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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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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一道刀光迎面杀到,登时便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腿脚一软之下,人已一屁股坐倒在地,浑身哆嗦不已。
“唉呀,本王失手矣,这位大人没伤着罢?”
元万顷尖叫声尚未消停,李显已满头是汗地拎着把横刀到了近前,一脸子诚恳状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元万顷,假惺惺地安抚了一句道。
“你,你,你……”
元万顷乃是文人,胆气并不算太壮,被这冷不丁的一吓,魂都掉了个精光,再一见自个儿坐倒于地的形象实是有辱斯文,更是有些个气急败坏,哆哆嗦嗦地指着李显,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高邈,你死人啦,没看这位大人伤着了么,还不快传御医去!”
一见元万顷狼狈如斯,李显心中暗爽,可脸上却是一副着急得不得了之状,一扭头,看着忍俊不住的高邈便吼了起来。
“啊,是,是,是,殿下息怒,殿下息怒。”高邈强忍着笑意,一迭声地应着诺,紧赶着跑上前去,假惺惺地伸手去扶元万顷,口中一派焦急状地出言问道:“元大人,元大人,您没事罢?”
没事?人当然是没事,就李显那一刀离着元万顷足足有一尺余之距,哪能真伤着了他,元万顷之所以会如此狼狈,不过是措不及防之下的条件反射罢了,问题是人没事,面子却是丢光了,事已至此,不管李显此举是有意还是无心,这侍讲周王府的差使他元万顷是再无脸面干下去了的。
“好,好,好,殿下如此戏弄下官,这侍讲一事下官实是当不得了,告辞,告辞!”元万顷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也没去整理一下歪斜的官帽,气鼓鼓地对着李显一拱手,丢下句场面话,一拂大袖子,怒气冲冲地便冲出了王府,也没理会高邈在后头假模假样的招呼,径自去得远了。
“殿下,那厮已去,恐难干休,若是皇后娘娘见责,那……”高邈假作追赶状地送走了元万顷之后,心中放不下,紧赶着一路跑回了中庭,凑到李显身旁,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道。
见责?嘿,咱要的便是这个见责!李显心中早有定算,对于高邈的担心自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也没出言解释,只是笑着接过站在身旁侍候着的嫣红手中的白巾子,惬意地抹了把脸,淡然地吩咐了一声道:“孤书房几子上有封信,尔这就给璐王府送去罢。”话音一落,也没管高邈是怎个表情,哈哈一笑,自顾自地向后院行了去……
第二十五章顺势而为(中)
“陛下口谕,宣周王李显即刻进宫,两仪殿觐见!”
果不出李显所料,元万顷去后不过一个时辰左右,高宗便派了两仪殿副主事宦官孙全福前来传了口谕。
“臣,领旨谢恩!”
李显照着规矩叩谢了圣恩,趁着起身之际,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十贯飞钞(由官府发行的一种凭证,以便利商贾结算之用),悄悄地塞进孙全福的衣袖之中,而后陪着笑脸道:“有劳孙公公了,不知父皇如此急地传唤小王,可是有甚要事么?”
两仪殿乃是内禁与外廷之间的交接之地,是帝王下了朝之后接见心腹重臣的所在,能在此殿里当差者,自不是等闲之辈,孙全福身居副主事宦官,收钱财自是早就收成了习惯,自不会因着李显来上这一手而动容,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李显的问题,而是比划了个“请”的手势道:“殿下请罢,莫让陛下与皇后娘娘等急了。”
果然,这是武后要为元万顷主持公道了,有趣!李显乃是灵醒之辈,只一听孙全福话语里将“皇后娘娘”读成了重音,立马便明白了其中的蹊跷之所在,嘴角一弯,不由地便微笑了起来,也没再多废话,默默地点了点头,一甩袖子便向府门外行了去,只是在行走间悄无声息地对高邈作了个暗号。
马车骨辘辘地在雪地里前行着,车厢里的李显满面阴沉,半点都无先前那等从容之气色,一双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担忧之色溢于言表——满天下之人都知道武后不好惹,一旦惹着了,不死也得被扒去一层皮,毫无疑问,李显在此际来上这么一着是在弄险,一个不小心之下,极有可能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可话又说回来了,机遇总是与危险相伴而行,要想对抗武后这么个庞然大物,不行险绝无以成事,为将来的大事计,此时行险总好过将来之危,这便是李显决定赌上一把的根由之所在,而今,赌注已经压上,至于能成不能成,李显也不敢打保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的。
“殿下,璐王殿下已到了。”
李显所乘的马车方才行到承天门前的广场上,尚未及停稳,高邈已迫不及待地贴到了车帘子边,压低了嗓音,略带一丝兴奋之意地禀报道。
好,这小子总算是不负所托!一听李贤已到,李显紧绷着的心终于是稍松了一些,紧握的双拳鼓气地挥了一下,一掀帘子,从车厢里探出了头来,高邈见状,自是忙不迭地靠将过去,侍候着李显下了马车。
“六哥,您来了。”李显一下了马车,立马紧走数步,抢到了李贤的身前,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招呼了一声。
“嗯。”李贤的气色显然不怎么好,阴着脸挥了下手,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此番收到李显的告急信,李贤本不打算来凑这么个热闹的,只是怕李显一时沉不住气,将前番诏狱的事情一股脑端将出来,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赶了来,心里头早将胡乱生事的李显骂得个狗血淋头了,又岂能有甚好脸色可言。
哟,还真生气了,真是小家子气!这一见李贤拿脸色给自己看,心中暗笑不已,可脸上却摆出一副极端委屈的样子低低地唤了声:“六哥,小弟……”
“知道了,知道了,递牌子去罢。”
李显那可怜的小样子一出,李贤心中顿觉不忍,再一想起前番李显帮其扬名之功,气便消了一大半,再说了,当着如此多下属的面,李贤实也不好太过发作的,无奈之下,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好气地回答道。
“是,小弟谨遵六哥之命。”
李显本就是演技派高手,这一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原先还是阴天,一转眼就已是艳阳高照,笑容满脸地拿了牌子,由高邈拿着跑到承天门前去递了腰牌,不数刻,就见早已进了宫的孙全福领着两小宦官又从内里转了出来,小哥俩个各自整了整衣衫,疾步迎上了前去。
“陛下有旨,宣,璐王李贤、周王李显两仪殿觐见!”
孙全福一见李贤兄弟俩走了过来,立马矜持地站住了脚,待得小哥俩到了位,这才拿腔拿调地宣了高宗的口谕。
“臣等领旨,谢恩。”
小哥俩个照本宣科般地谢了恩,互视了一眼之后,并着肩走进了承天门,一路沿宫中大道直奔两仪殿而去,方才转过太极殿,还没等抵达两仪殿前,隔着一道内墙,就听内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惨嚎声,间隔着还有板子着肉的噼啪声,那声响之惨,令小哥俩个都不禁为之毛骨悚然不已。
嗯?怎么回事?难不成要给咱来个下马威么?不对,老六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李显等人一转过内墙大门,入眼便见一个小宦官正在躺在地上受刑,边上还有着两宦官死命按住其挣动不已的身子,另有两壮实宦官可着劲地抡板子击打,一见及此,李显不由地为之一愣——宫中处罚犯事宦官自是常事,可大多是在内监执行,甚少有在外庭行刑的,这里头说是没有蹊跷的话,李显如何能信,再一看李贤的脸色不对头,李显的心立马就抽紧了起来。
“二位殿下请罢,陛下与皇后娘娘都已在殿中了。”
陪着小哥俩一道进宫的孙全福见兄弟俩都挪不动步了,不得不假咳了一声,出言提点道。
“且慢,那宦官所犯何事?为何在此行刑?”李显倒是准备抬脚走人了,可李贤却显然没这个打算,手一伸,拦在了孙全福的身前,咬着牙关,寒声问道。
“回殿下的话,这小家伙今日在殿中失了仪,触怒了皇后娘娘,故此,当受杖毙之刑,殿下,您还是先进殿罢。”当着李贤这个名声渐显的皇子之面,孙全福并不敢有所失礼,忙陪着笑脸解说了一番。
“失仪?哼,好个失仪!”
孙全福不解释还罢,这一解释之下,李贤的脸色瞬间便铁青了起来,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大有就此发飙之迹象。
不好,这小宦官十有八九就是老六的内线,嘿,这是杀鸡儆猴来着,好狠辣的手腕!李显乃是机灵之辈,听到这儿哪还会不明白眼前这出戏究竟是怎么回事,心头一震,顾不得许多,忙拉了下李贤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六哥,有甚事见了父皇再议好了。”
李显猜得没错,那个被摁倒在地的受刑宦官正是当初为李贤通风报信的内侍张德凯,此番之所以被武后借故杖毙,为的便是要给李贤哥俩个一个教训,这一点李贤显然也想到了,然则他毕竟不如李显沉得住气,怒气攻心之下,竟已到了发作的边缘,若不是李显眼明手快地拉了他一把,只怕李贤已忍不住冲上前去大声喝止了。
“走,进殿!”
李贤个性虽冲动了些,但却不是无脑之辈,被李显这么一拽,已醒过了神来,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咬牙一跺脚,拂袖便向殿中行了去。
看样子这一关不好过了,那厮能给老六一砖头,一准还有另一砖头是为咱准备的,就不知道这个“见面礼”能有多重了!李显脚步虽沉稳,可心里却是急速地盘算了起来,原本满满的信心不由地便打起了折扣来,然则事已至此,却也无法再回头,而今之计也只有见招拆招了,一念及此,心头不由地便闷得有些子难受了起来。
嗯?怎么如此多人都在?李显紧随在李贤的身后进了殿,入眼便见高宗与武后并排高坐上首,太子李弘面带微笑地端坐在前墀下的软辇上,下头居然站着不少的人,细细一看,五大宰相一个不缺地全都到齐了,还有元万顷这个本无资格进两仪殿的苦主也黑着脸站在一旁,一众人等似乎正聊得开心,不时有笑声飘出殿来,李显不敢多看,紧跟着李贤便走上了前去,各自行礼不迭。
“儿臣等参见父皇,见过母后。”
小哥俩心思虽各异,可礼数上却都是周全得很,丝毫没半点失礼之处。
“贤儿,显儿都来了,起来罢。”
一见小哥俩都到了,高宗脸上掠过一丝的异色,似有不忍状,可旋即便笑了起来,很是和蔼地虚抬了下手道。
“儿臣等谢父皇隆恩。”
一听自家老父叫起,哥俩个也没多想,齐声谢了恩,各自站了起来,正准备退到一旁,却不料就在此时,武后突然开了口道:“慢着,显儿且住!”
武后这么一开口,李贤兄弟俩不由地都站住了脚,彼此互视了一眼之后,李贤咬着牙退到了一旁,只留李显一人独自站在大殿中。
“母后,孩儿在此恭听圣训。”
李显早就料到自己不可能轻易过得关去,然则却也并不慌乱,略一抖袖袍,躬着身子,很是沉稳地开了口,可等了良久,却始终不见武后叫起,也没见武后有所训示,可怜李显也就只能委委屈屈地弯腰傻站着,大殿里就此安静得诡异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顺势而为(下)
眼下的李显缺班底,缺靠山,缺钱财,缺武力,缺……,几乎啥都缺,可唯独不缺耐性,旁人觉得十二万分难耐的寂静压力到了李显身上却浑然不起效用,哪怕这等压力是来自武媚娘这么个令人胆寒之辈亦是一样,故此,李显的腰虽是难受地弯着,可腿脚却是站得极稳,别说哆嗦了,便是抖都不曾抖上过一下。
寂静,依旧是寂静,李显已躬身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可等来的依旧是令人窒息的寂静,然则李显依旧不为所动,只因他很清楚这不单是耐性的考验,更是彼此交锋前的试探,倘若李显在此时有一丝慌乱的表现,等待他的一准是武后暴风骤雨般的攻讦与喝斥,真到那时,就算李显扯破了嗓子喊撞天屈亦是枉然了,断无人敢在盛怒的武后面前为其缓颊,别说李贤不能,便是高宗只怕也没那个胆,换句话说,李显此时可谓是处在了悬崖的边缘,除了咬牙坚持之外,并无第二条路可走。
“平身罢。”
武媚娘一双眼死盯着李显看了良久,却始终未见李显有丝毫动摇的迹象,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丝惊奇之色,只是很快便掩饰了下去,眼瞅着无法用压力逼迫李显露出破绽,武媚娘眉头微微一皱,不怎么情愿地冷着嗓音开了口。
“谢母后,孩儿恭听母后训示。”
李显是不缺耐性,可腰弯得久了,却也难受得很,这一听武后终于叫起了,自是暗自松了口气,站直了身子,一双大眼纯真无比地看着高坐龙床上的武媚娘,恭敬万分地回了一句道。
“哦?是么?那好,本宫问你,国子监直讲元万顷可曾得罪于你么?”武媚娘虽对李显的沉稳感到意外,可还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微皱着眉头扫了李显一眼,语气冰冷地问道。
“母后,孩儿不明,孩儿与元大人素不曾有过交集,自无仇隙可言,这得罪一说实无从谈起。”李显巴眨了下大眼睛,一脸子无辜状地回答道。
“好个无从谈起,既如此,尔又为何以刀相向,是对本宫指派元万顷为尔讲课不满么?”武媚娘丝毫不因李显那副无辜状所动,寒着脸追问道。
“母后明鉴,孩儿岂敢如此,此事实出意外,孩儿习武沉迷,实不曾注意到元大人的到来,一时收手不及,惊吓了元大人,皆孩儿之过也,孩儿已向元大人告了罪,言明了实情,并不敢虚言哄骗母后。”李显早就知晓武后会这么问,自是早早地便准备好了答词,此际见武后毫不掩饰地便要为元万顷找回场子,立马叫起了撞天屈来,言辞灼灼,滴水不漏,宛若真的受了委屈的该是他李显一般。
“习武?尔好端端地习甚武来着?”
若说先前李显的沉稳令武媚娘略有意外的话,李显这么一番条理清晰的话下来可就令武媚娘大吃了一惊,要知道在武媚娘的心目中,李显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懦弱而又无能得很,可眼下这等对答如流的从容状哪还有一丝幼稚无比的形象在,这便使得武媚娘在责难之际,不得不加了几分的小心。
武媚娘的反应李显自是看在了眼中,哪会不知自己的表现已引起了武后的猜疑,当然了,这一条李显在行事前自是已通盘考虑过了,得出的结论是不得不为之,道理很简单,就武后的精明,李显就算是装傻,也装不了太久,只要李显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迟早都要露出马脚来,与其到时候被动,倒不如现在便露出一点的狰狞来,也好为自己将来的表现打下个伏笔,再说了,诏狱一案发生之后,武后的通盘计划已被打乱,在未能收拢诸宰相之心前,她已不可能像前世那般即刻临朝理政,而这段难得的平稳时间恰恰就是李显所需要的发展空间,故此,李显自不惧稍微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
“回母后的话,孩儿,孩儿……”
面对着武后的步步紧逼,李显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没将话说实了。
“嗯?”
果不出李显所料,武媚娘一见李显似有难言之隐状,立马冷哼了一声,丝毫不给李显闪躲的机会。
“母后,您是知道的,孩儿自有愚笨,与文事上资质有限,纵使苦读,亦难有大成之机,孩儿每多反思,惭愧至极,偶读《后汉书》,有感于霍冠军扫灭胡虏之威风,又想那班超投笔从戎之壮举,孩儿心实向往之,又念及太子哥哥以及六哥皆是饱学之辈,孩儿远不能及,文不能帮父皇分忧,自该从武事上用功,便即起了习武之心,十数日前,孩儿还就此困惑问过李太史,得蒙李太史不弃,为孩儿推演了一番,言及孩儿若习武,约摸有机会三成,孩儿想三成机会虽少,却终归还是有能帮着父皇、母后的一日,这便于府中操练刀兵,惜乎无名师指点,始终不得要领,儿臣惶恐。”一见武媚娘纠缠着习武之事不放,李显心中暗喜,可脸上却是一派惶恐状,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又是表态,又是说理,到了末了,还没忘将李淳风这面虎皮扯出来挥舞一把。
还别说,李显这么番话说将下来,颇有感人之处,不单几位宰相脸上露出了欣赏之色,便是高宗看向李显的眼光里也多了几分的柔情,只是大家伙都碍于武媚娘在,自是都不敢出言为李显说话罢了。
“父皇、母后,孩儿以为七弟向武并无乖谬之处,今我大唐周边不宁,每多征战,向武之心必不可少,且太子哥哥精于文事,孩儿也能略通,独独却少了征伐之气,今七弟愿投笔从戎实是好事一桩,当为七弟择名师以教授,他日或能为我大唐增添一护国贤王。”旁人不敢说话,李贤却是不惧,不只是因他答应过李显要帮衬之故,也是因着先前张德凯的死深深地刺激到了他的心,一口气难出之下,自是不管不顾地便抢在武媚娘表态之前站出来公然支持李显。
“贤儿此言有理。”高宗本人其实也很向往金戈铁马的征战生涯,早年便想亲征高句丽,只可惜其身体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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