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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衣之后进入走廊，来到忆芯房前。门略微开着，我向里面望了一眼，床上收拾得干净整洁。

　　　　她竟然不在屋里。

　　　　这家伙，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

　　　　快步跑入客厅，抓着扶栏向一楼望去，只见一身灰色夹克的忆芯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远一点的地方，电视打开着，声音开得很小，画面上映着星十字跨海大桥，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新闻。

　　　　“你已经、你已经可以活动了吗？”我有些不敢相信。她点点头，合上书站了起来，动作看起来有些僵硬，果然并没有完全康复。

　　　　“不要紧么，你最好躺回床上去。”

　　　　“不碍事，只是跑起来会有些吃力。”忆芯说着走向厨房，“想吃点什么？”

　　　　“啊……水煎包就行，我记得冰箱里有些剩下的，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好了。”我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书——那是一本关于烹饪的图册。略略翻了两页，忽然间有些忍俊不禁。

　　　　至今还记得，两年之前她做早餐时笨手笨脚的场景。

　　　　当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师傅，只会一些厨艺的皮毛，煎荷包蛋啦、蒸馒头啦、煮饺子啦，诸如此类很基础的东西。忆芯跟着自己学实在太坑了，好在正经先生是个全能家政男，从师于他的话，忆芯的手艺说不定指日可待。

　　　　家政男大概还没起床。我飞快解决早餐，看看表快8点钟了，于是回房整了行装，准备外出。

　　　　“你去哪儿？”忆芯跟着我从客厅走入门厅。

　　　　“到市区转转，”见她不放心地盯着我看，于是故意拍了拍枪盒，“放心吧，这只是保险起见，不是去约架的。”

　　　　——————————————————————————————————————

　　　　沿着湿漉的山道行走。山下的城市遮掩在浅浅的水雾中，如梦如幻。

　　　　如果没有战争，在这座城市生活会是件不错的事吧。抱着这样的想法，一点点放慢脚步，想让山中的时间停留得更久一些。

　　　　肺部充斥了清凉湿润的气息，情不自禁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

　　　　——这场战争，我们能够胜利吗？

　　　　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感受到一滴冰冷的雨轻吻于额头。直到现在都没有考虑过结果，但在心深处我是清醒的。

　　　　战争中不会存在全身而退的一方，选择参战就会蒙受损失，即便最后的天平倾向于自己也不能保证不失去任何东西，因为参与战争本身就是支付代价的行为。

　　　　这场雨从昨夜持续至今，竟一发而不可止，又有了增大的趋势。

　　　　我对此无动于衷，依旧徐步前进。从山顶向下的这段路没有几棵树作为遮挡雨水的荫庇，当然，我也并不需要避雨，濡湿的刘海耷拉下来贴出前额，我就伸手拨开它们。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小跑的足音。我回过头去，却见一个素黑的苗条身影沿着公路小跑下来，步伐有些凌乱的样子。

　　　　忆芯她撑着伞，就这样一直跑到我的面前。

　　　　她气喘得有点厉害，我连忙扶住她，埋怨道：“不能跑就别勉强，你来干什么？”

　　　　“伞，”她轻轻道，将伞柄递给我，“带着。”

　　　　愣了一下，突然间觉得有点好笑。“喂，你这傻丫头，”我没接，“出门这么急，只有一把伞，敢问你要怎么回去？”

　　　　“我……”她语塞，抬头望着我，“我可以陪着你。”

　　　　“不行，你必须在家好好休息。”我断然道，向山下望去，巴士站台上的灯光透过雨幕，“不介意的话，陪我走一段吧。”

　　　　她点点头，脸上有一丝嫣红。

　　　　于是并肩行走在雨中，相互间再没有任何交流。尽管如此，这却是一种令人丝毫不感到尴尬和难熬的沉默。一时天地间只有空灵的雨声，以及不时与我摩擦肩膀的少女浅浅的呼吸。

　　　　和忆芯在站台上告别。

　　　　登上巴士走到车尾坐下来，透过雨水淋漓的车窗回顾到的最后风景，是久久伫立在雨中凝望的少女。

第39章　03。7　赌场风云（）　
B3区，金泉街。

　　　　时间是8点41分，这边雨下得也很大。沿长廊穿过络绎不绝的行人，耳边的嘈杂早已压过雨声，这里和山上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感受。

　　　　我来这里并非没有目的。事实上我想再会会克鲁尔，明确彼此双方的立场，或许他说的对，我们的利益没有冲突，完全可以合作。

　　　　也许会有人奇怪，为什么我竟然会找杰克家族合作。然而战争既不是玩笑，也不是顾及尊严和私人恩怨的场合，如果站在这个角度考虑，一切就很好说了。

　　　　为了将胜利收入囊中，不断增强自身实力。

　　　　※为此，没有永远的敌人。

　　　　哪怕不择手段我也愿意，只要能够坚持到战争的终点。这种事情，老实说从我12岁成为正式杀手之后就习以为常了。

　　　　我没有克鲁尔的电话，这家伙明明说过想要合作，却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是粗枝大叶，还是对我多少有所提防呢。

　　　　考虑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眼下，在这个布满克鲁尔眼线的地段行走，应该马上就能引起他的注意。

　　　　没想到我的猜测只对了一半。反应确实出现了，却与杰克家族没有半毛钱关系。

　　　　走到半路，突然一股人流从路边的深巷争先恐后地奔逃出来，仿佛被猛兽追赶的受惊的羚羊。等他们跑的差不多了，我走近两步向巷内张望，倏然间似乎嗅到了一丝紊乱。

　　　　职业经验告诉我，出事了。

　　　　巷子似乎通向上次与克鲁尔见面的地方……卡西诺赌场……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逆行过去，经过一个拐角，就见闪烁的警灯将墙壁映得发白——七八辆警车停靠在赌场门前，十几个刑警守在门口，其中一部分正持枪突入。

　　　　赌场在明兰是合法设施，这些刑警在这里肯定是发生事故了，比如聚众吸毒卖淫什么的。如果是那样我也懒得凑热闹，但直觉告诉我，应该没这么简单。警车数量有点多，再加上适才逃窜的人们脸上都带着一种相同的色彩，恐惧。

　　　　莫非赌场里有一只哥斯拉吗？

　　　　我隐在拐角处观察了一会儿。正门不通，想进去得另想办法。

　　　　迅速切换掩体，避开警方的视线，很快绕到通往赌场后门的偏巷。不出所料那里也守着四名刑警。我略微思忖了下，觉得不要节外生枝为好，当下一边观摩赌场的建筑结构一边挪动脚步，终于找到了一处合适的落脚点，于是开始攀爬。

　　　　赌场采用拱顶设计，顶部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罩。位于我的位置居高临下，能将里面一览无余。只见满目一片狼藉，各种赌博器具散倒一地，被刑警们作为遮体。我见他们不时探出身子向赌场中央的圆形高台射击，于是看向那个方向。

　　　　在高台的上方，站着一名金穗红袍加身的锅盖头男子，右手握有一根滑稽的绅士杖。

　　　　＇iTime…Data＇

　　　　＇Quartz？Barrate＇…Age：32，Height：178cm…石英？巴拉特年龄：32岁，身高：178cm

　　　　…Sub．8…＇Shielder＇八号实验体定位：盾兵

　　　　▌OFF．C

　　　　▌DEF．＇B＋＇

　　　　▌MOV．C

　　　　▌AWN．C＋

　　　　▌ORG．C

　　　　石英？巴拉特悠闲地站在原地，戴着绿皮手套的左手掂弄着一枚筹码。

　　　　“都说了没用，你们这些条子的智商连分析语言中包含的信息都做不到了啊？”

　　　　子弹精准地射向石英——然而——就像是纷纷击中了看不见的墙壁，唯见一个个绿色的环浮现在大气中，随即如涟漪般扩大、消散。

　　　　那个环像极了“OX”符号中的“O”，代表着“确认”的含义，而“X”代表“取消”——看眼前的情形，似乎“O”表示警方的攻击被无效化了。

　　　　“真是没完没了，不知好歹呐——那我就教育教育你们好了。”

　　　　石英戏谑地笑着，跳下台子，抓起地上一只巨大的轮盘，向横在地上的老虎机砸去，“嘭“的一声，老虎机被撞翻，将一名刑警压在下面。

　　　　“你、你这怪物！”其余警察更加愤怒，纷纷开枪——可惜仅仅制造了一些转瞬即逝的波纹。石英哈哈大笑，挥出包了铁的绅士杖，所到之处见血封喉，一连敲碎了五六人的头骨。浸润着快感的杀意逐渐扭曲了他的脸。“藏猫猫吗，都给我躲好一点哟。”他兴奋地吹起口哨，“啊，这里有一只，嘿嘿，你真不幸……”

　　　　趁这个功夫，悄悄打开天花板的玻璃下到赌场内部，沿钢梁而下，抱住柱子滑落地面，我看到石英将最后一名刑警的尸体丢到地上，仰天怪笑起来。

　　　　打开枪盒，取出B1上膛，然后深深了口气。

　　　　“喂，你也该出来了吧？”

　　　　心头一凛。我微微扬起头，从高台顶看过去——石英已经转过身对着我的方向——被发现了么，果然Cyan的感知能力太BUG了……既然如此只能硬上了。

　　　　※消失。

　　　　正要站起，耳边的声音骤然隐去了。

　　　　石英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异状，微微皱起眉头。他不再说话，而是朝高台走来……然而不论是皮靴的足音，还是拐杖的敲击……完全听不到……

　　　　距离只剩不到一尺，我紧紧贴着高台侧壁，只等他一出现在视野上空就立马开火——然而事情好像和我预料的有所不同，视野前方——赌场后厅的台球桌后突然蹿出一个金发少年，慌不择路地扒住楼梯直奔而上。

　　　　唰！

　　　　听觉恢复的同时，大红袍从头顶掠过——石英跃下高台，向少年逃窜的方向追去。原来是在追那个人吗，看来似乎没有发现我躲在下面——机不可失！

　　　　我抬起B1瞄准后心开火——却见大气中吐出血红色十字，由交叉点向四角飞快延伸。石英明显抽搐了一下，从半空中狼狈地跌到地上。

　　　　“唔呃，啧，谁敢……啊……是你。”

　　　　石英恶狠狠地回过头来，我不等他口出恶言又是一枪，这一下直接往脸上打。却见绿色的波纹在他的鼻尖处荡漾了一下，就听到金属弹壳落地的声音。

　　　　尽管之前已经见到了，此刻我仍然吃了一惊——不过显然没多少时间用来表达惊讶了，石英很快爬起，向我一杖打来。我翻身上了高台，随即从旁边跳了下去，也朝着楼梯方向冲去。

　　　　“别想跑，你这小畜生！”石英尖叫道。

　　　　我心中又惊又疑，按理说被B1直接命中心脏不死也该半残了，叶凡就是个很好的例证，为什么这自恋狂会好像没怎么受伤的样子呢。

　　　　“想玩猫捉耗子吗？”身后又传来石英的叫嚣。

　　　　奔过拐角的刹那间，听觉又失灵了。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身后的一个包间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我拽了进去。

　　　　身体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我迅速擒拿了那只手腕，将那人反身扣住，死死压在墙上。

　　　　“哎呦——放手放手，我不是敌人！”他痛叫道，声音略微有点正太，稚气未脱？

　　　　定睛看去，原来是之前跑上来的金发少年。

　　　　“能听到吧？喂，这里可没有结界啊。”

　　　　“果然之前听不见都是你搞的鬼吗，你是谁？”

　　　　“奥蒂斯？飞麒。”

　　　　“……你就是飞麒？”

　　　　我松开少年。他揉着肩膀，一脸不高兴地回过身来：“啧啧，真是的，亏我好心帮你，还真是不领情啊。”

　　　　“嘘。”我示意他噤声。自恋狂粗重的喘息从门口游了过去。

　　　　“没关系的，他听不见咱们的声音。”奥蒂斯虽然脸上写满了自信，音量上却不敢放肆，“【混沌领域】的半径是50米，不过我身边半径1米之内是一个中空领域。”

　　　　“也就是说在这50米半径的范围内听觉会丧失，除非呆在你身边么？”

　　　　“就是这样，所以我才是Hider啊。”

　　　　“挺不错的能力，话说你在这里干什么？”瞧你年纪轻轻，莫非是卧虎藏龙的赌神？

　　　　“我本来在车展，然后发现自己被几个可疑的人盯梢了，慌不择路逃到这里，却没想到居然会碰上大面积冲突——貌似追赶咱们的这家伙出老千，惹得其他赌徒火冒三丈，就……”

　　　　我心道这么蹩脚的说辞你觉得我会信，不过也没时间和他争了，令我在意的是，这里明明是克鲁尔的根据地，赌场闹了大乱子怎么都不见有人出面收拾，人都该死的跑到哪儿去了？

　　　　“出来，两个小兔崽子，我知道你们在这儿！”

　　　　听脚步貌似石英又从尽头处折了回来，这家伙已经没心情玩躲猫猫了么？我听到远处的包间门被杖头“嗵”地敲开，随即是第二间、第三间——

　　　　坐以待毙停在这里迟早会被逮个正着。“糟了糟了糟了，怎么办？”飞麒脸色有点白，看向我。

　　　　我摇摇头，伸出手指放在嘴前，之后我意识这多此一举。对方是听不见的。

　　　　嗯，那就好办了。

　　　　更换子弹。屏息。我让吓得哆嗦的金发少年往里站，自己走到门前，心中仍在默数……第六间，第七间，第八间，就要到我们这里了……

　　　　上膛，枪口对准了包间的门……然而脚步在门口戛然而止，自恋狂并没有开门……被发现了？可是怎么会呢。

　　　　“我有预感你们就在里面，而且正拿枪瞄着我。”门外，石英油滑的声音再度响起，“嘿嘿嘿，要知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乖乖自己出来受——”

　　　　我突然冲了上去，使出十成力一脚踢中门背，门顿时脱出边框飞撞出去，直接糊在石英的熊脸上，迫使他连连后退歪在墙上，我紧跟着对准他的胸口就是一枪，然而子弹只打出了一个逐渐扩大的环——切，又被无效化了。

　　　　“快跑！”我冲飞麒吼道，转头一看我就吐血了，这熊孩子一定是慌了，竟然朝着走廊尽头那没有路的地方奔去。

　　　　“喂，往哪儿跑呢！”我只好跟了过去，两个人一起跑到尽头的窗户边，回过身来，却见石英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眼神癫狂地瞪着我们。

　　　　“让我出尽了洋相……混蛋……”他举起手杖，“我会好好报答你们的，首先敲碎你们的周身关节，然后用杖尖……将你们的眼球慢慢捣碎……”

　　　　飞麒打了个寒颤。我只是端枪迎住石英。

　　　　“在死前能告诉我一件事吗，为什么之前打中你的那次，你却没事一样？”

　　　　“哼，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就放下无上的尊严向你们简述我的强大之处吧，虽然只言片语并不能涵盖一二，哼哼——我的能力是【判定】，判定成功则攻击将无效化；即便判定失败，也能抵消80％的损伤。”石英咧嘴笑道，“这都是运气决定的，运气改变命运，命运左右人生。嘿嘿，幸运的是，我一直很幸运。”

　　　　——不幸的是，你一直很逗比。

　　　　“那你还用出老千？”

　　　　“不是我，是其他人从中作梗！凡人一向只是嫉妒我的好运，才把恶名都加在我身上罢了！再说赌台上亡命之徒还少吗，一两句口角不合就拔枪了的比比皆是，”石英显然气得够呛，“好了够了多说无益，速速结束掉这一切吧，我可不想在你们身上浪费更多的时——”

　　　　“跳！”我吼道。

　　　　飞麒撞开墙上的玻璃飞了出去，石英一看立马冲上来，我又是一枪打出，可惜被无效化。见攻来的铁杖势头凶猛，急忙低身躲避，头顶窗棂被击得粉碎，趁他回杖的功夫，我跳入空中又是一枪，依然被无效化——借后坐力整个人向后飞去，从窗户上掉了下去。

　　　　飞麒和我双双摔在塑料大棚上，直接在那上面撞开一个豁口，掉入内部，摔进一堆货箱。我爬出来扫视一周，发现这是一间小型仓库，四周全是货物堆成的小山。小山与小山之间仅有一米宽的过道。

　　　　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坎瑟情报中记录过的，卡西诺赌场搞幕后非法交易窝藏大麻可卡因的地方。在这数不清的货堆中只有0．5％的箱子装有毒品，即便警方前来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什么。

　　　　头顶破损的天花板不停漏水下来，将我和飞麒淋成了落汤鸡，好容易从那堆货物上爬下来，刚瘫倒在地，就听到一边仓库的门打开了。

　　　　“真是不依不饶啊。”我咬牙道。

　　　　“肿么办？”飞麒急道，“既然他听不到，不如我们赶快离开吧！”

　　　　“不，”我旋开iTime，用冷静的声音道，“我有个计划需要你协助——听着飞麒，今天我们要在这里，打倒石英？巴拉特。”

第40章　03。8　混沌领域（）　
噔、噔、噔。

　　　　皮靴的足音时远时近地回荡在耳畔，其间夹杂着黏哒哒的泥水声。

　　　　大红袍在无风的空间中随着石英的移动而低伏。飞麒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看向我，见我点头，他咬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冲了出去，横在石英行进的过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