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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接这《失独》部片子么？”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拍了拍余婉婉的膝盖。

　　　　余婉婉摇了摇头。“不知道。”

　　　　“住在我们家楼下那个小王，就是你管叫王阿姨的那个。小王年轻的时候，人可好了，爱说爱笑，街坊邻里谁家出了事，她都肯主动搭把手。就算十几年前，她的老公意外去世，她也很快振作起来，保持乐观的心态，独自一人努力工作，把孩子养大。直到三年前，小王的女儿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从此，小王的整个人都变了。

　　　　十多年来的邻居，街里街坊的，小王看见我家孩子不在家，不知道帮助我们多少次。可是，这次却没有人能帮助小王。她没办法过自己那道关。

　　　　看到这个本子，我立刻就想到了小王。这不是一个会火的电影题材，却是一部面对特殊人群的好片子。我觉得许导想通过这部片子，对小王这样的带来一点影响。如果我的加入能给这部片子带来一点好处，那就再好不过了。不得不说，许导这个本子写得太好了。”冯老师皱着眉头说着。

　　　　所以，上辈子，冯老师等了这部片子，等了很多年。

　　　　余婉婉想起住在楼下，提前退休的王阿姨，想想上辈子没有等到这部片子的冯老师，不禁用力地点了点头。冯老师说这些，她都知道。

　　　　《失独》是一个描写失去独生女的母亲的故事。也是一个两个失去亲人的怪人和病人互相治愈的故事。

　　　　余婉婉要出演角色的女大学生小鱼，从小由住在小山村里的老外婆养大。

　　　　十岁的时候，小鱼才被父母接到城里。等到小鱼十八岁考上大学，准备回老家跟外婆汇报好消息的时候，南方发生了雪灾，很多铁路都不能通行了。等到能通行了，母亲又担心她一个人反乡有危险。

　　　　小鱼因此错过了跟老外婆的见面。

　　　　小鱼大一放寒假，准备回老家跟外婆一起过年。

　　　　却在回家前夕，得到了一个噩耗，外婆去世了。

　　　　小鱼连夜赶火车回到老家，睡在那间居住过十几年的老房子里，外婆的棺木就停在外间。

　　　　那一夜，小鱼半梦半醒不断地回忆起与外婆相处的片段。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哭湿了枕头。

　　　　整个年，因为有了老人的丧事，一家人都过得不怎么好。

　　　　小鱼由于已经挺大的，才回到家里，跟父母有着能以融合的隔阂。

　　　　只有外婆，才是她能自在相处的亲人。

　　　　然而，外婆却怎么都不同意搬到城里，跟小鱼他们一起住。小鱼每年都会趁着暑假，回乡看望外婆。今年，她迟到了。

　　　　没想到却再也见不到外婆的面。

　　　　开学后，小鱼带着遗憾与对外婆的思念，回到了学校。然而，她却想得了思乡症似的，总是梦见老家的山水，以及她的头发花白的外婆。外婆坐在院子里，正在等着她回家。

　　　　某一天下午，原本很友好的同宿舍同学集中到了一起。有个平时很爽快的同学，磕磕绊绊地跟小鱼说：“小鱼，你有梦游症。大半夜里，突然起床来。昨天居然站到了楼梯口，像是要跳下去。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万一你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办？”而且，关键是，谁大半夜的上厕所，都被小鱼的诡异行为吓得半死。

　　　　小鱼的父母因为这件事，特意赶到学校里。他们带着小鱼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认定小鱼是太想念外婆了。

　　　　假期的时候，小鱼又被母亲带着回了老家。然而这对她的病情根本就没有任何帮助。小鱼干脆就把父母打发走了。自己离开学校宿舍，单独出来租房子住。

　　　　小鱼在一堆租房信息里，发现了一套离学校很近，价钱又低得离谱的房子。如果租这套房子，就不会给父母增加额外的开销。

　　　　然而，当小鱼问起这间房子的时候，房产中介的工作人员却欲言又止。

　　　　在小鱼的反复询问下，才被告知，那套小两居的房子是属于一个性格极其古怪的老太太的。

　　　　“房东，不太好相处。好几年了，所有的住户都坚持不到两个月。有的人甚至放弃房屋押金，没住满一个月就收拾行李走人。便民网上，把那老太太称为‘史上最恐怖房东。’”

　　　　小鱼咬了咬嘴唇，想到廉价的房租，还是决定先去见见房东。“没关系，我想先去试试。”

　　　　于是，小鱼跟着房产经纪，来到了房东的家。

　　　　见到了老房东，小鱼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没法跟她相处？

　　　　打扮得干净利落，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的洁癖老太太，浑身都带着尖刺。

　　　　她好像对生活充满了不满。任何一点小事，都能成为她愤怒的理由。

　　　　小鱼和经纪人来的时候，老太太一定要求他们进屋之前就换拖鞋。还顺便指责了中介经纪人脚很臭。把经纪弄得很尴尬。

　　　　如果小鱼想要租住房东楼上的房子，就要接受很苛刻的要求。

　　　　必须接受房东的定期卫生检查。不能超过晚上9点到家，不能带异性回家过夜，不能在房子里饮酒。房子里的东西统统都不能破坏。实在不小心破坏了，得按原物赔偿。

　　　　小鱼被老太太的规定，念得晕头转向。

　　　　年轻的经济看着小鱼这样，起了恻隐之心。回去的路上告诉小鱼，那老太太很霸道，还有个当片警的大侄子。

　　　　房客一旦跟老太太发生矛盾，立刻就会被片警带回警察局。

　　　　有个租客曾经跟那个老太太动了手，都没怎么样，不但要陪一堆上药费，还要被拘留好几天。

　　　　所以，租过这房子的人，都受不了这个坏脾气的老房东。

　　　　可是，小鱼却为了减少父母的经济负担，还是选择了这个廉价的房子。

　　　　再次敲响了房东的家门，那老太太挑着眉毛，一脸嫌弃地看着小鱼。

　　　　看见小鱼穿着质量不怎么好的运动服，拿着特别旧的钱包之后，反而开口问小鱼，要不要租住在她的隔壁房间？只收楼上的一半钱。

　　　　小鱼考虑了很久，终于跟房东说了实话。

　　　　“我有梦游症，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把室友们都吓坏了。所以，我才要出来租房子住。不能给大家添麻烦。”

　　　　房东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对这个家长都在临省的孩子，起了恻隐之心。“没关系，我刚好晚上失眠。你就住在我隔壁吧？”

　　　　小鱼其实有点被房东感动了。都说老房东这人很坏，一定是别人误解了她。

　　　　可是，搬到她隔壁的房间之后，小鱼才发现是她自己太单纯幼稚了。

　　　　这老太太性格本来就是很尖锐。随时都能找到点事，批评小鱼一顿。

　　　　她骂，小鱼不吃早饭伤胃。看不过眼小鱼熬夜学习，硬说小鱼废了她的电费。嫌弃小鱼不天天洗澡，宁愿减少水费，也不要小鱼污染空间。小鱼被这老太太折腾得够呛。

　　　　小鱼觉得自己上当了，打算下个月就跟老太太提出换房子。

　　　　因为，压力太大，小鱼的梦游症再次发作了。晚上爬在客厅里，哭着喊外婆。
104｜暖心故事
　　　　小鱼的梦游症，把房东老太太吓了一大跳。

　　　　第二天，老太太一定要问小鱼是怎么回事？

　　　　小鱼觉得到了这份上也没有什么不能说。老太太脾气这么臭，根本就没有朋友。想嚼舌根都找不到伙伴！

　　　　于是，小鱼干脆就把自己的心事，跟老太太说了。

　　　　“去年过年前，外婆突然去世了。我在老家呆了两个多月。回到学校之后，宿友们说我有梦游症。大晚上会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把拿起纸就剪窗花。我的梦游症把同宿舍的同学们吓坏了。舍友告诉我，我曾经站在楼梯口发呆。她们把全宿舍的人叫起来，就怕我突然跳下去。后来，我爸妈就从冀城赶过来。带我去医院看病也看不好。带我回老家住了一段时间，也没用。除了晚上梦游，白天也没有什么事。我还是要继续学习，继续生活。我只是不想再为难同宿舍的伙伴们了。就干脆离开学校宿舍，租住了您的房子。”

　　　　房东注视着小鱼。这明明就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身上却没有一点属于这个年龄的活泼。甚至从她们第一次见面时起，小鱼整个人都被一种悲伤笼罩着。她生活过得一点都不幸福。

　　　　房东老太太或许也是因为从小鱼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才一定要小鱼留在她身边。

　　　　两个悲伤的人是不是能够凑在一起互暖？

　　　　“你……是被你外婆带大的？”房东老太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那么一个让人讨厌的老太太，平时大吼着跟人吵架都吵习惯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低声细语地跟小鱼说话。

　　　　偏偏她这个问题，却狠狠地戳在小鱼心里最柔软的位置上。

　　　　小鱼再也没办法继续忍耐，泪水不禁冲出眼眶。

　　　　这些日子，她总是不断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心理医生和父母也不断地对重复着。“去年暑假没去看外婆，不是你的错。外婆去世跟你没关系，她只是年纪到了。老家的人都说那是喜丧。外婆是高高兴兴的去的。你考上了大学成才了，她这辈子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我却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小鱼哭着倾诉着自己的心情。

　　　　平日里，性格古怪又怪异的房东却主动给她拿了纸巾。

　　　　小鱼的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对我很好。可是，我却总是不能跟他们好好相处。我更像是住在家里的陌生人。我很想外婆，一点都不想跟父母住在一起。这些却不能说出来。

　　　　我说的话，就好像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什么意见似的。就连外婆去世了，我也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过于伤心。

　　　　我很讨厌我妈那种眼神，就好像她随时随刻都在问我，我才是你妈，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亲近？

　　　　外婆不能搬来跟我们一起住，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我没办法跟爸妈处好关系。她怕她搬过来，我有了她这个依靠，就跟爸妈不亲了！”

　　　　小鱼对于生活充满了困惑迷茫。她在外婆身边长大，童年时代感受到的是外婆给予她的全部的爱。

　　　　长大后，她虽然知道父母也是爱她的。

　　　　可是，回到父母身边，她的感情开关却像突然失灵了似的。完全没办法跟父母好好交流。

　　　　年少时的她，甚至有点怨恨，父母不顾她的意愿，把她从外婆身边带走。进城后，小鱼这个乡下人和城里人格格不入。

　　　　就这样过了十年，外婆成了小鱼的心灵依托。母亲对这点一直觉得很遗憾。

　　　　突然失去了外婆，小鱼无法从这种悲痛中走出来。

　　　　###

　　　　冯老师出演的性格古怪、暴躁事多的房东奶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是，她的悲伤是掩盖在满身的尖刺之下的。

　　　　那一天，她为了安慰小鱼，给小鱼烧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只是，对于小鱼失去了最爱的亲人这件事，老奶奶却没有做出任何开导。

　　　　只是对小鱼说，你可以在我面前，谈论你外婆的事。你也可以尽情地倾诉你对你外婆的思念。

　　　　小鱼再次被房东老奶奶感动了。她们之间的相处，开始转为平和。

　　　　小鱼给房东奶奶讲述着她和外婆的事情，给房东奶奶吹笛子听。听着小鱼的笛声，长期失眠的房东奶奶居然坐在摇椅上轻易就睡着了。

　　　　小鱼悄悄地走进屋里，拿个薄被子给老太太盖上。

　　　　很多时候，小鱼自己都迷惑。

　　　　她开始了解这个老太太了。老太太也没有从前那样严苛了。甚至，有时不经意间，小鱼会觉得这个老太太孤单的样子，正在和她的外婆重合。

　　　　她那么大的脾气，总是发火，一定是因为太寂寞了。——小鱼这样对自己说。

　　　　从那之后，小鱼开始学着迁就房东奶奶。

　　　　然而，和平而又友好的相处是短暂的。

　　　　房东会因为看见小鱼骑着自行车，闯过红灯歇斯底里地向她发脾气。指责她一个大学生都不知道遵守交通规则。

　　　　小鱼在地下室里，捡起一个皮夹子，皮夹子上有一个年轻男孩的照片。老太太狠狠地抢过那个夹子，远远地丢出去。“谁让你动我东西的？这是我家的东西！”

　　　　“可是，是您让我找工具的！”

　　　　“找工具就找工具，你瞎翻什么？”老太太骂得眼睛都很红了。

　　　　小鱼被骂得急了，反问老太太。“你帮我打开了我心底的那扇门。可是，为什么要把自己那道门关上了？”

　　　　小鱼跟老太太大吵一架，晚上没有回家。老太太也后悔了，给自己的“侄子”片·警小张打了电话。

　　　　小张在老太太家附近的公园里，看见坐在躺椅上的小鱼。

　　　　“你就是小鱼吧？”

　　　　“……”小鱼看见小张都惊呆了。

　　　　这是被穿着警察抓住问话？难道晚上不能在公园停留么？

　　　　小张却坐到了她的身边。“是宝妈给我打电话，叫我出来找你的。你这么晚不回去，一个小女孩在外面瞎晃，出了什么事。再把老太太心疼死。”小张挺夸张地说着。

　　　　“宝妈？”

　　　　“你的房东！”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片警大侄子？跟老太太作对的人，都被这个大侄子收拾了。

　　　　小鱼一脸谨慎地看着这位大侄子。

　　　　她已经下定决心，明天就重新找房子，搬走！

　　　　她再也不要跟老太太一起了。总是大发脾气，吼来吼去。小鱼就算脾气在好，也受不了了。

　　　　那位片警大侄子却拿出一支烟，点燃了，抽了起来。

　　　　他在夜风中，一脸舒适的样子。

　　　　“我知道，宝妈又让你受委屈了！可是，说真的，自从你住进家里以后，宝妈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

　　　　“……”小鱼听着，也不跟他搭话。她根本就不想理他。明天她就要搬走了。

　　　　大侄子说什么都没用。真的关心那个老太太的话，干嘛不自己搬过去照顾她？这人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然而，小张却慢悠悠地，在她面前扔下了一颗炸弹。

　　　　“我其实不是宝妈的侄子。我跟老太太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宝妈是我的同班好兄弟大宝的妈妈。

　　　　大宝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就刻苦上进。就好像没有父亲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似的。大宝的心里敞亮着呢。那时候，班上的兄弟都喜欢跟他一起玩。

　　　　高三那年的暑假，大宝算分数，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宝妈也早就买了一辆大宝喜欢的摩托车给他当成·年·礼。

　　　　那个夏天，大宝总是骑着摩托车，在这附近跑来跑去。那时候，兄弟们都很羡慕他。大家都说，他有个很好很开明的妈妈。

　　　　直到那天，大宝被一位酒驾司机撞了出去……

　　　　宝妈以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她人很好，我们几个兄弟几乎每个人都期待过，自己的妈妈能向宝妈一样开明又大方。

　　　　宝妈在那件事之后，就恨死摩托车了。她觉得如果自己不买车，大宝也不会出事。

　　　　同时，她也很讨厌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因为，你没有遵守交通规则。很可能害死别人的命。

　　　　大宝出了事以后，我们兄弟几个就说好了。这辈子，宝妈就是我们的亲妈了。我们要替大宝好好照顾她。

　　　　可是，她却不需要我们照顾。反而变成了现在这副孤僻可怕的样子。

　　　　她把大宝所有的照片都烧掉了。就好像大宝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她不需要任何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她总是跟房客们吵架。却又盼望着能把房子租出去。

　　　　如果房子租不出去的话，她真的几个月都不跟别人说一句话。”

　　　　所以，她一看见小鱼闯红灯就破口大骂。

　　　　所以，她一看见小鱼捡到了皮夹子就情绪完全失控。照片上那个男孩子，就是她的儿子大宝。她却失去他了！

　　　　所以，她总是不厌其烦地纠正小鱼的各种毛病，各种错误。近乎挑剔的对待着这些年轻人。

　　　　如果宽容使她失去了心爱的儿子，那么严厉是否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