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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刑 莫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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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兄的话终于沾边了,”二爷绘声绘色地说,“那德皇特使见了老佛爷,
先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然后就呈上了一本账。账本是用一等的小羊皮缝成的,
一万年也坏不了。特使说,德意志大皇帝说了,决不让高密东北乡人民吃亏。占
地一亩,赔银子一百两;毁坟一座,赔银子二百两。一杠杠银子,早就用火轮船
发过来了!”
众人呆了片刻,顿时一片哗然。
“他娘的,占了俺一亩二分多地,只赔了八两银子。”
“毁了俺家两座祖坟,也仅仅赔了十二两!”
“银子呢?银子到哪里去了?”
“吵什么?吵什么?”二爷拍拍桌子,不满地说,“吵破天屁用也不管!告
你们说吧,银子,都被那些二鬼子翻译、汉奸买办们从中克扣去了!”
“不错!不错!”吴大少爷说,“认识前屯炸油条的小球吗?这小子,给德
国铁路技师的翻译家当了三个月小听差,光每晚上伺候牌局子,捡掉在地上的鹰
洋,就捡了半麻袋!嗨,只要是跟铁路沾点边的,不管是乌龟还是王八,都发了
大财!
要不怎么说,‘火车一响,黄金万两’呢!“
“二爷,”曲秀才小心翼翼地问,“这些事儿,老佛爷知道不?”
“你问我?”二爷虎着脸说,“我问谁去?”
众人不由地苦笑起来。笑罢,都低了头,啼溜啼溜地喝茶。
冷场片刻,二爷鬼鬼祟祟地往外看看,生怕人偷听了似的,压低了嗓门,说
:“还有更加可怕的事呢,你们想听吗?”
众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二爷的嘴,静静地期待着。
二爷环顾左右,神秘地说:“咱家一个要好的朋友,王雨亭沛然先生,在胶
洲衙门里做幕,近日来,接了数十起怪案一一一许多的男人,一觉醒来,脑后的
辫子,都齐着根儿让人给剪去了!”
众人的脸上,都显出吃惊的神色,无人敢插话,都竖着耳朵,静听着二爷往
下说。
“那些被剪了辫子的男人,先是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接着就精神恍惚,言
语不清。成了地道的废人。”二爷说,“百药无效,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体内的病。”
“雏道又要闹长毛?”吴大少爷说,“俺听老人们讲过,咸丰年间,长毛北
伐,先割辫子后割头。”
“非也,非也,”二爷道,“这次割辫,听说是德国传教士施了魔法。”
曲秀才疑惑地问:“割去那些发辫,究竟要派何用场?”
“迂腐,”二爷不满地说,“你以为人家要的真是你的辫子?人家要的是你
们的灵魂!那些丢了辫子的人,为什么出现那样的症状?不正是丢了灵魂的表现
吗?”
“二爷,俺还是有些不明白,”曲秀才道,“德国人抓了那些灵魂去又有什
么用处?”
二爷冷笑着,不回答。
吴大少爷猛醒道:“哎呀二爷,俺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事,肯定与修铁路有
关!”
“到底还是吴大少爷聪明,”二爷压低嗓门,更加神秘地说,“下面的话,
千万别去乱传——德国人把中国男人的辫子,压在了铁路下面。一根铁轨下,压
一条辫子。一根辫子就是一个灵魂,一个灵魂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你们想,
那火车,是一块纯然的生铁造成,有千万斤的重量,一不喝水,二不吃草,如何
能在地上跑?不但跑,而且还跑得飞快?这么大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你们自己
想想吧!”
众人目瞪口呆,店堂内鸦雀无声。后院里的壶哨子吱吱地叫着,尖锐的声音
刺激着人们的耳膜。大家都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正在袭来,脖子后边生出森森的
凉气,仿佛悬着一把隐形的剪刀。
正在众人忧虑重重,为了自己的脑后发辫担忧时,镇上中药铺的小伙计秋生,
急火燎毛般地蹿了进来。他对着孙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孙掌柜的……不好
了……俺家掌柜的让俺来告诉您……德国技师,在集上欺负您的老婆呢……俺掌
柜的说,快去,去晚了就要出大事了……”
孙丙大吃了一惊,手里的铜壶砰然落地,溅起了热水和“腾腾的蒸汽。随即
就有汹涌的烈火烧热了他周身的血液。茶客们看到,他的疤痕累累的下巴可怕地
扭动着,脸上的平安祥和之气展翅飞走,显出了一副凶神恶煞般的狰狞面孔。他
右手一按柜台,身体偏转飞起,轻快地跃了出来。仓促间他顺手抄起了顶门的枣
木棍子,身子一拧就蹿到了大街之上。
茶客们也纷纷地激动起来,嗡嗡地声音连成一片。大家刚被剪辫案惊吓得心
神不宁,突然又接到了德国人欺负中国女人的消息,于是恐惧在一瞬间转变成了
愤怒。
自打德国人开始修建胶济铁路以来乡民们心中累积的不满,终于变成了仇恨。
高密东北乡人深藏的血性进发出来,人人义愤填膺,忘掉了身家性命,齐声发着
喊,追随着孙丙,冲向集市。
孙丙沿着狭窄的街道奔跑,耳边刮着呼呼的风。他感到沸腾的血一股股直冲
头顶,耳为之轰鸣,眼为之昏花。路上的人物都仿佛是用纸壳糊成的,被他狂奔
的身体激起的气浪冲击得东倒西歪。一张张歪曲变形的面孔,贴着他的肩膀滑过
去。他看到,在济生堂中药铺和李锦记杂货铺前面的空场上,一群人拥挤着围成
一个圆圈。
他看不到人群里的情景,但他听到了妻子嘶哑的叫骂声和他的宝儿、云儿的
嚎哭声。
他一声长吼,宛如虎啸狼吟。他高高地举起紫红色的枣木棍子,狂兽般跳跃
而来。
众人纷纷地为他闪开一条道路。他看到,两个腿如鹭鸶、头如梆子的德国技
师,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正在用他们的手,摸着妻子的身体。妻子用双臂慌乱
地遮挡着,但挡住了胸膛挡不住屁股,挡住了屁股暴露出胸脯。德国技师生着细
密绒毛、粉红色的手,如同八爪鱼的柔软腕足一样难以逃避。德国技师的绿眼珠
子如同磷火一样闪烁着。几个陪伴着他们逛街赶集的二鬼子,站在一边,拍着手
哄笑。他的宝儿和云儿,在地上滚着爬着哭着。他狂叫一声,好似受了重伤的猛
兽,手中沉重得赛过钢铁的枣木棍子,挟着一股黑红的风,砸在了那个把两只手
插在了妻子裤裆中、弓着身子、背向着他的德国技师的闪烁着银灰色光泽、长长
的后脑勺子上。他听到枣木棍子与德国人的脑袋接触时发出了一声粘唧唧的腻响,
手腕子也感到了一阵震颤。
德国技师的身体古怪地往上蹿了一下,随即便软了,但他的两只长臂还深深
地探进妻子的裤裆里。德国技师高大的身体把小桃红压倒在地。孙丙看到,很多
黑红的血,从德国技师的脑袋里流出来。随即他就闻到了热烘烘的血腥气。他看
到,适才还在自己的妻子面前摸她乳房的那个德国技师的嬉皮笑脸,瞬间便成了
龇牙咧嘴的鬼模样。他努力地想把枣木棍子再次举起来砸眼前这个摸妻子胸乳的
洋鬼,但双臂又酸又麻,枣木棍子失手脱落。适才那致命的一击,已经耗尽了他
的力量。但是他看到,在自己的身后,已经举起了树林般的器械,有扁担,有锄
头,有铁锹,有扫帚,更多的是攥紧了的拳头。喊打的声音震耳欲聋。那些帮闲
的铁路小工和二鬼子们,架起那个吓呆了的德国技师,冲出人群,跌跌撞撞地往
前跑去,把那个受了沉重打击的德国技师扔在了人堆里。
孙丙呆了片刻,低下头,用软弱无力的手,把压在妻子背上、还在古怪地颤
抖着的德国技师的身体掀到一边。德国技师插在妻子裤裆里的双臂,仿佛大树的
根子,漫长得没有尽头。他看到妻子背上,沾满了德国技师的鲜血。他恶心极了,
真想呕吐。他只想呕吐,甚至顾不上把趴在地上的妻子拉起来。是妻子自己爬了
起来。她凌乱的头发下,那张瘦削的脸上,沾满了泥土、泪水和血污,显得是那
样地丑陋可怕。她哭叫着扑进他的怀里。他只想呕吐,连搂抱她的力量也没有了。
妻子突然地从他的怀里脱出去,扑向还在地上嚎哭的两个孩子。他站在那里,不
错眼珠地看着德国技师的抽搐不止的身体。
面对着德国技师的死蛇一样的身体,他隐隐约约地感到,一场大祸已经来到
了眼前。但他的心里,却有一个理直气壮的声音在为自己辩护着:他们调戏我的
妻子,他的手已经插进了我妻子的裤裆。他们还伤害了我的儿女。所以我才打了
他。如果他的手插进了你的妻子的裤裆,你能无动于衷吗?再说,我并没有想把
他打死,是他的头太不结实。他感到自己义正词严,句句都占着情理。乡亲们都
可以做证,那些铁路小工也可以做证。你们也可以问问另外那位德国技师,只要
他还良心未昧,他也可以证明,是他们先调戏了我的妻子,欺负了我的孩子,我
才情急之下用棍子打了他。尽管他感到情理在手,但他的双腿还是感到酸软无力,
嘴巴里又干又苦;那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占满了头脑,驱之不散,挥之不去,使他
丧失了复杂思维的能力。街上看热闹的群众,已经有相当多的,悄悄地溜走了。
路边的摊贩,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看样子也想及早地离开是非之地。大街
两侧的店铺,大白着天,竟然关上了店门,挂出了盘点货物的木牌。灰白的街道,
突然变得宽广了许多,遒劲的小北风,刮着枯叶和碎纸,在空旷的大街上滚动。
几条毛色肮脏的狗,躲在胡同里,汪汪地吠着。
他恍惚觉得,自己一家,仿佛置身于一个舞台的中央,许多人都在看他们的
戏。
从周围店铺的门缝里,从临街人家的窗眼里,以及从许多阴暗的地方,射出
了一道道窥测的光线。妻子搂着两个孩子,在寒风中哆嗦。她用可怜巴巴的眼睛
看着他,正在乞求着他的宽恕和原谅。两个孩子,把脑袋扎到母亲的衣襟里,宛
如两个吓破了苦胆顾头不顾腚的小鸟。他的心,仿佛让人用钝刀子割着,痛苦无
比。他的眼窝子发热,鼻子发酸,一股悲壮的情绪,油然地生出来。他踢了那个
抽搐着的德国技师一脚,骂道:“你他妈的就躺在这里装死吧!”他扬起头,对
着那些躲躲闪闪的眼睛,高声道,“今天的事,乡亲们都看到了,如果官府追查
下来,请老少爷们说句公道话,俺这边有礼了。”他双手抱拳,在街中央转了一
圈,又说,“人是俺打死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连累各位高邻!”
他抱起两个孩子,让妻子牵着自己的衣角,一步步往家走去。冷风吹过,他
感到脊背冰凉,被汗水塌湿的夹袄,如同铁甲,摩擦着皮肤。
第二天,他还是一大早就开了店门,拿着抹布,擦拭着店堂里的巢椅。小伙
计石头,还在后边努力地拉着风箱烧水。四把被烧开了的大铜壶,在炉子上吱吱
地尖叫。但太阳东南晌了,还没有一个茶客登门。店前的大街上,冷冷清清,连
一个人影子也没有,只有一阵阵的冷风,携带着枯枝败叶吹过去。妻子一手抱着
一个孩子,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那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跳动着惊恐不安
的光芒。他摸摸孩子的头,轻松地笑着说:“回屋去歇着吧,没有事的,没事,
是他们调戏良家妇女,砍头也该砍他们的头!”
他知道自己是故作镇静,因为他看到自己捏着抹布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后来,他逼着妻子回到后院,自己坐在店堂里,手拍着桌子,放开喉咙,唱起了
猫腔:“望家乡去路遥遥,想妻子将谁依靠,俺这里吉凶未可知,哦呵她,她在
那里生死应难料。呀!吓得俺汗津津身上似汤浇,急煎煎心内热油熬……”
一曲唱罢,就如开了闸的河水,积攒了半生的戏文,滔滔滚滚而出。他越唱
越悲壮,越唱越苍凉,一行行热泪流到斑斑秃秃的下巴上。
那一天,全马桑镇的人们,都在静静地聆听着他的歌唱。
在歌唱中熬过了漫长的一天,傍晚时分,血红的夕阳照耀着河堤上的柳树林
子,成群结队的麻雀在一棵蓬松的柳树冠上齐声噪叫,仿佛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他关上了店门,手持着那根枣木棍子坐在窗前等待着。他撕破窗纸,监视着街上
的动静。
小伙计石头给他端来了一碗小米干饭,他吃了一口,喉咙就哽住了,一阵大
咳,米粒如铁沙子一样从鼻孔里喷出来。他对石头说:“孩子,师傅惹下了大祸,
德国人迟早要来报复,趁着他们还没来,你赶快逃走吧!”
“师傅,我不走,我帮您打!”石头从怀里摸出一把弹弓,说,“我打弹弓
特别有准头!”
他没有再劝石头。他的嗓子已经哑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感到胸口痛疼难
挨,就如当年学戏倒仓时的感觉。但他的手脚还在抖着,心里还在吟唱着那些一
波三折的戏文。
当一钩新月低低地挂上柳梢时,他听到从西边的石板街上,响起了一串蹄声。
他猛地跳起来,发烧的手攥紧棍子,时刻准备着反抗。他看到,在微弱的星
月照耀下,一匹黑色的大骡子,颠颠蹦蹦地跑了过来。骡子上的人一身黑衣,脸
上蒙着黑纱,看不清面貌。
那人在茶馆门前滚鞍下骡,然后就敲响了店门。
他手持大棍,屏住呼吸,躲在门后。
敲门声不重,但非常急促。
他哑着嗓子问:“谁?”
“我!”
他一下子就听出了女儿的声音,急忙拉开门,黑色的眉娘一闪而进,马上就
说:“爹,什么都别说了,快跑!”
“我为什么要跑?”他怒气冲冲地说,“是他们首先调戏良家妇女——”
女儿打断他的话,道:“爹,你闯了大祸了,德国人的电报,已经拍到了北
京、济南,袁世凯拍来电报,让钱大老爷连夜来抓你,捕快们的马队,已经离这
里不远了!”
“还有没有天理公道——”
他还想争辩,女儿恼怒地说:“火烧眉毛了,你还说这些废话!要想活,就
躲出去,不想活,就等着他们来吧!”
“我跑了,她们怎么办?”
“他们来了,”女儿侧耳听着,远处果然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爹,是走
还是留,你自己拿主意吧!”她侧身闪出屋子,但又立即探回半截身子,说,
“你跑,让小桃红装疯!”
他看到女儿的身体一纵,轻捷地跃上骡背,身体前伏,仿佛与骡子融为一体。
骡子喷着响鼻朝前跑去。骡臀上星光闪烁,刹那间融入黑暗,一溜蹄声向东
去了。
他急忙关门回身,看到妻子已经披散了头发,脸上也涂了一层煤灰,上衣裂
开,露出一片雪胸脯,站在了自己面前。她严肃地说:“听眉娘的话,快跑!”
他望着在昏暗中闪闪发光的妻子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酸楚的激情。在这个
特别的时刻,他才感觉到这个外貌柔弱的女人是如此的勇敢和机智。他扑上前去,
紧紧地抱住妻子。妻子用力推开他,说:“快跑,他爹,不要管我们!”
他蹿出了店门,沿着平时挑水走熟了的那条小路,爬上了马桑河大堤。他隐
身在一棵大柳树的后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宁静的村镇、灰色的道路和自家的房
屋。
他清楚地听到了宝儿和云儿的哭泣声,心痛如割。那钩蛾眉新月低低地悬在
西天的边上,显得格外的妩媚。广大的天幕上缀满繁星,星光璀璨,宛若宝石。
镇子上漆黑一片,没有一户人家点灯。他知道,人们都没入睡,都在静静地听着
街上的动静,似乎沉在黑暗中就能弥祸消灾一样。马蹄声由远而近,镇上的狗咬
成了一片。黑黢黢的马队拥拥挤挤地过来了,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匹马,只听到石
头街上蹄声一片,只看到马脚上的蹄铁与街上的石头相碰,溅起一串串巨大的暗
红色火星。
马队拥到了他家的店门前,乱纷纷地转了几圈停住了。他看到模模糊糊的捕
快从模模糊糊的马背上模模糊糊地跳下来。捕快们吵吵闹闹,好像是要故意地暴
露目标一样。吵了一阵,他们才点燃了几根随身带来的火把。火光照亮了黑暗的
街道和房屋,也照亮了河堤上的柳树。他将身体紧缩起来躲到树后。树上的宿鸟
被惊动,扑扑棱棱地飞起来。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河水,做好了跳水逃命的准
备。但捕快们根本就没留意树上的乌乱,更没人想到要到河堤上巡逻一番。
这时他看清了,一共有九匹马。马们毛色斑驳,有白有黑,有红有黄。都是
些本地出产的土种马,模样不俊,膘不肥,体不壮,鬃毛凌乱,鞍具破旧。有两
匹马根本就没有鞍具,只在马腰上搭了一条麻袋。在火把的照耀下,马的头显得
又大又笨,马的眼显得又明又亮。捕快们举着火把,特意地照看了店门上方悬挂
的匾牌,然后便不紧不慢地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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