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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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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里也有按捺不住的杀意,他是个激灵的,拉着断臂的泼皮,缓缓向外退了去。

“大哥,就这样算了?”他们一伙向着楼下行去,那泼皮忍着臂痛道。

“这伙人有功夫,我们人少,胜不过他们,而且,他们手底下是见过血的。”那大哥压低了声音:“该死的,倒没曾料想那两个乡下蠢货身边有这样的人物,先回去再说!”

第一卷三一、撑长篙兮漫溯游

“五弟……”

俞国安和俞国宁都是垂头丧气,他们看着俞国振的时候,目光都有些躲闪。

“无妨,这是难免的事情,毕竟第一次出来嘛。”俞国振倒不以为意,他如果不是有另一世的经验,上过学当过兵出过海上过山,他也不见得会比这两兄弟好到哪儿去。

“你也是第一次出来!”俞国安嘟囔道:“可我觉着你比起老爹都要老练!”

柳如是听到这一句,看着俞国振的目光就更带着惊佩了,俞国振竟然也只是第一次出门,就如此老练!

她想起话本评弹中所说,诸葛亮二十七岁初出茅庐,便能献计火烧博望,莫非这位俞公子,就是诸葛亮一流的人物?

她的小心思,俞国振并没有注意到,他看了看众人:“走吧,我们得赶紧离开苏州城了,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帮子人回过神来,还得给我们找麻烦。”

俞国安俞国宁这次可就乖得紧,依言收拾好行李,众人便向码头走去,离他们船停着的地方还有三四百步远的时候,高不胖突然道:“小官人!”

俞国振回头望去,只见一群青色紧衣的汉子满脸凶色正快步向他们走了过来,他目光一瞄,便看到其中有那群骗子的“大哥”。

“快走。”

俞国振低声道,对方人数超过三十个,他们只有不到十人,而且真正能动手的也就是他与高家父。

更何况,还有柳如是这弱质女流在!

俞国宁俞国安也知道不对,撒腿开始跑起来,俞国振跑了两步,想到柳如是是小脚,根本无法跑起来,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柳如是,柳如是倒没有什么惊慌,只是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老大。

“失礼了。”俞国振说道,然后弯腰一靠,便将柳如是的身体背了起来。

柳如是低呼了一声,然后就觉得,自己像是骑上了一匹马儿,这马快速奔跑起来,路两边的行人树木,也就随着这奔跑迅速向后退去。

“抓住他们!”

“打,打!”

身后传来这样的呼喊声,那群泼皮打手知道他们发现了自己,也开始狂追,俞国振背着一个人,跑得速度就有些慢,因此柳如是扭头回去看时,就发现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放下奴,俞公子先走!”柳如是呼道。

“蠢,别动!”

“奴是女子,他们不会为难奴的!”

“我不会将妇孺的安危寄托在敌人的品德之上。”

俞国振的回答简单有力,却像重锤一样敲打在柳如是的心上,她一直想找一个真英雄好男儿,这几乎是她懂事以来就有的愿望,但对什么是真英雄好男儿,她却一直并没有自己的看法。此时风俗,便是前宋名相韩琦所说,“东华门外戴花游街”的才是好男儿,柳如是不可避免也受其影响,她心目里值得托付一生的,总是那些鸿儒文士。

可这一刻,她此前的那种想法,全部崩溃了。

是不是好男儿,在她心中,有了一个新的标准,那就是俞国振!

像俞国振一样,不将妇孺的安危寄托在敌人的品德之上,豁出性命也要维护自己身边妇孺的,这才是真正的好男儿!

俞国振喝了一声蠢之后,发觉柳如是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埋头发力狂奔,无暇关注柳如是的反应究竟是什么,但随即,原本支撑在他背上的柳如是的手绕过了他的脖子,将他紧紧地搂住。柳如是的身体也靠了上来,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背上。

香香软软的身躯,虽然还只是十四岁,却已经能让俞国振感觉到一些异样了。

他背着柳如是跑速度较慢,俞国宁俞国安这两个原本跑不过他的,现在也跑到了他前头,而高不胖与高二柱则回身来接应他。

柳如是将脸贴在了俞国振的背上,虽然背着她的也只是个少年,比她年纪大不了多少,可是柳如是这时觉得,她像是趴在一座山之上。

那山坚实厚重,风吹不动,雨打不摇。

在三年多的时间里,俞国振几乎每天都一大早起来跑步,腿上绑着的沙袋也越来越重,因此,现在他背着一个人跑,却不是很吃力。在泼皮无赖们赶上之前,他们跑上了码头,俞国宁俞国安已经跳到了船上,急匆匆地喝令船夫开船了。

“你留在船上!”

俞国振三步两步跨过舷板,将柳如是放了下来,回过头去,那群泼皮已经追到码头,方才为了护着他上舷板,高不胖与高二柱都被缠在后头了。

“开船,开船!”俞国宁大呼道。

俞国振没有理睬他,随手捡起一根竹篙,在手中抖了一下,觉得还比较乘手,便又借助舷板跳上了岸。

他这一举动让柳如是愣住了。

俞国振上了船便已经安全了,高家父子只是他的仆人,他为什么还要又跳上岸去以身涉险?

那长竹篙足足有两丈多长,俞国振上岸后执篙猛然横扫,顿时将逼上来的泼皮无赖扫倒一大片。俞国振大声命令道:“二柱,你先上船!”

高二柱一拧脖子:“不,小官人上船!”

“让你上你就上,你比我本事还大?”

他二人对话之间,手底下却没有闲着,就这两句话间,已经有两个泼皮被打翻了。

但是聚拢过来的泼皮越来越多,最初只有三十多个,现在却已经有五十余人,他们身手虽然都只是普通,可这么多人,就算是他们三人能以一敌十,这也是必输之局。

“回去替我看着那两个,别让他们把船开走了。”俞国振又催促道。

这一次高二柱只能跳回了船上,而正如俞国振所料想,已经慌了神的俞国宁和俞国安虽然还没有亲自动手开船,可他们二人那模样,显然只要岸上有什么不顺,便要将船划走了。

“老高。”俞国振又是执竹篙横扫,在砸翻两个泼皮后向着高不胖做了一个手势。

高不胖会意,大吼着向泼皮冲去,他虽然黑瘦,可是发起怒来却是须发皆张,这一吼一冲,倒是将那些泼皮的注意力引了去,但他冲了几步,便又停住,转身回头就跑。

那些泼皮见这样子,才知道是被他虚张声势吓着了,他们向着高不胖就追来,就在这时,俞国振执竹篙猛然突入,他以竹篙为枪,左点右挑,这动作流畅纯熟,而且都是简洁的军中刺杀技。顿时有两个泼皮被他刺翻,虽然竹篙头不尖,并不能真正穿透贯入人体,可是中了这一击,那泼皮也胸闷气短,一时间爬不起来。

紧接着,俞国振怒吼前冲,竹篙再次刺出,这一次刺中的,正是那伙骗子的“大哥”。

将骗子大哥刺翻后,与俞国振有默契的高不胖也又一次回头,一把将那骗子大哥揪住。他人生得黑瘦,可是却有一把气力,那骗子大哥七尺长的汉子,却仍然被他像抓小狗一般夹着退了过来。

“上船。”俞国振命令道。

高不胖没有犹豫,夹着骗子大哥就上了船,然后掀起舷板:“开船!”

“啊?”俞国宁与俞国安都愣了一下,不过看到那几十名泼皮气势汹汹又向他们冲来,二人便没有再说什么。

“不能开,你家小官人还在岸上,他可是去接应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没有忠义之心!”柳如是双眉竖起,张开胳膊将高不胖拦住。

“小娘子好良心,只管放心,这是我家小官人的主意。”高不胖微微一愣,倒没有想到柳如是竟然有这种勇气。

柳如是仍然张臂拦着他:“不行!”

而这时高二柱也明白了俞国振的意思,他绕过柳如是,过去一把夺过一个船夫手中的篙,用力撑了一下,船顿时缓缓离开了岸,向着水中央行去。

“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你们……”

柳如是气急,她回头向码头望去,只见俞国振这时又开始抡起竹篙横扫。那些泼皮看到船已经离岸,只余俞国振一人,知道他逃不脱,因此都不愿意上前,而俞国振却连连冲击,又将两个泼皮刺翻之后,他才调转头来,向着码头冲了回来。

可是这个时候,船已经离岸足有三丈多远,就算是再能跳,他也跳不上船,只会落入水中。

那些泼皮是苏州城时混惯了的,水性肯定也是不差,俞国振如果落入水中,必然会被他们擒住,打断手脚还在其次,没准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柳如是跑到船头,恨不得跳下水去,但就在这时,她看到俞国振将长篙端起,然后一头狠狠扎在了码头的石条缝隙之中,竹篙先是一弯,俞国振的身体乘机跳起,当竹篙开始反弹时,正是俞国振跳跃之力接近力竭之机,借着这反弹之力,俞国振跳出了足足有四丈,咚的一声,落在了船头。

而柳如是正好跑到这个位置,俞国振与她撞在了一处,柳如是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身体就向后飞跌出去。

好在俞国振这时已经松开了竹篙,一把将她抱助,虽然惯性让两人还是摔倒,但在摔倒的同时,俞国振转动身躯,以自己的身体为垫,没让柳如是受到伤害。

“快划!”

见俞国振上了船,不等他吩咐,几张嘴就同时喊了出来,三明瓦的乌篷船晃晃悠悠,便顺着河向北划去,而岸上的泼皮们聚拢在一起,开始破口大骂,可一时之间,他们除了骂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哈哈,一群废物。”高二柱大笑道。

俞国振也微笑起来,他侧过脸,看着那个还没有缓过气来的泼皮大哥,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这是你来惹我的!”

虽然没有什么威胁的话语,可就这是短短一句话,那个也算是胆气豪壮的骗子大哥就觉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冷。

第一卷三二、一言决兮匪命休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

骗子大哥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惶惑,他努力挺起胸膛,向俞国振质问道。

俞国振嘿然笑了起来,不仅俞国振,就是柳如是这小姑娘,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只不过在柳如是的微笑之外,她看着俞国振时,目光中还有些更深的东西。

“你……你想做什么?”骗子大哥终于不掩饰自己的惶恐,他颤声问道。

“现在不是你问我,而是我们问你。”得到俞国振示意,高二柱一把拧着骗子大哥的胳膊向后扭去,迫使他跪了下来:“我不开口,你若开口,便是自讨苦吃,我若开口,你不开口,则更是自讨死路!”

他们已经出了苏州城,那些在岸上的泼皮们虽然追了许久,可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停了下来,只能远远地叫骂。

“如是姑娘,接下来可能不宜观瞻,我们先回船舱之中吧。”俞国振道。

骗子大哥听到高二柱威胁时倒还光棍,并没有多少畏惧,可当听到俞国振这句话时,他双腿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目光中也露出惊恐。

柳如是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些同情怜悯,然后迈步进了船舱,俞国安俞国宁正也要跟去,俞国振却转过脸来,目光森然地盯着他们:“二位哥哥,你们可以在外头跟着二柱学一学,咱们俞家的人,如果没有点血性,那可是会拖后腿的。”

俞国宁俞国安的表现确实让俞国振失望,这两兄弟在家中得父母宠爱,平时眼高手低,如果在外边再不好生操练一下,以后真可能成为俞国振的累赘。

这两兄弟涨红着脸,不过乖乖地留在了外头。柳如是回到了自己的船舱之中,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心还在怦怦直跳,但她不是害怕,而是激动,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遇到地这样兴奋的事情。

“今日只怕要委屈一下如是姑娘了,没有来得及雇第二艘船,船上可能会比较拥挤。”俞国振温和地对她道。

刚才高不胖已经低声给他说过柳如是上船后的表现,俞国振对这位命运多舛的少女好感再度加深,因此说话自然带上了一分温柔。

柳如是沉默了会儿,然后抬眼看着俞国振:“奴自幼就喜好读书,也曾看过太史公的史记,当初楚汉相争,霸王强而汉王弱,可最后汉王能以弱胜强,是因为汉王懂得取舍,事情危急之时,他可以舍妻弃子,甚至置老父于不顾,要霸王分他一杯羹。霸王有妇人之仁,最终却四面楚歌,只能自刎于乌江之畔。”

“呵呵,如是姑娘如果是在春秋战国时,一定是苏秦张仪一样的舌辩之士。”

俞国振的反应再度让柳如是微微一惊,她听出俞国振对自己的劝谏不置可否,心中既有些羞恼,又有些失落,终于忍不住道:“俞公子,奴说的可都是良言!”

“嗯,是良言,但因人而异,高祖一代枭雄,我是学不来的,项羽只能进而不能退,刚则易折,也是我所不取的。”俞国振看了她一眼,声音又变得很温和:“况且他们都是一代雄主,所做的事情惊天动地,我只是乡野里的一少年,我做的事情他们也做不来。”

他这话说得,让柳如是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失望,她看着俞国振,发觉俞国振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微微一叹。

俞国振很快就告辞离开,当他回到船头时,那个骗子头目已经满脸是水,瘫在船头上。

“问出来了,小官人,这厮叫贺元礼,是打行的。”高二柱嘿嘿笑着意犹未尽:“还以为是个硬骨头,哪知道灌了两口水就成这模样了。”

俞国振看了旁边有些躲闪的俞国安、俞国宁一眼,他们这模样,可以看出实在缺少一些刚烈和勇气,既然如此,这两位堂兄以后的前途就很有限了。

“苏州打行,倒是听说过,既然是苏州的地痞,就沉入这苏州的运河吧。”

俞国振轻描淡写便决定了那骗子大哥的命运,那厮听了之后惊怖交加,张口就要喊救命,却被高二柱一把将头又按进了水中。

此时还是下午,运河中来往的船只颇多,但如今时局不稳,愿意管闲事的人真不多,高二柱做得又隐蔽,还专门用一层毡布将那人裹了起来,因此就算有人看到了,也只以为他在洗毡布,那两个船夫倒是吓得脸色发白,可他们又都是俞家的佃户,哪里敢多说什么。

不过一会儿功夫,打行的那家伙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直接就被抛入了运河之中。

“这……这样做……不会有麻烦?”

这个时候俞国安俞国宁两个可就心惊胆战,他们看着高二柱的目光都有些畏缩了。虽然听说过国振与二柱他们杀死水贼的事情,甚至两人还凑热闹去看了尸体,可这与亲眼见到他们谈笑间就弄死一人根本是两回事。

如果他们知道俞国振和高二柱还一起将致仕了的阁老相国周道登弄死,那么他们只怕会吓得立刻跳入水中自尽吧。

“有什么麻烦,除非打行的人到庐州去找我们,可到了庐州事情能由着他们么?”高二柱也瞧不上眼这两位少爷。

“官府,若是官府追究呢?”

“官府派个差役去无为县问,五叔一纸‘此人乃水贼同党’,何事不可解决?”俞国振笑道:“这世道就是如此,而且说这人是水贼同党也没有什么错,他们打行的人在苏州府横行霸道包揽诉讼勒索拐骗,水贼没有做的坏事,他们都做尽了!”

柳如是在船舱中听到俞国振的话语,深以为然。她既然崇拜真英雄好男儿,自然见不得那种懦弱无担当的,像俞国振这样的,才对她的胃口。

不过,她心中还是觉得隐约不安,这件事情,只怕不会如此轻易了结。

正如俞国振所言,他们此行甚为顺利,如果打行的人拦住了他们,少不得要抓他们去见官,打一场大官司,可是没有抓住他们,谁愿为那个骗子大哥出头,要知道,衙门朝南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官府乌溜溜的眼珠只认白花花的银子,要打官司,也就意味着要花钱!

转眼便是南京城,俞国振让高不胖带着国宁国安去了他们俞家在这儿的杂货铺子,自己与二柱则雇了顶小轿,送柳如是去她的目的地。

徐佛托他将柳如是送到一个名为“会真馆”的所在,这里离秦淮河也只是一街之隔,不过相对清静一些。那会真馆的妈妈姓蔡,年纪与徐佛相当,两人当初是一个妈妈带的,因此颇有些交情。

“事情便是这样,如今人已经送到,我就告辞了。”俞国振将徐佛托他转交的信交给了蔡妈妈,又回答了她几个问题,然后转向柳如是:“如是姑娘,今后请多保重。”

柳如是开始时还不大觉得,但他这话一说,她心中就突然间慌慌的,原本她是个爽利的少女,可现在却情不自禁垂头不语。

蔡妈妈是惯会察言观色,看到这一幕,心中便知道,两人途中有些故事。她眼珠一转,笑着道:“我早就听闻佛儿妹妹说过,她有一个养女,不仅国色天香,而且精善才艺,应该就是如是吧……这位俞公子,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要急着走,我会真馆这里还算清静,而且今日恰好有佳客来此,还请了柳麻子来说书,俞公子何不暂留一下?”

俞国振原本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听到“柳麻子”这个名字愣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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