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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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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咄咄逼人,那两捕快闻言色变,他们对望了一眼,然后喏喏退下。这事情绝非他们能够摆得平的,而且依着眼前这位自称官眷的公子的说法,他甚至连即墨知县张云翚也有意攀扯进来!

若真如此,那就是兴大案了!

他二人退出码头时,这才想起,方才畏于那位公子的气势,他们连对方的身份都未能打听出来,这般回去,可是没有办法向知县老爷交待!

在俞国振身边,章篪目中微露忧色:“俞公子……”

这句俞公子一出,那地上的刘之轩顿时色变,他是刘泽清的亲信,自然知道刘泽清的许多秘密,特别是刘泽清暗中是闻香教武曲之事。他忍不住抬头,失声道:“俞国振!”

“哈!”俞国振笑了一声。

第六卷三零四、龙吟虎啸惊蛇鼠(四)

刘之轩可谓欲哭无泪。

他没有想到,一向只在南直隶活动的无为幼虎,竟然会跑到山……东登莱,不仅跑到这里,而且还与他起了冲突!

若早些知道此人便是俞国振,给他一百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招惹!

那可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得七进七出的人物,他可以远远地打着主意,可以挑唆着叔父来动手,唯独不可以自己站在最前面来。

“你你不是在南直隶,怎么到这来了?”他惊声问道。

“看来擒了一次闯贼果然也用,连你这山……东布政司的土响马,也知道了我的名字,还晓得我向来只在南直隶。”俞国振哈哈笑了一下。

他心中微微有些犹豫,要不要杀掉这个刘之轩。

此人比起刘继仁要更有才能,而且他盯着方子仪的目光,让俞国振非常不爽。俞国振对刘泽清的身份是心知肚明的,两人之间的矛盾根本不可调和,既是如此,留着这人做什么?

不过,俞国振并没有急着下命令,而是向章篪使了个眼色,起身入了船仓。

因为考虑到枕霞号的用途,故此真正说起来,这是一艘客船,而不是货船。船仓内尽可能地追求了居住的舒适,至少俞国振所住的地方,与一般客栈相比并不逊色。

“章先生,你看该如何处置这个刘之轩?”

章篪知道俞国振肯定是要问他问题,但当俞国振真的开口后,他还是怔了一怔。

“有一件事情,旁人皆不知晓,我只说与章先生听。”不等章篪回答,俞国振又道:“当初我与闻香教教主王传贤的事情,章先生不知是否听说过。”

章篪再次愣了愣,然后猛然想到,俞国振从崇祯五年以来,当真是做得好大事情!

水匪、闻香教、民乱、流寇,无数让官府头疼让百姓遭殃的势力,都在俞国振的手中受到了重挫。闻香教教主王好贤,只是被俞国振抓的第一位首领,在这之后,连闯贼高迎祥都束手就擒,其余无名之辈,更是不可计数!

“章先生?”俞国振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让这位原本史可法身边的幕僚发起愣来。

对这位章篪,俞国振颇有好感,两人打过不少交道,当初史可法变卦之事,还是他隐晦地预先提醒,让俞国振有了从容应对的机会。而且此人精熟朝廷中的仪制,能够熟练地揣摩官场人的意图,对俞国振来说,正是实用型的助手。

“啊,俞公子请说。”

“当时王好贤曾经露过口风,这位山……东漕防总兵刘泽清是闻香教的人,在闻香教中的地位,只在王好贤之下,为武曲。”俞国振这话让章篪大吃一惊,总兵一职,在武将当中已经是巅峰,品秩几乎是升无可升。刘泽清如此身份,竟然是闻香教派在官府中的卧底!

“我擒杀了王好贤,刘泽清自是知道,他只是尚不知,我已经晓得他的身份罢了。如今这个刘之轩又落入我手,章先生觉得,应该如何处置他?”

俞国振还瞒了一件事情,刘泽清另一个侄子刘继仁便是死在家卫手中。听得他这样问,章篪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问道:“这便要看俞公子究竟想做到怎么一个地步了。”

“哦?”“若俞公子只是想折刘泽清的颜面,那么最好的方式便是遣人将刘之轩送与刘泽清。若俞公子只是想着出这口气,一刀杀了也是爽快。若是俞公子想乘这机会在山……东布政司弄出些事情来,那么逼即……墨令张云墨来处置此事。若是俞公子想要乘机激怒刘泽清,将这厮除去,最好的方法,却是将刘之轩打残,逼得他写出勾结响马的口供,然后将口供副本与人送给刘泽清。”

俞国振最初的念头,确实就是一刀杀了刘之轩,此人比刘继仁要难缠得多,俞国振看得出来,若是放他留开,日后免不了被他骚扰。但章篪的建议,比他想的更为明确,特别是激怒刘泽清之事。

沉吟了好一会儿,刘泽清这人,若是能除去,还是尽早除去为妙。

他毕竟手绾兵权,又是山东的地头蛇,自己想在此留一个基地,他若真派遣部下扮演响马来骚扰,那自己岂不要一夕三惊。

只有千日为贼,却无千日防贼的道理!

“除去刘泽清,章先生可以妙策?”“刘泽清是武人,国朝最忌的,便是武人擅权。刘泽清此人横行无忌,向来就多有不法之事,只不过……”章篪不愧是史可法的幕僚,知道颇多秘辛,但当他说到此处时,却犹豫了。

接下来的事情,如果说出来,可就是对史可法的出卖。

他看了一眼俞国振,虽然对俞国振如何安置那些……罪民,他很感兴趣,对为俞国振效力,他心中也不抵触,可是才辞去史可法幕僚的职务,就来出卖他,这种事情,章篪还做不出来。

俞国振微微皱眉,他不明白,章篪为何说到紧要关口不说了。

“只不过,与别的武人跋扈便遭群起而攻不同,刘泽清虽是跋扈,在士林之中,声名尚可。”章篪短暂地迟疑之后,避重就轻地道:“俞公子欲除之,先断其根本即可也。”

俞国振是聪明的,顿时明白他意下所指。

章篪所说的“士林”除了东林之外,还会有何所指?

以俞国振对刘泽清的了解,此人白面英俊,还曾经考取过功么,因为残暴肆杀而被革除。后在军旅之中,靠着投机与逢迎不停爬升,到得如今的职司之上。他虽是武人,却广结士林,特别是与掌握着清议的东林及其支流复社关系紧密。张溥、陈子龙等人,与他相交甚厚,常有书信往来。

可以说,刘泽清与左良玉,便是东林寄予厚望的两柄刀,只不过,这两柄刀在军纪上,都差到极致。刘泽清劫掠商旅、擅杀无辜,看中幕下佐吏之妻,便杀之夺取,以两猿待客,奉人脑心肝为食。这些,东林中并非一无所知,但是就像是在别的几乎所有事情上一样,东林判断支持与反对的标准,并非是非本身,而是否符合自己的利益。

刘泽清这个无人性的军阀存在,合乎东林的利益,在必要时,可以成为东林的利刃,故此,他们便对刘泽清的暴行保持了沉默。

章篪不明说,只以士林代指,显然,史可法与此事也有关系。想想也是必然,史可法巡抚安庐,与刘泽清的老巢只隔着凤阳府与徐州府,为剿贼之事,双方也有些联系!

“我明白章先生意思了”俞国振双眸寒光闪动:“多谢章先生指点!”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山……东总兵刘泽清看着眼前的这两名差役,一脸都是讶然。

他确实是惊讶,他的侄子奉他之命,去他治下的浮山卫所,巡视卫所军屯,结果不仅他侄子的随从伴当被杀了个精光,就是他侄子本人,也被打断了四肢割去了舌头,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不仅仅是打脸的问题,刘泽清深信这一点,对方既然将他侄子送了回来,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侄子已经报了他的名字!

在报了他的名字的情形下,却仍然如此背后没有谋划才怪!

跪在地上的两名差役哭丧着脸,刘泽清的名声,他们山……东布政司的人,哪有不知道的!此次若不是被县令严令强逼,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跑这来。听得刘泽清并没有像传闻的那样立刻发怒,他们中的一个,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书信,举上头顶呈着:“总兵老爷,那人还有信给老爷……”

刘泽清的幕客上前接过信,也不敢拆,直接交到了刘泽清手中。

刘泽清接过信拆开一看,额头的青筋几乎要被沸腾的血撑爆!

幕客谨慎地偏了一下头,瞄了一眼信中所说,然后迅速缩回头去,心里像是几十个天雷翻滚一样。

那人好大的胆子!

信写得中规中矩,但内容却是一个意思:有人冒充刘泽清的侄子,在即……墨勾结响马,欺压良善。想来刘泽清是朝廷命官,奉旨保境安民,不会有这等残民贼为侄。因此在下擒获此贼,将之送交刘总兵,以为结好。刘总兵不必感谢,见义勇为乃是大明百姓应尽之义务云云……,原本断了刘子轩的四肢与舌头,便是猛烈地抽打刘泽清的脸,而现在这封信,就是打完脸后还吐上一口口水,逼着刘泽清大声叫好!

“来人!”那两个差役跪在地上,半晌没听到刘泽清的回应,正准备偷看一眼,却听得刘泽清暴叫道。

紧接着,有人便进了门。

“将早上犯错的那厮带来!”刘泽清道。

两个差役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知刘泽清这是何意。

不一会,一个仆僮模样的人被推了来,那仆僮满脸都是恐惧,进屋便跪下求饶。但刘泽清拔出腰刀,直接砍下了他的脑袋,剖开他的胸腹,将他兀自微跳的心捏在掌中。

血腥气弥漫在屋子里,被淋了一头血、又跪在血泊之中的两个差役浑身和筛糠一样,只差没有屁滚尿流。

“吩咐厨房,今夜吃清蒸心肝。”刘泽清又吩咐道。

“此、人、是、谁?”刘泽清转向那两个差役,一字一句地道。

第六卷三零五、虞诈诡谲动狡狐(一)

济南府乃是山东第一大邑,崇祯五年时,登莱之乱令济南府慌乱了一阵,不过随着孔有德之流逃奔后金,济南府又恢复海宴河清的局面。

刘泽清看了一眼城门,冷冷哼了声。

一般情形,他是不愿意来济南府的。虽然名义上,他这个山东总兵乃是整个山东驻地武官中第一,可是在济南府里,还有许多他招惹不起的人物。比如说布政司的那些封疆大吏们,比如说德王府的德王,这些人对他来说,就算不能让他完蛋,也可以让他寸步难行。

但今日不同,他已经知道,那个俞幼虎进了济南府。

想到俞国振,刘泽清的眼中就凶芒闪动。他原本相貌不俗,玉面细须,看上去不像是一员武将,倒像是秀才举人。但当他脸上布满凶气时,那便原形毕露了,装出来的温文尔雅,被狰狞残忍所取代。

他前面的仪仗,自是无人敢拦,就是守城的门吏门丁,也远远地避开,不敢来惹这位活阎罗。放在往常,刘泽清会很满意门丁的反应,但他现在满腔怒火,正欲迁于他人。

因此他在经过门口时,毫不犹豫地驱马来到门丁面前,一鞭子便抽了下去:“狗贼,如今四方不靖,流贼遍地,不法者横行乡野,祸乱城池,你这狗贼却玩忽职守,妄顾戒律,看着这么多人进城也不盘查,这是本官,若是贼人冒充本官仪仗入城,你……”

说到这,他胸中积郁的怒火突然间涌上来,他翻身下马,一鞭抽掉了那门丁帽子,抓着他的发髻,将他拖到了城门前。那门丁连声求饶。可是刘泽清此时已经起了杀性,拔出头便将他的头砍了下来。

将兀自流血的头颅向地上一扔,他环视周围,见一片惊惧,他心中总算有了些快意。

“本将行军法,谁有不服,便如此下场。”他冷哼了一声:“曝尸三日,以儆效尤——走吧!”

说完之后。他便又上了马,他的仪仗敲锣打鼓,为他开道,而原本挤在城门附近的人们,纷纷避开。

“好大的威风,好大的煞气。”俞国振在人群当中。笑着对章篪道。

那门丁自然是无辜的,甚至可以说是被俞国振所连累,但对此,俞国振并没有太大的愧疚。他心肠在不停的杀戮与流血中,也渐渐地在变硬。

“俞公子……这门丁……”

“考虑那门丁的后事,倒不如考虑如何如何替他复仇,只要……刘泽清不除掉,类似的事情永不会绝。”俞国振回过头看了章篪一眼:“章先生,可能你会觉得我有些冷血。但我绝不会为恶人的恶行而愧疚遗憾的,哪怕那恶行是因为我的缘故而发生。因为我知道,便不是我,只要恶人有这恶念,那么还会有别人,让他发作出来,让他祸害百姓。故此,每每看到这些事情,我想到的。只有一个。便是如何让恶人不能再为恶!”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诚挚,也确实是他的真心所想。自他在崇祯五年开始杀贼起。他做的就是这种事情!

“俞公子,我信你。”章篪点了点头。

俞国振可不是那些满口大义的嘴炮,他所坚持的事情,都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两人围观了一会儿刘泽清的仪仗,算了算数量,俞国振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出入护卫便有两千人以上,倒是好大的排场。”

“依学生之见,这两千人中,精锐家丁的数量也就是五百左右。”章篪却是叹息:“便是这所谓精锐,比起卢总理的天雄军、祖总兵的关宁军,都是大有不如,更莫说俞公子的家丁。也只是比史巡抚的亲兵稍强一些罢了……朝廷每年靡废粮饷,他们挪去私蓄家丁,养出来的也就是这等废物!”

其实严格来说,刘泽清那五百亲兵战斗力在此时还算是不错的,只不过章篪现在可是见惯了大明强军,后世人称为明末三大强军的他已经见识过两支,只有一支秦军未见。

俞国振又是笑了起来:“听闻他在曹州广置田宅,出入都豪奢无度,便是吃些空饷,也支撑不足……于是,他搜刮之上,倒是一把好手。这些狗官,就是不将聪明用在为百姓谋福祗之上,若是他们能将聪明运于此处,便是多拿多要多贪些又有何妨!偏偏他们却尽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搜刮百姓,个个对此都无师自通!”

章篪身为幕僚师爷,自然是知道这个的,他还略有些尴尬,因为他们这些幕僚师爷,很大一部分工作就是帮助幕主更好地收刮。

“走吧,这厮倒是谨慎,带两千人……”

俞国振又笑了笑,轻蔑之意,展露无疑。莫看刘泽清带了两千人其中还有五百精锐的家丁,俞国振可以保证,自己只需要两百家卫,就可以将他屠个干净。

只不过他此次北上,不可能带那么多人来,跟他来的水陆家卫全部加起来,也就是一百余人罢了。战马的数量就更少,倒是火铳,在虎卫乙定型之后,产量越来越大,枕霞号里随便也能翻出几百枝来。

“进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寻那姓俞的算账,他便是无为幼虎又能如何,便是有擒着高迎祥的功劳又如何……”

刘泽清心中暗想,方才杀人虽然让他发泄出一些怒气,可是只要俞国振这个罪魁祸首没有被他虐杀,他心里的怨气就不算出尽。

他带着两千余人,自然不可能在一处住下。身为山东总兵,在济南城中还有一座名义上的衙署,而且调度军营之类的事情,原本他便可以插手。不过他不急着安排这些事情,所谓兵贵神速,他要做的,是在俞国振做出其余反应之前,先将他拿下。

拿下之后自然就是砍了。刘泽清知道俞国振肯定也有自己的关系,比如说,他能执南京镇守司的勘合来,肯定与留都某些高层关系密切。他擒住高迎祥,没有准还与朝廷中某些人利益相关。因此他必须速战速决,在这些力量向他施压之前,就在山东这属于他的一亩三分地里,将俞国振灭杀掉!

“知道那厮住在何处了么?”他召来事先遣至济南府的心腹问道。

“知道,便住在济升客栈。”

“张国柱,你且带人去,将之擒来,如有胆敢反抗,就地格杀!”刘泽清对着自己的一名部将做了个手势道。

这个手势,就是说不要活的,张国柱为刘泽清效力已久,自是心领神会,立刻应声领命而去。

“只带着数十人,便敢大摇大摆进济南府,这小贼猖獗如是,必是因为此前太过顺利,正如许攸,小人得志便猖狂,少不得要旧仇新恨与之一起清算!”刘泽清心中如此想,然后便静待佳音。可是尚未等着想像中的好消息,倒是得报,一名山东布政司左使的佐吏求见。

“布政左使?张秉文?”

刘泽清愣了一下,若无巡抚,这布政司左使就可以说是山东最大的官了,虽然文武殊途,但大明以文御武,这布政司左使可是可以制约他的。

刘泽清祸害乡里,当然与这些地方文官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不过张秉文却有些例外。两人都与东林关系密切,过往之时,张秉文对他的所作所为,多是睁一眼闭一眼,有时还免不了为他打马虎。

“张公欲见我,不知有何事?”刘泽清召来那佐吏问道。

“此事确实不知,张公只是遣小人来送信。”

此事有些怪异,不过刘泽清倒没有细想,而且他在济南城中杀人,也须得和张秉文这地方大员支会一声。如今的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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