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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非故，他绝对不会为了已经退出舞台的深海鱼做到那个份上。

　　　　这家伙究竟受到了谁的指使？

　　　　一定存在某个势力，将见风使舵的奥古斯丁纳入麾下。这个势力旁观波澜馆发生的一切，监视着每个人的行动，等到残局之后才开始行动，打算坐收渔利……听起来像是黛丝露家族，看来这么做的不止他们一家啊。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相比之下更令我担忧的是萦绕在心头的另一个疑问。

　　　　奥古斯丁一定清楚就算截下我们也不顶事，凭他的即战力打不打得赢我还是问题，更别说忆芯了。所以他既然敢拦路，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阴谋。

　　　　如果是那样的话，再这么跟下去说不定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想着不由放缓脚步。视野尽头的长廊通向涟漪不绝的漆黑湖面，释放出似有似无的神秘感。

　　　　到底是跟上去，还是……

　　　　我回头看向忆芯，却见她偏着头，视线在围绕湖边的长廊之外。

　　　　在那砖石路的空地上有个高挑的女人，撑着雪白的伞婷婷而立。在她旁边还有两个漆黑衣饰的人守卫似的站着，其中一人高大雄伟，墨镜在灯笼的红光中微微反光。

　　　　不会吧，怎么是他——

　　　　不，等等，既然之前会遇到黛丝露家族的杀手，是否意味着星十字大桥恢复通行了呢？那么眼前这几个家伙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是没可能的。

　　　　正思忖，电光划过长空，照亮了雪白的伞。伞下是象牙雕琢的面孔，美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红瞳，以及在风雨中轻轻摇曳的金色长发。

　　　　爱丽丝？红玫瑰（Alice？Redrose）。

　　　　病毒的本源，作为同步性最高的Cyan，代码1，定位Naturer，此刻，正宛如一尊女神石雕，远远伫立于水雾缭绕之中。

　　　　既然敢切断C区与陆地的联系，和黛丝露、G．S．C．L两大巨头窝里斗，这些家伙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事实上一般的Cyan绝对不会在C区长久停留，这一点坎瑟也提到过。

　　　　单单是这种魄力就让我觉得眼前的敌人不好对付，何况其中那个家伙——杰拉德？鲁宾的实力，自己不久之前就有所领略。

　　　　雨继续下着。

　　　　我们谁都没动，就这样静静对峙。

　　　　终于，位于爱丽丝左侧的男子身形一晃，走上前来。

　　　　灯笼的红光略显微弱，即便如此我仍然勉强看清了此人。那是个二十一二岁的黑发男子，一双眼睛几乎投不出光彩，目光冷漠地出奇。他一袭黑衣，身上冒着白气——尽管天上下着雨，这家伙身上却一点都不湿。

　　　　“雷克斯Rex。”男子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亦不拖泥带水的声音自报家门。

　　　　开口即是宣战。从男子身上散发出明显的战意。

　　　　我正要说什么，忆芯却走上来挡在我身前。娇弱的身子看起来简直要被大风吹走了，然而她静立在那里，那副身影，那种姿态，竟然让我说不出阻止她的话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可以插嘴的余地。

　　　　渺小的人类，即便被冠以“杀人机械”的美称，在这四名远超人类极限的Cyan面前，完完全全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开口说话的同时，下一秒就被杀掉的可能性绝对不是零。

　　　　现在我所能做的，恐怕只能是……看着她，希冀她的胜利。

　　　　悲哀地望着忆芯的背影，张开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

　　　　“去吧。”

　　　　——

　　　　手臂吐出红光，化作斜长的刃，忆芯向黑衣男子飞奔过去。

　　　　后者原地按兵不动，只是微微压低身躯，等待着忆芯逐渐逼近——

　　　　光刃斩出。

　　　　他像是一条灵活的蛇，扭曲身体将斩击干净漂亮地避了开去，随即探出手抓向忆芯的头。忆芯向后一缩，又是第二道斩击。雷克斯身形一晃，又是以微弱的距离完完全全地避开了，紧接着向忆芯的面颊打出直拳。

　　　　这家伙莫非是徒手进攻的类型？这一拳看起来力道并不十分强，至少和鲁宾相比差距很明显，忆芯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微微侧开头，手臂拉回，准备挥出第三道斩击。

　　　　斩击的威力是不断提升的，无论是速度方面还是力量方面，所以这么僵持下去雷克斯绝对没有便宜可占。我正稍稍安心，却见男子漆黑无物的眼睛微微眯起，打出去的手掌于空中一翻，大量白气涌出掌心。

　　　　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火焰乍起，忆芯一下子被卷入其中，她反应极快，迅速向后退开，雷克斯不依不饶，手臂一挥，火焰化作游龙，向她急追而来。

　　　　——火焰吗。

　　　　红色光刃挥开飞炎，随即在火光中繁盛起来。忆芯踏着石砖上的雨水，再度朝雷克斯奔去。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能力了，那么，进攻也可以完全放开了吧。

　　　　与此同时，雷克斯在空中织出了巨大的火球，忆芯毫不畏惧，直直冲了过去，随即——

　　　　火球突然爆开，化作缭绕的千蛇于分秒间将忆芯包围，又于分秒间被连环挥出的光刃斩碎成粉，火星纷纷扬扬，随即被暴雨扑灭。刚刚斩断了最后一颗蛇头，蒸发的白烟之中，雷克斯突然晃到身前，贯着火焰的长拳直冲她的门面。

　　　　低头躲开，出拳轨迹上残留的曳火游走至眼前。在忆芯反击之前倏然耀眼地灼烧起来，令视觉丧失于刹那。

　　　　胸口重重挨了一拳。

　　　　向后栽倒在地。敌人却没有跟上，而是矗立在原地，眼神淡淡地看着少女。

　　　　她屈膝坐起来。长发垂到地上，遮住了神情，只能看到微张的口唇痛苦地喘息着。

　　　　雷克斯一手插兜，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家伙莫非是无口加面瘫的属性？突然一阵莫名的紧张，屏住呼吸看向那名男子，渐渐的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啊，从一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发觉了。

　　　　那家伙，和杀手时期的我很像。

　　　　正因为如此我才清楚的意识到——假如忆芯再度进攻的话，绝对会被当场杀掉。

　　　　然而张不开嘴。我没有阻止战斗继续的能力。因为我的实力和他们相比，差距大到无法逾越。这可不是英雄传，主角开着挂可以勇往无前，扫清对自己不利的一切障碍。

　　　　这是现实。

　　　　远处，少女摇摇晃晃地站起，向雷克斯所在的方向再度袭去，斩击如兵锋，击中的话，绝对能够直接击穿敌人的右肩——

　　　　是啊，仅仅限于击中这个前提。

　　　　雷克斯写意地侧开身体，角度非常之小，光刃简直是贴着他的衣服而过的，这种计算精度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根本无从得知。只见他避开攻击的同时，左手已经飞快探出，火光一闪，忆芯立即向后退开一尺——然而，这却是个虚招。

　　　　飞快踏出，竟然在转瞬间将距离再度缩短，随即如同鬼魅般探出的右手，死死掐住了忆芯的脖子。我还没来得及出声，火光突然从他手掌的位置凭空炸起，随即将忆芯的身体包裹住，熊熊燃烧起来。

　　　　“不，住手——”

　　　　我飞快冲了过去，男子理都不理，只是略略偏头看着焚烧于烈焰之中的忆芯。

　　　　“我让你住手，听见了吗！！”

　　　　我朝雷克斯冲过去，眼前突然一白，随即伞旋转着，露出金发女子如诗如画的容颜，以及摄人心魄的红瞳。

　　　　“别挡路！”我一拳打向她，后者却不闪不避。

　　　　啪。空气中传来碎裂的声音，一瞬间我还以为是大气裂开了。仔细看去，那些灰白色的裂纹却原来是破碎的冰甲。

　　　　※冰女。

　　　　拳头重重打在冰墙上，手骨都快震碎了。我收回满是血的拳头，绕开女子向忆芯跑去。

　　　　在那边，雷克斯已经将少女扔到了地上。她身上的火焰很快被雨水浇熄，只是整个人如同死了似的，毫无动静。

　　　　迅速跑过去，俯身抱起忆芯。雨水打在她无神的脸上……因为是Cyan的关系吗，虽然遭受烈焰洗礼，她依然有微弱的呼吸，皮肤上也并没有明显烧伤的痕迹。尽管如此昏迷不醒的状态也在警示我，虽然看不出明显的外伤，内伤程度却已经严重威胁到生命。

　　　　头顶上方，三道黑影将我围拢起来，遮掩了光，亦屏蔽了一线希望。然而这一刻我不再想多余的事情，任凭冰冷的雨击穿内心的最后防线。

　　　　够了。已经够了。

　　　　不想再让忆芯独自一人禁受这份痛苦，和一个花雨季的女孩本不该承担的责任。

　　　　可悲的是，我作为卑微的凡人，无法缓解她的痛苦，无法分担她的责任，所以，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那么至少，请不要让我看到她受伤的样子。

　　　　头顶的黑影渐渐降落，我只是紧紧地抱住忆芯，慢慢合上双眼。

　　　　无尽之夜，迎来了属于我们两人的终点。

第46章　04。1　她的盾（）　
雨停了。

　　　　包围着我和忆芯的三道人影久久没有挥下致命一击。是在考虑着什么事情吗？

　　　　两分钟过去了，我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既而抬起头。

　　　　伞尖滴落晶莹剔透的水珠，白伞之下的女子淡淡地望着我们，宝石般的瞳孔之内既没有杀戮的敌意，亦不含友好的善意。

　　　　“怎么办，爱丽丝阁下？”鲁宾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这家伙是Naturer，您似乎说过的吧，其他Cyan可以留，但是Naturer必须诛之，以绝后患。”

　　　　爱丽丝微微颔首，却不像是在肯定鲁宾的话。她似乎在思索什么，一时间还拿不动主意。片刻之后，她把目光转移到沉默的男子身上。

　　　　“你觉得呢，雷克斯？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男子默默摇了摇头。

　　　　“是吗，也就是说，够不成威胁咯？”爱丽丝轻声道，“那么……”

　　　　啪嗒。

　　　　突然从长亭那边传来的响动，打断了她的话语。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向声源处望去。在那儿，墨色长亭的顶端，出现了一个矫健的身影。

　　　　“谁？”鲁宾喝问。

　　　　黑暗中传来一声嗤笑。随即，那影子一晃，突然出现在鲁宾背后。

　　　　“不认识我了吗，杰罗德？你这杀人机械榜首的位置坐得挺稳呐。”男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鲁宾条件反射地向后抓去，却抓了个空——那一抹深蓝色已然转移到我身前。

　　　　龙、龙夏？

　　　　我才认出他来，就被后者一下子拽起，突破了三人包夹的圈子向森林外冲去。

　　　　“别让他跑了。”分秒间爱丽丝的声音已经在数丈开外。

　　　　被龙夏用胳膊架住，脚离开了化作飞逝线条的森林地面，抬头却见雷克斯与鲁宾飞速追赶上来。

　　　　能逃掉么？我对此深表怀疑，龙夏再怎么说可是驮着两个人的重量啊。

　　　　随着时间推移，三者在速度上已然分出高下——鲁宾渐渐看不到影子了，而雷克斯却在不断缩小差距。从之前和忆芯交锋时就可以得出结论，这家伙的移动能力绝对是A，所以距离被拉开了才叫奇怪吧。

　　　　风声极大，遮盖了其余一切杂音。不断从眼前扫过的树木已逾千棵——身后，雷克斯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受到那双漆黑眸子里的冰冷杀气正浸透着背脊——

　　　　“快点离开。”

　　　　突然听到龙夏的低语，我还没来得及转过脸，身子突然一轻，竟然被他掷了出去！迅速在空中调整好姿势，落地还算稳当，至少没把忆芯甩出去。回过头去，看到的是龙夏肌肉紧绷的背影，以及骤然杀到的雷克斯。

　　　　是要留在这里帮助龙夏，还是依他所言离开此地？

　　　　这种事其实很好判断。凭龙夏A＋的速度，脱身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重伤之后的忆芯，和不足挂齿的我，留在这里只能是累赘。

　　　　一边祈祷着深蓝色背心男子的好运，一边返身跑出林中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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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漫长街，月亮从乌云中探出脑袋，令湿漉漉的地面铺上一片皎洁的磷光，淅沥沥的，伴随扑面的晚风带给人冰凉的感觉。

　　　　假如这时候遇到潜伏在A区深处某个操控黑暗的魔鬼，那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身心疲惫到连恐惧的力气都耗尽了，抬起头，用渐渐迷离的视线眺望远方的地平线尽头。

　　　　未知山，仍然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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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稀薄。

　　　　打烊的店面，漆黑的内室，寂静无声的建筑。

　　　　只有路灯亮着，虽然极其微弱，明明没有生命，却像是这个夜晚唯一具有活力的东西，孜孜不倦地释放着白沙质感的光，为前进的方向画出一道不平整的线。

　　　　在路灯与路灯间隙的一点黑暗之中仰起头来，能看到同样稀薄的星辰。

　　　　忆芯静静枕着我的肩膀，仿佛只是在沉睡。可是我心里清楚，她可能一直沉睡下去，永远都不会醒来。现在只能摒弃掉多余的思绪赶回家去。这就是目前我所能做的事。

　　　　踏在泥泞的街道上，走过深深浅浅的水坑，低下头去就能望见自己在水面之下的倒影。我原以为自己的脸上一定写满了疲惫，然而却不是，那是一种更加具体的情感。

　　　　羞愧。

　　　　明明是我说要同海洋组战斗，可是漫长的夜晚真正降临，自己却只能站在一旁，目睹少女独自一人承受战争全部的伤害。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种懦夫的呢。

　　　　脚步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起来，我重重叹着气，随即拧起眉头，将视线重新拉回到水平的街道尽头。

　　　　凌晨3点50分。终于走到未知山脚下。

　　　　双腿早已麻木，雨后的山风有些阴冷，吹在脸上略略生疼。

　　　　“呐，快到了。”我侧过脸轻声说着，她没反应。

　　　　脚步加快，穿过枫叶环绕的B5区，向着高处的山顶小居前进。

　　　　已经走了多远，我对此毫无印象。深夜的明兰，比以往我见过的任何城市都要安静，仿佛人的气息被锋利的刀刃切断，又似乎一到晚上，山下的所有人都远远撤离出去，只留下一座空城。

　　　　漫漫长路，从A区走到B区，不知跨过了多少座城区，经过了多少条运河，眼前不断重复的景象，总是空荡荡的街道，灰色的建筑，数不清的路灯，黑白的斑马线……

　　　　好在路程就要快结束了。

　　　　抬头望去，乌云终于完全散开。清澈的月光笼罩在山顶小居的屋顶，以及周围深色的树冠上，同时向下铺开一条波光粼粼的路。

　　　　“到家了哦，你能听到么，忆芯？”

　　　　背后依然没有动静。我的眼眶突然有点湿润，心里冒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

　　　　——忆芯不该成为我的盾。

　　　　自今往后，我要站在她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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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4时17分，终于挨到山顶。

　　　　刚走进院子，坎瑟和飞麒就飞跑着迎了出来。

　　　　“怎么一直没消息，还以为你挂了呢。”坎瑟一边背起忆芯一边对我说。我已经到极限了，交出忆芯像是了却了一件心事，身体突然支撑不住了。飞麒急忙扶住我，几个人向屋子里走去。

　　　　“你怎么回来的？”

　　　　“你们潜入波浪馆不久，深海鱼的下手被我们生擒下来几个，从他们口里得知深海鱼想要炸掉波澜馆的意图，我给你发了讯息，可你一直没回。”

　　　　我旋开iTime，果然有“New…Msg”的提示，一连十几条，当下疲惫地吐吐舌头。

　　　　“我想上去来着，被克鲁尔拽住了。我们退到附近的几栋大楼里面，刚刚站定脚，你就通知说波澜馆要爆了。总之大队人马没能完全撤离，加上之后黛丝露家族搀和进来，结果令杰克家族折损了不少人。”坎瑟叹了口气，又欣慰地笑了笑：“不过你们能平安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觉得没什么可抱怨的。”

　　　　“不算平安，忆芯她伤的很重。”

　　　　跟随两人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安置好忆芯。我还想在她的房间里呆一会儿，但坎瑟说我走了这么远的路，需要补充点水分，再加上现在比起我，忆芯她更需要充足的睡眠以提供回复效力，于是我又被搀回客厅。

　　　　两杯热茶下肚，半躺在沙发上。奇怪的是虽然十分疲劳，却并没有立刻产生困意。

　　　　“忆芯的伤是怎么回事？”坎瑟待我放下茶杯后问道，“看起来像烧伤，被P8炸到了吗？”

　　　　我摇摇头，把东方公园的事情大概说了。顿时客厅里的空气似乎紧绷起来。

　　　　“雷克斯……”坎瑟喃喃着，随即旋开他手腕上的iTime，调出投影屏幕。

　　　　＇iTime…Data＇

　　　　＇Rex＇…Age：…unknow…Height：170cm…雷克斯年龄：未知，身高：170cm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