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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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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警钟响起,京师之内一片混乱,此前虽然做出了种种预案,可当真正的军情来临之时,近乎一半的人脑子里还是一片迷糊。
城中顿时传来了哭喊声,虽然很快就被制止,但也让无数人心中惶惶不安。
这座大明经营了两百年的城池,能够守得住么?
紫禁城里,崇祯身上也难得地披上了甲,他阴沉着脸,振衣而起:“朕欲亲上敌楼以观虏兵势,诸卿有谁愿意与朕同往?”
“不可,万万不可啊……”
一片喧闹之声,崇祯冷笑了。
“朕尚且不畏死,卿等何惧之有?”他双眼扫视众人,然后大步离开金殿:“若连站在城头观望的胆量都没有,朕如何还能指望卿等为朕败敌?”
在城外一隅,俞国振也听到了警钟声响,他望了望京城城墙,回过头来向着自己的家卫们一笑:“今日且让我们见识见识,女真人究竟有几分本领。”
他身后的家卫们大多满不在乎,就算有一两个神情比较严肃的,却也不是畏惧,而只是大战之前的紧张。他们望着俞国振,目光中充满了敬仰与信任。
自从新襄虎卫诞生之时起,俞国振就一直引领着他们,参加一次又一次的战役,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他们的对手,无论是湖匪水贼,还是流寇悍盗,都一一跪倒在他们面前,将首绩与性命拱手献出,成就了新襄虎卫战无不胜的威名与气质。
对于他们来说,女真满洲,只不过是众多跪在他们脚下的敌人中的一支罢了。
“昨日得到的消息,我料想东虏会自西门出现,如今看来,我是料对了,不过方才锦衣卫传来的消息,来的却不是东虏八旗本部,而是在昌平投靠的巢丕昌与他的降军……身为军人,便是不能为国捐躯,也不该为虎作伥,因此,今日我的目标,便是打痛这支汉奸军。”
俞国振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一百七十骑齐齐应了一声,“是”的声音哄响起来。
“现在分发武器,都装备好来!”
曹化淳虽然说为俞国振提供甲兵,实际上俞国振根本瞧不上明军的武备,他使用的乃是自制的甲兵。虽然虎卫制式胸甲暂时无法在大明境内使用,但嵌片式甲、虎卫乙型火枪,都藏在枕霞号之上。在七月三日京师戒严后,俞国振便借着曹化淳给的锦衣卫信符,遣人去偷运至城外。
“准备——出击!”
第六卷三一九、华夏孰为擎天手(二)
原昌平总兵巢丕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满脸都是麻木之色。
他有些不敢看这座熟悉的城池。
被任命为昌平总兵,拱卫京师北面门户,天子之信任由此可见一斑。但当建虏入侵局势不利时,巢丕昌还是选择了投降,既未死战,又未退防。
原本以为自己率部投降,便是得不到孔有德、尚可喜他们的待遇,也总能受到礼遇。
“化外蛮夷,便是不知礼数,千金市马的道理都不懂!”
巢丕昌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抬头向城上望了一下。东虏自己驻在清河、沙河,却将他们这些降将叛军驱来,试探京师之中的官兵是否胆敢出来交战!
巢丕昌是知道的,京师之中的官兵可以轻易吃掉他带来的这千余降军,尽管建虏反复说若是明军出来,他们随后便至,可是等他们到,黄花菜都歇凉了。
“叫骂。”巢丕昌有气无力地说道。
身边传来同样有气无力地叫骂声,他们离着城墙少说还有百丈远,这个距离城头的大炮虽然能轰到,但巢丕昌已经拿定主意,只要炮声一响,他们转身就走。
但出乎他意料,他们的叫骂,竟然没有被反骂。城头上旗帜一片混乱,看上去不像是严阵以待,倒像是被人攻上了城墙。
巢丕昌见此情景,心中顿时一动。
他为一镇总兵,对于大明官军还是很熟悉的,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城头之上,根本没有任何斗志,若是给他两三万人,再辅以火炮,没准真可以攻上城头!
而明军的这种士气,也让巢丕昌心中生出一种快意:并不是自己想投靠敌国,实在是大明气数已尽!
“给老子骂得力气些,大伙都明白,咱们回不了头了,若不出把死气力,在新主子面前露一露脸,没准就被发为贱奴!”巢丕昌大声道:“瞧城头里那些胆小鬼,狗娘养的贱种,咱们在外血战险些送命,他们却在京城里享福!”
他这话倒是激起了部下同仇敌忾之意,他们驻守昌平,确实比不得守在京师花花世界里逍遥快活,平时少不得有嫉妒之语。
顿时鼓噪声响成一片,乍一看,倒也有几分气势。而城头到现在,也没有放出一炮,这让巢丕昌心中更是大定。
一时之间,城下污言秽语,而城上却闷声不响。
城头之上,也有崇祯分派守城的文武官员,只不过这些人都是脸色发虚。谁都看到,眼前只有两千降军,只要出去一支精锐,便可轻易将之击溃。但每个人也都清楚,在这支降军背后,是建虏十余万大军!
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在俞国振眼中这就是天大的笑话,可在大明朝廷里,却形成了一种思维惯式,现在不是满万的建奴,而是十万!
数十万人尽静默,竟无一人是男儿!
除了恐惧之外,强烈的羞辱感也浮在城中低层将士心中,他们当兵拿饷为国卖命,就是殒身也无所恤惜,但他们的上司却还想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肯挺身而出振臂高呼,让他们这些勉强糊口的小兵还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在南方,马蹄声滚滚而来。
“那是……何人?”城上守军向南望去,第一个念头不是援军,而是大队建奴赶来。
不过一望,发觉来人并不多,只是区区两百骑左右,马速也不算快。更重要的是,骑在马身上的人,身着五颜六色,看上去就不像是一支正规的部队。
倒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巢丕昌也见到了,最初时他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己这两千人根本不足与城中大队明军交战,自己来起的只是一个试探作用。因此,若是大队明军前来迎击,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头逃走。
但看到的不仅不是大队人马,而且是一群乌合之众,这让巢丕昌觉得,似乎有机可乘。
等那些人近了点,他看到其中一人手擎面大旗,旗上书写着东倒西歪的一排字:“大明京畿勤王义勇”。
“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巢丕昌顿时乐了,这分明是一群百姓组成的所谓勤王义军,纯粹的乌合之众,只怕不少人连如何使用武器都不知道,能在马上不跌下,已经是幸运了。
就这样一群人,跑来同他交战,那是十足地送死。正好,他也需要一些人头,向着自己的新主子邀功献媚!
“弟兄们,这可是送上门的功勋,将他们灭了,咱们便收工回去涮羊肉!”
听得他这一声,那些降军稀稀拉拉地应了起来,都有些无精打采。巢丕昌看着那不到两百骑乱七八糟地到了离自己军阵不过五十丈处,他下令准备射击,就在这时,却看到对方大旗猛然挥动,然后刺耳的锁呐声响了起来。
“竟然用锁呐传递消息,果然是乌合之众……”巢丕昌这念头才浮现起来,就看到原本东倒西歪的对手,突然之间骑正,每个人的骑姿,都再标准不过。而且他们胯下原本慢悠悠晃荡的战马,也在那一瞬间开始发力冲刺!
“咦!”巢丕昌愣住了,然后厉声喝道:“射,射!”
就在他的厉喝中,叛军中执着火铳者开始瞄准击发。火铳轰响中,叛军阵营里一片硝烟。
此时虽是七月初秋,但这一日刮的却是东南风,故此那层烟幕,将叛军罩得牢牢的。巢丕昌心念一转,情知不妙,他既然投降了建奴,便不是个胆大的,也不声响,自己拨转马头转身就走。
但这个时候,那二百骑已经加速加到极致,他们手中的弯刀也亮了出来,像是数十枝利箭,直接贯入了乱军阵列之中。
闪亮的弯刀劈入肉体之中,借着战马的冲击,又迅速拔了出来,向另一条生命收割过去。由新襄军械所按照俞国振的建议特制的马刀,带有血槽,即使深深劈入人体,也能轻易拔出,不至于被剧烈收缩的肌肉夹住。
这种可怕的骑兵武器,在叛军当中掀起了狂浪,只一个瞬间,便杀了个透出!
城头的明军看着这些衣着五颜六色的义军,最初时像是天桥前耍把戏的,但如今却像是蛟龙猛虎一般,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扑向叛军。叛军中火铳响了,可让人吃惊的是,近二百骑义军里,只有极少数战马扑倒,马上的人在地上滚了几滚后,竟然又爬起来。其中绝大多数,直接穿入十倍于他们的叛军之中,生生将叛军的队列扯烂,然后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从叛军背后掠过。
“这……这是什么人?”
城头上的明军目瞪口呆,然后他们想起,城下那些敌人,可不是真正的女真,而只是刚刚投靠过去的叛军。他们的实际战斗力,与自己不过相当,甚至还要更逊一些,而他们的人数,也只有区区两千罢了!
“将军,咱们也出去杀杀吧,这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啊!”
“正是,正是,那些首绩,可全是战功!”
眼见义军冲散了乱军阵营,城上的官兵纷纷请战,但是奉崇祯之命分守西直门的文武臣僚,却是一个个只顾摇头。
郑千秋便是城头一兵,看着那些连鸳鸯战袄都没有的义军,一个个英雄无比,而自己浑身甲胄,却缩在城头旁观,他心中满是沮丧。好男儿,便当如城下,哪里像自己这番在城头看别人厮杀的!
见那些文武大员们无论他们如何说,就是一个词“不准”,他实在忍不住,拔出腰刀,狠狠剁在城墙砖石上:“杀逆,杀逆,杀逆!”
在他心中,“逆”不仅仅是城下的叛军,城头那些怯懦惧战的文武大员,何尝不是逆了!
他声音洪亮,这一喊之下,声震四方。那些或激愤或庆幸的官兵,听得这喊声,不由得一愣,然后也应声相和:“杀逆,杀逆!”
城头受崇祯委派而来的文武大员们一个个神情惶然,生怕群情激愤之下,城头的官兵哗变营啸,有一人便忍不住抱怨道:“守着城池便守着城池,那是何方乱民,谎称义师,来乱我军心!”
他话一出,周围一片怒目而视,有个士兵更是冷笑:“拿着朝廷俸禄天子恩赏,每日里胡吃海喝,自己不忠君爱国,却还不准旁人爱国了……你这狗官!”
“狗官,狗官!”
有带头,便又有人喝骂,那位官员顿知不妙,以袖掩着脸,悄然下了城。而城头官兵也顾不得与他争执,众人又纷纷看向城下,想知道城下战局如何了。
在城下,巢丕昌正仓皇回头,他第一时间逃走,算是正确决定,在他身后,将叛军穿透后义军正向两边继续撕扯,而叛军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之中。他们完全没有像样的抵抗,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给两只脚,连滚带爬者有之,束手跪降者有之,当然,身首分离横尸当场者也有之。
但映入巢丕昌眼中最为可怕者,并不是那伏倒的庄稼一般的尸体,而是紧紧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的一骑。
这一骑已经离巢丕昌不足十丈!
城头也同样注意到这一幕,叛军的失利已经是不可逆转了,有一大半叛军已经逃散,将领打扮特别是已经剃成金钱鼠尾头的巢丕昌,就成了众人眼中最醒目的目标!
“辫奴,纳命来!”
巢丕昌听到脑后传来这样的喝声,他忍不住又回望了一眼,双方的距离,已经只剩余五丈!他又向前看,前方一大团烟尘升起,那是大队骑兵行动的痕迹,是他的新主子前来接应了!
这一刻,他几乎要感激涕零,为新主子的善解人意而欢呼。
第六卷三二零、华夏孰为擎天手(三)
“主母,当心一些。”
空荡荡的街道上,这一队人马相当引人瞩目,沈云英从窗子里探出头去,看到十余骑自对面的玉京客栈出来。这十余骑中有男有女,为首的女子头戴着一顶特殊的帽子,帽檐下垂着纱巾,将她的脖子都遮住了。
她身边的仆妇都相当矫健,骑上马的动作很利落。沈云英看得有些羡慕,忍不住喊了一嗓子:“这位姐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是武家的女儿,自幼大胆,又跟着父亲沈至绪习得一身好武艺。如今父亲正寓居于京师,想要看有没有门路谋取一个职缺,故此她才出现在这里。
她的声音惊动了方子仪,方子仪抬眼向这边望去,看到对面楼上,一面如芙蓉的少女,身上竟然披着甲胄。她微微有些惊讶,看了看周围,然后驱马过来:“妹妹身上这是……”
【文、】“听说建奴来了,小妹穿上这个,如果他们闯进来,小妹就……”
【人、】沈云英是个爽利的性子,说到这里,她猛然抬手,铮的一声响,一柄利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书、】她此前做过许多次这样动作,每次总将她的闺友吓得花容失色,这一次原本也有些想要吓唬面前这队人的意思。但让她惊讶的是,她虽然看不到方子仪的脸色,却能感觉到,自己拔剑只是引得她轻轻一笑。
【屋、】倒是在她身边,一个大汉上前了两步,虎目死死盯着她,似乎只要她略有异动,这大汉就会飞扑而上一般。沈云英向着那大汉瞪眼,那大汉面色冷肃,却没有丝毫表情。
“老牛,她还只是个孩子。”方子仪轻轻责备了一声。
齐牛这才向后缩了缩,方子仪抬眼看着沈云英,觉得这少女十分有趣。沈云英如今才是十三岁,与方子柠的年纪相差不大,看到她,方子仪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姐姐,你这是去做什么,外头可是戒严啊。”沈云英好奇地看着方子仪。
“我去城头看看。”
听她这样说,沈云英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能去城头可是极不易!她眼珠微微一转,然后笑着道:“既然这样……姐姐,我可以跟你去么?”
“你家里人呢?”方子仪微微笑了笑。
她原本是想以家里人不同意来推托,却不曾想沈云英欢呼一声,然后飞快地消失在小窗之后,不一会儿,她便出来,跟着她的,还有一位披甲执枪的中年男子。
“我爹爹正好也想去看,他可是武进士,一直就想为国立功呢!”沈云英道。
既是如此,方子仪也唯有苦笑不好再推托。有曹化淳的安排,他们一路行得很顺利,即使遇到京营或锦衣卫巡问,也轻易便通过了。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城头,也有曹化淳安排的人将他们带到了西城之上。
沈云英放眼望去,只见城下一片混乱,穿着明军鸳鸯战袄者被追得鬼哭狼嚎,而一队身着五颜六色衣裳的人紧随其后追杀。她并不知道这些人就是叛军,心中还觉得奇怪,为何城头的明军反倒为敌人喝起彩来。
然后她就看到方子仪轻掩其口,发出低低的惊呼。
方子仪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俞国振,俞国振并不是像她想像的那样,位于己阵后方,处于相对安全的位置,相反,他竟然同普通家卫一样冲锋陷阵。方子仪看到时,正有一个叛军挥枪刺向俞国振,而俞国振刚击杀一敌,并未注意到这个叛军,因此被这一枪刺中腹部,从马上栽了下来!
方子仪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呼吸都因此停滞了,她身边的齐牛忍不住向前迈了一大步,将身体贴在城垛之上,恨不得跳下去相助。
“姐姐,你怎么了?”因为方子仪正牵着沈云英的手,因此沈云英感觉到她的异样,向她问道。
此时方子仪哪有心思回答她的问题,她的全部念头都集中在俞国振身上。见俞国振落马后翻身而起,在他身侧的三名家卫也第一时间过来,一人挥刀将那叛军杀了,另两人一左一右用自己的马身将俞国振护住。俞国振又爬上了自己的战马,方才的坠马并没有让他畏缩,而嵌片式钢甲再加上内衬的锁甲,也护住了他的身体,没有让他受到重伤。
见他又上了马,冲杀如故,方子仪稍稍放心,合掌向着苍天默祷,几乎不敢再看。此时沈云英总算弄明白了,那些穿着明军服饰的反倒是敌人,而一身杂衣为掩护的倒是自己人,她侧过脸道:“姐姐认识城下的勤王义师?”
方子仪尚未回答,旁边的齐牛傲然道:“义师首领,便是我家主人,奋战诸辈,便是我们兄弟!”
老牛原本不是爱说话的,他突然接口,是因为觉得这小姑娘非常独特,不但舞刀弄枪,而且胆量极大,在城头看到下面杀人流血,她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听他回答,沈云英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家主人和兄弟都在下面奋战,你却呆在城里,可见你是一个胆小鬼,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头!”
老牛顿时面红耳赤,他原是想在这小姑娘面前炫耀一回,结果被她挖苦了一句,换作别人,他会懒得理睬,但这小姑娘却让他觉得有些羞愤。
“云英妹妹,这你就错了,老牛可是他们兄弟当中的第一勇士,只是外子担心我的安危,所以将他留在我的身边。这可不是老牛胆小,反是我拖累了他呢!”方子仪极是敏锐,在看到俞国振并无大碍之后,立刻觉察到齐牛的异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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