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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又在市委市府机关内进行了一次严禁公务员赌博和私入赌博场所的整顿。整顿中程百川和史方明发现，官员中的嗜赌之风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有些部门开会都到了凑不齐人的地步，不是今天张三耍钱熬战一宿白天躲在家里睡觉，就是明天李四钻到宾馆搓麻而找不到人。更严重的是赌博成为有些领导干部行贿受贿的一种手段，这些领导经常邀请下属或项目承包人去打牌，被邀请者对打牌的潜台词自然心知肚明，不过是参加一场送钱的游戏而已。行贿者也常常用赌博送筹码的方式，把钱送到要送人的手中。经过近一个月的整顿，又先后免去了十六名科处级干部，才初步煞住了赌风在公务员中的蔓延。
　　在整顿中，程百川感到禁赌单靠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一时决心是不能奏效的。因为赌博在大鸟有着很深的社会基础，首先是毗邻港澳，在地缘上就成为境外博彩业的首染之地。其次是这里的家家户户当年都因海上走私或倒卖走私品而发家致富，后来又随着珠三角成为中国最大的制造业基地，通过土地转让而富上加富。相当多的人摇身一变就成了港澳台投资商的股东，进入了不劳而获的“食利阶层”。手里有了花不完的钱，自然要想着把钱如何花出去。除了泡酒楼泡歌厅外，另一个消费去处就是去赌。自改革开放以来，赌博已成了这里见怪不怪的社会现象。显然在大鸟打赌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
　　为了堵住政府官员到澳门赌博，程百川认为必须搞一套有效的治理机制。他和史方明商量后，想在澳门建一个监视系统。他俩找来公安局长陈明理，问能不能与有关方面联系一下，在澳门的一些赌场安装“电子眼”。
　　陈明理说：“这个恐怕不行。赌博在澳门是合法行业，澳门警方和各个赌场都不会配合的。”
　　史方明问：“那你们看有什么其它办法？”
　　陈明理说：“只能是境外纠察境内堵。但派人到境外要牵涉到经费问题，牵涉到钱的事就不好办了。”
　　程百川说：“看来安装‘电子眼’和派人到境外都不现实，还是立足在我们加强管理吧！关于对社会上的禁赌问题，请陈局长回去后研究一下，认真地抓一抓。我听说大鸟的赌博还是很凶的，以前我们忽视了这个问题，主要责任在我。从现在起。你们要把打赌和扫黄、扫黑、禁毒一样列入公安局的议事日程，借市委市府此次打赌为契机，搞一次全社会打赌的专项行动，你看怎么样？”
　　陈局长说：“好……没意见，我回去就办。”
　　陈明理走后，程百川又对史方明说：“我最近在想，这件事倒给我们俩敲了警钟，在抓经济工作的时候，还不能忘了管好身边的人。”
　　史方明说：“我看现在是不是趁热打铁，明天就召开全体干部大会，对这次机关打赌整顿做个总结，同时宣布纪律，彻底断了一些人的念想儿。”
　　两天后，大鸟市委市府召开全体干部大会，程百川在会上做了讲话：
　　“……中央三令五申，我也讲过多次，党政干部不准去赌博场所，更不准赌博。可有些人就是不听。不听怎么办？老讲‘下不为例’行吗？既然有党纪国法，我们就不能不用。我程百川管不了你，党纪国法还管不了你吗？但是真要按党纪国法办事的时候，很多人就说话了，什么赌博在澳门合法，到澳门赌一把不能算错；什么赌博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一项民间娱乐活动，不必小题大做，批评教育一下算了。还有人说，你程百川年底就退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添堵呢？总之是提示你要你手下留情，放过一马。”
　　会场里出现了窃窃私语声，程百川环视了一下会场后接着说：“讲实在话，我也不想揪住这件事不放，故意跟哪个人过不去。但是，对于赌博这样一件是非界定非常清楚的事儿，一件三令五申屡教不改的事儿，大家说该怎么办？”
　　程百川停住讲话，像是等待下面的回答，台下静默无声。程百川敲了一下桌子，说：“大家都清楚，去赌场是违纪，赌博是违法啊！大家换位思考一下，对这样明目张胆地违纪违法行为，我如果视而不见，不敢处理，是不是我的渎职？是不是这届班子的渎职？是不是对党纪国法的背叛？！大家再想一想，当一个干部迷上了赌钱，整天介想钱，不择手段地去搞钱，还能有心思执政为民吗？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对干部严格要求，对违法乱纪行为必须严肃查处的根本原因。”
　　礼堂内掌声四起。
　　从掌声中，程百川听出了民声民意，感到了自己不是在孤独作战。
　　掌声过后，程百川大声说：“我郑重宣布，从现在起，如果谁再心存侥幸顶风试法，将从严处理，不论是谁，一律开除党籍公职！”
　　礼堂里又激起一片热烈掌声。



　


　　　
　作者：德久


第三章
　　澳门，这块只有不足十三平方公里的土地，却是世界上赌场最多的地方。由于澳门是世界上少有的几个不设防城市，多少年来只靠少量的警察部队维持社会治安，再加上葡属殖民地特性，这里又成为世界上黑社会组织最多的地方之一。当黑社会组织发展到较大规模时，大都转向了开设赌场，因为赌场在澳门是合法的买卖。
　　纪三同和汝安贝开办的安同公司就是澳门黑社会“银光九”的博彩公司。
　　安同公司的前身是汝安贝开的两家赌场，作为女流之辈的汝安贝在澳门经营赌场，自然离不开黑社会的保护，“银光九”就是她的保护伞。汝安贝在向“银光九”交纳了多年的保护费后，便想用合股的方式拉“银光九”入伙，以保长治久安。当时的“银光九”也正想转向博彩业，既然汝安贝主动提出，正中下怀，于是双方一拍即合，以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分组成了安同公司。自然“银光九”的股份是以“人力“股为主，拿现金的是汝安贝，即便这样，汝安贝也得认头，不然很可能会人财两空。在澳门回归前，两伙黑帮之间为争夺赌场的一次火拼，至今都让汝安贝记忆犹新，双方大打出手，死伤了几十个人，就连澳门博彩监察司司长都被他们杀了，像她这么一个小女人还不跟捏死蚊子那么容易。黑帮之间殴斗，最倒霉的就是像她这样的赌场的投资方了。不论谁输谁赢，最后的损失都得由她承担。在没与黑社会合作前害怕黑社会捣乱；但是跟黑社会合作后又害怕黑社会间的火拼。为求平安，汝安贝有意将她和纪三同合办的博彩公司，用他们俩名字中的“安同”两个字命名。“安同”顾名思义，就是想平平安安，同心同德。但是这种架构的公司是不可能做到平平安安同心同德的。自从合伙的那一天起，他们两个人就一直像寺庵里的和尚尼姑那样，各念各的经，各敲各的謦。汝安贝一方面需要纪三同，又十分害怕纪三同这样的黑社会老大，因此时时提防着对方。
　　安同公司在澳门开办了六处赌场。除了鬼礁岛秘密赌场外，其余五处赌场的客源，相当一部分来自大鸟。在大鸟市委市府打赌后，官员不敢到澳门去了，借赌行贿官员的那帮人也随之不来了，一批敢在赌场大把花钱的客源顿时少了一半。为此，纪三同和汝安贝焦躁不安。尤其在赌枭聚首鬼礁岛，融集到了一大笔资金后，纪三同和汝安贝感到压力更大了。为了加快赌网的建设速度，纪三同亲临大鸟，每天从早到晚忙个不停。然而，当一切准备就绪，真要往前迈出一步时，却又因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而犯难了。
　　纪三同原本想把第一步的落脚点放在鱼盘街，因为鱼盘街是大鸟赌球的聚集区，是珠三角有名的赌球一条街。街道两边的餐馆、发廊、体彩投注点早都成了赌球者的固定去处。一些赌球的小庄主，甚至把一张张小方桌摆到了街上，四五个人围桌而坐，一面打着牌喝着茶，一边经营着赌球的生意。在过路人的眼里，富裕起来的南方市井，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多少年来，家家户户和邻里之间都是这样悠然自得地品味着生活，根本想不到是在赌球。
　　然而，在纪三同正准备进驻鱼盘街的时候，澳门万盈公司却抢先一步占据了鱼盘街。这使他颇为懊恼。因为经营赌球和别的不同，不像经营餐馆或服装电器的都愿意挤在一块，什么餐饮一条街、服装一条街，相互间不仅互不影响，而且还能相互提携，人财两旺。可赌球不行，不但不能扎堆，而且还要隐蔽分散各干个的。赌球的人也从不乱窜，总是到他熟悉的赌点去赌。因此，晚到一步的安同公司就是挤进去也不好做。纪三同见到“万盈”在鱼盘街的生意十分兴隆，不免忌火中生，恨不能一脚把“万盈”踢出鱼盘街而后快。汝安贝向纪三同进言：“咱们进不了鱼盘街，‘万盈’也休想待住，你把人马调来把‘万盈’的赌点一砸，把他们赶走不就完了！”
　　纪三同斜看了一眼汝安贝说：“你真是妇人之见！这里不是澳门，你忘了那年澳门的四联公司和香港帮会争夺怡和赌场的事啦！双方面对面地你死我活大打出手，结果是两败俱伤，谁也做不成。如果我们砸了‘万盈’，他们必然报复，事情闹大了，大鸟警方就会介入，我们也得跟着‘万盈’卷起铺盖走人，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那……你的意思是？”
　　“哼！我要借大鸟警方的手把‘万盈’赶走。”
　　此时，纪三同并不知道大鸟公安就要对“万盈”采取行动，还没等到纪三同对“万盈”进行举报，“万盈”设在鱼盘街的赌球网点，就被大鸟公安一夜之间端掉了。真是天缘巧合，人有神助。纪三同得知“万盈”被扫地出门的消息后，兴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此后，鱼盘街和大鸟的赌球网络就由“安同”一家独揽了。尤其在打掉“万盈”后，公安局的打赌行动就会告一段落，此时出手摆庄，正是天赐良机。
　　纪三同在大鸟投建的车友俱乐部只是一步铺垫，第二步才是实质性的一步。顺序是先把大鸟的赌球网络建起来，然后以大鸟为桥头堡向珠三角辐射，接着再从珠三角向泛珠三角辐射。可谓雄心勃勃。与此同时还要联合国际博彩中心，称霸亚洲的赌球市场。最终的目标，是将赌球在中国的内地实现合法化，他的赌球集团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赌球控股公司。为了确保实施过程的安全，他以车友俱乐部作为掩护机构，先行调研摸底，物色人员，储备力量，前后准备了一年的时间。他还将车友俱乐部变为独立的经营实体，指定车友俱乐部的总经理担任法人，一旦出事，他可以摆脱干系，进退自如。
　　车友俱乐部坐落在大鸟饭店后面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俱乐部主营餐饮、娱乐、保健，兼营汽车修理、美容和救援。车友俱乐部人车一条龙的服务特色，很快赢得了大鸟有车族和有钱人的认可。开业不到一年，就成了大鸟有车族的热点去处。在这里无论吃吃喝喝、洗澡唱歌，还是异性按摩、玩牌赌博，只要你在澳门能玩到的应有尽有，而价格却不到澳门的一半。
　　车友俱乐部的总经理名叫甫贵，是个澳门人。他五十出头，中等身材，脑肥体胖，平时总是讲一口广东式的普通话。他待客热情爽快，但也透着精明。
　　甫贵原本是纪三同手下的一个马仔，是纪三同一手提携起来的。但甫贵对纪三同的心态却很复杂。准确地讲是又敬又怕。敬的是纪老板对他有知遇之恩，当年要不是纪老板的收留，他这个澳门偷渡仔哪会有今天。在50年代被遣返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投敌叛国的罪。当时即使不被遣返也是担惊受怕地生不如死。对纪三同的收留之恩，甫贵一直铭记在心。但是跟纪三同干上博彩后，老婆孩子便开始当做人质，身家性命都捏在了纪的手里，这就使他长期生活在惶恐之中，过得很不舒服。但他深知纪的厉害，不敢有半点怠慢和不忠。想当年纪三同也是澳门黑道上的顶级人物，年轻时曾给澳门五大“教父”之首的柯冠雄当助手，被称为“小教父”。柯冠雄病逝后，纪三同带过的一帮人推举他拉出去单干，经过多年的打拼，纪三同成了“银光九”的老大。为了掩人耳目，成为被商界接受的人物，纪三同便搞了一次基督教皈依仪式，对外讲是金盆洗手了，可就在他洗手后不久，背叛他的杨四、张虎却先后失踪了。令他望而生畏的还有纪三同“威而不猛，愤而不怒，忧而不惧，悦而不喜”的老辣性格，搞不清纪三同的心里究竟想什么。当然纪三同的仗义在圈子里也是有名的，他的确帮过不少人，特别是落难之人求到他时都会解囊相助。跟他一块干的人在钱上倒是没有吃亏的。纪三同除了心狠手辣的一面外，还有商人的头脑，处世风格又不显山露水，所以很多人愿意跟他干。但是跟他干必须做到守口如瓶，否则就离死就不远了。
　　“万盈”被大鸟公安摧毁和大鸟酒厂办起了足球，对纪三同来讲可谓双喜临门。因为“万盈”被扫地出门，“安同”就可以在大鸟独步天下了；而大鸟有了自己的足球，又非常有助于拉动大鸟的赌球业。纪三同一扫脸上积压多日的愁容，乐滋滋地抓起电话，叫甫贵和企日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欧阳茹美立刻过来。
　　甫贵和欧阳茹美见纪老板面呈喜色，异口同声地问有什么高兴事？
　　纪三同说：“你俩马上在车友俱乐部或企日公司内，给我找一个在鱼盘街赌过球的员工，然后带着这个员工去公安局提供线索，协助公安机关把‘万盈’的残渣余孽一个不剩地铲除干净。之后对这位员工给予加薪奖励。我们用这个动作来向内外昭示一下，企日公司和车友俱乐部是一个对赌球忌恶如仇的企业。第二件事，要从‘万盈’的赌球代理中选几个我们能用的人，最大限度地把‘万盈’的网络资源挖过来。第三件事嘛……就是要和大鸟足球俱乐部的人交朋友，尽快渗透进去，想方设法控制住球队。最后一件事儿就是赌球的方式问题。经过一年的调查摸底，在内地做庄赌球，只能采用最隐蔽的的赌球方式————“网络赌球。这几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大胆不能大过头，小心又不能小过头，如何把握？恐怕在多数情况下还要由你们定。需要注意的就是大鸟不比澳门，必须每走一步前，都要仔仔细细想好，尤其在起步阶段，要安全第一。甫贵啊！你这几年一直钻研赌球，你要多用心多想想，需要什么条件尽管说。”
　　“是，是，我一定尽力而为，尽力而为。我们来大鸟不就是干这个来的吗！您放心就是了。”甫贵毕恭毕敬地说。
　　欧阳茹美也冲纪三同媚笑了一下说：“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说完扭着腰身走过去为纪三同点烟，在她弯腰点烟的时候，深深的乳沟从圆领口里露了出来，纪三同咽了一下口水，伸手刚要去摸，看到坐在一旁的甫贵正望着他俩，又把手缩了回去。
　　纪三同故意干咳了一声，磕了一下烟灰，说：“噢……你们也不用怕，虽然‘万盈’被大鸟公安‘包了饺子’（被吃掉的意思），但是赌球并未引起大鸟警方多大的注意。警方之所以采取行动，主要是‘万盈’在鱼盘街闹的动静太大了。其实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包括很多警察在内，都把赌球和体育彩票看成一回事，事实上也没什么差别，没有多少人认为赌球是违法的行为，所以赌球在中国刑法里是很轻微的犯罪。另外赌球在大鸟有着广泛地社会基础，喜好赌的人多如牛毛，只要有人开盘就有人买，在市场决定一切的今天，赌球的迅速蔓延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好啦！今天就说到这儿。”纪三同又瞟了一眼欧阳茹美的胸脯和眉眼，干咳了一声，转过头对马仔说：“去叫后厨准备一下，我们该吃点东西了。”
　　纪三同要在大鸟铺设的赌球网络是一种新兴的赌球方式，它的最大的好处是隐蔽性强，可以不上赌场，不需要聚众群赌，只要呆在家里打电话或上网投注就行了；第二点是操做简单，每次开赛前15分钟投注即可，而且还可以先投注后付款，没钱用实物抵押也行；第三点是投注款既可以打入庄家提供的密码账户，也可以交给“跑单人”。赌赢了，“跑单人”会直接送钱上门；第四点是投注的选择余地大。每次公布的球赛多达几十场，有的可以赌输赢，有的可以赌比分，所以赌球者普遍认为赌球比其它赌博更公平更透明。赌球的中奖率也比其它的赌博方式高一些，因此受到越来越多的赌球迷们的青睐。
　　在鱼盘街东头住着一个叫蔡阿大的人，他一向游手好闲，以赌博为业，几年下来把家产输掉了大半。但是前不久，他随意赌了一把球，竟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似的赚了三万多。于是他开始钻研起了足球，说起各队的情况，讲得头头是道，加上他有赌赢中彩的经历，很快成了赌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