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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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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儿臣以为六弟、七弟所言虽是颇有道理,然,一者兹体事大,不可仓促定夺,二来六弟所言之数据尚需核实,今日实不合下一结论,依儿臣看来,不若再议也好。”眼瞅着李贤哥俩个在那儿一唱一和地玩着默契,太子实在是坐不住了,尤其是看到一众朝臣尽自私议,却无一人敢站出来唱反调,李弘不由地便急了——真要是河工折子就这么通过了,以李贤、李显哥俩个的手腕而论,河工一事所涉及到的工、户两部以及司农寺还不得被这两家伙搞得个天翻地覆,那可不是李弘能接受的场面,故此,尽管满心的不愿,李弘也不得不站将出来,以图将事情押后处置。

“陛下,太子殿下所言乃老成谋国之道,还请陛下明断。”

“陛下,老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河工一事非同小可,骤然定夺恐多遗误,当慎重以行。”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当详探后再行计议。”

……

太子毕竟监国多回,其所拥有的心腹与人脉可不是李贤哥俩个能比得了的,这不,太子话音刚落,呼啦啦便站出了一大帮附议的官员,其中不凡有乐彦玮、卢承庆这等宰辅大臣,与此同时,许多原本不怎么参与诸皇子争斗的官员们也因着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全都站了出来支持太子的意见。

“哼!”

这一见太子那头兵强马壮,而自个儿这边就小鱼小虾两三只,李贤的脸色登时便晴转多云了起来,冷着脸哼了一声,似有就此悍然出头抗争一回之迹象。

不好,老六这厮又要犯浑了!李显早就在注意着李贤的神情变化,这一见李贤有盲动之迹象,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顾不得许多,赶忙抢在李贤之前站了出来,对着高宗一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太子哥哥所言甚是,仓促不可定大事,当详究之后再议,恳请父皇圣裁。”

“嗯,显儿此言甚合朕意。”高宗这会儿心里头原本也没拿定主意,自是不想就此轻易地下个结论,此际见李显自己提出了暂缓,自无不应之理,这便夸了李显一句,而后方才将目光转向脸色不愉的李贤,略一沉吟道:“诸臣工皆以为此事须暂缓,贤儿以为如何啊?”

如何?到了这般田地了,李贤纵使再有着千般的委屈,万般的不愿,他也不敢说个“不”字了,没奈何,只好深深一躬,简短无比地回了一句道:“父皇圣明。”

“嗯,那好,此事便下回早朝再议好了,诸爱卿皆须努力,群策群力以成河工之大计,朕甚期许之。”高宗虽不想在这等朝争激烈时对河工一事下决定,可内心深处还是很想能将河工之事一举摆平的,这便在言语中为河工的事情定了个调子。

“臣等谨遵圣谕。”

高宗放了话,诸臣工自是不敢怠慢,齐刷刷地躬身应诺不迭,只是没等众朝臣们直起身板,高宗已然起了身,径直向后殿转了去,显然是不准备再议其他事情了的。

“退朝!”

这一见到高宗已起身离开,司礼宦官高和胜赶忙一甩手中的拂尘,宣了一声之后,领着一众小宦官们追在了高宗身后,也转进后殿去了,一场争斗激烈的朝议到了此时便算是告了个段落,只是满殿之人都清楚这不过只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前奏罢了,真正的狠斗只怕还在后头。

“哼!”高宗一走,自感受了挫折的李贤是半刻都不想再呆在朝堂上了,朝被群臣们围着的太子处瞄了一眼,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便转身向殿外行了去,走前甚至都忘了要跟李显打个招呼,显见其心中的怒火有多高。

唉,这个菜鸟,不都说得好好的么,这河工折子不就是一障眼法罢了,还计较那么许多作甚,真是个没所谓的家伙!这一见李贤负气而去,李显硬是被弄得哭笑不得,可这当口上又不好说些甚子,只能是苦笑地摇了摇头,既懒得到太子跟前凑热闹,也不想去追李贤,索性独自一人溜达着向宫外行了去,却没想到还没等他走到宫门处,后头便传来了一阵疾呼之声……

第九十三章妥协的艺术(一)

“周王殿下请留步!”

能将已频于破败的局面生生扳了回来,李显的心情其实不错得很,出宫的脚步自也就轻松自如无比,左右也无须赶时间,素性便慢吞吞地磨蹭着,却没想到后头竟传来了声急吼吼的招呼声,登时便令李显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来的是司农韦夕机,心中一动,已猜出了其之来意,这便笑着站住了脚。

“殿下,下官冒失了,实是因此事紧急,下官不得不如此,还请殿下海涵则个。”韦夕机身居九卿之高位,可也就是五十不到的年龄,算得上官运亨通之辈,然则为人却甚低调,这一见李贤回过了身来,赶紧一路小跑地到了近前,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道了声歉意。

“不碍事,韦司农有事尽管吩咐,但凡小王能办到的,断不会推辞。”

李显这一世虽与韦夕机无甚交情,可上一辈子却与其相交甚厚,此时得遇“故人”,自是不会摆甚亲王的架子,很是客气地拱手还了半礼,笑着回了一句道。

“多谢殿下慷慨,下官既奉了圣旨,要以殿下之农庄为本,行推广之事宜,自不敢有所懈怠,恳请殿下能恩准下官带同司农寺同僚一并进庄考察。”韦夕机亦是此番朝堂大洗牌的受益者,刚从司农少卿被提拔为正卿,虽说并非太子嫡系,可在政治立场上却是偏向太子一方,往常因着公务之故,也属东宫常客,此番前来寻李显,怕的便是李显因其亲近太子而有所刁难,可此时见李显一派好说话的架势,心中立马暗自松了口气,赶忙将来意道了出来。

“此事易耳,小王回府交待一下即可,韦司农何时要去都成,这样罢,小王明日正好得闲,韦司农若是方便,就约在明日好了,小王自陪韦司农走上一遭,如此可成?”李显深知韦夕机乃是个有能力的实干家,自是有心将其拢入麾下,这便毫不犹疑地应承了韦夕机的要求,甚至提出要亲自作陪。

“下官实不敢劳动殿下大驾,但得殿下准允,余愿足矣。”韦夕机年纪轻轻便能名列九卿之一,自不是书呆子型的人物,这一听李显话里有着明显的示好之意,心里头立马咯噔了一声,他可不想轻易卷入诸皇子的狠斗中去,忙不迭地略退了一小步,躬身婉拒了李显的好意。

“韦司农觉得如何好便如何算,唔,此为小王之印信,庄中之人一见便知,韦司农去时只须出示便可随意为之。”李显虽很是看重韦夕机,也真的很想将其拢在手中,但却不会急于求成,左右来日方长,李显自不愿过分相强,这便伸手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递到韦夕机的面前,笑着说道。

“多谢殿下抬爱,殿下事忙,下官就不多打搅了,告辞。”韦夕机见李贤没有坚持要作陪,暗自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禁有些歉然,恭敬地双手接过李显递过来的玉佩,后退了两步,躬身谢了一声道。

“嗯,也好,韦司农自便罢。”李显饶有深意地看了韦夕机一眼,也没再多废话,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地转身向宫外行了去,这才刚逛荡着出了宫门,结果又被人给拦住了。

“殿下,您可算是出来了,我家殿下请您过府一叙。”张彻显然是等得急了,这一见李显悠哉游哉地走出了宫门,几乎是窜一般地凑了过去,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嘿,老六那厮怎地总改不了这急躁的性子,得,不见还不成了!李显今日可是一大早便起了的,练武本就耗体力,再加上早朝上又狠斗一把,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已是有些子疲了,本打算这便回府休息的,可一听李贤有请,却又不好不去,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应允了下来,乘马车直奔璐王府而去……

“六哥,小弟来了。”

李显如今跟李贤混得倍儿熟,进璐王府就跟进自家门一般,压根儿就用不着通报,直接逛荡着便去了后院的书房,方才一进屋,入眼便见李贤正黑着脸端坐在几子后头,那副怨气冲天的小样子,瞧得李显又好气又好笑,只不过李显也算是见怪不怪了的,这便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笑呵呵地招呼了一声,也不待李贤右所反应,便随意地走到李贤对面端坐了下来。

“哼,那厮欺人太甚,孤断不与其干休,七弟可愿助孤?”李贤自觉今日早朝吃了大亏,心里头百般的不甘心,这一见李显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瞪圆了眼,怒火万丈地嚷了一声道。

“六哥这是说哪的话,小弟与您乃是一体的,何来助不助之说,莫非六哥这是要打小弟的脸么?”眼瞅着李贤此时正在气头上,李显自是清楚此时不是跟其讲道理的时候,这便假作生气状地拉下了脸,皱着眉头,不悦地反问道。

“你……,唉,七弟海涵,为兄只是气不过那厮仗势欺人罢了,实不是要与七弟生分。”李贤本正生着气,可一见到李显不高兴了,先是一恼,而后便即冷静了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很是不甘地叹了口气道。

“六哥,小弟说过多回了,河工上的事您是断争不过那厮的,再说了,真要是父皇将此事交于六哥,反倒易遭小人构陷,您又何必执着一时之得失呢,若是此时与太子哥哥硬碰,两败俱伤之下,只怕白白便宜了旁人,此诚不可以不防!”李显此时又累又饿,实在是不想再绕着弯子去劝解李贤,索性板着脸教训起李贤来了。

“孤……,孤也就是一时忘了,嘿,七弟莫急,为兄,啊,为兄断不会再有闪失了的。”被李显这么一通子埋汰下来,李贤先是一愣,接着便想起了是他自个儿早朝时没按事先商量好的路线走,以致闹出了如此多的波折,脸色不由地便是一红,有些子赫然地解释了一番。

“六哥无需自责,其实眼下的局面并不坏,依小弟看来,甚或比原先之计划稍好也说不定。”李显很清楚李贤的个性刚直得有些刚愎,自不想过为己甚,这便脸色稍缓地下了个断言。

“哦?此话怎讲?”

李贤生气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因在早朝上吃了鳖之故,更多的则是在担心预订的计划无法实现,着急上火之下,这才显得有些子冲动,此时一听事情似乎有转机,立马来了兴致,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起来。

“六哥,父皇让你我兄弟帮办朝务之本意便是不希望朝中局势一面倒,而今冲突既起,父皇那头自不会坐看六哥平白受了委屈,该帮的多少还是会帮的,大势上如此,六哥又何必顾虑太多哉,其二,治河工理漕运一向是父皇之心愿,六哥的本章自是合父皇之心意,之所以不当场圣裁,一是恐此策有疏漏之处,须得好生计议一番,方敢有所决断,二么,也是不忍伤了太子哥哥的面子,尤其是后一条,还望六哥牢记在心的好,换而言之,此河工折子应是能过,只是却很难由六哥您来操办,这一条小弟去岁便已说过了,自不再多言,而今之计,莫过于如何借势而为罢了,其余诸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李显实是怕了李贤的冲动性子,惟恐这主儿一个孟浪之下,再次整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这便索性将话说透说重上一些。

“唔,七弟所言甚是,是为兄急了些。”李贤本就是个聪慧之辈,自不会听不出李显这等说法的本意是为了他李贤好,话虽不甚动听,可情与理却是真实无比,心中一暖,有些子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再次出言道了声歉。

呵,有进步嘛,这就肯认错了?李显重话一说完,心里头不禁也稍有些悔意,怕的便是李贤老羞成怒,可此时见李贤破天荒地自承其错,倒是被弄得一愣,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来,笑着道:“六哥不必心急,若是小弟料得不差的话,母后那头极有可能会出面推动河工一事,真到那时,急的便该是太子哥哥了,妥协是必然之事耳,只看如何交换罢了。”

“唔,七弟打算如何与那厮交换?”李贤默默地想了想,觉得李显的分析颇为有理,只是并不敢完全肯定,这便谨慎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不好说,得看母后那头的动作方可定夺,此时你我兄弟万不可盲动,坐观其变好了。”李显只是凭直觉断定武后不会在这等大事上保持缄默,但却无法准确地推断出武后将会如何动,自也就很难定出个完善的应变计划,面对着李贤的追问,李显也就只能含糊地回答道。

“既如此,那便先这样也罢,时候不早了,七弟便留下与为兄一道用了膳再去可好?”李贤想了想,也觉得此事牵涉面广,其中变数太多,实难以做出个准确的预测,更惶论相关应变计划了的,自也就此释然,自失地笑了笑,出言挽留李显道。

“故所愿,不敢请耳。”李显一来是腹中空空,懒得再往自家府上赶,二来么,也有心跟李贤多套套近乎,这便掉了句文,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李贤见状,自也跟着笑了开了,一时间满书房里尽是小哥俩惬意的笑声在盘旋回绕……

第九十四章妥协的艺术(二)

“娘,娘,呜,唔,娘……”

懿德殿的卧房中,小公主李令月身着一身粉红单裙,裸着一双肥嘟嘟的白净胳膊,兴奋地在宽大的胡床上爬来爬去,时不时地还翻上个跟斗,口中含含糊糊地叫着,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就宛若刚熟的苹果一般可爱。

“小妮儿乖,来,到娘这儿来。”

端坐在胡床边的武后一脸慈爱地看着欢闹不已的小东西,轻轻一扬手,跟变魔术一般变出了枚红彤彤的干枣子,托在掌心,颠动了一下,笑眯眯地诱哄着。

“娘,娘,要,要……”

一岁半的小太平刚长了几颗大牙,如今正值磨牙期,最喜欢的便是啃红枣,这会儿一见武后拿出了大红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立马便瞪圆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大红枣看了好一阵子,突地发出一声欢呼,而后连滚带爬地向武后处窜了过去,一边还含糊地叫嚷着,别看个小,爬起来的速度却是快得惊人,那副急迫的小样子逗得武后大笑不已。

“禀娘娘,许相已到了两仪殿,请娘娘示下。”

就在武后娘儿俩笑闹之际,懿德殿主事宦官严德胜从房外匆匆行了进来,这一见武后正逗弄着小太平,脚步不由地便是一缓,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硬着头皮凑了过去,躬身禀报道。

“嗯,知道了。”

一听许进宗已到,武后并没有甚特别的反应,头也不回地吭了一声,一把将已爬到了身边的小太平抱进了怀中,亲昵地搂了搂,这才爱怜无比地将红枣塞到了小太平的手中。

“呜呜,娘,唔……”

小太平一拿到红枣,可是得意坏了,一口便往嘴中塞了去,一边啃咬着,一边支支吾吾地瞎嚷嚷着,那副心满意足的小样子着实可爱到了极点,饶是武后心中有事,可还是忍不住多逗留了好一阵子,这才趁着小太平不注意,悄然行出了卧房,领着一众宦官宫女们向两仪殿行了去,然则还没等武后行出懿德殿的后殿,背后便传来了小太平的嚎啕大哭之声,武后的脚步不由地便是一顿,可最终还是没有回过头去,领着一众人等径直去得远了,惟剩小太平伤心的哭嚎声在殿中回响个不停……

许敬宗并不是独自一人到的两仪殿,实际上,此时殿中还有两名身着浅紫袍服的青年官员在,一人浓眉大眼,身高臂长,身上穿的虽是五品文官的袍服,可精气神却颇有武将之风,这人正是北门学士中两大首领中的周思茂,至于另一面目俊朗者则是与周思茂齐名的刘祎之,此二者皆弘文馆出身,文名噪于一时,又经武后看重,得以借封禅泰山之机提升入五品官之列,算是当今大唐之新贵。

殿中三人说起来都是武后一党中人,照理来说,该是彼此关系融洽才是,可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别的不说,光是看站位便能看得出些蹊跷——许敬宗老神在在地站在了前墀下左手边的最靠前的位置上,一派当仁不让之状,当然了,以他许敬宗侍中的身份,站这个位置亦属理所当然之事,可刘、周二人显然不买许敬宗的账,不是站在许敬宗的身后,而是跑右手边去了,虽不曾与许敬宗并列,可分庭抗礼的意味却是明摆着的,不仅如此,刘周二人还凑在一块低声地窃窃私语着,分明是把许敬宗当空气看了,至于许敬宗么,似乎对刘周二人的不敬之举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连看都不曾向刘周二人处看上一眼,然则其眼底深处不时闪过的一丝丝阴霾却暴露出了许敬宗之本意。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尖细的嗓音突然响了起来,、殿中的三人自是顾不得再玩那些个小心眼,忙不迭地各自整了整官袍,躬身而立,恭候着武后的到来。

“臣等恭迎皇后娘娘。”

一阵脚步声起处,武后在一群宦官宫女的簇拥下,从后殿转了出来,径直走上了前墀,毫无顾忌地端坐在了龙床上——按大唐律法,龙床只有皇帝能坐,旁人坐将上去都是砍头的大罪,哪怕武后身为皇后,也没资格坐上龙床,然则武后竟就这么坐下了,还坐得极为的放松,登时便令许敬宗等人的眼神都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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