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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风衣男向旁边墙上一滚，整个人突然卷作一团，撞碎了玻璃，跌入下方广阔的候车大厅。我跑过去往下一看，我勒个去，至少有二十米高，就这么跳下去真的大丈夫？

　　　　风衣男落地之后还没站稳就继续朝前跑，我一看有点急了，左顾右盼发现身边有一架管道，于是扒住就往下溜，手磨得生疼，此时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落地之后我就蹿了出去。

　　　　这间候车厅貌似是新增加的，目前还在修葺期，所以并没有成排的座椅。大厅空荡荡的，只有起支撑作用几根柱子，以及两三个临时的铁架子。光线从头顶上方作为步行街路面的、罩着黄布的玻璃板透进来，使得整个空间视线发黄，仿佛笼着一层薄薄的晕，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又跑了几步，风衣男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正巧站在最明亮的一片阳光下，所以显得非常戏剧性，就好像事先安排好的场景一样。

　　　　我听到一阵笑声，笑容里满是得意，却掩盖不住气虚的体质。接着风衣男转过身来，帽檐下露出一张憔悴的脸颊，黑眼圈很深，这家伙怎么看都是个重病患者，大概二十一二岁年纪，目光有些呆滞，又有些凶狠。

　　　　“深海鱼？”试探着问。

　　　　又是一阵笑声（这么凄惨的笑容你还是停止吧），风衣男摇了摇头。

　　　　“很遗憾，我叫叶凡。”

　　　　脑海中涌过一道电流。叶凡（Leafun）这个名字我也见过的。这家伙也是Cyan没错。

　　　　Hider（隐者）

　　　　并且……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伙……

　　　　“你就是蓝雨吧。”他缓缓道，“杀人机械？哼哼，我正要找你。”

　　　　“听起来好像是你故意把我引到这里的。”

　　　　“是这样，”听到我的嘲讽，他居然认可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的能力。”

　　　　“你的能力？——逃跑吗？”

　　　　“不，我的OA比较抽象。”他双手抱臂，“【伪装暗示】，是能够扭曲别人心理意图的能力。”

　　　　“骗人的吧，这么说你暗示我了？”我表示不信，“没感觉。”

　　　　“你刚才，认为我是凶手吧。”叶凡朝前踏出一步，脸上的笑容更加阴沉，“你为什么对我穷追不舍，根本不去怀疑自己的决定？”

　　　　“那是因为……”想要辩解却突然卡壳了，之前仿佛有千万种理由，就像考试的时候面对一道选择题，心中断定就是某个选项的决然，然而出了考场整个人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的那种恍惚。

　　　　的确，刚才一连串行动真的缺乏思考。我怎么会做出这种武断的决定？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干的。顺带一提，我不仅对你下了暗示，对周围的人也一样。警方永远不会发现这场事故的真正凶手。”他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甚至可以让他们怀疑你。”

　　　　“开什么玩笑，假如你真有这种能力，又为什么对我下暗示，单单让我怀疑你？”

　　　　“你是敌人啊。”叶凡眯起眼睛，又向前走了一步，“既然两大杀手世家均参与了战争，没理由不相信四大杀人机械会缺席这么华丽的舞台。”

　　　　“也就是说，你想要在这里干掉我吗？”我冷然道。

　　　　“没错，即便你作为人类再强，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真是不幸啊，你以为白天就不会遇到危险吗？一个人四处乱转，嗯？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蓝雨。”舒缓而傲慢的语调，叶凡缓缓抬起头来，眼眸中吐出一丝血红。

　　　　“你会死在这里。”？

第28章　02。9　直觉（）　
靛色风衣一摆，叶凡朝我冲过来。

　　　　明明是Cyan，这家伙速度却并不快，进攻的动作很好把握。看准他的来势，我微微侧过身子，【只要避开这一拳，立马就能进行反杀】——

　　　　啪。

　　　　令人错愕的是，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叶凡的第二拳已经由下向上打来，拳速仍然不快，【向后撤开一步就能够】——

　　　　啪。

　　　　腹部中拳，力度相当沉重，与叶凡本人瘦弱的体形完全不成比例。我不禁弯下腰去，眼前，敌人的膝盖朝我的脸骨飞快顶上来，第三击——【看起来软绵绵的力道，完全可以承受一下】——

　　　　※不！在最后一秒做出了正确选择，手肘击开爆头的膝盖，紧跟着向前打出直拳。

　　　　叶凡被我击开寸步，却很快站稳脚跟再度冲来——【迎上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开什么玩笑，这、这不是我的战斗方式……

　　　　挥开脑海中杂乱的念头，叶凡已经逼至身前，狠狠打中我的胸口。

　　　　唔、啊啊。

　　　　向后趔趄了两下，然而，仅仅是很疼的程度，如果是鲁宾的话，或许胸口会被直接击穿吧。果然这家伙的攻击强度并不算高，自己有胜算……【不，毫无胜算，除了逃跑别无选择】……

　　　　“呃啊啊啊啊啊——”

　　　　我大吼起来，算是急中生智还是被逼急了呢，满脑子不受控制的思维被歇斯底里的狂吼暂时切断，我朝附近的柱子跑了过去，叶凡并没有追来……【别跑了，没有用的】……

　　　　该死，给我停下来，这个声音！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被自己玩死了，我甚至有种想要将自己脑壳挖开的冲动。

　　　　退到柱子后面的阴影里，“哈、哈”地喘着气，满目泛黄的视线开始扭曲……寂静的大厅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噪音……从柱子后面探头过去，我看到叶凡将一根铁叉从铁架上抽了出来，如同拿着长枪的武士，披着一身金辉，向我所在的方向漫步而来。

　　　　※武器。

　　　　对了，这时才想到自己也是有武器的。我一边将手探向衣服里的B1，一边旋开iTime，点出叶凡的资料……争分夺面地检索可用信息……太狼狈了，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要将这些怪物的资料全部记牢。“临时抱佛脚”的下场一般都很惨，动不动就考试的高中生最能理解这句话吧。

　　　　＇Cyan…data…loading…＇感染者资料获取中……

　　　　快，再快点……我暗自焦急，细听叶凡的脚步……不断接近中……

　　　　＇Cyan…data…retrieved，opening…＇Cyan资料获取成功，正在打开……

　　　　叶凡（Leafun）

　　　　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并患有散发性脑炎，由此引发的瘫痪和癫痫使之长年卧床不起（可以理解为在被SNV感染之前基本是个废人）……始终否定主治医生对病情的诊断，坚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康复起来……

　　　　＇iTime…Data＇数据

　　　　＇Leafun＇…Age：22，Height：158cm叶凡年龄：22岁，身高：158cm

　　　　…Sub。3…＇Hider＇三号实验体定位：隐者

　　　　▌OFF．D

　　　　▌DEF．D

　　　　▌MOV．F

　　　　▌AWN．C

　　　　▌ORG．D

　　　　由于宿主体质非常脆弱，导致BA加成微乎其微……仔细看看，这家伙其实并没有比人类的机能强大多少，尤其是“移动”一项还不如我，怪不得他的攻击拳路很好掌握。

　　　　现在唯一值得担心的，是Cyan特有的原生能力。

　　　　伪装暗示，吗。

　　　　咽了口唾沫，背脊紧紧贴住石柱……这家伙能够修改他人的潜意识，这就相当于降低了对手的即战智商，以此来弥补自身战力的不足……不过，应该有办法的……

　　　　眼角骤然一黑。

　　　　叶凡突然跃入视野，锋利的铁叉紧随而至——【向左边躲开、不，右边】——

　　　　可恶，又是误导吗——索性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我停留在原地，只手握住了刺来的铁叉，掌心顿时被切开一道血痕，然而这一下毕竟是握住了，我架开铁叉，对准叶凡一脚踢出。

　　　　叶凡躲开的同时将铁叉向后一拉，想要回枪二度进攻，谁知我丝毫不松手，继而顺着他向后拉的这一下迅速贴近——【攻击心脏，能直接干掉他】——

　　　　才怪！

　　　　我大喝一声，无视经验的判断，对准叶凡的脑袋挥出重拳，却被他冷笑着躲了过去。

　　　　“这回的暗示可是真的哦！虚虚实实，你能分清楚？”

　　　　力道全赌在这一拳上了，手上顿时脱力，铁叉被叶凡抽了回去。我瞪圆了双目测过脸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切都似乎变成了慢动作。

　　　　铁叉贯着黄晕的光朝眼球刺来……【朝左边躲】、朝右边躲，【向后仰倒】，俯身低首……【究竟铁叉会不会中途变向】，究竟向哪一边躲避才算正确，【究竟叶凡的暗示是实是虚】，究竟我现在的想法是不是被强加的……

　　　　很重要吗？这些问题。

　　　　瞳孔中绽放出冰的色彩，空无的色彩，一切回归本质的色彩。

　　　　没错，如果说思考产生的结论是错误的，是被篡改了的话，没关系。我还有可以依赖的天赋，那也是，杀人机械猎取敌人生命的最原始本能。

　　　　心跳在一瞬间冷却，冻结的时间加速流转。

　　　　结果，面对叶凡的进攻，我只是微微侧开头。前者大吼一声“着”，铁叉轻易穿透了我的肩膀，如同筷子扎穿豆腐般随意，紧接着叶凡的眼睛就睁大了——目光中流露出的并非获胜之喜悦，而是即将吞下失利果实的恐惧。

　　　　B1漆黑的枪口正对着他的额头，我直视着眼前的敌人，食指向扳机按去。

　　　　“不！！”

　　　　明显认出了这把武器，叶凡吼叫着向后退开，这一下动作倒是很快，眨眼间就同我拉开了十几米远的距离。

　　　　“没用的，这座大厅都在我的射程之内。知道吗？交由他人判断，远不如自己判断。”我冷冷道，“真可惜，你只会暗示，却不能读心。”

　　　　“你、你这家伙——”叶凡恼羞成怒，止住了退却的脚步向我再度杀来，“这就是你的遗言吗，很好，因为我现在就要宰了你！”

　　　　心脏，※锁定。

　　　　“遗言这种东西，别找人代劳啊。”

　　　　在他起步的同时，枪口向上猛烈地一跳。只见叶凡身前的空气骤然膨胀，一秒之后他飞了出去，至少有七八米高度的样子，然后整个人摔在铁架上。铁架立时散了，将他压在下面。

　　　　叶凡的身体扭曲了两下，不动了……【结束了。】

　　　　一言不发，我向铁架倒塌的方向走去……【没有必要，已经结束了，我已经赢了。】

　　　　继续走着，明明是四壁高墙的大厅，耳边却像是有风来回在吹一样呼呼作响……【结束了，都结束了，离开这里吧，再往前走没有意义】……※【求求你，离我远点】……

　　　　来到铁架旁，将B1对准叶凡：破碎的风衣，胸口一片猩红——B1的威力居然如此之大，老实说我之前没有料到。

　　　　叶凡满嘴是血，几乎抬不起头来，已经涣散的目光好容易捕捉到我。

　　　　“你……连自己的想法都不信任……那你凭依的……究竟是……”

　　　　“直觉。”

　　　　“你这家伙……”叶凡突然咳嗽起来，汩汩血流沾满了下巴，“果然是个……怪物呐。”

　　　　“与其说是怪物，不如说是工具。”我俯下身子，“我们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微不足道的细节而已。”

　　　　“不……我还不想死……”叶凡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圆了，“好不容易才获得了再度、再度行走的权利，你没有理由剥夺！”

　　　　“并非剥夺，单纯的销毁而已。”我举枪对准叶凡的脑袋，“两年前我就和Cyan交过手，那之后我明白了一件事，即便是死了，那帮头脑不正常的科学疯子也会再度重置你们的生命——现在看来，破坏掉宿主不可再生的内在构造是唯一办法。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俯下身去，盯着叶凡的眼睛，后者的视线喷出大团流红。

　　　　“不……该死的……你要做什么……”

　　　　“如果你没了脑袋，还能复活吗，病毒阁下？”我冷冷道，“怎么，你以为摆出一副可怜相我就会放过你吗——如果你是人类的话，我可以稍作考虑。”

　　　　“这就是你的立场……吗，只要是Cyan……都要赶尽杀绝？”叶凡吼道，眼眶通红，简直将要滴出血来，“为什么这样做……Cyan，我们也是……我们是……”

　　　　“你们是兵器。”打断了毫无意义的对话，“你们的存在是只能带来战争和灾难，带来无穷无尽的杀戮，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你有种……你打算干掉所有……十七名Cyan吗，哈哈……痴人说——”

　　　　呯。

　　　　枪声回落，久久回荡于未完工的候车大厅。

　　　　地板上绽开大团嫣红，在泛黄的空间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橙色。

　　　　我站起身，向来时的方向离开——是错觉吗——好似有一个声音萦绕在心头，慢慢增大功率，在胸口附近回荡开来。

　　　　【“还剩十六名。”】？

第29章　03。0　一线深蓝（）　
撕掉衣袖将左肩的伤口简单包扎，这条胳膊暂时是不能使用了。

　　　　从走出地铁车厢到现在，好像也没过多长时间吧。我寻到楼梯口，慢慢爬到通道上面。肩膀的疼痛随步伐一点一点加剧，出血也越来越多。我只得又坐下来，打算休息片刻再走。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人声。地铁站大概早就关闭了，因为是毒气事故，在事故原因排查结束之前明兰警方会一直封锁这里，直到调来专家组进行深入探究——也就是说，地铁站目前大约已经完全封闭了，我也暂时被困在地下，无法回到地面上去。

　　　　这虽然只是我的臆测，但估计没跑了，毕竟明兰的政府和警方都受制于G．S．C．L，无论是之前的星十字事件，还是这次的地铁事件，G．S．C．L肯定对事故原因心知肚明，所以警方的措施会相应地倾向于“保密”，将现场完全封闭起来，避开公众的视线后再确定是否存在Cyan的蛛丝马迹。

　　　　……

　　　　思路是什么时候中断的，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记得再度清醒的时候，自己正拖着受伤的肩膀在通道中继续前进，究竟已经走了多远，又要再走多远，心里完全没有想法，直到视野远端浮动出一片晃眼的白光……咦，难道并未关闭？

　　　　神智渐渐清醒，加快步伐走过去，踏上一级级通向地面的石阶。

　　　　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个人，似乎已经站了很久的样子。难道是在等我？——坎瑟？

　　　　捂着肩继续前进，那人渐渐清晰起来：鲜艳的大红礼服，金黄的毛穗披肩，染成了怪异橙色的锅盖短发，一只手攥着毫无实际作用的绅士杖——尖下巴的男子正居高临下俯视着我，在他身后，地铁站出口的门不自然地歪斜着，显然是用暴力打开的。

　　　　“你小子干掉了叶凡呐。”男子发出装腔作势的声音，“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共感还是能起作用的，但我已经感受不到那家伙了。”

　　　　心头一凛，不禁站定脚步，和男子抱持一定距离相对对峙。

　　　　这家伙、这家伙也是Cyan！

　　　　该死，别说眼前他看起来比叶凡强壮许多，单是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加时赛了。

　　　　“初次见面，鄙人石英？巴拉特（Quartz？Barrat）。”有什么好乐的吗，他戏谑地笑着，微微鞠了个躬。我根本不想理会他……头顶上方的白色灯光越发刺眼起来……我还以为那是外面的天光……等等，为什么灯光会如此明亮……

　　　　下意识抬腕看了看手表，心里猛地一震。

　　　　晚间9点55分。怎么会……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喂，他人讲话的时候，专心聆听才是礼貌的做法。”石英皱起长板鼻，“还是说，你已经紧张到不知所措了，如果是后者——”

　　　　“你是深海鱼？”我道。

　　　　“对。”他笑眯眯地看着我，“——骗你的，深海鱼就是深海鱼哦。话说回来，你运气不错。”

　　　　“什么？”我皱着眉头，见他一步步逼近，立即按住了B1的柄。

　　　　“运气，你明白吗？没有运气，人将一事无成。”他用尖细的嗓音侃道，“正因为我相信运气，才受到幸运女神的偏爱，被这感染率仅有千万分之一的神圣力量附体。我是明兰的幸运大使，也是未来的赌神。知道为什么吗？我有凡人不具的强运，我是上帝的选择，这些都是与生俱来的资质，你们这些庸者嫉妒也没用哦。”

　　　　我皱着眉头注视石英，心说真是自恋癖严重啊，看他轻松的神情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这不奇怪，在Cyan面前再强大的人类也会显得渺小，所以他们才会往往摆出一副轻视的姿态。

　　　　不过，这正是以弱胜强的绝佳前提。

　　　　短暂的停滞令身体状态有所回暖，我看准他分心的空隙，突然拔起腿，绕过石英向出口跑去，他立即挥出长杖，被我低头躲过——三步、两步、一步——终于重返地面！

　　　　外边已然漆黑一片，街上亮着点点街灯。

　　　　身后传来石英戏谑的笑声，尖细尖细的，大约在他眼里这场对决不过是单方面的玩弄猎物罢了……不，或许连对决都称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