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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法则-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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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瘸子一呆,没想到胡家来了这么些人,连抄家的势头都摆出来了。宁老大不但不怕,反而冒出了这么一句。

    那中年汉子一张脸黑得已经发亮,冲到宁老大跟前,举起了拳头,“我操你……”

    到底要操什么他却没能说出来——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法说。宁老大一翻腕,一抬手,放血条已像是变戏法一样顶上他的喉咙,刀尖瞬间扎破皮肤,一滴硕大的血珠直滚而下,在皮肤上如细蛇般蜿蜒。

    “有话好好说,怎么动起刀来了?快放手!”高瘸子站了起来。

    宁老大没搭茬,盯着中年汉子笑笑,“你贵姓?”

    他突然客气起来的态度并没有让对方感觉到放松愉快,那中年汉子被刀尖一点点顶着踮起了脚,不敢退,也不敢再骂,从喉咙里挤出哼哼唧唧的回答:“老子姓胡,叫胡猛!”

    “哦,金花的亲大哥啊!”宁老大只提胡金花,却没提胡彪,刀子依旧顶得四平八稳,“这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带着人跑到我家来发的哪门子飙?姓宁的奉公守法,凭手艺混饭吃,也没得罪过谁啊!”

    “跟你没关系,是宁老五干的好事!”胡猛看到宁老大媳妇已经从厨房摸了菜刀出来,一改前面替高瘸子倒茶时低眉顺眼的模样,心头不由更寒。与他同来的那帮人投鼠忌器,也都站着没动。

    “我都不敢干的事,我家老五会干吗?好端端的日子不过,牢饭就那么好吃吗?”宁老大一字一句地问。

    “老宁!赶紧把家伙放下!当着我的面还动刀动枪,你这不是知法犯法吗!”高瘸子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这会儿连宁哥也不叫了,俨然自己已经代表了最高院,瞪着眼上去就抢宁老大手里的放血条。

    高瘸子跟胡家沾点亲,今天这个阵仗显然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碍于对方的公门身份,在脸皮还没揭破的前提下,宁老大倒是没法跟他动手,只得向后退去。谁知高瘸子身手矫健之极,竟直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他握刀的那只手,“快放下!”

    胡猛看出便宜,当即一拳直捣宁老大胸前。其他汉子一拥而上,有操条凳的,有拎水瓶的,宁老大媳妇举刀上前乱砍乱劈,却是被轻而易举逼到了旁边。

    宁老大吃了胡猛一拳压根晃都没晃上半下,虎吼一声抬脚直踹,竟是把胡猛踹得飞出两米开外,滚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而高瘸子却摸出电警棍,按得噼啪炸响捅了出去。宁老大全身发麻,放血条当啷落地,那边众人齐上,已成群狼噬虎之势。

    “当当当……”刺耳乱响在这时从外面传来,只听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在大喊大叫:“杀人啦!外村的来俺们村杀人啦!他们在抄宁老大的家啊!”

    牯牛村村民心齐,方圆百里之内很少有不知道的,屋内众人都是一惊,不由停下手来。高瘸子闷哼一声,冲捂着肚子刚爬起来的胡猛使了个眼色,语气十分严厉,“我出去看看!你们两边都不准动手,谁敢动老子就翻脸抓人!”

    高瘸子背着双手,施施然走出院子,看到不少村民拎着锄头钉耙赶了过来,阵势当真如农民起义一般,心头不禁微微发毛。想到自己虎皮在身,警棍在握,腰杆立马又硬了起来,满脸威严地喝道:“哪家的小犊子在乱喊?不想活了!老子在办案……”

    突然之间一声惊雷般的巨响在耳边炸开,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高瘸子摇摇晃晃地倒下,眼前所有东西都在旋转,勉强看到一个半大孩子走了上来,手里拎着两个铜锣般的物事。

    “呸!”赵白城一口口水吐在他身上,扔了宁老大家用来喂鸡鸭的破脸盆。他跳起一击奏效,不免对如今增长的力气大有信心,怕宁老大在里面寡不敌众,也不等村人便冲向屋内。刚进门迎面便飞来一只热水瓶,他偏头躲过后定睛一看,里面已倒了三四个,剩下的正围着宁老大,却不敢上。

    宁老大体壮如牛,被警棍结结实实电趴之后,没多大会便又强撑着站起。媳妇披散着头发不要命地上前护他,对面倒是无人想起要把放血条踢开,宁老大重新摸刀在手,一圈挥舞逼退众人,在相持过程中三拳两脚放翻了几个。

    要是换了宁老五在此,只怕是早就出了人命。宁老大却要理智得多,好在胡猛一帮人为了做戏做足,身边都没带家伙,这才暂时陷入僵局。

    赵白城一冲进来,宁老大当即瞪起了眼,百忙之中大骂:“傻小子不想活了!快出去!”

    胡彪被捅已经快一个礼拜了,胡家到今天才突然出手,而且还叫了高瘸子高调出场,应该是要打公门牌。但一堆人当中,就只有高瘸子自己是穿警服的,无疑大有古怪。赵白城之前在外面叫得鬼哭狼嚎,宁老大多少精神一振,这会儿看他居然傻乎乎地闯进,气得差点连肺都吐了出来。小蛮还好上学没回来,要是在家,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更加无法无天,岂不是要直接上来砍人?

    赵白城应该是已经从一时之勇中清醒过来,看着几个回过头来的大汉,大叫一声“妈呀”,脚下发软打了个趔趄。离他最近的一人想也没想,甩起一脚,便要把这不知死活的小子踹出门去。赵白城双手齐出,似乎是想要抢在摔倒之前撑住地面,却正好按在了他的膝盖上。

    赵白城近两年虽然壮实了不少,但在真正的成年劳力面前,还是跟鸡崽子没多大区别。然而那汉子却是在一触之下立时软倒,撕心裂肺地狂叫:“我腿断了,我腿断了!”

    他被赵白城碰上的那条腿连油皮也没擦破半点,众人正愕然间,外面已传来了如雷吼声。宁老五当先冲进,撞得门楣上尘灰簌簌而落。他正蹲坑蹲得爽利,老远就听到赵白城在叫,皮带都没扣就跑了来。其他村人只要是听见动静的,连穿开裆裤的娃娃都在路上捡石子,紧随宁老五之后便是汹涌人群,把院子几乎都要挤爆。可怜高瘸子正躺在地上稀里糊涂,一下子被几人同时踩中,惊恐之下奋起余力滚到旁边,差点连尿都挣了出来。

    “老五,别急着动手!”宁老大见胞弟举着一把不知道从哪个猪圈里摸来的铡刀,足有一米多长,顿时出声喝止。

    宁老五双眼血红,咯咯狞笑,“妈了个X的,全部给老子跪下,跪下!抄家抄到我哥我嫂子这里来了,胡猛你很牛逼是吧?来来来,我不就站在这里吗?你来弄我啊!真不弄?那老子可要弄你了!”

    他总算是肯听宁老大的话,没动铡刀,一记凶狠的膝顶撞在胡猛胯间。后者嘶声哀嚎,眼珠子凸出眼眶,把腰拱得如虾米一般,一口气还没接上来,面门又挨了重重一下,鼻梁骨发出“咔嚓”脆响,已然断折。

    胡猛带来的那批人愣在当场,所有还能站的都僵硬了身躯,投向门外的眼神带着羔羊式的惊恐。见过疯的,没见过这么疯的,这哪还是齐心能够形容的,简直就是饥渴!

    “把他们腿打断扔村口得了。”宁老二媳妇正好回家取小卖店账簿,进屋后一看大嫂的模样,恨得连牙根都快咬断。

    宁家五兄弟四个婆娘全部到齐,村人还在拼命往里挤,都怕一旦捶起来,轮不到自己出手里面就已经差不多了。宁老五仍没放过处于虚脱边缘的胡猛,扯着衣领拽直对方身体后,几乎有海碗大小的拳头又是一拳轰在断得不成体统的鼻梁骨上。

    “跪不跪?嗯?跪不跪?”他的语气开始变得不再像是威胁,而更接近于自言自语,如得到新玩具的小孩般兴高采烈地在胡猛身上发掘乐趣。

    十几个从天门村来的汉子瞪视着胡猛的惨状,人人腿软,正犹豫间忽然听到高瘸子的独特嗓门在院子里响起,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得瑟劲头,“都让让,让让!我们所长来了!”

第十四章斗智斗勇() 
乌岭派出所所长姓邱,人称邱大嘴,吃人不吐骨头。他要比高瘸子刁得多,深知“法不责众”这四个字在农村意味着什么,这会儿跟在牯牛村村支书罗广海身后,脸色虽然难看但却一声不作。

    “干什么?反了你们?”罗广海穿着身藏青色中山装,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颇有几分干部派头。他年轻时办过酒厂,如今在村中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年前刚修的三上三下气派大宅,临近几个村庄无人能及。

    村民们见书记发话,悉数闷声不响。罗广海皱了皱眉,挥手道:“派出所同志下来调查事情,都别跟着瞎掺和!有我在这里,老宁还能吃亏是咋的?散了散了!”

    “调查啥事?胡彪开场子是吧?我是去赌了两把,我认罪!”宁老五把宁老大教过的说辞照搬出来,嘿嘿冷笑。

    邱大嘴干咳一声,慢吞吞开口道:“胡彪开什么场子?老高你在各村跑得多,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哇!现在这当口,敢顶风作案的没几个吧!”高瘸子将四处乱转的目光收了回来,配合邱大嘴打起了官腔。被铁皮脸盆敲过的脑袋仍旧昏昏沉沉,人群中有不少孩子在看热闹,他一时倒也没法确定是哪个小畜生对自己下的手。

    “你们知道吗?”邱大嘴又问那些被堵在大屋门口的天门村汉子。

    这帮人见救星杀到,早已是喜形于色,当下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胡猛被宁老五松开后一直瘫在地上,此刻让人架起,在那里气如游丝地哼哼唧唧:“邱所长,你得为我做主啊!我弟弟被宁老五捅了,我来讨个说法还被打成这样,当真是没王法了吗……”

    “怎么打成这样?这一脸都是血,赶紧送医院!”邱大嘴被对方不成人形的模样弄得有点想吐。

    “我不走!”胡猛一副要死在宁家的架势,也不知是真晕假晕,两眼突然发白,整个人软了下去。

    邱大嘴暗自咒骂了一声,见牯牛村村民并没有要散去的意思,不由瞥了眼罗广海。宁老大把这个细节看得分明,微微怔了怔,开口道:“罗书记,他们来了多少人你也看到了,动手也是他们先动的。光天化日打到我家里来,我又跟谁去讨说法?”

    “老高是陪着来的吧?唉,这么些人一起上门,任谁都得当是祸事,也不怪你急眼。”罗广海顿了片刻,又道,“邱所长大概把事情跟我说了一下。抢钱不抢钱问题不大,大家乡里乡亲的,我做个担保,把钱还给人家也就是了。我现在就想知道,老五到底捅没捅人?”

    他轻轻巧巧地把话题一转,便转到了要害上,看似偏向宁家,实际上却大有深意。宁老大心里咯噔一声,已确定罗广海是站在对方那边,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

    “胡彪是我捅的。”一个明明稚气未脱,却偏偏镇定无比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纷纷转头,只看到赵白城站了出来,活像是在承认什么了不得的功劳一样,抬头挺胸道:“一刀屁股,一刀大腿,他后来掉到粪坑里也是我撞的,另外几个家伙都是我捅的,没五叔啥事。”

    胡彪是个什么主儿,早就被胡金花在牯牛村宣传得家喻户晓。赵白城这番话说出来,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骚动,不信者有之,惊愕者亦有之。远远站在院外的胡金花脸色铁青,浑身直颤。她最是了解赵白城不过——性子偏激,心眼极多,该撒谎的时候绝对套不出半句真话,但像这种时候却绝对不会有多少假话。

    “狗剩,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挺有义气。”罗广海笑了笑,和颜悦色道,“我知道你跟小蛮要好,可这是祸事,不是什么好事。捅人要坐牢的,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厉害。话说回来,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别说捅人了,给你把刀能拎得动吗?呵呵。”

    邱大嘴拍了拍警服上沾到的灰土,极不耐烦地横了赵白城一眼,冷冷道:“宁老五,听说你是条汉子,怎么混到要拿娃娃来挡事了?人家现在告的是你,人证物证都有,医院证明也有。咱们先不说胡彪,就连他哥今天都被你打成这样,我看你这脾气恐怕是一辈子难改了。持刀伤人是犯法,你先跟我们回所里走一趟吧!”看了看周围村民,又补充道,“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有罗书记在,大伙儿尽管放心!”

    罗广海低声叹息,却不说话。

    “人证物证”四个字一出来,宁老大总算是知道胡家这个星期都在忙点啥了。今天先是高瘸子带着人上门,现在胡猛满脸开花,罗广海跟邱大嘴一搭一唱配合默契,俨然便是你先唱罢我登场的调调。

    场面上的理似乎是对方占足了,罗广海往这一站,村民们就算有心帮忙,也是无能为力。巴掌大的地方,村支书一手能遮半边天,谁都不想以后日子不好过。

    宁老五终于明白先前长兄为什么不让自己动手,也逐渐开始反应过来,胡猛跟那些天门村汉子根本就是在等着挨打,要把场面上的理占足。他自然不肯真让赵白城把事情兜下,眼看着再也无路可退,冷笑着踏上一步,“我不是啥好人,可也不怕被冤枉,走吧!”

    “等等。”宁老大知道走容易,回来恐怕难如登天,淡淡说,“就算要走,也得走个明白。邱所长,我有几个朋友想让你见见。”说着冲宁老二偏偏头,后者排开人群,大步出了院子。

    “我是下来办案的,哪有闲工夫见什么狗屁朋友?!”邱大嘴见村民都没了动静,语气强硬了不少。

    宁老大盯着他看了半晌,笑道:“邱所长好像急得很啊!给个面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来日方长不是吗?”

    邱大嘴被那道带着笑意也同样带着森然的目光一逼,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暗道这杀胚莫不是想把老子当成畜生来使?悻悻然想要说两句话扳回场面,却愣是不知如何开口。

    罗广海不易察觉地拧起了眉,正想点邱大嘴一句,无意中却看到矮小的赵白城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眼神极为诡异,不由怔了怔。

    宁老二带着四个人赶回来时,放学的宁小蛮也到了家门口,乍一见这么多村邻围着,当即大叫:“妈!妈!”

    “小蛮回来啦,在学校成绩好不好啊?”罗广海和蔼地招呼。

    “罗伯伯好。”宁小蛮匆匆回答,随即发现赵白城也在,脚步立停。

    她已经看到了被人扶着的胡猛,一颗心顿时跳得七上八下。赵白城把她拉到身边,低声道:“你先别过去,等大人说完话的。”

    “哦。”宁小蛮望向正在跟二婶说着什么的母亲,点点头,只觉得赵白城的手掌烫得出奇。

    宁老二带来的人两个是小煤窑老板,在胡彪场子里输过大钱。另外两个则是宁老五跟赵白城大赢特赢那天晚上,在场的赌客。也不知宁老大是通过什么法子,将这四人早早就接来宁家空置的祖屋住着,由于足不出户,竟是谁都不曾察觉。

    “胡彪开的场子,一晚上就整走了我八万块,附近只要爱玩两把的都知道。”小煤窑老板对着天门村一帮人恶毒的目光,咬牙开口。煤窑反正已经黄得差不多了,开工的时候胡彪没少来打秋风,他早已打算要另起炉灶,因此并不害怕将来会有后患。

    赌客中的一人是个中年鳏夫,本就是吃了上顿不考虑下顿的命,收了宁老大的好处,更显得光棍无比,满脸古怪地看着邱大嘴,嘴里啧啧有声:“哎呀我操,邱所长跑来这边搞个毛?宁老五啥也没干,被撵得要死差点送命倒是真的。为啥?钱呗!想从胡彪手上赢点钱哪有那么容易,就跟他在场子里放水的套路一样,比乌鸦跟老母猪加在一起都黑啊!”

    宁老大这一手实在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就连宁老五都傻了眼。邱大嘴知道这是在反将一军,这么多村民看着,如果宁老五因为伤人而被抓,那开赌场的胡彪无疑更应该被请进所里,自己不把一碗水端平是行不通的。

    “有一码归一码,胡彪开场子的事情我会调查,宁老五伤了人也一样要处理。”邱大嘴只得先画一个饼,摆出铁面无私的模样。

    “说了宁老五没干啥,你咋就听不进去呢?多大仇啊?!”那赌客讥嘲道。

    邱大嘴骤然发作,吼道:“放你娘的屁!老子跟宁老五有什么仇?你说他没捅人,有人说他捅了,我们派出所不就是想要调查清楚吗?闲人滚到一边去,别在这里嚼蛆,再罗嗦老子关你几天!”

    那赌客见他软的不成玩硬的,嬉笑着闭上了嘴。

    “事情还是弄明白的好,真要不是老五干的,等回了家也能睡个安生觉不是?”罗广海慢悠悠地点了根烟,没给任何人发。

    “就是这个理!老高,上来带人!”邱大嘴一指宁老五,旁边的高瘸子当即龇牙咧嘴摸起了手铐。

    “我说胡彪是我捅的,你们咋就听不进去呢?多大仇啊?!”一句与之前几乎完全相同的问话传入邱大嘴耳中,让他险些气炸了肺。

    是赵白城。

    这一下就算旁人想不注意他都难,罗广海在烟雾缭绕中投来视线,若有所思。而邱大嘴则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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