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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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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长生屈指敲了敲桌子,自语道:“赵曦,祖父器重的皇孙,丧母的太子,高洁、温顺、善良、与世无争……你想做什么?”要经营一个这样的形象很辛苦的,而且很需要天分。想了想,大概三成了然,还有七成,得等拿到详细资料才能进一步推敲。
长生无所谓的摇摇头,取过三国志第六卷,翘着腿看起来。
青瓷她们如临大敌的,其实她本人倒没觉得有什么。背叛吗?这种程度对她来说,还算不得是背叛,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能让她觉得被背叛了。何况南离、咳、赵曦,是个美人呀……女人么,对于美人,一般总是要大度一点的……
她顶多也就有些好奇,那个男子他想做什么?无利不起早,她不相信堂堂一国王储,会闲得没事做没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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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不同于别的宫室,总是隐隐有丝竹声。东宫大部分时间都是极安静的,曾被人笑说,太子谪仙在此,谁敢起凡音污耳?所以,天下的乐师,都没有人敢抱着琴走进东宫。
不管是不是因为太子琴音穷尽天下丝竹吧,宁静已经成了东宫的气质,就连宫内的侍卫宫女内侍们,都比旁处的看着似乎要少言寡语许多。
就在这样一个安静得连风都没有的午后,一头戴名贵凤冠,身着曳地长裙,手挽刺绣披帛的华衣女子,领着一众宫侍遥遥而来,直到门前。
门口侍卫依旧挺直了背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女子停住了脚步,温声问道:“太子在里面吗?”
“在。娘娘。”侍卫板着脸道。
“通报一声,说本宫求见。”柳娉婷微微侧身,伸出白嫩的手接过宫女捧在手里的托盘,手腕上宝石金钏相碰,发出一声轻响。托盘放着一个瓷色柔美如青玉的青花瓷盅,还有一只白玉小碗,跟一柄雕花的玉勺。
“诺。”侍卫看了一眼太子妃手里的托盘,却没有转身,只是招过来一个小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内侍看了太子妃一眼,点点头,往里而去。
柳娉婷双手托着分量不轻的朱红托盘,安静的等在门外。
轻如烟罗一样美丽的大袖外衫一直拖到地上,凤冠上点翠的金凤衔着宝石斜斜垂在髻边。美貌端丽的脸,淡淡薄妆,优雅而柔顺,是个极赏心悦目的美人。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微热,她穿着华衣端着托盘宁静平和的模样,像一幅画,百般柔情尽在不言中。
她便是太子妃。是当今圣上亲自给太子选中的妻子,与太子大婚已经有八年。可这八载,她从来连一丝都没有摸到过丈夫的心思。
不过一会儿,那小内侍已经回了话出来,弯腰行了一礼,面有难色的道:“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说请您先回去。”
这就是她的夫君,他从来的都是坦率的,不见就是不想见。柳娉婷轻轻点头,有些失落,但还是柔顺道:“知道了。本宫先回去,你把这汤送进去,看太子得空了,记得给他喝。”说着,把托盘递给内侍,留恋的抬头往里望了一眼,转身搭着宫女的手走了。
内侍捧着托盘弯腰恭送,待太子妃一行走得远了,才起身。低头看着托盘上的汤盅,有些同情有些叹息的摇了摇头。
他才调来东宫没多久,却也已经知道,太子跟太子妃娘娘是不亲近的。太子妃娘娘请见十次,九次都被拒绝。
太子妃没有直接回宫,在小道上让宫侍们散开,自己往花园中走去。
正是六月好时光,园中花开正好,太子妃折了一支在手里,艳红的花衬着芙蓉面颊,人比花娇。但她却明显没有赏花的心情,拿着花枝在手里转了一圈,缓缓呼出一口气,似心事重重。
太子高洁和气,又不贪花恋色,除了她这个正妃是皇上钦定的,竟一个侧妃都没有纳过。人都道她有福气,尤其是娘家的姐妹们,说来总是又羡又妒的,太子妃每每只能笑笑不语。这福气也是如人饮水,未喝过这碗水,怎能想到这水是何滋味?
她初知皇上选中她嫁于那仙人般的太子,欢喜得心都快蹦出来的,可如今眨眼就是八年过去,她才终于明白,所谓的仙人,便是只能远观的。不是说太子不好,他很好,太好了,好得让人无所适从。她与他夫妻八年,至今在他面前还不敢抬起头来,漫说什么抱怨了,就是他眼神稍微流露出一点责备,都让她惶恐不已。
她宁愿他不好,对她发脾气,责骂她,总还像是看到她的存在了。可他不会。他不会说她好,也不会说她不好,甚至没有大声跟她说过一句话,他只会柔和又不容拒绝的,将她推开。如同陌路。
想到昨日太后叫她去所说的话,柳娉婷柳眉微蹙,眼神茫然,表情不由凄惶,有些哀伤。
八年未有子息,太后已经对她忍耐到极限了,九月的仕女大选,无论她肯不肯,不管怎么样,这东宫少不得要多添几位主子。
她没有一点法子,就是自己的娘家,也多得是姐妹们想要趁这次大选挤进东宫来。对于父兄们来说,多嫁几个女儿,总比一个保险。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至于太子……太子清风明月,岂会为这等俗事挂心。选便选,纳便纳,反正也就多几个流动摆设,就像当年娶她一样。
孩子,她不想要孩子么?可这孩子总不是一个人能生出来的……她实在无法跟人启齿,八年夫妻,她至今还是完璧……
太子高洁,已近乎病态,竟连夫妻情事都嫌污秽,碰都不碰她一下。她每次看见他清风抚琴的模样,都心疼得落下泪来,为他百般遮掩,连跟自己的母亲都没说。
这红墙黄金瓦,世间至高至上的地方,富贵无双,荣华无尽,可对那谪仙般的男子,竟如牢笼一般。他永远飘飘在人群外,将心锁在平静的笑容下,重重包裹,谁也不让碰。
她的夫君啊,她愿为他不惜一切,可他不要她。宁肯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守着一个人的孤寂,也不多看她一眼。
一直到深夜,太子说饿了,小福子才瞅着机会,将太子妃送来的汤热了给太子呈上。
赵曦喝了一碗,将碗递给小福子,道:“再盛一碗。”
小福子一喜,也不知是不是想起太子妃失落的表情昏了头,竟然大胆的道:“殿下晚膳都没怎么用,果然还是太子妃娘娘送来的这汤合殿下口味。”
赵曦看了他一眼,喝了汤,将碗放在一边。
次日,小福子公公就被调到钟粹宫去了。李公公搭着拂尘看着哭丧着脸的小福子叹气,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怎么竟这么不懂事?这汤你呈上就呈上了,主子没问,多嘴干什么?主子跟前能随便说话么?做奴才的,最忌讳的就是多嘴好事。好在太子心慈,只是调走了他,换个狠心点的主子,被打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太子妃看到小福子后,有些愕然,在知道事情经过,她笑容苦涩。好生的安慰了小福子几句,便让他先下去休息,以后就跟在她身边听使唤。小太监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我的夫君啊……柳娉婷按住心口,闭了眼睛,一滴眼泪风干在眼角。
来客
朗朗晴日,东宫上方突然响起三声清亮的弹剑声。众人都未有所觉,唯有站在大太阳底下,拿着金剪刀,优雅的修剪着花枝的太子殿下抬起了头。——说实话,虽然他很屈尊,而且也很用心,但这可怜的花未必会感谢他。这点从他旁边那个脸部时不时抽搐一下的老太监身上可以看出来。
一剪刀将自己觉得长得不规范的地方剪下,又诡异的提起壶来浇了点水,赵曦这才满意的回身将剪刀递给内侍。而照管花园的那个老太监早已经是两眼发直,脸色发青,待太子殿下一走,立刻抱起那盆被太子殿下精心照料过得的牡丹,飞一般的冲回花房里阴凉处。
这可是株“姚黄”呀,老太监心疼得差点没哭出来。
赵曦在水盆里净了手,又接过雪白的巾子来上下反掌轻按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吩咐内侍们都退下。侍卫们恪尽职守的守在门外,而屋内,却已不见了太子的身影。
皇宫侧面一座小山上,一儒生打扮的蓝衣人站在观景亭外,背手而立。安然的姿态,若一座山峰挺立在前。
未久,身着太子常服的赵曦轻飘飘落在他身后五步之处。
“你有何解释?”蓝衣人没有回头,在赵曦落地的同时开口问道。声音平和,淡漠,没有一丝波动。
赵曦走上前,与他并立,看着山下景象,并不答话。
这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青山绿树,碧草如茵。虽然人工斧凿太重,少了几分自然的清幽韵味,但总的来说,仍不失为一赏心悦目的好去处。当然,如果是夏日正午,烈阳当空的情况下,那还是算了。
从山上俯视下去,可以看到大半个晋阳城。实际上这就是皇室的登高望远之处,只不过素日里少有主子愿意爬这么高,所以大半时间都是空闲着的,相对的警戒也就不如深宫中来得严密。
赵曦身为太子,禀性高洁,心思却甚为诡异,踪迹更是匪夷所思。在长生摸到隐宗之前,他已经在隐宗经营了数年了。期间也结识一些出色之人,尤以三个为甚,四人间堪称兄弟。当年长生通过青楼顺藤摸瓜摸到隐宗,看中了其训练得现成的人才跟庞大的财富,费了将近半年的工夫以图之。
其间几番纠葛,最后南离等四人同时许下誓言,认长生为主,追随一生,而今他却是食言了。
赵曦不说,蓝衣人也不再问。他身上滚龙纹的太子常服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很多时候,人没有对错,只有立场的不同。
蓝衣人一伸掌,吸来放置在亭中石桌的一坛酒,排开泥封自己喝了半坛子,然后丢给赵曦。
赵曦伸手接过,却是一口一口,优雅的抱在手里慢慢喝。
蓝衣人也不着急,安静的直到他喝完,才一柄长剑出鞘,只取他面门。赵曦心中叹息,侧身一闪,酒坛子落在地上“哐啷”一声,碎成陶片。
蓝衣人的剑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铁剑,但这柄长剑在他手里完全是个凶器,毫不逊色于任何一柄千古名剑。剑气若江河倒倾,笼罩赵曦全身,看着无所为,实际四面八方全是杀招,无处可闪。
赵曦诡异的闪动,如风中的落叶,岌岌可危,却总是能不偏不离的找着一丝空隙,尤还有心思微笑道:“你功法已成了?恭喜恭喜。”
蓝衣人不曾回话,只是剑光一闪,越加严密,饶是赵曦身法精妙,也渐有些吃力不住,分不心来再多言了。他们这一群人,论身手,除了长生,当以这蓝衣人最高,赵曦原就不是他的对手。尤其这蓝衣人向来沉迷武道,心无旁骛,更不是其他人可以比的。这还是剑,若是换了他最趁手的刀来,恐怕没有兵器在手赵曦走不过百招。
赵曦连连转换身法,步步精妙,转眼已经移动了数百下,长剑却始终不离他喉间一寸的距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观景亭警戒松,却不代表没有,这两人打斗动静太大,不多会儿,已经引来了宫中侍卫。待看清场中的人,人皆一下子刷白了脸,惊叫道:“太子殿下!”
然后就是一片乱哄哄的高呼:“有刺客——”
随着一阵噪杂的脚步声,这里立刻被大内侍卫和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准妄动。”赵曦喝道。就这一声喝,剑气便划开他领口处一片衣襟,让众人冒了一头的冷汗。
大内侍卫刚要入场援手,却被赵曦这一声喝,都立在旁边没敢动。护卫皇宫的御林军紧急调来了弩箭,一支支寒光闪闪的箭头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对准了场中。不过他们却更不敢乱动,那两人动作太快,根本看不清谁是谁,误伤了太子,谁也吃罪不起。
侍卫总管眼直直的望着场中缠斗的两人,额头冒汗,握着刀的手直爆青筋。今日他当值,竟然让刺客直接找上了太子,太子无恙他还有条活路,太子若有个什么闪失,他不光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连累父母妻儿。所以此刻,就他最为紧张。
形势如此严峻,蓝衣人却丝毫未改颜色,剑芒依旧下下不离赵曦喉间,没有丝毫偏移。赵曦无奈,只能凭着身法硬抗,稍有闪失,剑芒就会瞬间刺入他的喉腔。
森森剑光如万顷星落,隐隐竟有风雷之声。此时就是最没有眼力的人都看出来了,太子殿下不是这刺客的对手。只是凭着身法精妙硬抗,而且也抗不了太久了,百招之内,必然落败,形势实在是危机得很。
有点见识的大内侍卫早已经是面色凝重,心中大骇。这蓝衣人是个绝顶的高手。更让人意外的是,太子殿下居然也身手不俗,最起码蓝衣人这剑,他们都没有信心单打独斗能接下这么多招。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时,蓝衣人手中剑芒突然一长,眼疾的某位高手脱口惊呼:“太子小心!”旁人都已面无人色。
众人心仿佛一下子从心口跳了出来,近乎闭目不敢再看。说来长,其实就是一瞬间。再定神看,却见那蓝衣人已经收手侧立一旁,地上飘飘落下一片蓝色衣襟。太子也站住了身形,垂目看着那片衣襟,似乎没有受伤的样子。
侍卫们长出了一口气。只要太子没事,他们就保住了性命。
因为太子殿下还在那刺客攻击范围内,那刺客剑还在手中,看了他的速度,大内侍卫们更不敢随意冲上前去激怒了他。只是御林军,齐齐张弓,将弩箭对准了他,只待长官一声令下,就将他射成只刺猬。
众人这时才看清这刺客的模样。一身儒衫,通身没有丝毫杀气,只是站在那里,却仿若是一座山峦,让人不自觉的油然而生崇敬之心。他大白日闯进皇宫来行刺,竟然还没做半点乔装,实在是猖狂之极。
蓝衣人握剑的手指微微一动,没等紧张得直冒汗的侍卫总管反应过来下令放箭,地上那片衣襟已经被分成了三份,连点尘土都没有扬起。
“再有下次,我必取你性命。”蓝衣人冷淡道。
丝毫不顾及那对着他的森森弩箭,收剑入鞘,转身腾飞而起。眼见着太子殿下已经没有了危险,侍卫总管果断的一挥手:“放箭!”
瞬间,密密麻麻的弩箭从四面八方直奔那蓝衣人而去,却立刻大半数的被倒转而回,侍卫手中有盾牌格挡,倒没怎么伤着,可那刺客已经在箭羽中消失了踪影。大内侍卫留下几人来保护太子,其余都飞身直追上前去。今日罪已是不轻,再若让这刺客就这么脱身了,众人不死也都掉层皮。
“此后,再休提兄弟二字。”声音远远传来。
跪在地上请罪的侍卫总管原本有些羞愧,此时不免多看了太子殿下几眼。听这么说,这人竟跟太子殿下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赵曦平静的看着地上的三片蓝布。还说没被影响,换做从前,他一定毫不吝啬的割下三片衣襟来,而不是将一块再分成三份。
割袍断义这种东西原来还能委任,并且是以这样小气的方式,还给自己碰到了。没理会众人紧张兮兮的狂吼“御医御医”,赵曦淡淡露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落在众人眼里,清远飘渺,一如既往的高贵而忧郁。只是比起往日里只是不沾世俗的仙气,联想起刚刚太子殿下的身手,平添了几分高深莫测,让人有些发寒。
这宫里的主子,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某些人心里直摇头,再看这传言中最是与世无争的太子,已经多了一分警惕。
蓝衣人身轻若燕的在宫墙间轻点腾飞,众人围追堵截,竟无一人能稍微阻挡他一下。墙下御林军纷纷射出弩箭,也都鞭长莫及。一群大内侍卫追着他上下翻飞,却近不得他身,偶然一两个迎面冲上去,都是一照面就摔了下来,都没人看清他用的什么暗器。
就这么纠缠着,蓝衣人渐渐越去越远。
一直到外侧宫墙,才见一腰悬长剑的白衣人踏着青砖地面缓缓走来。
蓝衣人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看着他。
“苍兄,别来无恙?”云铭也停住了脚步,看着蓝衣人微笑道。
苍潜并不回答,长剑直接出鞘。这要让后面那群一向自命不凡的大内侍卫们看到,一定能气得吐出血来,他们一群群殴人家,人家竟然连剑都没拔出来。
云铭动作也不慢,就在苍潜的剑芒到他身前之时,他的龙泉剑便也已经出鞘。
苍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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