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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宁公主点了点头。李璇简直不敢相信，“我原是听母亲说，阿惠姐姐不是要嫁元家表哥的吗？大姑姑和阿惠姐姐的母亲自小就要好，她和元家表哥更是从小玩在一起，只是那时两人年纪还小，就没有订婚。我一直以为，他们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应该会成亲的。”

　　义宁公主摇了摇头，“阿璇，你知道吗？前几天母后曾招见过姨母，想做媒让元家表哥娶你的。”

　　李璇这会真是风中绫乱了，这都哪和哪啊？要知道像这种世家之间的结亲，两家基本都有默契了，在北朝社会风气比较开放，相要结亲的两个孩子自小相处，婚后感情一般都比较好，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等同于毁婚的事情。

　　“姨母并没有同意，她只和母后说，已与郑家有过口头约定，不好失言。母后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姨母走了。但是第二天却叫了外祖母进宫，谈了什么我并没有听见，我是后来才知道外祖母进过宫的。”义宁公主的声音淡淡的，隐有一丝伤心。

　　李璇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平静下来，她直望进义宁公主的眼中，“阿茂，你还有什么没说。”

　　义宁公主苦笑道：“阿璇，你终于肯多想想了。”

　　“呵，阿茂，我以前没心没肺的那么明显吗？”李璇这会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是啊，要不母后为什么不喜欢你，偏偏去喜欢琬表姐。按说，你更得父皇的心不是吗？”义宁公主点点李璇的额头，“我以前就点过你，偏你总从不当一回事。我知道你跟三哥好，也不想做太子妃，就没现深说。”

　　李璇脸一红，不好意思的道：“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吗。”

　　义宁公主伸开双臂抱住李璇，感叹的说：“阿璇，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拍醒你呢？这回吃到苦头了吧？父皇的脾气是什么样的，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就敢直愣愣的撞上去。”

　　李璇乖乖的任义宁公主抱住，“当时头脑一热就进去了呗！我是真生气，姑父他怎么可以哪样呢，太让我伤心了。”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义宁公主拍拍李璇，“阿璇，二哥在外祖父的寿宴前一天是不是去找过你。”义宁公主小心的问道。

　　“是啊。”李璇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义宁公主叹了口气，小声的附在李璇耳边轻声道：“母后想让二哥娶程家三娘子，没想到二哥死活不肯，还跟母后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外祖父寿宴时，你出了事，二哥差点没疯了，被父皇关在府里，把王府砸得乱七八糟的。母后再招三娘子进宫，程家就推说她病了。结果没两天，祖母就下旨把程家的三娘子许给了五叔的儿子，还把他家的六娘子一并许给了六叔的儿子。”

　　李璇听了心中难受极了，她反抱住义宁公主，“阿茂，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

　　义宁公主拍了她一下，“阿璇，你说什么呢？我是母后的女儿，大哥的嫡亲妹妹，我不帮着大哥，还有谁能帮他。祖母一向不喜欢母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就算没有你，她也不会让二哥就这么娶了程家的嫡女的。”

　　“再说，女儿嫁出去总是外人，媳妇才是自家人不是吗？二哥娶程三娘子并不一定有我嫁给程大郎君来得效果好。”

　　李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这么勇敢的接受了她的命运，担起了属于她的重担，而她呢？相比之下，真是让她汗颜极了。

　　李璇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的落了泪，“阿茂，你不难过吗？”不难过吗，明明可以更幸福的。

　　义宁公主轻笑出声，“程家大郎君英武爽朗，是大齐难得的好儿郎。阿璇，难道不相信我能过得很好吗？”

　　“是，阿茂姐姐这么貌美如花，那程大郎君一定会拜倒在姐姐的裙下的。”李璇抹去了眼泪，“阿茂，你一定要过得快快乐乐的，如果那程大郎君敢欺负你，我就组团去揍他。”说着，还用力的冲着空中挥了挥小拳头。

　　“组团？”义宁公主眨了眨大眼睛，没太明白。

　　“嗯，组团，就是找好多好多的人，一起去揍他。到时候阿茂姐姐不许心疼哦。”

　　“嗯，如果他敢欺负我，阿璇要替我出气哦。”义宁公主郑重的点了点头，说完，她看了李璇一眼，两人都笑出声来。

　　“阿璇，你要小心，母后把阿惠嫁了大表哥，一定会想法子让元家哥哥娶你的。”笑闹过后，义宁公主附在李璇耳边悄声的说了一句。

　　李璇点了点头，“阿茂，你放心吧，大姑姑不要我做她儿媳妇的。”

　　义宁公主起身下塌，她背对着李璇轻轻的说：“阿璇，咱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母后这么做也是因为二哥，你多体量她的用心，莫要怨恨她。”

　　“阿茂，也许以前我不懂，不想明白。但现在，这些我都清楚，你放心吧。她还是我姑姑，嫡亲的姑姑。”

　　“那就好。”义宁公主没有回头，“阿璇，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就走了出去。

　　“阿茂姐姐，谢谢了。”

　　第四十六章

　　住在昭阳殿余下的日子里，义宁公主经常到这来找李璇玩，两人似乎回到幼年时一样，嘻笑玩闹，简直百无禁忌。李皇后似乎也知道有点愧对女儿，也没有禁止。

　　留在昭阳殿的最后一晚，义宁公主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和李璇住在了一起。她们并肩躺在床上，久久的沉默。

　　“阿璇，你说我们生在普通人家会不会更快乐一点？”义宁公主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李璇在枕上侧过头，借着透过幔帐的烛光，看了义宁公主一眼。见她睁着眼睛，望着帐顶，愣愣的发呆。

　　“也许我们生在普通人家会为吃穿用度发愁？甚至不知道那天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李璇抿了抿唇，“各有各有苦处，平日里出游，你也不是没见过被欺压的平民女子。”

　　“这么说起来，咱们还是比较幸福的。”义宁公主转过头，对上了李璇的眼睛。

　　李璇往上拉了拉被子，将整个身体都缩到了里面，闷声道：“幸福么，不太好说。不过我却知道，只有吃饱了闲着没事做的人，才会像咱们这样想这些无聊的问题。平常人家的女子，劳作了一天之后，早就累得睡着了。就是有像咱们这样点灯熬油的，人家也在织布、绣花，那会谈幸福不幸福这么深刻的话题，没那功夫。”

　　义宁公主无语的盯着李璇一会，猛的一扯自己的被子，“睡觉。”

　　“咦，你不谈了，我好容易打起精神的。”李璇从自己的被子里伸出手，拉了拉义宁公主的头发。

　　义宁公主闷声闷气的说：“我很忙，没时间谈太过深刻的问题。”

　　“那好吧，睡觉。”李璇有点小委屈，她都准备好很多长篇大论了，结果没用上。

　　第二天，两人起床之后，看着对方脸上明显的黑眼圈，都大笑了起来。义宁公主用力的动了动胳膊，“阿璇，你睡觉是什么毛病，怎么非要抱着人呢？”

　　李璇白了义宁公主一眼，“阿茂，明明是你昨天晚上先踢我的好吧。”

　　“胡说，我的睡姿经过母后的严格教导，怎么可能踢你。”义宁公主半点也不承认。

　　李璇也没和她废话，直接拉起裙角，再扒开裤腿，指着自己小腿上的淤青，皮笑肉不笑的问：“阿茂姐姐，这个地方总不能是我自己踢的吧。看看，上面还有你腿甲划过的印呢。”

　　义宁公主脸一红，转身带着侍女，快步就往门口走去，回自己的寝宫了。

　　李璇站在屋中看着一阵风儿似的逃走了的义宁公主，呵呵的干笑道：“阿茂姐姐，你还没梳妆呢。”

　　李璇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太子陪伴下，踏上了回家的牛车。太子高殷一直把李璇送到了自己家的门口，在李璇屈膝行礼之后，温和的笑道：“阿璇，快回去吧，舅舅、舅母都等急了。”

　　李璇向门内看去，果然见自己的父母、兄长快步的赶了出来。时隔一月，再次见到家人，她觉得鼻子酸酸的。

　　太子高殷拍了拍李璇的肩膀，“阿璇，孤回去了。谢谢你这段时间陪伴阿茂。”

　　“她是我的姐姐。”李璇低声回了这句话之后，迎着父母、兄长走了过去。

　　崔氏一把抱住李璇，几乎失声痛哭。李祖纳同样红了眼圈，但他还是硬撑着，“别哭了，先来见过太子殿下。”

　　李璜指着太子车架远去的背影，悄声的提醒道：“父亲，太子殿下已经走了。”

　　“要你多话，我还没看到。”李祖纳瞪了多话的李璜一眼，再对上李璇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柔了声音：“夫人，带阿璇回府吧。”

　　崔氏拭了拭泪，紧拉着女儿的手，往府内便走。

　　李祖纳板着脸走在了崔氏身边，看似不太在意的模样，不过那时不时越过崔氏瞄向女儿的目光，已经把他的底都暴露了。

　　李琛和李璜互看了一眼，同时摊了摊手，安静的跟着父母、妹妹身后，李府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原本以李璇的猜想，她回府的头一天，应该是比较感性的，父母心喜于女儿失而复得，应该不会在今天就训她，但是第二天应该就比较危险了。可惜，她猜错了。

　　当看到李祖纳和崔氏带着她走进了府内的大书房时，李璇心里就有点抽抽，“看来这次真是比较严重，完全的猜想错误。”

　　她惴惴不安的被母亲拉进书房，李璜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李璇都听到他在门口吩咐下人的声音：“都去一丈外守着，谁敢贴近门窗，别怪我心狠。”

　　“是，二少郎君。”

　　李璇跪坐在一边，认真的打量自己的小哥哥，脸上那种沉静与大哥如出一辙，什么时候，那个最喜欢逗自己玩的小哥哥也长大了。是不是，整个李家只有她在拒绝着长大，拒绝着睁开眼好好看清楚这个世界。

　　李祖纳递了个眼神给自己的夫人，那意思是叫崔氏开头。毕竟是小女儿，还是由母亲开口比较容易接受。

　　崔氏慈爱的一笑，将李璇腮边的一缕秀发捋好，温和的开口，“阿璇，身边还好吗？我听说陛下将你关在昭阳殿的暗房内，真是急死了。偏偏……”

　　“咳……”李祖纳咳了一声，自以为隐晦的扫了崔氏一眼。

　　崔氏冷冷一笑，“怎么，她做得出来，还不许我说吗？”

　　李祖纳干巴巴的冲着崔氏笑了笑，“夫人你说，你说。”

　　李璇新奇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自从穿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和母亲这样相处，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温馨。看起来，她前段时间也不是都做得错事。

　　崔氏瞪了李祖纳一眼，转头爱怜的抚着李璇的小脸，“阿璇，你被带走之后，我们就去求过皇后娘娘了。可惜，她病了，你父亲和我都没见到。”

　　李璇对此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阿璇，原本想着你还小，今年不过才12岁。你父亲和我是打算慢慢教你的，可是这回出了事，你也算经历过生死关口，想来也成熟了许多，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崔氏摇了摇手，止住了李璇的话，“如果你还不明白，就记在心里，我会好好的教你的。”

　　“阿璇，李家各房的女儿众多，嫡出庶出的总有几十人。嫡女的教导都是一样的，甚至就连庶女也要比你严格许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李祖纳率先问了一个问题，“不说旁人，就说你大伯家的四个姐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们功课你都是亲眼所见的，为什么单单是你一个人和她们不一样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李璇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

　　“阿璇，告诉为父，外人是怎么评价你们姐妹的。”李祖纳神色严肃，他目光灼灼的盯在李璇的脸上。“我相信你一定知道。”

　　“李家姐妹温婉淑贤、知书识礼，一如江南士族贵女。独三娘子爽朗任性，有北地女儿之风。”李璇面无表情的说出大齐上流社会对于她们姐妹的评价。

　　“她们为什么这么说，相信阿璇你也知道。”

　　“是，姐妹们从小便读女诫，习列女传，琴棋书画必学一样，独我自小与姐妹们所学不同。”

　　“实际呢？你与阿琬、阿瑜她们所学有何不同？”

　　李璇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沉声道：“幼遵庭训、仪从周礼，年纪稍长，便与兄长们共读经史百家。”是的，她从小读的书就和自己的兄长们一样，女诫之类的书，还是在她9岁时，母亲才拿给她的。偏偏她总是漫不经心的，更注重自己异能的训练。但烦祖父与父亲考教，她便随便选篇后人的评论去应付。这样想来，她真是错过了很多事情。

　　“阿璇，你到如今还不明白吗？”李祖纳温和的看向爱女，“你从小便长于齐王府，与太子殿下和太原王殿下一同长大，感情自是非常人可比。”李璇震惊的看向父亲，她虽然在刚刚父亲提到她与姐妹们所学不同的时候，就隐约猜到这是为什么，但是经父亲说出口，还是让她有点回不过神来。

　　李祖纳直视着李璇，接着说：“所以，在今上做了太子之后，你祖父就决定将你如男孩一般教养，也与皇后娘娘约好，将你许给现在的太子殿下。我们着意让你更似北地的女郎，更喜欢你任性一点。”

　　李璇微微的苦笑了一下，“可惜，祖父与父亲想得虽好，我这个女儿却太不争气了。”

　　“阿璇，我记得你以前都是叫太子殿下道人哥哥的，怎么现在到生疏了。”李琛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提起了一个放在自己心中好久的问题。

　　“那个称呼我在9岁那年就不叫了，姑姑不喜欢。”李璇想到皇后那凉薄的眼睛，还有那句君臣有别。“再说，我也不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哥哥。”

　　崔氏冷哼了一声，对着李祖纳讽嘲道：“你那个二妹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其时蠢死了。她以为她那点小心眼儿，别人都看不出来。”

　　李璇大惊，她第一次听到母亲公开的表达对姑姑的不满。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居然点了点头，长叹道：“皇后确实做得太错了。阿琬性情内敛柔顺，他日太子登基，她决对掌握不了后宫，对抗不了现在的太后娘娘。更不用提在前朝能帮上李家了。”

　　“父亲，母亲，祖父当初不是打算借我来掌控太子吧。”李璇真是傻了。

　　“呵呵，阿璇你想得太多了。”李祖纳和崔氏不约而同的轻笑出声，“傻姑娘，就是你想，陛下也是能糊弄的。”

　　“哦，也是。”李璇傻笑了两声，想到文宣帝登基之初的精明神武，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崔氏拉过李璇的手握在掌中，轻声的道：“陛下向来喜欢你，登基之初，就算是在政务、军务最忙的时候，也会隔几天就接你进宫去玩。当初还曾经笑言，等你长大了之后就给他做儿媳妇。你祖父和父亲就是那个时候动的心思。”说到这里，她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却没想到，他们苦心将你教养成北地女郎。你姑姑却很慌了神，她怕你不好掌控，将来分她的权。可笑你们白忙了一场，却差点把我女儿搭进去。”崔氏最后这句话却是冲着李祖纳说的。李祖纳在妻子的怒视下，也只能苦笑连连。

　　李璇被父亲和母亲说得一头雾水，她干脆的发问：“父亲，母亲，这事早在三年前就有结果，否则母亲也不会让我读女诫了。我只是不明白，今日父亲重提这事是什么意思？”

　　崔氏眼圈红了，“阿璇，都怨我当初没有拦住你父亲，由着他和你祖父将你教得一塌糊涂。读了一堆男子的书，却半点女孩家的说话行事的本事没教。”

　　“母亲，这那能怨到您，明明是我自己行事莽撞，怨不得别人。”提到前几天的事，李璇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再说我也不是一点女孩家的本事没有啊？别人家女孩该学的学会的，你不都请人教我了吗。”她小小声的嘟囔。

　　“你还差得远呢？说话行事，硬邦邦的，一点女儿家的婉转都没有。脾气上来，更是不管不顾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都他们宠得你。”崔氏恨恨的戳戳李璇的额头，“你以后行事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再如前次那般任性。阿璇，我会再重新给你派四个教养嬷嬷，你从明天起给我好好学着当个李家的女郎吧。”崔氏一锤定音。

　　李璇满头黑线，她无奈的张嘴问道：“母亲，可我还是没明白，你们今天和我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呃……”李祖纳和崔氏互相看了一眼，都示意对方说话。最后还是李璜看不过去，直接开口道：“父亲和母亲东拉西扯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一句，以后陛下的事少管，他做个昏君对咱们李家来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