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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9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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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快发现,为那巨鸟起名的想法实在没有意义,在此刻,谷中的奇妙只向他掀开了最微不足道的一角。

    血雕挟风裹雾扑击而下,利爪所及,乃是一只巨大的蜥蜴,只是这蜥蜴非但头上长角,便连肋下也有两扇巨大的肉膜叠翅。见血雕攻来,它呱地一声叫,膜翅鼓风,斜斜滑翔出去,随即两只怪物便在云雾中大战起来,血羽碎鳞漫天飞散。

    视角转移,余慈看到了巨大的蛙类怪物,口吐毒液,在悬崖峭壁上下,如履平地;看到了三人高的巨猿,拔树飞石,状如魔神;但他也看到了,这样的怪物,被一只细若竹筷,长仅两尺的青蛇一击撂倒,毒发毙命;更下层的云雾深处,还有粗若儿臂,长却有数十丈的巨大生灵,仿佛是传说中的螣蛇,若隐若现,浮游其间。

    惊讶太多,滋味儿就淡了,代之而起的,是难以控制的兴奋情绪:原来、原来寰宇间还有这般天地,如此玄妙雄奇,好像是老天爷专门为打破人类的常识而专门设立的那样!

    余慈当然也看到了其中的危险,可是这层出不穷的危机更像是泼撒在沸油中的大料,在油中滚过一遍,便浓香四溢,勾着他的魂魄,直撞进无底深渊之中。

    然后,他真的跳了下去。

    云雾扑面而至,里面满溢着之前从未有过的气息,撞进他心窍中,烧得他心口滚烫:

    “先前我也不知根底,才没有深入,如今有了照神图,又怎能再错过!”

    有照神图指路,余慈很快便滑到谷顶百丈以下的地方,光线略黯淡了些。这已经是他前段时间采药时下到的最深位置,但相较于峡谷本身,如此距离,毫无意义!

    而越是下降,照神图上显示的世界便越是新颖离奇,时时刻刻都在挑战余慈的想象力。千变万化的奇妙生态,让他目不暇接,更生出绝大的吸引力,拽着他继续下行。

    不知不觉,已经深及十里。十里路程中,多有艰险之处,到达此地后,余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勉强落脚的平台,暂时喘口气。

    随着他位置深入,天裂谷中的温度降得非常快,寒气刺骨,竟有些冬日的气息。

    不过对余慈来说,最困难的不是气温,而是错乱的空间感。在他这个位置,无论上下左右,除了茫茫雾气,便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后面的峭壁可以依靠。呆得久了,他便觉得天地倒颠,又或者大地折了个角度,再恍惚下去,他可能真就把峭壁当成地面,从“躺”到“站”,一步迈向无底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还好,他有照神图,他可以时时关注照神图上的图景变化,借助这以他本人为中心撑开的小小天地,调整自己的感觉。

    除此之外,层出不穷的凶兽怪鸟,也是极大的威胁。比如,刚刚从他眼前飞过的这头血雕。

    这大家伙看起来很面熟,好像就是刚才他通过照神图观察到的那只。它似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大获全胜,且又饱餐一顿,趾高气扬地擦着崖壁飞过,血翅掀动的狂风,差点儿把余慈刮下去。

    余慈并不生气,反而是通过照神图,饶有兴味地观察大家伙的飞行轨迹。准备趁着休息时间,了解这类生灵的生活习性。

    血雕在峡谷云雾中盘旋,但它的飞行高度一直在下降,从十里降到二十里、再到三十里的深度,才又爬升上来。余慈便知道,这段二十里高下的区间,就是血雕生活的主要区域。

    本来他还想了解得更详细一些,但是,他的注意力被某样东西从血雕身上扯开了。

    那是一处斜坡,位于峡谷中约二十里、即深及三千丈的幽暗地域。

    坡地上面坡度极陡,下面则略显平缓,沿悬崖伸出约数十丈,余慈本以为天裂谷至此要渐渐收窄,再探下一些,方知这是一片孤悬在外的突出地,下方又是无底深渊。

    斜坡上没有什么显眼的植被,这很正常,这里常年隐没在浓雾之下,不见阳光,除去一些苔藓菌类,很难有植物生存。不过,余慈很肯定照神图的功能,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就看到了,刚刚血雕展翅飞过的时候,挟带的风力,吹起了无数根细若发丝的草叶。

    虾须草!

    那肯定是虾须草。虽然他不明白,虾须草为什么可以生长在没有树木的地方,但余慈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照神图的功效。

    现在虾须草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但那却是一个极其明确的目标,余慈当下又振奋精神,把那处斜坡当成是今日探险的终点,继续开始攀援之旅。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天裂谷并不是每块峭壁都适合攀援的,有些地方上下平滑如镜,便是最擅长攀爬的山猴上去了,也只有被摔死的份儿。

    多亏了照神图,将周围地势尽收其中,让余慈能及时绕开险地,即使如此,他也花了足足三个时辰的功夫,才找到一条通过坡地的路径。等他踩上斜坡上松软的土壤,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天裂谷实在太过广大,这斜贯下来的七八亩地,放在整个峭壁平面上,也只是不起眼的一块凸痕,完全不成规模。而余慈在此,则是凸痕上小小的虫豸,更不值一提。

    但这不影响余慈巨大的收获,事实证明照神图没有问题,他的眼光也没有问题,这里确实是老天爷赐给虾须草的专属药园。

    坡地上没有大树,却有一块残存的大树根系。在照神图中可以清晰看到,曲折的根系大半部分都掩埋在土石之下,向四面八方伸展,占据了整个斜坡犹不知足,甚至扩散到了周边的崖壁之中。余慈难以想象,在这种地方,怎么会生长出如此巨大的树木,而拥有这样一块根系的大树若还留存,又将会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不知是什么原因,大树已经断折了,很可能已经摔入了深谷,余下的这块根系大部分也已经枯死,但还有小部分留存下来,成为了独特的寄生体,帮助周围以千计的虾须草获得养份。

    这便是虾须草存在的理由。

    余慈解开了小小的疑惑,等待他的,是更大的惊喜。因为漏算了周围的崖壁,故而虾须草的数目远远超出他最初的估计。仅以目测,坡地附近,至少有两到三千株,数目相当惊人。这些虾须草,加上他已有的存货,足可换四把三阳符剑而有余。

    在绝壁城的交易,注定是一锤子买卖,余慈也没有细水长流的心思,除去一些位置太过危险的不论,他准备把坡地周围的虾须草一扫而空。

    当然,那也是明天的事情了。

    入夜后的天裂谷真正可算得伸手不见五指,浓雾几乎遮蔽了一切光线,就算是专门练过的夜眼,也很难望到丈许之外。余慈可不想临到宝山,却失足摔死,他在坡上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盘坐下来,就此捱过漫漫长夜。

    余慈还是第一次在天裂谷中过夜。在见识到了血雕等猛禽凶兽之后,要他睡觉或是修炼,那是万万不能的。无聊之下,他干脆打开照神图,看一下夜色中的天裂谷,又是怎样一番模样。

    此时此刻,照神图呈现出近乎完美的半球形状,半球是竖立的,身后的崖壁只能深入百丈,相对于无边无际虚空的五十里范围,只能说是浅浅一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半球的颜色也发生了变化,也是受到天光的影响,整体呈现出灰黑色,略微发着淡青的光,在夜色中倒不是太显眼,省去了余慈遮蔽光芒的麻烦。

    五十里啊……不对,怎么会是五十里?余慈忽然发现了问题。

    他现在是位于天裂谷中约二十里的深度,从这里到照神图所能显示的天空极限,满打满算,也只是三十里。照神图上展现得非常清楚,天空的高度并没有变化,可如此这般,是绝不可能出现这完整半球的。

    既然出现了,那只说明一件事,由于某种原因,照神图展现的天地范围被缩小了。现在,他所能掌握的地域直径,不是五十里,而是三十里。似乎有一头无形巨兽,张口将外围的空间吞掉。

    是照神图异力的自然衰减,还是和夜晚有关?余慈更倾向于后者,但这究竟是天裂谷独特的环境导致,还是放之四海皆准,依旧需要时间验证。

    当然,就现在而言,三十里也没关系,足够余慈运用的。

    他发现,夜间的天裂谷比白日要热闹太多,雾气中游动的生灵数目,比白天起码多出五成,更有一些庞然大物,在更深层的云雾中徜徉,稍稍露出一鳞半爪,便能让他这旁观者为之屏息。

    事实上,余慈早已经自觉地减缓了呼吸,这时的天裂谷,更危险、更血腥、也更难以捉摸。这里的凶兽似乎不像地面上那样有着强烈的领地观念,总是在四面游动,也就造成了频繁的冲突。

    仅在余慈所能察知的三十里范围内,短短两个时辰里,便发生了三起极度凶残的搏杀,每一起都是以某一方、甚至双方的惨死而告终,血腥气弥漫在峡谷内,混入云雾之中,成为其独特气息的一部分。

    在屏息的同时,余慈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这才是修士应该接触的世界,层出不穷的凶兽、节节攀升的力量、生命碰撞的血腥,还有更重要的,就是时时不同的刺激,这些东西,每时每刻都在刷新他既有的认识,这一刻与上一刻绝对不同。

    余慈觉得自己像一只跳出枯井的蛤蟆,因为外边无边广阔的天地而眩晕,那是被幸福打懵的。

    鱼刺兄是跳出井口的蛤蟆,敝人还在仰望着狭小的天空。点击、收藏、红票,兄弟姐妹们拉我一把啊!
跃渊 第一章第十二章 神
    余慈目光在镜面和天空来回扫视,最终确认无疑。他长长吸了口气,也不再胡思乱想,直接跳起,如猿猴般手足并用,不一刻便翻上山崖,站在山峰最高处。

    在这个位置,视野更加宽广,莽莽丛林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余慈穷目极望,却不是望向天空,而是循着更早一些的感觉,分开林海,寻找树丛间的目标。

    依旧是那根无形的指针,应心意而动,为他指明了确切的方向。这是五方通灵符的功效,但其作用范围却是正常情况下的十倍以上。

    不过,即使方位明确,余慈的目力也不足以穿透枝叶的遮挡,他也没想着做到这一点,确认了大概位置后,他低下头,目光钉在依然散发青光的铜镜镜面上。镜中影像清晰可辨,丝丝的抽气声有如天籁,余慈也搞不清这是不是自己刻意夸张了姿态,以表达激动心情。

    镜子里,一只灰毛野兔现身出来,将速度放开到极限,在林木草丛里飞奔,并不停地改变方向,以摆脱天空中致命的威胁。

    这就是照神铜鉴显示的场景,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随着余慈心意的变化,镜中野兔的近景突然改变,像是妖怪的眼睛远离了它,镜中所展示的天地范围则在迅速扩展,最终,高空苍鹰、林中野兔,乃至包容它们的这一方山林世界,均被纳入其中。

    青光剧盛,余慈分明感觉到,铜镜中有股力量跃跃欲动。随即他便看到,镜中显示的所有情境,都立了起来!

    没错,是立了起来!

    如果说原来的镜中影像是一幅铺开的山水画,那么如今,这山水画抖了一抖,那山活了,水也活了。山势巍峨,仅有一寸之高,流水淙淙,却与发丝仿佛,无论是天上盘旋欲击的苍鹰,还是地上仓皇逃窜的野兔,都变了虱子大小,却是神态生动,与原型无异,并且随着外界的生灵动作同步变化,没有任何延迟。

    这一刻,眼前的山林生灵均是缩小了千百倍,投到镜面上方烟雾般的青光里去。

    看着这栩栩如生的微型天地,余慈的心神不可避免地投入其中。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奇妙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好像和虚空中那只无形无形的“妖眼”合而为一,浮游在这片天地中,随着心念的变化,不停改变位置、转换角度,不只是苍鹰和野兔,而是将一切生灵的活动都纳入眼中。

    他可以看到枝桠间蹦蹦跳跳的黄雀,可以看到树干下垂涎欲滴的毒蛇,甚至可以看到落叶中探头探脑的蝼蛄,还有土层下钻进钻出的蚂蚁。

    他看到的还有更多,他可以看到苍松躯干上崩裂的树皮,可以看到祼露岩石上细腻的纹理,甚至还有高空中悠游的浮云,以及地表之下,巨树盘绕曲折的根系。

    余慈像傻子一样捧着铜镜,心中只存着一个念头:

    宝贝,真正的宝贝。

    怔了半晌,他突然像疯了一样,迈开步子,随便选了个方向,一路狂奔。见山翻山,见水过水,中间还多次转变路线,待到后来,他把自己彻底抛在了莽莽群山中,周围全部是参天巨树,被惊扰的生灵吱吱喳喳地叫着,山林仿佛已活了过来。

    铜镜上的小小天地同样活着。

    山峦溪泉、丛林草甸、蛇虫乌雀、鹰隼狼獾,一切的一切,随着他的狂飙突进,在青光中流水般移换。

    突地,他毫无先兆地停下,青光中,那方小小天地也随之静止。可静止也只是相对的,里面的生灵仍在飞掠奔腾,呈现出千姿百态的丛林情境。而在此方天地正中央,也现出他本人的身影。

    他盯着这片小小天地,彻底沉迷了进去。

    这是一个以他本人为中心,径五十里,上及十里,下可及百丈的广阔区域。如果将呈现的区域扩大到极限,飘浮在照神铜鉴上方,那团光影像便是一个倒扣的海碗,总体呈青绿色,那是广袤的森林,中间无数细碎的花纹,是无以计数的物种所呈现出的丰富色彩。

    深及百丈的岩石土层,只占最下层薄薄的一圈,颜色深重,最上面则是淡青至乎无色,那是天空的表征。这些差别甚大的颜色组合起来,并不好看,却是呈现出一方无比详尽的天地,偏偏这天地让人一手便能握住,也许并不比一个气泡结实太多。这样,真实和虚幻的感觉猛烈撞击在一起,让余慈几乎要发了疯。

    “冷静,冷静!”

    他确实需要冷静。照神铜鉴上这层神异功能,便似从天上掉下来似的,正砸在他头顶,一下子把他砸懵,使他根本看不清来由。

    这显化天地于方寸之间的神通,是照神铜鉴上自带的,还是从外界附上去的?若是自带的,以前为什么没有?若是本来就有,只是被他无意间激发的,那又是如何激发的?激发以后有没有时效性?能不能重复?能不能取消?

    连串的疑问一发地打过来,让余慈本来就还迷糊着的脑子几乎就要停摆。他不得不暂时清空脑子,做几个深呼吸,再闭眼宁神,让心境恢复常态。

    等呼吸平缓下来,他把铜镜握在手中,手指探入朦朦的青色光雾之内,指肚贴着镜面,逐分逐分地地移动,寻找其中的异处。

    若说异处,这头一条,大概就是镜面光滑得不像是磨制而成。敏感的指肚在上面摩挲,只有沁入肌骨的金属凉意,全无/毛刺、纹理之类。越是这样,镜面上变化越是瞒不过余慈的感应。

    凉意在流动!

    也许只是温度的细微差异,但这温差时时变化,和余慈的体温全不相干,而是铜镜本身的温凉交替,隐隐竟有出日入月的吐纳感应。有吐纳便有阴阳,有阴阳就有变化,也许这三者间的因果并非如此简单,可余慈不必管那么多,抓住阴阳变化这一点,便等于抓住纷杂线团的线头,后面需要的,也只是细心和耐心而已。

    指肚继续在镜面上摩挲,不一刻,他手上停顿。余慈敢肯定,他抓住了某个熟悉的符纹片段,这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确实是五方通灵符!

    他触摸到了符箓内部最典型的一个纹路构合部,它就隐藏在铜镜发散的朦朦青光中,恍如雾隐云龙,若现若现。余慈接下来顺藤摸瓜,很快梳理出了五方通灵符的全貌。

    但他也够感觉到,在这种情况下,符箓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青光的浸染,随着铜镜如有灵性的“吐纳”,发生了不可知的变化。这么来看,五方通灵符当然是个线头,但关键处,还是落在了铜镜本身。

    余慈很想继续察探,可这里不是个能让人定心的地方。在接连听到几次野兽嚎叫之后,干脆地放弃了静心试验的念头。

    暂时糊涂着也挺好。他哈哈一笑,心里愈发畅快,转而思量:“如此了不起的神妙之功,应该想个响亮的名目才是……这镜子叫照神铜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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