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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刑 莫言-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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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刘光第的辫子梢。他把刘的头尽量地往前牵引着,让刘脖子上的皮肤抻得很紧。
凭着多年的经验,他—眼就瞅准了刘脖子上那个走刀无碍的环节。他将身体转向
右侧,正要让刀随身转、轻轻地旋下刘的头颅时,就听到看客的队伍里一声长嗥
:“父亲——”
只见一个身材瘦长、披头散发的青年,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赵甲在臂下的
刀即将与刘的脖子接触时,猛然地将刀收起。他的手腕,分明地感觉到了那柄急
于饮血的“大将军”下坠的力量。那位踉跄着扑上来的青年,正是他几年前在西
直门外小庙里见到过的刘大人的公子刘朴。一股被严肃的职业感情压抑住、多年
未曾体验过的悲悯感情,水一样从他的心头漫过。从木呆中清醒过来的兵勇们,
端着红缨枪,乱哄哄地追上来。监刑官刚毅大人,惶惶张张地站起来,尖声嘶叫
着:“抓住他——抓住他——”他身后的侍卫们,拔刀出鞘,一拥而上。就在他
们手中的刀枪即将伤及刘朴的身体时,他已经跪在地上,面对着刚毅,磕头不止。
兵勇们愣住,傻傻地看着这个涕泪交流、满面黄土的俊俏青年。他衷声求告着:
“大人,开恩吧……小的愿替父亲受刑……”
刘光第抬起头,哽咽着说:“朴儿,你这个傻孩子……”
刘朴往前膝行几步,仰望着台上的父亲,泣不成声地说:“父亲,让孩儿替
你死吧……”
“我的儿……”刘光第长叹一声,枯槁的脸上,五官痛苦地扭歪着,说,
“为父死后,不必厚敛,亲友赙赠,一文莫受。灵柩不必还乡,就近寻地掩埋。
诸事完毕后,与你母亲速回四川,切勿在京都淹留。我之子孙,可读书明理,但
切记不要应试做官。这是为父最后的嘱托,你速速口去吧,不要在此乱我的心志。”
说完这席话,他便闻住眼睛,伸直脖子,对赵甲说,“老赵,动手吧,看在我们
交好的分上,把活干得利索点!”
赵甲眼窝子热辣辣地,眼泪差点儿流出眼眶,他低声道:“请大人放心。”
刘朴号啕着,膝行到刚毅马前,哀求着:“大人……大人……让我代父受刑
吧……”
刚毅举起施袖遮住面庞,道:“架出去吧!”
几个兵勇上来,把哭得昏天黑地的刘朴拖到了一边。
“执刑!”刚毅亲自下令。
赵甲再次抓住刘光第的辫子根儿,低声说:“大人,真的得罪了!”然后,
他将身体闪电般地转了半圈,刘光第的头颅,就落在了他的手里。他感到,刘的
头沉重极了,是他砍掉的所有头颅中最沉重的一颗。他感到握刀的手和提着刘头
的手都有些酸胀。他把刘的头高高地举起来,对着台下的监刑官大喊:“请大人
验刑!”
刚毅的目光,往台上一瞥,便倏忽跳开了。
赵甲举着刘头,按照规矩,展示给台下的看客。台下有喝彩声,有哭叫声。
刘朴晕倒在地。赵甲看到,刘大人的头双眼圆睁,双眉倒竖,牙齿错动,发出了
咯咯吱吱的声响。赵甲深信,刘大人的头脑,还在继续地运转,他的眼睛,肯定
还能看到自己。他提着刘头的右臂,又酸又麻;攥着的刘辫,似一条油滑的鳗鱼,
挣扎要从汗湿血渍的手里滑脱。他看到,刘大人的眼睛里,进出了几点泪珠,然
后便渐渐地黯淡,仿佛着了水的火炭,缓慢地失去了光彩。
赵甲放下刘光第的头。看到死者脸上表情安详,他心中顿时安慰了很多。他
默默地叨念着:刘大人,俺的活儿干得还够利落,没让您老人家多受罪,也不枉
了咱们交往了一场。接下来,他在助手的配合下,用同样利索的刀法,砍下了谭、
林、杨、杨、康的头颅。他用自己高超的技艺,向六君子表示了敬意。
这场撼天动地的大刑过后,京城的百姓议论纷纷。人们议论的内容主要集中
在两个方面,一是刽子手赵甲的高超技艺,二是六君子面对死亡时的不同表现。
人们传说刘光第的脑袋被砍掉之后,眼睛流着泪,嘴里还高喊皇上。谭嗣同的头
脱离了脖子,还高声地吟诵了一首七言绝句……
这些半真半假的民间话语,为赵甲带来了巨大的声誉,使刽手这个古老而又
卑贱的行业,第一次进入人们的视野,受到了人们的重视。这些民间的话语也像
小风一样轻悄地吹进了官延,传进了慈禧皇太后的耳朵,这就为即将降落到赵甲
身上的巨大荣耀铺平了道路。
第十一章金枪
为了迎接进京向重新垂帘听政的慈禧皇太后敬献万寿贺礼归来的兵部侍郎、
直隶按察使袁世凯大人,驻守在天津小站的武卫右军的高级军官们,率领着军乐
队和骑兵营,一大早就来到了海河北岸的小码头。
在这些迎候的将领中,有后来做过民国大总统的参谋营务处帮办徐世昌,有
后来做过民国总统的督操营务处帮办冯国璋,有后来任长江巡阅使、发动过宣统
复辟的“辫帅”中军官张勋,有后任民国陆军总长的步兵第二营统带段芝贵,有
后任国务总理、民国执政的炮兵第三营统带段棋瑞,有后任民国总统府总指挥的
步兵第三营统带徐邦杰,有后任国务总理的步兵第三营帮带王士珍……那时候,
他们都是一些有野心但野心不大的青年军官,他们当时做梦也想不到在未来的几
十年里,中国的命运竟然会掌握在他们这一帮哥儿们手里。
在迎候的队伍里,还有一位人品、学识在整个的武卫右军中都是出类拔萃的
人物。他就是袁世凯的骑兵卫队长钱雄飞。钱是第一批去日本留学的中国留学生,
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他身材颀长,浓眉大眼,牙齿整齐洁白。他不吸烟,不饮
酒,不赌博,不嫖娼,律己甚严。他为人机警,枪法绝伦,深得袁世凯的器重。
那天他骑着一匹雪青马,军装笔挺,马靴锃亮,腰间的牛皮腰带上,悬挂着两支
金色的手枪。在他的马后,六十匹战马,燕翅般排开。马上的卫兵,都是百里挑
一的杰出青年。他们肩荷着德国制造的十三响快枪,一个个挺胸收腹,目不斜视,
虽然有点装模做样,但看上去还是十分威风。
时间已近正午,袁大人乘坐的火轮船还是不见踪影。宽阔的海河上,没有一
艘渔船,只有一些雪青色的海鸥,时而在河的上空翻飞,时而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时令已是深秋,树木大都脱尽叶片,只有那些栎树、枫树上,尚存着一些鲜红或
是金黄的残叶,点缀在海河两岸的滩地上,成为衰败中的亮丽风景。空中布满了
一团团破烂的云絮,潮湿的风,从东北方向刮来,风里夹带着腥咸的渤海气息。
马匹渐渐地暴躁起来,他们捌蹄子,甩尾巴,喷响鼻。钱雄飞胯下那匹雪青马,
不时地低下头,啃咬主人的膝盖。钱雄飞偷眼观看着身旁那些高级军官们,见他
们一个个脸色发青,阴历十月的潮湿寒冷的风,显然已经吹透了他们的军服,侵
人了他们的骨髓。
他看到徐世昌鼻子尖上挂着清鼻涕,张勋流着眼泪打哈欠,段棋瑞在马上前
仰后合,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其他人的姿态,也都可以用狼狈不堪一言概之。
钱从骨子里瞧不起这些同僚,羞于与他们为伍。尽管他也感到疲乏,但他自认为
还是保持着良好的军人姿态。在麻木的等待过程中,最好的消磨时间的方式就是
胡思乱想。他的眼睛似乎盯着辽阔的海河水面,但他的眼前却在晃动着一些过去
的生活片段。
小喜子,小喜子!亲密无间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着,时而远,时而近,
仿佛捉迷藏。于是,幼年时与兄长在故乡的田埂上追逐打闹的情景就清晰地在眼
前展开了。在天真无邪的追逐中,大哥的身体渐渐地变高变宽。他蹦跳着,想伸
手扯住大哥脑后那条乌油油的大辫子,但总也扯不住。有时候,明明是指尖都碰
到了他的辫梢,但刚要去抓,那条辫子就如乌龙摆尾一样潇洒地逃脱了。他焦躁,
懊恼,跺着脚哭起来。大哥猛地转回身,一转身的工夫,已经由一个下巴光光的
半大青年,变成了一个美须飘飘的朝廷命官了。随即他想起了自己东渡日本之前
与大哥的一次争吵。大哥不同意他放弃科举道路。他却说:科举制度培养出来的,
都是些行尸走肉。大哥猛拍桌子,震动得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狂妄!大哥的
胡须颤抖着,盛怒改变了他的堂皇仪表。但这盛怒很快就变成了凄凉的自嘲。大
哥说,这么说,古往今来,多少圣贤豪杰都是行尸走肉了!连你崇拜的文天样、
陆放翁也是行尸走向了!本朝的曾文正公、李鸿章、张之洞更是行尸走肉,而愚
笨如兄,只能算做一具僵尸,连行走都不能的了!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
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中国要进步,必须废除科举,兴新式学校;废除八股,
重视科学教育。必须往这一潭龌龊的死水里,注入新鲜的清流。中国必须变革,
否则灭亡有期。而中国欲行变革之术,必须以夷为师。我去意已决,大哥勿再拦
阻。大哥叹息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但愚兄还是认为,只有科场上拼出来的,
才是堂堂正正地出身,其余都是旁门左道,纵然取得高位,也被人瞧不起……大
哥,乱世尚武,治世重文,咱家出了你一个进土也就够了,就让小弟去习武吧。
大哥感叹道:进士进土,徒有虚名而已。不过是夹衣包上班,坐清水衙门,吃大
米干饭,挖半截鸭蛋……既然如此,大哥,你为何还要我去钻这条死胡同?大哥
苦笑道:行尸走肉的见解嘛……
风渐渐大起来,海河上兴起了灰色的波浪。他又想起了乘坐着釜山丸轮船渡
海归国的情景,想起了怀揣着康有为先生的荐书求见袁世凯的情景……
秋天的小站,连绵的稻田里金穗飘香。在晋见袁大人之前,他已在小站的地
盘上悄悄地转了两天,用行家的眼光暗中进行了考察。他看到,每天都在操场上
演操的新军士兵,果然是军容整肃,武器先进,有格有式,气象非凡,与腐败昏
聩的日军不可同日而语。见兵而知将,在没见到袁大人之前,他已经对袁大人深
深地佩服了。
袁大人的官邸,与兵营相距有两箭之遥。高大的门楼两侧,站立着四个黑铁
塔似的高大卫兵。他们穿着皮鞋,打着绑腿,腰扎皮带,皮带上挂着牛皮弹匣,
手持着德国造后膛钢枪,枪身呈蓝色,宛如燕子的羽毛。他把康有为的荐书递给
门房,门房进去通报。
袁大人正在用餐,两个美丽的侍妄在旁边伺候着。
晚生向大人请安!他没有下跪,也没有作揖,而是立得笔挺,举起右手,行
了一个日本式的军礼。
他看到了袁大人脸上的微妙变化:先是一丝明显的不悦神情从脸上出现,然
后就是一缕冷冷的眼光在他的身上扫了一遍,然后是欣赏的表情浮现在脸上,微
微地点头。看座!袁大人说。
他知道自己精心设计的见面方式给袁大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侍妾搬过一把
椅子。椅子太沉了,侍妾行动吃力。他听到这个美丽的小女人娇喘微微,嗅到了
从她的脖颈间散发出来的兰花香气。他笔直站立,说:在大人面前,晚生不敢坐。
袁大人道:那你就站着吧。
他看到,袁大人方面,大眼,浓眉,大嘴,隆鼻,巨耳,正是书上所说的贵
人之相。袁大人乡音未改,声音醇厚,好像粘稠的老酒。袁大人开始进餐,似乎
把他忘记了。他笔挺站立,一动不动,如一棵杨树。袁大人穿着睡袍,趿着拖鞋,
辫子松散。桌子上摆着一盘红烧猪蹄,一只烤鸭,一碗红焖羊肉,一盘红烧鳜鱼,
一盆煮鸡蛋,还有一笼雪白的馒头。袁大人好胃口,吃得香甜。袁大人吃饭聚精
会神,旁若无人。两个小妾,一个负责给鸡蛋剥皮,一个负责给鱼去刺。袁大人
一连吃了四个煮鸡蛋,啃了两只猪蹄,吃了烤鸭的全部焦皮,吃了十几块羊肉,
吃了半条鱼,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三杯酒。最后,他用茶水漱了口,用毛巾擦了
手。然后,他仰靠在椅背上,打着饱嗝,闭着眼,剔着牙,好像屋子里只有他一
个人。
他知道,大人物总是有一些古怪的脾气,都有考察、鉴别人才的独特方式,
所以他把袁大人这些不拘礼节的行为都当做了对自己的考验。他笔直挺立,虽然
已经过去了一点钟,但是他腿不抖,眼不花,耳不鸣,姿势不走样,表现出标准
的军人姿态和良好的身体素质。
袁大人不睁眼,两个美妾,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在前的帮他捶腿,在后的
帮他揉肩。很响的呼噜声,从袁大人的喉咙里发出。两个侍妾,偷偷地瞥着钱雄
飞,嘴角上不时浮现出善意的微笑。终于,袁大人停止打呼噜,睁开了眼睛,目
光锐利,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怠和朦胧,突然地问话:“康南海说你满腹经纶、武
艺超群,可是真的?”
“康大人过奖之词,今晚生惶恐!”
“你是满腹经纶还是满腹秕糠,俺并不在意。但俺很想知道,你在日本,都
学了些什么?”
“步兵操典、射击教范、野外勤务、战术学、兵器学、筑城学、地形学……”
“你会不会使枪?”袁世凯突然地打断了他的话,挺直了身体问。
“晚生精通各种步兵武器,尤善短枪,能双手射击,虽不敢说百步穿杨,但
五十步之内,弹无虚发!”
“如果有人敢在俺的面前吹牛,那他可就要倒霉了!”袁世凯冷冷地说,
“本督平生最恨的就是言过其实之人。”
“晚生愿在大人面前演示!”
“好!”袁世凯拍了一下巴掌,爽朗地说,“用俺老家的话说,‘是骡子是
马,拉出去遛遛’,来人哪!”一个青年侍卫应声而进,等候袁的吩咐。袁说,
“预备手枪,子弹,靶子。”
射击场上,早摆好了藤椅,茶几,遮阳伞盖。袁世凯从一只精致的缎盒里,
取出一对镀金的手枪,道:“这是德国朋友送给俺的礼物,还没试新呢!”
“请大人试新!”
卫兵装好子弹,把枪递给袁大人。袁接过枪,笑着问:“听说真正的军人,
把枪看成自己的女人,决不允许旁人染指,是不是这样子?”
“诚如大人所言,许多军人都把枪看做自己的女人,”他毫不怯弱地说,
“但晚生认为,把枪看成自己的女人,实际上是对枪的亵渎和奴役。晚生认为,
真正的军人,应该把枪看成自己的母亲。”
袁世凯嘲讽地笑着说:“把枪比作女人,已经是奇谈怪论;把枪比作母亲,
更是荒谬绝伦。你说把枪比作女人是亵渎了枪,但你把枪比作母亲,难道不怕亵
渎了母亲?枪是可以随便换的,但母亲能换吗?枪是帮助你杀人的,但母亲能、
或者说你能让母亲帮助你杀人吗?”
在袁世凯锐利地逼问下,他感到局促不安起来。
“你们这些年轻军人,受了一点东洋或是西洋教育,马上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出口即是狂言,张嘴就是怪论。”袁世凯漫不经心地,对着面前的土地,砰地开
了一枪。硝烟从枪口飘出,香气弥漫在空气里。袁又举起另一支枪,对着空中射
击,子弹打着响亮的呼哨,飞到云天里去了。放完了金枪,他冷冷地说,“其实,
枪就是枪,既不是女人,更不是母亲。”
他立正垂首道:“晚生感谢大人教诲,愿意修正自己的观点——诚如大人所
言,枪就是枪,既不是女人,更不是母亲。”
“你也不用顺着俺的竿儿往上爬,把枪比喻母亲,本督是不能接受的;但把
枪比作女人,马虎还有几分道理。”袁世凯把一支枪扔了过来,说,“赏你一个
女人。”
他一伸手就逮住了,宛如逮住了一只生动的鹦鹉。袁世凯又把另一支枪扔过
来,说,“再赏你一个女人,姊妹花哪!”他用另一只手逮住了,宛如逮住了另
一只生动的鹦鹉。金枪在手,他感到周身血脉贲张。这两支金枪,被袁世凯粗暴
蛮横地放了头响,就像目睹着两个妙龄的孪生姐妹被莽汉子粗暴了一样,令他心
中痛楚,但又无可奈何。他握着金枪,感觉到了它们的颤栗,听到了它们的呻吟,
更感觉到了它们对自己的依恋之情,他在内心里,实际上也推翻了把枪比喻母亲
的掠人之语,那就把枪比喻美人吧。通过这一番以枪喻物的辩论,他感到袁世凯
不仅仅是治军有方,而且肚子里还有很大的学问。
“打给俺看看。”袁世凯说。
他吹吹枪口,把它们平放在手掌中,端详了几秒钟。它们在阳光下金光闪烁,
绝对是枪中之宝。他往前走了几步,根本不瞄准,随意挥洒似的,左右开弓,连
放了六枪,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卫兵跑过去,把靶子扛回来,放在袁世凯面前。
只见那六个弹孔,在靶子的中央,排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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