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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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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以入港了,最近事态有些紧,故此让你们久等了,还请恕罪。”

“事态有些紧?”范闲微微一愣。

“没有,你们只管进去就是。”

那引水员没有继续往深里说,最近的事态不仅仅是有些紧,实际上二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建虏在得知俞国振北上后,便知道多尔衮的安抚之策并未奏效,而且他们也怀疑,俞国振是来攻建虏老巢的,因此已经派出精锐的刺客,准备刺杀俞国振。

这是得了崇祯十三年那场刺杀的启发,那场刺杀让建虏突然意识到,只要以死士除去俞国振,那么新襄体系在俞国振的幼子未长成之前,就根本无法发挥出力量来。

故此,无论是在倭国时,还是回耽罗后,俞国振身边的戒备都严格起来,而且高二柱也赶到了耽罗,铆足了劲希望一雪前耻,将这伙刺客挖出来。

“奴婢范闲,拜见南海伯。”

范闲这次再见俞国振时的表现,比起在新襄时更加郑重,他直接跪拜下去行礼,旁边的虎卫将他扶起,他都生生恭敬地叩完头之后才起身。

“范公公这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俞国振笑道:“怎么,我上回答应的五万两银子还不够用?”

“不,不,够用了,够用了,是另有一件事情,不是天子遣奴婢来的,而是皇后娘娘命奴婢来的。”

“哦,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吩咐,一纸文书即可,也用不着范公公远渡重洋来此。”

对于当今的周皇后,俞国振还是极有好感的,不仅因为她在内朝时曾维护过方子仪,也是因为她为人处事——当初田国亲家对新襄逼迫过甚,俞国振原本准备激烈反击的,但事情被周皇后知道,她直接训斥了田贵妃,甚至使得崇祯也将田贵妃打入冷宫之中,直到三个月后才出来。田贵妃的气焰受此重挫,抑郁难当,已经病死了。

“是有关坤兴公主之事。”范闲便将坤兴公主将自己首饰甚至连方子仪赠送的都发卖之后捐与国库充作军饷之事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偷看俞国振,只见俞国振神情严肃专注,并没有因为这是琐碎之事而有不耐或者不屑,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说完之后哭道:“此事关系到皇家体面,原本是不得外传的,皇后娘娘说南海伯非比一般外臣,最是公忠体国,国家之事,事无巨细,都不必对南海伯隐瞒,故此奴婢才敢说来。”

“唔,我会给拙荆写信,让她再送一套首饰给坤兴公主,另外,我还愿为公主献上五千两银子……”

“南海伯误会了,娘娘可不是借着公主名头,向南海伯伸手。娘娘说了,南海伯也是家大业大,虽然能赚钱,却也能花钱。这几年里,朝廷仰赖南海伯已是极多,等朝廷缓过来,少不得要回报。她说此事之意,是想问南海伯,坤兴公主喜好新襄实学,不知新襄能否遣女师入宫,教导公主实学?”

俞国振愣住了,这个要求,实在是出乎意料!

“娘娘又说,若是女师入宫有所不便,也可令公主前往新襄求学,到得出阁之前,再回京师。娘娘还说,她愧对南海伯,可更愧对公主,故此只有此一心思,请南海伯万勿拒绝。”

“这不合朝廷礼制!”俞国振还没有说,他身边的将岸先开口了。

将岸身为虎卫出身,俞国振一手教出来的,他心中最尊敬的主母是小莲与柳如是,其次是方子仪。他觉得周皇后的这个安排极是不妥,事实上若不是崇祯同意,周皇后哪敢将公主派到新襄,无论是人言还是礼制,这都是极为荒谬的事情!

“公主典卖首饰捐之为国,这也不合朝廷礼制,但朝廷如今没有一个有担当的大臣,公主也只能学些本领,以后好有条生路。”范闲道,然后他想了想,又轻声道:“此上为陛下金口玉言。”

“啊?”

俞国振心中一凛,这是托孤!

无论崇祯如何猜忌他,但当面临着群敌环饲之时,崇祯知道,唯有俞国振才有些可靠。哪怕最后灭亡大明、将他从帝位上赶下来的是俞国振,以他对俞国振的了解,俞国振也绝对不会亏待了他的女儿。

他终究是一个父亲,不得万不得已,哪能不想着为儿女们谋一条出路!

哪怕这条出路要他抛下皇帝的尊严,向一个有可能对他心怀不轨的臣子哀求。

“太子呢?”沉吟了一会儿,俞国振开口突问。

第十卷五四八、鲲化鹏鸟复北飞(四)

“太子呢?”

“正在读书呢。”范闲面无表情地回答,同时低下了头。

他们都明白,周皇后想让坤兴公主来学实学是什么用意。但崇祯终究还是不能彻底信任俞国振,因此只将坤兴公主托付给他,却不愿意将太子也交出来。

毕竟得到太子,也就意味着俞国振有可能在南方拥立太子,与崇祯分庭抗礼。

“你回去禀报娘娘,新襄欢迎公主殿下。”沉吟了一会儿,事情看来已经恶化到了极致,就是崇祯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如此,奴婢谢过南海伯了。”范闲又下拜行礼,不过这次他跪下后就没有起来,又怯怯地道:“奴婢想……奴婢想护送公主殿下南下,不知南海伯可否允许?”

俞国振看了看他,两人此前的合作一直都很好,他通过范闲得到了不少方便,而范闲也通过他,赚得了不少钱财。

“范公公这些年来积攒了不少身家吧?”

这话让范闲顿时警觉,他泪眼汪汪地道:“奴婢是不全之人,就只望着多赚点钱凑足养老钱和棺材本儿,南海伯若是不嫌弃,奴婢愿意捐出一万两……”

“这一万两你捐给朝廷吧,我可用不着。”俞国振既好气又好笑:“我原是想,咱们这些年来合作得相当愉快,你带着银钱去新襄,难免坐山吃空,倒不如指点你一门生意,你到新襄去之后。也好凭此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的产业。”

“啊……多谢南海伯,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该打,该打!”

范闲闻言大喜,他可是知道,俞国振赚钱的手段有多么高明!这可是比散财童子还要高明的一尊大神,就是财神爷也未必比得上!因此他涎着脸抽了自己几下。然后赔着笑道:“请南海伯指点,请南海伯指点。”

“你有多大的本钱,便可以做多大的事情。说说看,你能拿出多大的本钱来?”俞国振不动声色地道。

范闲愣了愣,他有多少钱。可是他的秘密,就是他过续来的本家儿子,也不知道!

俞国振知道了他有多少钱,会不会想法子让他吐出来?

太监终究是多疑,他思前想后好一会儿,这一刻是如此漫长,简直比一个时辰还难熬。末了,他终于一咬牙,开口道:“奴婢这二十年来省吃俭用精打细算,赚得了十五万两银子。”

“倒是不少。”俞国振知道他肯定打了埋伏。他的实际财产有可能是五十万两。不过也不去细究,反正到了新襄,这些银子使不出去,最后还得换成新襄的金币银币。

“这是奴婢想方设法省下的。”范闲又强调到。

“唔,十五万两……想做大的生意是比较难。我给你一个主意,我看你处世为人尚圆滑,你可以在昌化办一间连锁商栈,就类似于新襄商场那样的,一年总能赚个几万两吧。”

俞国振并不准备由自己控制所有产业,因此将一些并不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产业。他做起来之后,便转手卖给愿意经营的商人,变现之后用现银再去开发新的产业。他此前做成的声望非常好,因此新襄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也乐于跟着他一步步向前行去。

俞国振对此区分得很清楚,一方面,让少数跟随新襄的商人,比如说徐仲渊家族和胡静水的家族,获取大量的利益,另一方面注意控制这些商人的数量与规模,不使之势力过大。新襄的经济命脉,始终掌握在俞国振手中,而新襄每一个体系内之人物,无论是虎卫还是工匠,都直接间接从这些经济命脉中获取利益,使得他们对新襄的体系具有一种认同感。

“商栈……奴婢要留在新襄陪着公主,怕是没时间去打理。”

“若是这样,你也可以考虑在钦州办一家水泥厂,未来铺桥修路建房,都需要大量的水泥,你可将厂子设在钦州,你自己在新襄,从新襄乘火车过去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情。”

“奴婢不会造水泥啊……”

“年底之前,研究院会有一批技术解除禁令,其中便包括水泥。”

为了促进技术的传播,但同时控制其传播范围,在今年初,俞国振与众人拟定了一个技术解禁条例。这个条例规定,每年年初之时,都要在新襄研究院研究出来的诸多技术之中,拿出几个来解禁,凡是审核合乎条件的个人,都可以出资购买这个技术。然后研究院会派人传授这项技术,并且帮助其建立起完整的生产线。象今年,研究院一共解禁六项技术,包括玻璃烧制、水泥制造这两个重头。

“啊呀,若是水泥,奴婢可是要发大财了。”范闲听得狂喜,他当然知道,如果新襄的势力继续扩充下去,水泥的用量该会有多大。虽然水泥的烧制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但要想烧出符合新襄各种工程需要的水泥,还是必须经过研究院培训。

他满心欢喜地爬起来,但又想到一件事情,略一犹豫,低声道:“奴婢听说,朝廷在和建虏暗中议和,明面上是陈新甲操持此事,实际上那是皇爷抛出来吸引朝廷诸公注意的,真正主持此事的,还是高起潜。”

“高起潜这厮能办成什么事,色厉而胆薄。”俞国振评论道。

他却不知,此时在紫禁城中,高起潜正在评价他。

“奴婢与南海伯打过几次交道,奴婢是内监,他是外臣,虽然打过交道,彼此却无深交。他给奴婢的感觉,就是莫测高深……奴婢也问过幕僚,有一幕僚说他是北溟之鱼。”

俞国振姓俞,俞与鱼谐音。说他是北溟之鱼,调侃之外,也有深意。崇祯听到这一句,就觉得自己的寒毛竖了起来。

身为天子,他对于各种谶语都是将信将疑,而俞国振与“北溟之鱼”合在一处,更是让他觉得。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提醒他,俞国振极为危险。

“北溟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默默背诵《庄子》之中的名句,崇祯的目光阴沉下来。俞国振野心极大,他就是想化身为鹏。扶摇高飞,直上九霄!

他若是忠心耿耿地当一个纯臣,那该多好。

“高起潜,朕交待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崇祯阴着脸,将话题转移到议和之事上来。高起潜的话,让他打消了令俞国振入京的最后一丝念头。

“奴婢遣人已经和建虏的摄政王多尔衮联系上了。”高起潜悄悄抬了一下眼,见崇祯表情不好,他咽了口口水:“多尔衮对大明尚有畏惧之心,说是不愿意交战。还愿意为大明剿灭流寇。”

若说以前,崇祯对建虏和流寇是同等重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更重视建虏,因此精兵强将都集中于对付建虏上,那么现在。崇祯对流寇的担忧已经胜过建虏了。

建虏入关,不过劫掠,而流寇中的李自成部,已经在陇豫建制封官,再下一步,可就是称帝建国。直接要取代大明和他了。

因此,高起潜的话让崇祯怦然心动:官兵奈何不了建虏,也奈何不了李闯,若是让建虏与李闯交战,或许朝廷能坐收渔利?

病急乱投医的崇祯心中生出这个念头,但旋即他哑然:连俞国振他都不放心,哪里能放心多尔衮这弑兄奸嫂的建虏!

“只要能安抚住建虏即可,给朕争取两到三年的时间,朕要令关宁铁骑回来,先彻底扫荡李闯与献贼,平定了中原流寇,再图谋恢复辽东。”崇祯喘了两口气,叹息道:“我大明历代以来,天子不割地,不输款,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如何能令建虏来祸害中原百姓!”

虽然他心中有些心动,但身为大明天子,他还是做不出借师助剿这样的卑劣之事。

“是,皇爷说的是,天下百姓,都感戴皇爷恩德……”

“若是感戴,就不会一个个跟着流寇造反了,这种废话,少在朕面前提起。”崇祯厉声道:“将详情说与朕听,能不能稳住建虏,就看你了。”

高起潜轻轻一咳,他真不愿意去说具体细节!

此次议和,多尔衮看出大明已经连外强中干都保持不了,完全是一推即倒,因此提出的条件甚为苛刻,不仅要求吞并所有辽东土地,而且还提出金万两、银百万两的岁币要求,事实上兵部尚书陈新甲公开遣人谈判,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

这个要求,是崇祯无法接受的,他方才还说大明不割地不输款不和亲不纳贡!

想来想去,高起潜决定,还是要隐瞒部分事实,只按着崇祯想听和喜欢听的去说就是。

他琢磨了一会儿措辞,然后开口道:“奴婢此次派出的仍是周元忠,他一咱上,倒是甚得建虏优待,想来是畏我大明国威,便是一瞽目老叟,建虏也不敢轻视。”

崇祯的脸阴沉下来,他不傻,高起潜这样开口,尽扯些无聊的东西,分明是此行结果并不是非常让人满意。

就在他想要逼问高起潜时,突然间,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太监紧张的声音响了起来:“皇爷,皇爷,兵部尚书陈新甲急奏,说是,说是……李闯攻破了大名府!”

大名府乃是北直隶南大门,隔着黄河,便与开封府对望。自从李闯夺取开封府之后,这里就成了前线。李闯甚至乘机还东掠徐州,不过在攻破徐州之后,他便扬言畏南海伯威名,不敢再南下。现在李闯攻破了大名府,也就意味着,京师的南大门已经敞开了。

崇祯猛地站起,厉声道:“孙传廷呢,让他对付李闯的,他人呢?”

第十卷五四九、水穿城下作鸣雷(一)

孙传廷正在暴雨之中。

他神色凝重,任着雨水击打在他的头上,旁边的亲兵想替他撑起来自新襄的雨伞,却被他一把推开。他就和普通士兵一般,完全曝露在这秋天的雨水之内。

风已刺骨,水已凉心。

但孙传廷的胸里却是有一团火在烧。

他精擅练兵,也算是大明末代督抚中才能最为卓著者,心中也能发狠,不是那种伪仁伪义的虚套。当初将李自成逼入汉中群山中的,便是他,但就象卢象升一般,他越有才能,本事再大,也就意味着他越受到当朝诸公的猜忌。比卢象升更为倒楣的是,他还入了狱坐了牢,在牢中足足呆了两年的功夫,这才因为中原乱局,被放了出来。

当时他还不太明白情形,崇祯问他对策时,他放言自己只需要六个月练兵,三个月稳定局势,再三个月基本控制住流寇之患。可出京之后他才发现,他这个陕督甚至无法进入陕境,只有在河北、山西交界入督练新军,而李自成也根本不给他练成兵的机会,只过了不足三月,便再度向着官兵猛攻。

孙传廷已经连续上奏了六次,先是请求粮饷军械,然后是请求粮饷,再然后就是哀求朝廷能拨点粮食出来让他治下的一万官兵填填肚子,但到现在,什么也没有。

他也知道,朝廷无奈,李闯攻下徐州,便截断了南北漕运。来自南方的粮食无法供应北方,而朝廷用粮之处又多,如今就靠着新襄的运粮船送来的一点米粮吊着。

“栗子收尽么?”他平静地回过头,看着身边的亲兵。

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一片栗子林,已经长成的板栗还没有收起,因此官兵们一个个钻进林中。不顾壳刺采摘板栗。这片栗子林规模倒是不小,全部收起来,总能得到几十石。再与野菜什么的对付着混煮,勉强让全军上下肚子里都有些东西垫底。

“收尽了,得了二十一石。有些兵忍不住,先吃了一半……”

“由得他们,是本官对不起他们……”

“不是督帅对不起咱们,是朝廷对不起咱们!”

身后的亲兵顿时变得激烈起来,孙传庭哪里有对不住他们,孙传庭与他们同衣同食,将自己的家财都发卖了以充军资,就是再混老了的兵油子,也没有说孙传庭做得不对的。但是朝廷却是怎么对待他们的,拖欠兵饷。克刻军粮,吞没战功……倒是听闻朝廷中那些根本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却总是战功不断!

“这话休要再提了,若是激起兵变,我第一个饶不过的就是你。”孙传庭回头厉声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快马奔腾之声。孙传庭皱着眉,这样的大雨天里,快马疾驰,非常伤马,甚至有可能让马摔倒,使得一匹好马自此落下残疾。为何那骑士不爱惜马匹,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个念头浮出来之后,他觉得身上毛竖了起来。

转眼之间,那马蹄声就到了他的军阵之前,早有人去喝止,将那骑士引到他的面前,就在这滂沱的大雨中,那骑士跪在了泥浆之中。

“督帅,大名府……大名府失守,求您快快出兵,救救大名府吧?”

“什么?大名府如何会失守?”

孙传庭变了颜色,他当然知道大名府战略位置的重要性,大名府失守,也就意味着京师南大门被打开,若不能及时夺回,李闯的大军,便可以源源不断地在这里渡过黄河,挥师北上。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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