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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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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没有半点挂怀介意,高迎祥最初以为他这模样是装出来的,可盯着俞国振看了好一会儿,却发觉他是当真把自己这最后的话语当成了轻风过耳。

“我在下面等着你,等着你!”心有不甘的高迎祥又喊道。

这一次卢像升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愉,无论如何,俞国振都是有功之臣,高迎祥方才的话语很明显是挑拨。他使了个眼色,又上来两名天雄军亲卫,将高迎祥夹住架了起来,有人用布塞住了他的嘴巴,他虽然还在挣扎试图说什么,可吐出来的却只有呜呜的声音了。

气氛就略有些尴尬,李觉斯凑上来,叹息着道:“先时下官在南京太仆寺管理南直隶军马,每每听得这闯贼大逆之举,便觉得奇怪,我大明忠勇将士无数,为何总是令这厮脱身逃走。今日一见,此贼不仅鹰视狼顾,而且其声有如枭射,便是到了这穷途末路,还试图乱我军心民心。便是唐时黄巢,也比不上此贼凶险啊。”

他虽然有些推诿,不愿意担责,但这番话倒是说到了卢像升心里。

方才高迎祥对俞国振的话,他还真怕俞国振记在心中,担惊受怕,然后便疑神疑鬼。

“济民立下这等殊功,想向朝廷要什么赏赐只管说来,本官必然上书为你在天子面前力争,无论是官职还是金银!”卢像升道。

俞国振看了方孔烟一眼,仿佛是在征询他的意见,方孔烟苦笑着微微点头,伞国振便真开口了。

“我自知性子不好,容易得罪人,为官是不成的,得罪上司同僚事小,误了国家大事就不妙了。”俞国振微微沉吟,然后指了指北方:“我听闻五年时登莱之乱,在山、东有不少无主的荒地,我想在灿匕求些田地。”

这个请求,让诸人都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

这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也让人觉得确实该如此,山……东虽不像南直隶这般,更比不上江南,但好歹也是国朝富庶地方之一。俞国振想在那儿要些田宅土地,正是传世之基业。

“我这侄婿,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让诸位见笑了。”方孔悟也笑道。

他引了辛稼轩的一句水龙吟,以刘备嘲笑许汜之事,说俞国振胸无大志。众人又是笑了起来,只有卢像升,却想起来,求田问舍,原本是秦时王翦用于自污的计策啊!

第五卷二九五、吐哺归心自可耀(一)

欢迎之热闹,自是不必多说。当夜之时,卢像升坐在书房。久久末眠,今日之事,让他感慨之余,突然心中生出了一点想法。

俞国振性子虽是狷介傲慢,对着他这个五省军务总理也是昂然不惧,但他对方孔烟却是恭敬!方孔烟敢在流寇逼近滁州时来此助守,是个有胆量有担待的,在守城时表现也是通晓军务注意大局,又有俞国振这员虎将为援……,一念至此,卢像升顿时大喜。

湖广总督的位置相当重要,他便是辞去之后,也希望这位置落入东林至少是东林支脉手中,而且那个人还不能太烂,必须有一定的能力。

此前他原是想李觉斯,可看起来李觉斯被他的老乡袁崇焕的下场吓坏了,百般推辞,而与他相比,方孔悟至少还勇于任事!

想到这里,他便摊开纸笔,开始疾书,准备给北京的崇祯皇帝上书。

奏折才写了个开头,他就听得外边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道:“祖总兵求见!”“快请进来!”

祖宽一脸不愉地走了进来,整张脸都绷得像是块麻布一般。他到了卢像升面前,像征性地行了个礼:“下官见过总理那个闯贼,不是姓俞的小子擒着的!”“哦,此言怎讲?”

“总理与下官万里征战,方将闯贼逼入绝路,若无总理运筹帷幄,若无下官冲锋陷阵,若无关宁、天雄二军浴血奋战,闯贼如何会就擒?”说到这的时候,祖宽声音抬高了,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他俞国振不过是因人成事,而且一介白身,却蓄养这许多家丁,私藏火器铁甲,暗聚战马这分明都是图谋不轨的证据!总理念在他略有微功,不与追究,只让他遣散家丁,献出兵甲,那就罢了,为何还要记他头功,还要为他请赏封爵,那是封侯之赏,封侯!”卢像升的目光慢慢变得尖锐起来,他一语不发,盯着祖宽,祖宽说完之后,同样一语不发,盯着卢像升。

“先说说俞济民的兵甲家丁之事,祖总兵,朝廷给你的兵饷,我卢某是分纹未动吧?朝廷给你三千人的足饷,为何你手中关宁兵中登记在朝廷名册的将士,却远未有三千,那些未在朝廷名册中记载的人,是什么身份?”祖宽一愣。

此时大明军官,几乎个个吃空饷,用捞空饷的钱粮来私蓄死士家丁,其中关宁军尤其是如此。这些死士家丁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只忠于自己的将主,却不知有朝廷有天子。便是祖宽,也不例外,他身边三千关宁军,名义上是三千,实际上却有许多是他用朝廷粮饷蓄养的家丁!

“这”他略一犹豫:“我是朝廷命官,是武将!”

“俞国振是文人,文人养几个家丁有什么可怕,倒是武将私蓄家丁,你不觉得有违祖制么?”此前卢像升偏向祖宽,是因为祖宽是他帐下数一数二的勇将。但现在不同,卢像升终究是文人,而且祖宽也只是临时调入他帐下听用,并不是他真正的嫡系。可俞国振在他未来的计划中是很重要的一员,很有可能与左良玉一般,成为东林控制的又一支重要武力,因此,他不能不维护俞国振。

这话说得祖宽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总理之意,是疑忌我么?”“若我疑忌你,你以为你还能如此在我面前说话?”卢像升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我岂不明白,只是觉得自家转战千里,最大的功劳却被俞国振拿去了,心有不愤但便是心有不愤,就能诬良为寇么?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卢像升真的怒了起来,祖宽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畏惧,他梗着脖子,虽然没有继续说,却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我就不知道,你为何只有这点出息,俞国振再大的功劳,也不过是擒着闯贼,朝廷难道会忘了咱们转战千里的功劳?”卢像升见他这模样也缓了缓,颇有些痛心疾首:“祖将军,男子汉大丈夫,何愁无封侯之赏,你这般英雄,只须马上去取就是,用得着盯着别人那微末功劳?”这番话捧了祖宽,让他脸终于松了起来,但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快。

“此次大胜,朝廷的封赏不会少,滁州百姓也筹集了一些银两,史道邻、张玉笥那边,也少不得会有所表示。祖将军,大胜之后,当喜庆才是,你这般胡闹,在我这边没关系,可闹到外边去,别人会说你关宁军不识大体。”

一摸一打,祖宽目光中露出贪婪之色,他当然知道,安庐的史可法与江南的张国维,都会拿出些银钱来犒劳,听卢像升言下之意,这笔银钱还不会少!

比起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漂没的朝廷赏赐,这些实打实的银子,才是王道!

至于祖全,祖宽还以为他在周围劫掠乡民,就算过两天发现他仍未回来,也不会疑心有他,毕竟贼寇太多,折损两百人。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打发走了祖宽,卢像升继续开始写自己的奏折,不过兴奋的情绪被祖宽打断了,再写起来,便觉得有些不畅。

国家多事之时,正需要有才能之士挺身而出。此前方孔烟说不让俞国振出仕是为了保护他,卢像升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可有祖宽这一闹,却让卢像升信了十成十。

若是俞国振出仕为将,被调到祖宽的手下,以祖宽的性子,还会容他活命?

想到这,卢像升不由深深叹息。

就在卢像升为着俞国振的事情叹息时,无为城外,张献忠瞠目结舌地看着对面之人,神情无比惊愕。

“晋真?”

“确实如此,到现在闯王还未曾上来与我们会合,想来是凶多吉少。”革里眼叹着气,眼里却闪着一丝诡异。

旁边的曹操罗汝才没有吭声,化们这群人都极是狼狈,祖宽把他们当成闯王来追,穷追猛打之下,他们的部队几乎散尽。原本诸家联军有十五万人,在柘皋河给俞国振打散了部分,在滁州又被打散部分,他们退走时就只剩余十万人左右。祖宽关宁铁骑狂追之下,这十万人再次星散,跟着他们到张献忠这边的,总数还不到三万。

老弱妇孺,几乎都抛弃尽了。

张献忠咽了。口水,眼中凶芒闪动,但随即隐去。

“大王,眼见城里守不住了,咱们是不是加把劲?”旁边一贼上来问道。

“还攻你娘啊!”张献忠一脚把他踢倒,气急败坏地道:“撤,都撤,驴日的,闯王分明是把你们这些蠢货当成了诱饵,故此祖宽那驴日的才会跟着你们穷追猛打,闯王自己怕是早北上脱身了,他定是和朱大典、刘泽清的部下有约!”此话说出,侥幸逃出生天的诸家贼寇都是愣住了。

张献忠不大服闯王,众人都是知道的,但他这么直白地说闯王是个陷害诸家兄弟的黑心宋江,那可还是第一次!

“咱们两边加起,还有近二十万……”“还有近二十万只猪!三十万打不过人家,二十万就更打不过,咱老子给你们害苦了,这次要惨!”

张献忠恨恨不矣,他可是知道,仗打到现在这模样,是没有办法再继续了。此前他们的计划……完全泡汤不说,他如今离了英霍山区,到了这平原之上,若是被天雄军、关宁军或者俞国振追上来,那他就是死路一条!

“立刻四处散布流言,说是闯王已经自来安去了凤阳府,准备再掘朱皇帝的祖坟。”张献忠喃喃咒骂了几句,然后目中凶光毕露地道:“他既然对兄弟们不义,咱们也得利用他一把,但愿这消息能让那些驴日的回头,咱们赶紧回英霍山中,这南直隶呆不得了,去湖广,得去湖广!”

他也是狡诈的,为了能尽可能让自己脱困,不惜再将闯王高迎祥抛出来当诱饵,但他的猜想倒是没有错,闯王也确实是按他想的路线逃走了。

“好,我们跟八大王一起走!”

不仅是他,便是其余贼渠,这个时候也没有一人想继续作战,此次东来,他们比起去年受挫更重,没有攻下一座大城,只劫掠了几座县城,便被打得落花流水。

“不过,走之前还是得做点事情此次大计功败垂成,尽是那无为幼虎所为,咱老子到他家来,总得去拜见一下。”张献忠提到俞国振时,不自觉地腔调里就带着一丝恐惧:“称们要不要去?”“他家中尚午人在?”诸贼一个个目露的光。

他们算是被俞国振打怕了,此刻自然是想要报复。襄安离着无为并不远,快马加鞭,也就是两个时辰的事情,往那儿过一趟,并不误事。

不过去年襄安被劫掠焚毁过一回,大多数人家选择跟俞国振南迁新襄,只留有少数人。流寇再入南直隶的消息一传出,用不着俞国振动员,这些人家便主动撤离,因为谁都明白,只要流寇进了无为,就肯定要来襄安报复。

故此,呈现在诸寇渠首面前的,是零星几间屋子。倒是西河畔的细柳别院,看起来分外显眼。

“这便是俞小儿的细柳别院,你们瞧,就是这去年被可望烧过一回,这厮花了半年功夫重建,今日咱们再给他毁了,让俞小儿心疼去!”听得张献忠的话语,诸人哄然应诺,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去劫掠破坏。看到他们离开,张献忠却是一脸苦笑,转过来对着罗汝才道:“曹操,咱们这次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大的出息,竟然就是来烧平一座没了人住的院子!”

罗汝才神情沮丧,长长叹了口气。

第五卷二九六、吐哺归心自可耀(二)

“今日柳麻子在翠云轩说得好书!”

“都何等时候,还有闲心听书,流寇便要打到南京来了!”

“胡说八道,你那是哪天的消息!今日一大早消息就传来了,流寇在滁,州城外大溃,已经西去……”

酒楼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入耳中,张涛微微笑道:“贤弟为何不择雅座,非要在此饮酒?”

坐在他对面的是方以智,方以智最近也开始蓄须,闻言一笑:“济民常批评我,虽有报国之志,却不识民间疾苦,可为御史,不可为亲民官,我心中向来不服,便问他如何方能为亲民官,他说须出于民而入于民,不可出于士大夫而入于士大夫:谈笑有鸿儒可以磨砺学问,往来无白丁却就难分稼稿:我觉得有几分道理,如今寓居金陵,去城外识稼禧不易,但在酒楼里听市井俚声,却不难啊。”

“如今密之可是言必称济民,若无济民,不可佐酒也!”张溥哈哈大笑道。

方以智浅笑了一下,他与张溥以前是密友,可随着和俞国振交往越来越深,方以智对于张浮这个人的看法也渐渐受到了俞国振的影响。决裂当然不可能,但也不像当初那般敬之如师。他方才的话语,其实就隐隐有提醒张浮,不要空谈玄虚,要务实,可张浮却全然没有意识到:经过一年的休养,张溥从去年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又变得自信满满。与史可法对文震孟去职的事情震惊而不知所措不同,张溥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文震孟会是温体仁等人的对手,他的希望,始终还是寄托在周延儒的身上。

“二位贤弟所说的济民,可是俞国振俞济民?”方以智其实只坐在陪坐的位置上,坐在客位上的有两人都是四十余岁的模样。其中一人黑瘦枯槁,另一人则稍好一些。那形容枯槁者捻须问道,而另一人也是目光变闪动,似乎对俞国振极感兴趣。

“就是他,非是他,天下还有哪个济民能让密之这般服气!”

“密之就是想介绍我去……为这位俞济民为参赞?”那形容枯槁者又问道。

方以智点了点头,拱手诚挚地道:“正是如今俞济民在海外有若大的基业,正需要人手相助,故此小弟不吝冒昧,向他推荐了茂先生。茂先生暂在他处容身一二,亦可熟悉民事来日登科之后,衙案之事便能轻车熟路。”

“早闻俞济民之名,他所编之《风暴集》老夫也期期拜阅,实是妙言横发,乱坠天花。”被称为茂先生的形容枯槁者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未曾闻其有功名在身,还以为密之是邀我来为其西席,教授制艺之道,却不料是幕悔……”

他言语之丰,颇有些不以为然。

方以智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此人姓万名时华字茂先,南,昌府人,乃是复社的分支豫章社首领。这人“数奇”科考运气极差,虽然文名极盛,别人一提南‘昌豫章社’就只知道他万时华,却不知道豫章社其余之人。但这么大的名气,没有给他换来前途,始终只是个秀才童生,连举人都中不了。

当时海内诸生中,家中有万时华八股文章的,只要精背其文,在科举时模仿而作,往往有中举人、中进士者,但他自己却屡试不第,八次考试亦未中举,实在是一大衰人。原本的历史之中,他是在五十岁时才得人举荐,去北京吏部领一个县令之职,结果到了南京就开始生病,到了扬州干脆就一病不起。

像他这般才气高傲又不得志者,往往都有些郁愤孤傲,免不了多尖酸怪话。他方才的话语里,便多少有些不快。

“茂先生非百里之才,小弟哪敢荐为幕僚。此事与旧年献贼乱安庐也有干系,旧年战事毕后,十万罪民遭谪贬遣戍之事,几位兄长都有所耳闻吧,这其中有四万余,被安置至域外,便是我大明交趾故郡会安新府~~”

他将俞国振扬威海外,如班超、陈汤一般收复故地之事说了一遍:众人都是悠然神往,张涛乃至拔剑弹铁,慨然高歌:“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那会安乃是一府之地,如今有三万我大明百姓,只因悬于海外,俞济民有意募人前去垦拓,这其中自然是要有人管理。”

说到这,方以智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三万人口,放在如今大明,确实只是一处小县,但毕竟是一府之地,而且胼手胝足开拓出来,会极有成就感工万明华犹豫起来,他自诩文章憎命达,有济世之能,却无用武之地。

但让他去域外,特别是传说中瘿疠之地的南方,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愿意。

“茂先生可以携令爱前往,俞济民开出的薪俸是每月三十两。”

东林之人一向不讳言利,只是不喜欢皇帝言利,更不喜欢皇帝与他们争利。听得每月三十两,万时华眼中一凝,他如今甚是穷困,一月三十两,一年便是三百六十两,而且他明白,这只是最低的收入。

但读书人的自尊,让他还是自嘲地摇了摇头:“为五斗米折腰……”

话说到这,寥然间远处传来雷鸣一般的呼声,这声音是如此巨大,震得人耳膜都似乎要破碎了。

几人都是脸色大变,最近悬在他们心头的最大事情,也是悬在整个南京城中百姓心头最大的事情,就是流寇。这般声势,莫非是流寇有什么变故?

“闯贼为俞幼虎所擒!”

“方潜夫令俞幼虎擒住闯贼!”

“大捷,大捷,卢总理滁,州城外大破贼寇,斩首过万,俘获无数!”

一片片的欢呼声如雷传来,不一会儿,四面八责都传来了鞭炮的声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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