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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让他震惊的，是脑外科里发生的一切。
　　半个世纪前，易鼎然从法国辗转回国，投身于祖国的医疗事业。
　　他付出全部心血，在海岸市首建了脑外科重症中心。
　　没想到，现在全被章彪那家伙给毁了。章彪为了政绩，竟然只做轻微症状患者的手术，这样做无异于让如今的脑外科失去了重症治疗的使命。即便如此，脑外科居然还导致如此高的术后死亡率，简直是医疗界的耻辱！
　　易鼎然自问桃李遍天下，而他更是对自己亲手创建的脑外科怀着很深的感情。
　　他很后悔，为什么自己会培养出章彪这个白眼狼？而且还养虎为患，眼睁睁看着章彪一步步爬到脑外科二把手的位置，最后还在科室主任竞争中靠歪门邪道打败了自己。
　　当年，整个海岸市医科大学中，只有易鼎然有招收脑外科研究生的资格。第一次招生中，报考的人当中就有章彪。
　　说实话，章彪的理论成绩不错，但实际动刀的技术技巧就都稍差了一点，毕竟是小医院来的，又并非科班出身，以前做过的同类手术有限。
　　如果换做刚毕业的年轻本科生，或许还有培养的价值。但当时章彪已三十多岁了，日后在专业上的发展很难有所突破。即使他能够安于勤奋，以后也只能做做一般的开颅手术，不可能担当什么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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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节：第五章　　拦截运尸车（6）
　
　　所以易鼎然一直犹豫，是否要将章彪收为弟子。
　　章彪上门作秀来了。他跪在易鼎然面前，一跪就是半个小时。他不停哭诉，嚎啕着提到自己来易老先生门下读研究生，是父亲的遗愿，而他父亲也正是因为脑瘤手术遇到了庸医才不幸撒手人寰。他不希望再有其他患者像他父亲那样冤枉地死去，他要竭尽全力去拯救人类的生命！
　　易鼎然向来注重培养弟子们的道德品格，正所谓医者父母心，所以听到章彪不断提及亡父的意愿，他心中的天平终于倾斜了。
　　他破格录取了章彪，原本希望章彪可以凭借勤奋努力而笨鸟先飞。可是章彪确实飞了，却不是靠勤奋飞起来的。
　　章彪进了医科大学研究生院的第一天，就与老家的发妻离了婚，理由是分居两地感情不和。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辣得要命，三天两头到学校来找麻烦，一哭二闹三上吊，害得教研室臭名远扬。
　　另一幕则更让易鼎然寒心。
　　章彪明明说他父亲死于脑瘤手术中，但有一天易鼎然却亲眼看到一个乡下老农到研究生院来找章彪，说自己是来找儿子的。章彪一出来，就连忙一把拉走了老农……
　　易鼎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很不舒服。章彪靠欺骗换来的学业，他能成为有前途的青年吗？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此人果然是医界的败类！
　　毕业的时候，原本易鼎然不同意章彪留校的，但章彪却在毕业前突然间与附属医院大外科主任的女儿结婚了，而且还据说已经恋爱了三年有余。原来他进校时甩掉老家的发妻，就是他早有预谋的计划中的第一步。
　　大外科主任的女儿是一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两条腿细得像麻杆一样，脸上也长满麻子，据说还不能尽夫妻义务。章彪愿意和这样的女人结婚，看来他果真是下了很多工夫，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但不得不说，章彪的举动，也解除了大外科主任的一块心病，所以也帮着章彪做了很多事。
　　也正是大外科主任的极力活动，再加上章彪的手术能力确有大幅度提高，留校公示的时候又恰逢易鼎然外出讲学。在电话里易鼎然实在是无法回绝大外科主任的请求，从而养虎为患，最终让章彪留在了附属医院的脑外科中。
　　再之后章彪的飞黄腾达，就不是易鼎然这个科室主任所能控制的了，不仅大外科主任鼎力相助，章彪还不知不觉中在科室里培养了自己的羽翼，比如王勒、覃护士之流。尽管早有章彪在手术室里骚扰女护士的传言，但身为岳父大人的大外科主任却不闻不问，看来岳父也理解女婿在性方面的苦恼，毕竟他女儿无法尽夫妻义务。据说大外科主任对章彪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和其他女人弄出小孩，不能和他女儿离婚。
　　很可笑吧，章彪和他的岳父，只是凭借一纸婚约缔为亲戚，然后各取所需罢了。
　　一年前的科室主任竞聘中，章彪凭借血书，获得了邝院长的信任，终于打败了易鼎然。他甚至还逼曾经的恩师退休，不得不去国外颐养天年。
　　没想到易鼎然在国外又收到了美国权威微神经科学杂志送来的烫金聘书，成为杂志主审。易鼎然立刻收到了章彪寄来的热情洋溢的信件，易鼎然当然明白章彪的意思，他是想靠着易鼎然的关系，在国际权威杂志上发表论文镀金。易鼎然看都懒得看，就将章彪的信件插进了碎纸机。
　　人品不好的人，就算能力再强也是不可取的。章彪想要算计易鼎然本人，无所谓。但要想算计神圣的医学，那就绝对不行。
　　易鼎然已经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不言不语，看着邝院长寄来的电子邮件发愣。
　
　　　　　　　　　　　　　　　　　　
　第46节：第五章　　拦截运尸车（7）
　
　　女儿女婿不无担忧地走入书房，询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易鼎然沉默良久，最后说了四个字：〃我想回国。〃
　　女儿女婿都是医生，他们阅读了邝院长发来的电子邮件后，了解了前因后果。他们都知道老人的心思，女儿更深切地知道父亲对脑外科所怀有的深厚感情。在收到邮件之前，他们常常看到父亲没事就找出以前在国内科室里的录像和照片，翻来覆去地看，眼里充满留恋。
　　如今海岸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脑外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医疗事故，又怎能让老人不牵肠挂肚？与其让他在国外惦记着，还不如让老人家回国去大显一番身手。
　　善解人意的女儿立刻为父亲准备好了机票、行李与降压药。
　　最后，女儿给江洋打了一个电话，通报了父亲的归国日期。
　　4
　　接到恩师的女儿打来的电话，江洋欣喜若狂。本来这次回国，他就是遵从了恩师的吩咐，来调查两年前的疑案，但没想到节外生枝，医院里又发生了脑外科监护室里的怪事。
　　现在易老就要回来了，他一定能镇住医院中小人的鬼蜮伎俩。
　　不管章彪能有什么样的靠山，毕竟邪不压正，他本人不也被患者家属砍伤，进了口腔医院吗。易老爷子回国，也有正当理由重回脑外科主持工作，只要邝院长签署一张返聘合同就行了。
　　这几天，大概是杜单的敲山震虎起到了作用，脑外科里倒也平安无事，没有新的病人出现术后危重症状……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死的死，转院的转院。本身就没安排几例手术，自然也就平安无事了。
　　有杜单在医院里以警方的正面形象出面，又有司徒以医药代表的身份暗中在医院里摸索，江洋反倒不方便出现在脑外科。
　　恰好那位负责侦办智障女童赵傻傻遇害案的马灿勇警官，又一次找到了江洋，邀请江洋与他一同办案。马警官的理由是，江洋这个留洋法医博士在医院中已经出名了，有他出面，什么事都能好办一点。
　　隋副教授的女儿隋小蝶始终不愿意亲手在停止呼吸机的申请上签字，她不愿意亲眼看到父亲离开自己。所以隋副教授仍然在呼吸机的吹打下，艰难地行进着生命的最后里程。
　　而隋副教授的三婚太太童碧林看到隋小蝶已经回来了，她也懒得天天陪床……反正那女儿看她也不顺眼，去陪床也免不了吵闹。只过了一天，童碧林竟然已经去上班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颜色鲜艳，就连头发也用足了颜料，漂染成橘红色，仿佛从染坊出来的一般。
　　看着童碧林现在这副模样，马警官真是不敢相信这样的女人会在隋副教授上呼吸机的时候，一直陪在丈夫身边。他也悄悄询问过当班护士，得知确实在女童赵傻傻失踪的当天下午，童碧林曾经离开过医院。当时她说回去拿换洗衣服，但究竟去了哪里却无人可知。
　　也就是说，赵傻傻遇害的时候，童碧林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
　　马警官也当面质询过童碧林，但这女人却相当厉害，她只冷冷地回答：〃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那天赵傻傻会失踪？否则我一定找个人陪我一起回家去拿换洗衣服！可是我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丈夫生病已经都让我神魂颠倒了，我哪里还能想到找个人来陪我去拿换洗衣物呢？再说了，就算我没有不在场证明又如何？现在是法治社会，讲的是无罪推断。如果你找不出我犯罪的证据，不能证明是我杀的女童，就不要来找我麻烦！〃
　　童碧林击中了马警官的死穴，他确实无法找到童碧林犯罪的证据。尽管他认为童碧林有重大嫌疑，但那只是出于逻辑推断，并没有任何事实作为依据。没有目击证人，没找到肢解工具，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任何有效证据，能证明童碧林杀了那个叫赵傻傻的智障女童。
　
　　　　　　　　　　　　　　　　　　
　第47节：第五章　　拦截运尸车（8）
　
　　调查就仿若老虎咬天，没地方可以下口。
　　马警官只好另辟蹊径，从隋副教授突发脑溢血这方面开始着手调查。他想，如果童碧林真是杀害女童的凶手，那么这心狠手辣的女人说不定也有可能为了某种目的，对自己的丈夫下毒手。毕竟凌晨三点发病，七点才送医院，实在是说不过去。而童碧林说丈夫曾经中途醒过一次，意识暂时恢复，亲口表达了不用去医院的意愿，尽管符合逻辑推演，但天知道这是真是假！
　　谋杀亲夫的动机，总是逃不过爱恨情仇这四个字，所以马警官准备从童碧林与隋副教授之间的关系，以及身边的关联人物入手进行调查。
　　不过，调查却并不顺利。尽管童碧林确实和丈夫的关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但从多方面搜集到的信息却显示，她并没有情人。她之所以与丈夫关系不好，更主要的原因来自工作上的压力。那个叫赵傻傻的智障女童，确实让她伤透了脑筋，而丈夫却整天忙着搞科研，很少为她排解心中的忧愁。
　　事业狂的妻子，在生活中遇到什么难题，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这正是童碧林感到最悲伤的一件事。
　　但江洋的看法却与马警官大相径庭。他始终认为隋副教授的突然发病，如果真有黑幕，应该与那位主管行政的李松主任有着某种关联。
　　因为江洋这几天老和马警官在医科大学里转悠，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在调查隋副教授的事。有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学校教师悄悄找到了江洋，东张西望确定附近没人偷听后，才告诉江洋，　以前他曾经和隋副教授聊过天，那时正是隋副教授被李松整得最惨的时候。
　　聊天的时候，这位教师问隋副教授，他究竟是哪一点惹恼了李松，会引来如此的报复。
　　隋副教授苦笑着回答，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一些李松见不得人的事吧。
　　等到这位教师再刨根问底深究的时候，隋副教授却闭紧了嘴，只是长叹了口气。隋副教授本来就是个不喜欢乱论是非的人，就连整过他的人，他也不会在背后说坏话。
　　唉，迂腐的知识分子啊！
　　这位学校教师还透露情况，李松在学校里一向标榜自己是个好丈夫的形象。他的妻子也是学校老师，教病理学的，又黑又丑，干瘦如柴，年龄还比他大六岁。李松是在自己最穷的时候娶了妻子，而且还是妻子主动追求他的。按照成功男人的心理来分析，李松心里应该是不甘心的。但是李松向来擅长做表面文章，为了仕途可以隐藏一切，说不定他与老婆早就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隋副教授会不会是因为无意中撞破了李松偷情，所以才招来了疯狂的报复？这位学校教师不禁做出了如此猜测。
　　不过，江洋却并不这么认为。
　　获得了仇人偷情的证据，是好事，而不是坏事。这只能让对方投鼠忌器，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要是一拍两散，拼个鱼死网破才是最糟糕的下场。如果真如这位教师猜测的那样，李松只会处处迁就隋副教授，而不会变本加厉地报复。
　　所以，男女私情这方面的问题，可以暂时不做考虑。
　　但这位不愿透露身份的教师提供的情况，仍然很有价值，起码证明除了嫉恨之外，李松与隋副教授还有着其他方面的矛盾。
　　隋副教授究竟知道了什么？会招来如此肆无忌惮的报复？
　　要弄清这一点，就只有先搞清楚李松整天在忙些什么。
　　于是，江洋让司徒在暗中跟踪了李松两天。从司徒那里反馈回来的情况，与李松联系最密切的人，是医科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研究处处长。此人名叫赵昰雨，不满五十岁，留美博士后，是靠真本事才当上研究处处长的。他居然会与李松走得很近，实在是令人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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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节：第五章　　拦截运尸车（9）
　
　　最近两年，生命科学学院一直在研究一种秘而不宣的新鲜食品配方。据说一旦研制成功，将带来极高的经济效益。
　　生命科学学院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其严格，所有研究数据都放在赵昰雨自己的手提电脑里。无论走到哪里，赵昰雨都把手提电脑带在身边。学校的电脑和校园网上，都查不到赵昰雨究竟在研究什么，就更别提网络了，根本没有透露出半点秘密。
　　赵昰雨与几位专职科研人员，每天都早出晚归，钻在实验室里不出来。实验室的窗帘也一直密闭着，就连冬天也开着空调换空气，但就是不开窗。进实验室要刷卡，是指纹密码锁，旁人根本就别想进去。出实验室同样也要刷卡，而且在刷卡前必须脱掉衣服赤身裸体过一趟消毒室，没人能够带走实验室里任何一件东西。
　　但是李松却可以自由进出，他似乎是在替赵昰雨处理着情报信息方面的事宜。
　　用着纳税人的钱，这帮人究竟在折腾什么而不能公示？即使是商业价值极高的研究，也是需要广告作用的，何须处处设防，做得如此神秘？除非这项研究在伊始的时候就已经找到了买主。
　　不管怎么说，赵昰雨都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突破口。突破了他，就能知道李松在干什么。知道了李松在干什么，或许就能知道隋副教授究竟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就在江洋准备正面接触赵昰雨的时候，一件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5
　　张二是个卡车司机，开的是泥头车，专为建筑工地运送土石方。拉土石方的活，是计件算酬，所以每趟车都得拼命超载才能挣到钱。超载的车，最麻烦的就是行驶的时候突然踩刹车。因为车辆本身的重量实在太大，踩下刹车后，在惯性的作用之下要很久才能停稳。
　　好在泥头车只能夜间出来拉土石方，白天城市是禁止卡车入城的。张二每次出车，都选择比较偏僻的道路，这样的道路上没有交警，他可以一边按喇叭一边快速行车。就算马路边上有行人，听到尖利骇人的喇叭声，就会自动惊慌地闪开，正好也就可以避免车祸的发生。
　　这一天，他那载重仅有八吨的卡车，足足拉了二十多吨的土石方，车身被搞得灰扑扑的，正好也对得起泥头车的称号。一离开工地，为了躲避交警，他就将车驶向了一条偏僻小道。
　　上了路后，他就开始按起了喇叭。他才不担心扰民的问题，这条路附近根本就没有居民，夜晚行驶的全是泥头车，交警也不来管，睁只眼闭只眼，几乎将这条路当做了泥头车的专用道路。这是个公开的秘密，如果不给泥头车留条便道，城市里建筑工地的建筑垃圾又怎么才能运出去呢？
　　在张二前方四五百米处，有另一辆泥头车。在车后差不多相同的位置，也有一辆同样的泥头车。所以张二今天干脆就不按喇叭了，反正前面的泥头车按着喇叭，可以为他清除所有障碍。
　　可张二就有那么倒霉，当他行驶到一处弯道的时候，忽然前方车前灯照射的道路边缘，有一条摇摇晃晃的黑影，正颈脖僵硬地朝马路中间走来。黑影似乎捂着脑袋，仿佛头很疼，又像很劳累的样子。在黑影旁边，仿佛依稀还有一条人影，但转瞬即逝，天这么黑，天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只听车头的挡泥板传来轻微的一声〃咔哒〃，然后卡车微微颤抖了一下。
　　张二是个有经验的司机，暗叫了一声不好。糟糕，车撞到人了！一定就是那条摇摇晃晃的人影。张二踩下了刹车，但在惯性的作用力之下，卡车足足向前滑行了两百米后，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回头望去，马路上留着两道清晰的刹车痕迹。在一百米远的地方，刹车印的中央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脑袋都被碾扁了，地上铺了一大摊血泊。
　
　　　　　　　　　　　　　　　　　　
　第49节：第五章　　拦截运尸车（10）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