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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振邦退下来的时候，任侠歌与几个空降兵战士已经动手挖了起来。

最后几组蓄电池被拿去为电台供电，所以官兵们只能用工兵铜在抗压门旁边的土墙上挖掘。那是一堵厚度超过两米的土墙，挖掘的难度肯定不小。

这时候，叶振邦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看到庄仕佑的空降兵战士都愣了一下，有的还放下了手上的工兵钏，有点不知所措。

不管怎么说，庄仕佑才是连长，叶振邦只是“代连长”。

“听说二排的兄弟被埋了，我能帮上忙的吗？”庄仕佑的声音微微发料，只是能够鼓起勇气，已经很不错了。

叶振邦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工兵钏取下来递到了上尉连长的手上。

庄仕佑朝叶振邦点了点头，深吸口气，走到了第一线。

诸葛宏彦趁此机会朝任侠歌递了个眼神，让他盯住连长。

两人没再耽搁时间，轰炸过后，美军很快就会攻上来，外面的战斗更需要两位经验丰富的战地指挥官。

卷一　时势英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拼死突围

虽然说要想夺取或者摧毁电台就得占领二零九高地，但是与十七日的战斗相比，美军打得更加积极主动。

F…15E投下炸弹后，AH…IZ机群到达战场上空。

此时，装满陆战队官兵的MV…22已经起飞。在AH…IZ提供的火力掩护下，MV…22毫不费力的将美军送上了二零九高地。

与十七日白天的战斗一样，美军非常轻松的占领了地表阵地。

不同的是，美军没有就此止步。

占领地表阵地后，美军开始搜索地下坑道的出入口。

因为美军在山顶村北面集结，离高地还不到两公里，所以没花多少时间，MV…22机群就将更多的美军，以及一些重要的武器装备送上了高地。

最初一个小时，空降兵守得非常艰难。

不是没有办法抵挡美军步兵，而是没有办法对付那些在四周盘旋的武装直升机。

叶振邦早就料到会再次丢掉表面阵地，也知道只要美军从空中进入，就算把全连官兵都派上去也守不住地表阵地，所以只能让出地表阵地，利用上腰上的火力点与观察点，与美军纠缠，争取拖到天黑。

问题是，美军已经熟悉了这套战术，知道在山腰上有不少火力点。

要不然，也不会在陆战队踏上二零九高地之前出动武装直升机。

要想对付高地上的美军，首先就得干掉那几架“蝰蛇”。

空降兵做了几次尝试，结果都失败了。

可以用单兵防空导弹对付笨重的运输直升机，甚至可以偷袭飞得太低的攻击机，可是用来对付有所防备的武装直升机就太勉强了。不是说单兵防空导弹的威力太小，而是打不中武装直升机。

几次失败的尝试不但没有打下一架直升机，还牺牲了几名导弹射手。

万幸的是，武装直升机不是坦克，即便从宜兰县飞过来，携带的燃油也只够在战场上盘旋一个小时，在航空燃料烧光之前，AH…IZ必须回到宜兰的临时机场。

在这一个小时里，空降兵丢掉了上面两层坑道。

因为那两层坑道早被炸毁，所以对空降兵的防御体系没有产生多大影响。

AH…IZ机群飞走的时候，美军攻入了第三层坑道。准确地说，是找到了山腰上的第三层坑道出入口。

在地下坑道里战斗，不但是美军的噩梦，也是空降兵的噩梦。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叶振邦肯定希望在地面上与美军拼个你死我活，而不是像耗子一样在地下与美军周旋。

并不是所有人都不适应，诸葛宏彦就是个例外。

在守卫第二层坑道的战斗中，这位副排长硬是在美军的火力压制上爬了上去，用那把缴获的狙击步枪干掉了一名美军上尉，把美军的进攻行动延迟了十五分钟，不然在AH…IZ撤走之前美军就将攻入第三层坑道。

这点差距，改变了几十名美国大兵的命运，也改变了几十名空降兵的命运。

当空降兵引爆埋设在第三层坑道里的炸药，活埋了进入坑道的几十名美国大兵，美军指挥官才意识到，下面肯定还有一层坑道。就算空降兵有死战的决心，也没有理由这么早就与几十名美军同归于尽。

美军指挥官一边组织人手把埋在坑道里的官兵救出来，一边呼叫空中打击。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

因为第四层坑道距离地表肯定超过三十米，能在前几次轰炸中幸存下来，表明修得足够牢固、一般的炸弹对付不了，必须使用两千镑、甚至更大的钻地炸弹，而美军两栖攻击舰上没有这样的弹药，AV…8B也无法携带这样的弹药，所以只能向空军提出请求，让F…15E来执行轰炸任务。

美军指挥官发出请求的时候，F…15E机群刚刚回到嘉手纳空军基地。

在二十多年前的海湾战争中大显神威的“攻击鹰”早已青春不在，如果不是F…22A的采购数量非常有限、F…35A的生产计划一再推迟，找不到合适的替代机种，“攻击鹰”在两年前就应该退役了。

要想再次挂弹起飞，光是准备工作就需要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下午六点半之前，F…15E不可能到达战场。如果算上任务规划的时间，能在七点三十分之前投下炸弹就很不错了。

美军突然停止进攻，在表面阵地上构筑防御工事，连叶振邦都感到有点惊讶。

虽然第三层坑道与第四层坑道没有联通，但是美军找对了方法，只要照着这个办法，一步一步的从上往下攻，肯定能在天黑前有所斩获。

如果能够弄来几辆步兵战车，用机关炮在山脚下仰射山腰上的火力点，美军的进攻速度还能加快不少。

对于空降兵，美军停止进攻不见得是坏事。

接下来几个小时，空降兵趁美军营救被困的陆战队，在阵地上放冷枪，让美军无法顺利救出那几十名官兵，也就无法扩大阵地范围。

战斗进行到傍晚，美军才放弃了营救行动。

不是空降兵的破坏行动让美军无法展开营救，而是生命探测仪显示被埋在地下的几十名陆战队员已经丧命，营救行动失去意义。

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加上挂着炸弹的F…15E战斗机已经上路，美军没再进攻。

重要的是，空降兵也没再反击，而是在准备突围。

甄志明的话说得很清楚，天黑后突围，与石磊磊上尉率领的侦察部队会合，一同前往杨梅镇。

问题是，突围绝对不是所有人一股脑的冲出去。

与撤退不一样，突围不需要有人断后，但是得有人去引开敌人的注意力，特别是在敌人拥有绝对兵力与火力优势的情况下，必须有人做出自我牺牲，去引开敌人的注意力，让大部队趁机冲出去。

叶振邦不想当英雄，可是必须有人站出来。

毫无疑问，站出来的不止叶振邦一个人。

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当英雄。

“必须有人留下来。”叶振邦扫了眼几个跟着他从血火战场上走出来的兄弟。“连长是个什么角色，你们也很清楚，二排长受了重伤，一排长得带着连长与伤员，其他几个班长能带好手下的兵就不错了。

必须有人留下来，掩护甄志明与任侠歌，带着排里的兄弟突围，你们自己做决定吧。”

“老叶，我可不需要别人掩护。”甄志明呵呵一笑，还故意拉了拉肩上的枪带。

虽然只是军医，很少有机会拿起武器战斗，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场战斗，甄志明早就是一名老兵了，有需要的话，他能像其他战士一样作战。

“我也不需要。”任侠歌赶紧跟了一句。

“那总得有人带路。”叶振邦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最后一包香烟。这是甄志明从后方带来的黄鹤楼。

接住排长递来的香烟，几个老兵都避开了排长的目光。

虽然没人认为带队突围是孬种，但是几个老兵都觉得在这个时候丢下排长，绝对是胆怯的表现。

“我的伤已经痊愈了，不碍事。”陶安康反应非常快。

“没有我们的机枪，美军会认为我们是大部队吗？”卢鼎炫故意把住了柯良雄，表明两人异常一致。

“我可是路盲，不能带队。”池锐刚朝旁边的甘应明瞥了一眼，似乎在暗示叶振邦。

注意到池锐刚的小动作，甘应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班副，我……”

“你的意思是，让我带队？”叶振邦一下就把话给说死了，“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只能由你带队了。”

“我……”

“说实话，要是别人我还信不过。”叶振邦把香烟递到甘应明手上，顺带拍了拍甘应明的肩膀，“还记得在清泉岗机场突围的时候，我给你说的话吗？如果我们回不去，九连三排就是你的了。”

“放心吧，我肯定能活着回去。”诸葛宏彦走了过来，替甘应明点上了香烟。反正就要突围了，在坑道里抽两根烟也不碍事，“到了杨梅镇，记得帮哥几个占个好营房，准备好热菜热饭。”

“还有热水，要是能在吃饭前泡上个热水澡，那就完美了。”卢鼎炫补充了一句。

“最好还有两个小妞给你搓背。”池锐刚也开起了玩笑。

“泰式按摩？”陶安康在旁边附和了一句。

叶振邦笑着摇了摇头，一如既往的没有加入进去。“废话不多说了，带兄弟们回去。半个月前，他们还是新兵，经历了这场战斗，他们不再是新兵，而是九连的宝贵财富，是真正的战士。”

甘应明猛吸了两口烟，长出口气，说道：“大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说什么，我会准备好热饭热菜热水，热妞就别想了，我自己都想要呢。如果哥几个没有回来，替我在下面占个位置，我会很快来找大家。”

叶振邦点了点头，拍了拍甘应明的肩膀，没多说什么。

其他几个空降兵也拍了拍甘应明的肩膀，算是做最后的告别。

炮击已经开始，宣告美军的夜间进攻即将开始。这也是美军耍的小花招，因为在以前的炮击中，空降兵都会退入坑道，等到炮击结束后再冲上来。只要空降兵再次撤回去，等到战斗机投下重镑钻地炸弹，恐怕再也出不来了。

问题是，美军并没想到，空降兵会在炮击的时候从坑道里冲出来！

卷一　时势英雄　第一百四十二章　面子问题

虽然只有几个空降兵冲上了阵地，但是美军很快就发现这几个空降兵与众不同。

除了极为准确的枪法之外，这几个空降兵还很有章法，比如在规避炮击的时候，总会选择最近的弹坑。

只有最有经验的战士才知道，刚刚落下炮弹的地方最不容易遭到炮击，也最为安全。

这几个空降兵两两一组，交替掩护，随时有一名空降兵向注意到他们的美军开火，让另外一名空降兵趁机往前冲出好几米。交替的时候，空降兵很少停下来，也很少交流，仿佛知道战友要做什么。

说得直接点，两个配合到位的空降兵就像是一个大脑在指挥。

毫无疑问，那几个空降兵是老兵，货真价实的老兵。

被接连干翻好几个之后，美军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那几个空降兵身上。想到昨天晚上一个营的日军都没能顶住空降兵的反击，一个小时不到就被击溃，三百来日军当了俘虏，美军哪还顾得上正在落下来的炮弹，立即组织起防线，用轻重机枪、自动榴弹发射器、甚至是火箭筒向那几个空降兵开火。

也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路空降兵从二零九高地北面山坡上的秘密出口钻了出来，趁着美军集中力量对付那几个冲上高地的老兵，迅速溜下高地，朝着龟山镇方向而去。因为南面的莺歌镇在日军控制之中，东边又是美军的地盘，加上西边通往桃园县城的山路已经被美军控制，所以空降兵只能向北面突围，接应的侦察兵也守在那边。

问题是，空降兵严重低估了美军的战场监视能力。

叶振邦他们攻上阵地的时候，美军就调动了好几架无人侦察机，密切监视二零九高地上的一切动静。发现只有几个空降兵冲上了地表阵地，后方的美军指挥官就意识到，空降兵很可能会突围。

这个时候，高地上的美军已经发出了支援请求。

美军指挥官没有含糊，除了让日军立即炮击、以免伤到自己人之外，立即呼叫了空中支援，让两栖攻击舰上的AV…8B与AV…IZ立即赶过来。

最先赶到的不是陆战队航空兵的飞机，而是空军的F…15E。

四架各自挂着四枚钻地炸弹的F…15E将在十五分钟炮击之后再次轰炸二零九高地，而这次美军将炸弹的引爆深度设在了三十五米以上。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二零九高地的山头已经被炮弹与炸弹削去了好几米，所以这刚好是第四层坑道的深度。

因为没有发现更多的空降兵，所以美军指挥官没有撤销轰炸。

不管怎么说，美军指挥官有理由相信，还有几十名空降兵藏在地下。

问题是，当美军无人侦察机发现那几十名从高地北面山腰上钻出来的空降兵时，美军指挥官已经来不及撤销轰炸，甚至来不及改变轰炸目标了。

虽然钻地炸弹不会在地面爆炸，而且在地下爆炸后对地面人员没有多大威胁，但是在炸弹落下的时候，阵地上的美军仍然缩了回去。

美军突然停止开火，提醒了还在疯狂推进的叶振邦等人。

“快卧倒！”诸葛宏彦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因为不知道美军到底使用的是什么炸弹，所以几个空降兵都头皮发麻，觉得死神已经伸手抓住了他们的衣领。

炸弹落下时的呼啸声非常尖锐刺耳，好像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有经验的老兵都知道，这表明炸弹是在数千米的高空投下的，接近地面的时候速度已经非常快了。

那就意味着，炸弹能够凭借惯性钻得更深一点！

地面一阵抖动后，尖锐的声响突然消失，仅仅平静了不到零点一秒，大的好像被猛的敲打了一下的鼓面，突然震动了一下，接着就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最后才是几股暗红色的火焰从炸弹的落点处喷了出来。

“快走，快走！”诸葛宏彦冲过来，抓住叶振邦的衣领，拖着他往阵地南面跑去。

起他几个空降兵也反应了过来，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没让诸葛宏彦拖多远，叶振邦就翻身爬了起来。

理智告诉叶振邦，不管躲在坑道里的兄弟有没有冲出去，都应该为自己考虑了。如果地下的兄弟已经冲出去了，那么美军投下的炸弹不会收到任何战果。如果空降兵还留在坑道里面，那么谁也救不了他们。

这次，叶振邦他们没有开火，因为那只会把美军吸引过来。

对逃命来说，引起百八十名美军注意，肯定是最糟糕的结果。

万幸的是，美军受到的冲击比几个空降兵大得多。按照计划，美军应该在轰炸之前撤退到高地西侧，避免误伤，结果受几个空降兵牵制，只有不到一半的美军在F…15E投下炸弹之前撤退到了高地西侧，其他美军都分布在高地上。虽然误伤并不严重，但是美军与空降兵的处境一样，都在炸弹的影响范围之内。

空降兵在为活命拼斗，美军只为了占领高地。

既然空降兵没有打过来，为什么要打过去呢？

问题是，美军指挥官可不会这么想。

几天前，美军还在嘲笑日军，足足三个营的兵力、还有大批重型装备，竟然被一个连迫击炮都没有几门的空降步兵连挡了下来，还损兵折将，丢了一大半主战装备，到最后还让三百来官兵当了俘虏，在光天化日之下丢人现眼。

不打还好，这一打，美军才认识到，那不是一个简单的空降步兵连。

虽然在十七日晚上把包袱丢给了日军，美军没有丢脸，但是到十八日下午，美军出动四个营的兵力，还连续呼叫了好几次火力支援，仍然没能打下二零九高地，甚至让几十个陆战队员被活埋，美军也算丢足了面子。

打到这个地步，不打出个名堂来，美军指挥官肯定无法向上面交代。

也就在这个时候，陆战队航空兵AV…8B到达战场。

因为美军吸取了前几天的教训，将一个中队的AV…8B部署在宜兰临时机场，所以这次空中支援来得非常迅速，在发出请求后二十分钟就到达了。

见到从东南方向飞来的攻击机，叶振邦等人都吓了一跳。

对付几个空降兵而已，没有必要出动那么多攻击机吧。

AV…8B机群从头顶上飞过，并且投下炸弹的时候，几个空降兵才猛然明白了过来。

那些攻击机不是来对付他们几个，而是去轰炸从北面突围的大部队。

美军投下的是燃烧弹，不是普通炸弹，蹿起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夜空，也让几个空降兵目瞪口呆。

“除了老天爷，谁都帮不上忙。”诸葛宏彦抓住了叶振邦的胳膊，他能够感受到叶振邦的心情，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叶振邦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颤抖，而是愤怒而颤抖。

“操他妈的！”卢鼎炫低声咒骂了一句，显得格外冷静。

几个空降兵都很冷静，经历了这么多次生与死的考验，不管是面对自己的死亡、还是战友的死亡，都能做到平静如常。

不是他们不悲痛，而是悲痛改变不了什么。

“走吧。”叶振邦长出口气。对几个老兵，不用格外安慰。

大概是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