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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7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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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胖道士忽然扭头,对她呲牙一笑,手指却是指向了山下:“看,云来了。”
妙青山的云上来的真是很快,头顶的太阳似乎围了一层雾霾,山中温度降低,四面山谷中自有层层云气向上翻涌,不只如此,九天之上竟然也有云气垂流,很快云气连成一片,远方山峦一下子模糊起来。
胖道士忽然止住了剑光,就这么立于虚空中,对余慈笑道:“这就是通天河了。”
余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云气缭绕山间,如一条茫茫玉带,穿山而过,又如峡谷湍流,风急浪涌,胖道士选的角度很好,从这边看去,这一条玉带似乎延伸向无尽的虚空之中,让人忍不住去想,这条“大河”的尽头究竟在何处。
“走了!”
胖道士一声呼啸,驭剑的速度陡然加快,劈开云浪,飞射如电。同时笑对余慈讲:“还是有点儿迟了,咱们要抄个近路,路上怕是要颠簸一些。”
余慈对此只是一笑而已。
剑光飞动极快,但在拔离山峰高度的瞬间,余慈的利眼还是看到,在距此最近的山峰上,也立了一块石碑,在他这个角度是看不到碑上写了什么,但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家伙”,却能够发挥作用,共享其视角。
只见那上面写的也是三个字:击云关!
这回胖道士驭剑的方向明显是往上走了,而且角度极大,一下子就远离了妙清山的峰顶,此时天际云气垂流,远远看去便像是一排巨大的海浪,悬在高空,与山间云海相接。胖道士便是直冲着那垂流云气,一头撞了进去。
视野倏地变窄,只有雾气飞动,在余慈眼前变幻形态。胖道士也不再说话,闷着头驭剑狂冲,只两三次加速,余慈便已经不辨东西,只知道剑光绝不是只飞一条直线,而是绕了不知多少个圈子,搅得外间云气激荡,声势不小。
对此,余慈微瞑双目,运化神意,观察周围虚空的变化。
不一会儿他就发现,这位黎师兄,其实不是单纯驭剑,而是将剑光投入虚空中一股潜流之中,顺势发力,才使得剑光越来越快,这还真有点儿操舟行船的味道。
同时他也没有忽略掉,在这道潜流周围,似乎还有别的气息……
“嗥!”
一声极高亢的嚎叫突兀地贯耳进来,余慈左侧,云雾翻滚,一个小山般的巨大身影直撞过来。
胖道士的驭剑手段在此刻尽展无疑,纯白剑光如陀螺般连续滚动,险之又险地挨着那巨影抹过去。他与剑光合而为一,转上几十上百圈也无所谓,可余慈却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一连串翻滚下来,莫说东南西北,便是上下也要迷糊了,但还是站得极稳。
胖道士瞥他一眼,有些惊讶他的稳当,随后就笑眯眯地解释:“不要担心,这是雾流兽,本是在近两千丈的高空生活,但每当云气垂流,便顺流而下,进入通天河中。这些雾流兽大部分还是比较温顺的,有些凶暴点儿的,咱们跑快点儿也就是了。”
余慈嘿地一声笑,也看向胖道士:“黎师兄,这就是从飞云渡和击云关登山门的差别吗?”
胖道士闻言一怔,再看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变化:“余师弟好眼力,其实这差别嘛……哎,别动手!”
他的叫声还是慢了一步,余慈早在他神色变化之初,便擎出了希光剑,嗡嗡震荡中,已有两道剑芒飞动,瞬间化入侧方雾气之中。
半山蜃楼的剑意,便是发端于雾气蜃影,性质同源,剑气迫出,便完美地与周围云雾合而为一,而且余慈还附带上了谢严教授的“剑意破邪妄”的法门,对一切阴神魂魄都有极强的杀伤!
下一刻,余慈耳中便听到有人叫:“好辣手!”
这声叫唤竟然是两人合声,语气音调没有任何差别,若非余慈早有计较,怕是还听不出来。与之同时,他感觉到,他发出的雾化剑气同时被人挡下、消融。当然,他也留了力。
云雾中又有波荡,两团云气从中剥离出来,辗转变形,倏乎间已凝成了两个人影,一般高矮胖瘦,面目虽还模糊,但神态酷肖
余慈照魂法眼早开,一眼就看出来,两团雾气凝结的人影,其核心处,正是极致精纯的阴神反应。
“阴神出窍神游……”
他喃喃说了一句,回头看向胖道士,咧嘴笑道:“这是哪两位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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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渊 第二百四十七章 渡口
“什么玩意儿……来来去去,当真是无聊至极。”
余慈嘿然一笑,但随后笑容一敛,因为他看到,远处的和尚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仰头呆看星辰璀璨的夜空,感觉十分古怪。
“证严师傅?”
余慈试探性地叫一声,或是因为气虚力弱,那边没有回应,余慈想了想,干脆走过去,途中还顺手拾起了压元杖。两人之间的山林,被压元杖的威能碾开了一条狭长的路,走过去倒也轻松。
此时远方又传来一声闷闷的气爆,甘诗真少有这么不依不饶的,不过此击过后,便再无战事,那瘦高人影或死或逃,都和余慈没关系了。
不一会儿便到和尚近前。离得近了,余慈越发觉得和尚神态不怎么正常。好像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吸住了他的魂魄,对近在咫尺的余慈完全没有感应。
余慈也通过神意星芒观察和尚的神魂状态,确实是大伤元气,难道是有什么记忆障碍?皱了皱眉,他又唤了一声:“证严师傅……”
“他曾经说过,菩萨便是这广袤无尽的夜空……”
没有没尾的一句话,却因“菩萨”二字,使余慈惊咦一声。这回,证严终于回过头,却没有延续前面的话题,只是看着他。
初时眼睛里还有些浑浊,但盯着余慈看得越久,眼底越是清澈。余慈一边看他表情,一边观察其神魂状态,还没得出结论,却见和尚一言不发,退后一步,便在这片星光下,双手合什过顶,弯腰屈膝,跪倒在泥土中,向这边行大拜之礼。
事发突然,余慈竟忘了躲闪。和尚郑重其事地拜了三拜,才站起身来,面色如常,只轻声道:“余仙长予我新生,容图后报。”
此时和尚脑宫内,神魂像一团微弱而不熄的火苗,倔强地燃烧,但它太虚弱了,以至于拼命寻找“燃料”,慢慢地竟将所依附的神意星芒融了进去。这下余慈也不用想着收回了,否则和尚怕是性命不保。
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余慈不知道,但和尚明显不在乎。他再向余慈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就走,干脆得很。
“等等!”余慈唤了一声。
和尚停身回头,面颊却碰到一样东西,那是压元杖。
“拿着这个防身吧。”
余慈没有什么“我帮你”之类的话,想来证严和尚也不愿听到。他只将这件祭炼十重天的法器压在和尚肩膀处,便当是送去一根木棍。
和尚想了想,伸手接过,瘦长的脸上忽地露出笑容,显出白森森的牙齿:“仙长美意,却之不恭。”
这一刻,那个油滑随性的证严和尚,似是又回来了。
余慈大笑,拱手送行。证严和尚再不回头,往黑暗中大步行去,那边,便是他的新世界。
看着和尚完全没入黑暗,余慈摇了摇头,一转身,却被后面的人影吓了一跳。
“呃,甘师叔?”
女修大概是证严跪拜的时候回来的,此时正睁大眼睛看他:“你做了什么?”
证严和尚的表现太过离奇,尤其是不知道前后缘由的人,看了更是迷糊。余慈倒想解释来着,可又觉得三言两句难以说清,便含含糊糊地回应道:“救了他的命吧。对了,甘师叔,刚刚那人是谁,死了吗?”
甘诗真的性格就是讨喜,见余慈乱以他语,只是浅浅一笑,顺着他的话说道:
“观其形貌,应该是左彦无疑。”
“哪个?”余慈没有听明白。
“是左彦。”
女修的神情却是严肃起来,郑重地道:“这个左彦出身于北极寒疆的‘不义宗’,乃是魔门分支,其宗门修行要旨就是‘不仁不义,世人皆仇’,堪称世间罕有。左彦便是在不义宗,也是以乖戾出名的,常与人结怨,不死不休,且无所不用其极,便是以还丹修士之尊,偷袭于你,也不是不可能。我刚刚想将他留下,却是功亏一篑,可想他的实力,你近段时间要小心了。”
余慈将“左彦”这个名字记在心里,但要说多么在意,却也未必。不过,他很快便郑重地向女修行礼致谢:
“多谢甘师叔万里驰援,否则今晚上弟子就难过了。”
面对血僧屠灵这个级数的敌人,余慈即使算计甚深,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他不是傻瓜,手边有资源,又怎会不用?
甘诗真确实与何清一起,回返离尘宗山门,前往九天外域修行去了。但在她临走之前,余慈已经与她有约,待证严和尚离城,余慈就用宗门传讯飞剑投了消息过去,甘诗真沿着他留下的印记一路追来,虽未能帮他解决血僧,却还是救他一命。
至于只绕着圈子告诉甘诗真,却不告诉何清……
甘诗真垂眸一笑,轻声道:“清姨也很关心你呀,她还说:某人鬼鬼祟祟的求人驰援,必然是想立大功,又不好驳她的面子,其实这也没什么,先记你一个查缺补漏的功劳也无妨,等你回去述职之后,再酌情增补。”
果然是何清的语气,余慈也笑,他本来就没有想着瞒过何清,之所以只对甘诗真说,其实就是要缓过一层。要知正是何清宣布绝壁城之事了结,他是晚辈,即使是查缺补漏,也要给自家长辈留几分面子。听甘诗真转述,何清话里虽然还是拿着架子,却显然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这不是理解的问题,而是礼貌的问题。
易宝宴后,余慈在这一点上,确实有所纠正,显示他在离尘宗这个大环境中,有所适应。
此时此刻,他心里一片轻松——终于可以说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呢?
时已六月,山下暑气蒸腾,入得山间,热风却一下子清凉起来,吹峰过涧,只见绿草如茵,山花烂漫,溪流淙淙,入耳则燥气全消。随山势盘旋而上,有万仞之高,到得山顶,一块巨石耸立于高崖之上,有七八尺高,通体乌黑,上书“飞云渡”三个大字,涂以丹朱,十分醒目。
太阳升到巨石正上方的时候,高远天空之下,一道剑光色泽纯白,看准巨石,倾泄而下,临到上面来势一缓,现出一个人来。此人一身月白道袍,身材略嫌矮胖,但道袍宽大,临风而立,飘飘然倒有神仙之姿。尤其是他圆脸上笑眯眯的,见之可亲,颇给人好感。
此人在巨石上单手搭蓬,往远处打量一会儿,极细极淡的眉毛突的一跳,见得山道上有一个人影正往这边来,常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眨了眨,咧嘴而笑,本来准备起身迎上去,但想了想,还是盘膝坐下,煞有其事地瞑目打坐。
他坐下没多久,山道上那人便登上山顶,胖道士没有睁眼,唇边却是露出笑容。很快,这边就有声音响起来:“这位道长,请了。”
胖道士睁开眼睛,搭眼一瞧,便见得巨石下面有一个道装打扮的年轻人,仰头往上看。年轻人也是穿着和他颜色一样的月白道袍,头发乌黑,结了一个道髻,面如冠玉,一眼看上去极是俊秀。此时看上来的目光中颇有几分好奇。
胖道士笑眯眯地回应道:“不用客气,山路偶遇就是缘分,有事儿请讲。”
年轻人略一躬身,礼数周到:“敢问通天河在何处?”
“通天河?此处便是通天河!”
胖道士笑得双眼不见,大袖一摆,从巨石上跳下来:“来的莫非是止心观的余师弟?”
年轻人正是余慈,他讶然回应:“正是,道长是……”
“果然是余师弟,俺姓黎,人称黎道人,师弟叫俺黎师兄、黎胖子都可以。今日到此,就是接师弟到山门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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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渊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末节
是她来了?
余慈抬头看一眼,却是皱起了眉头,远方剑光灼灼,如流星经天,是一位修为不俗之辈,但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位。
还好了剑光最终错开角度,匆匆往东去了,余慈等剑光越过,俯身拾起照神铜鉴。和上回差不多,铜镜上的温度热得烫手,镜面上光雾蒸腾,虽然刚刚硬接了压元杖的一击,外表看起来却没有任何的损伤。
内部损伤什么的……应该也不会有吧?
余慈不敢肯定,上回失去照神图的经历绝不是一个好的记忆,他有心尝试一下神意星芒等功能,便强打精神,重新以阴神驾驭起宝镜的时候,一触之下,心头却为之一震。
照神铜鉴中,有庞然巨力,如滚如沸,似海潮激荡,洪波涌起,余慈阴神驭镜,便如小舟,奔行于狂涛巨浪之上。这是宝镜噬魂之后,激发深藏的潜力,余慈也无控制之法,需一段时间等它自行平复。可在潮涌之时,余慈也感觉到了,在大潮之下,有一点与之迥异的微弱反应,似溺水之人,挣扎将没。
“血僧魂魄尚存?”
余慈先是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后阴神相触,便知不对:“不是血僧,却是证严!”
照神铜鉴中异力潮涌,摄魂而入,便群起而噬,转眼吞没。便是血僧这般人物,因“种子”种下未久,远不如全盛之时,也抵挡不住,顷刻间灰飞烟灭。血僧已如此,与之同根而生的证严本应更是不堪。
可是事情总有例外:只因证严残魂依附在余慈所放出的神意星芒之中,与之共抗血僧强压,不知不觉已联系甚密,神意星芒又与照神铜鉴噬魂之力同源,便像是一个避风港,给了证严庇护,使他得以残喘至今。
当然,说证严“残喘”,其实也早神智昏昏,只在灵明蒙昧之间盘转,再有数息,差不多也要与血僧一般,灰飞烟灭去了。
余慈倏然睁眼,却是手持铜镜,默默不语。
想得前此日子,他以神意星芒探得证严和尚脑宫隐秘,与证严残魂联系,初设今夜之局,便以照神铜鉴的噬魂之能相告,坦言行此法,证严便也要与血僧同殁,那时便记得证严一句话:
“不人不鬼,不伦不类,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证严和尚是有必死之心的。余慈近日来对证严的身世也有些了解,知道证严本是绝壁城中一小康人家之子,因其根骨上佳,被血僧携出,授以邪法,作为分身寄魂之所。如此数十年过去,证严和尚肉身遭邪法浸淫日久,形貌与幼时大异,且神魂元气隐与血僧相通,血僧只一动念,便可寄魂其身,虽万里无碍。
如此情形,证严和尚又与傀儡何异?由此心中愤恨,又因神魂受制于人,多年重压之下,竟然得了分神离魂之症,在主魂之外,旁生副魂。平日里主魂明则副魂隐,主魂暗则副魂出,数十年里,主副二魂轮流作息,常人昏睡之时,他也有灵明存焉。所以,当日余慈在天裂谷施救,根本就瞒不过他,也由此才埋下今日设局血僧的引子。
今日血僧魂飞魄散,证严一腔怨愤亦随之而去,按他言语,便是“死亦无惧”。此时在宝镜内蕴狂潮中挣扎,艰苦求生,余慈却不认为证严前面所言是虚话,便是常人亦知道恋生畏死,何况他们这些求长生的修行人?对他们来说,求生早已是深植入心的本能,无生之念想,不过是槁木死灰,非人也!
他心绪流动,手中照神铜鉴的温度却似更高,令手心如焚。
但此时,余慈心中,反倒是有了定念,当下再催阴神,似怒海行舟,在镜内狂涛中使了把力,脑中“轰”地一响,受巨力反激,阴神萎弱,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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