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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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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克咸何必过谦!”卢像升却是不信,不过他对孙临更为欣赏了。抢功推过的人并不少见,这样愿意将功劳分润给别人的人却不多:“克咸立此殊功,也是辛苦了,如今贼势颇众,我之主力又尚未至,先回庐州休整数日,再与贼人作战——你让那位俞济民也回来吧。”
听得他这样说,孙临心中极是惋惜,不过这与俞国振的说法也是一致,当下点了点头,然后对身后的齐牛道:“老牛,你去寻你家公子,将卢侍郎一片关爱之意说与他听,我们在庐州城中等他回来喝庆功宴!”
至于开山虎究竟是不是被祖宽的斥侯夺去的,这件事情卢像升没有再提,孙临也没有。
他们却是等不到俞国振回庐州府吃庆功酒了,俞国振说是说去侦看闯贼行迹,实际上却是转头南下,又乘船回到了无为,将家卫留在无为之后,他只带着数人,又赶往了南京。
对于他来说,柘皋河之战,既是试探闯王这一支流寇的虚实,又是检阅己军的实力,另外就是解救被贼寇裹挟的百姓。这三个目的达到,那么接下来就是收回拳头,等待时机了。
当他到南京之时,柘皋河之战的胜利消息也传到了此处,故此他来拜访方孔炤时,恰好遇到来父亲这儿的方以智。一见到他,方以智便笑道:“来得好来得好,昨夜大人听说了柘皋河之战的消息,正高兴着,还说你再来便要与你饮酒相庆呢!”
对于朝廷来说,柘皋河之胜,是难得的好消息,不仅仅是打了胜仗,更是沉重打击了流寇气炎,还严重削弱了流寇的实力。
而且在流寇逼近长江威胁南京之时,这一战也能提振南京的士气人心。
“是济民来了?快快让他进来,密之,你别在外头缠着他!”
果然,方孔炤听到俞国振来的消息,也极是欢喜,甚至可以说稍有些失态了。俞国振与方以智到了他书房门口,便听得他的笑声,紧接着,他自己也出现在书房门前。
他是长辈,又一向自持,这次迎出门来,当然是因为俞国振为国为民立有大功。俞国振慌忙行礼,连道不敢,方孔炤却笑道:“你带着二百人便敢向着流寇大军冲阵的,还有什么不敢,莫非老夫比流寇还可怕么?”
“非畏伯父,畏忠义耳。”
俞国振小小地拍了他一记马屁,果然,方孔炤更喜:“果然,史道邻说你嘴尖牙利,倒不是全无来由……快进来与我说说前线之事,克咸虽是有信来,却是语焉不详,朝廷的塘报又不可信,恰好你这正主儿来了。”
俞国振进来用茶之后,便将柘皋河之战的经过说了一遍,他没有夸张,也没有遮掩。方孔炤不比一般庸官,他虽然话不多,目光却是极敏锐,人情练达世事洞明,许多时候,俞国振都希望能得到他的意见。
“你既无心出仕,将这功劳让出也是好的。”听得俞国振将功劳让给了自己女婿孙临,方孔炤倒没有矫情,他略一沉吟:“此事是克咸承你之情了……不过,济民,你为何就是不出仕?”
“伯父既是问起,小侄便实说了。”这个问题,俞国振也早就想解释,以免方孔炤怀疑:“当今之世,实非小侄出仕时机。”
“哦?”
“小侄若是出仕,唯有武职一途,受制于人,奉命奔走。小侄性子狷介,岂是受庸官所制、浊吏所挟?但朝廷法令,天子之威,虽一刀笔吏,亦可为难小侄。”俞国振笑道:“伯父希望小侄出仕,无非是怕小侄这身本领不为国所用,但小侄倒是觉得,保持自由之身,更利于小侄为国效力。”
“你所说的为国效力,就是效仿虬髯客于海外自创基业么?”
俞国振在给方孔炤的信件中提到了他在会安的基地事情,对于他擅自在他国夺城占地,方孔炤此前虽未提起,心中却是老大不快活,这一次直接问起,也不足为奇。
“道不行,吾将浮槎于海外。”俞国振先是说了一句孔子之话,当方孔炤捻须轻轻笑了一声后,他便知道,自己错了,比起掉书袋,自己哪里会是方孔炤的对手,因此不待方孔炤开口,他又飞快地说道:“小侄这也是不迫不得已,如前所言,小侄性情狷介,但又颇有些才气,若不为人所用,必为人所嫉。既是如此,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并无大碍吧。”
“济民,你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吧,圣天子在朝,群贤毕集……”
“圣天子……今上虽是意图振兴大明,可是他晚生了三十年。”俞国振冷笑了一声:“积重难返,天子又性急,这便给了小人幸进之门。”
听得他议论崇祯,方孔炤咳了一声,俞国振这才转言其余:“便是朝中都为君子,也未必能容得下小侄。旁人不说,史可法私德岂非君子乎?但只因小侄不按他的心意办事,不肯将自己家业献出来,不愿交出《风暴集》与《民生杂记》,他便视小贼为仇雠,甚至不惜做出背后算计的勾当来。史可法自诩正人君子,又与伯父、克咸颇有渊源,替他谋夺小侄产业的张天如更是与密之、小侄都是朋友,又是如今声名大盛的复社领袖。小侄算是怕了这些君子贤能,不敢居于故园,只能移居他乡!”
“况且,小侄也是为了大明,为了我华夏!”稍顿了顿,他紧接着说道:“伯父可曾查过这些年的灾异,陕晋一带,已经连年受灾,而且这两年,灾荒已经蔓延到了中原更多地方,否则为何流贼越打越多?以小侄愚见,这灾荒只怕还会继续扩大。若是扩大到江淮、湖广,或者流寇打到江淮湖广,我华夏万民的粮食,当从何而来?”
方孔炤可不是那些愚蠢的官员,他目光敏锐,所见甚长。闻言之后,犹豫了会儿,然后凝神道:“你担心湖广江西?”
“正是,流寇数度窥江,献贼甚至已经数入湖广,此两地一乱,华夏亿兆生灵,便要涂炭!”俞国振说到这里,声音低沉起来。
方孔炤的瞳孔也猛然收缩了一下,在他眼中,仿佛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未来!
第五卷二七五、残民邀功非我欲(四)
此时大明的经济中心,在于南直隶、浙江,支撑朝廷的赋税,极为仰赖此地。
但“苏湖熟天下足”已经是过去了,如今苏、湖一带,多种桑树,采桑养蚕,其利远胜于种植水稻。因此,大明已经进入了“湖广熟天下足”的时代,湖广、江西二地,成了天下粮仓。若是灾荒波及这二地,或者流寇攻入这二地,虽然这里并不像南直隶、凤阳府那样具有像征意义,可是破坏性,可能更大于这二地!
想到这里,方孔炤只觉得毛骨悚然。
“若是……若是朝廷重视此处,选派贤能,督抚这二地,应该不会有事吧?”
“洪承畴、卢像升皆是贤能,二人合力,流寇还不是祸乱中原,甚至来到南直隶!”俞国振长叹道:“以伯父之能,岂不知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一个假设么?若是此二地出了变故,那么我大明一万万九千万民口,当食何为食,衣何为衣?”
俞国振的这个数字,乃是崇祯三年时的数据,事实上因为此时隐户甚重,还未摊丁入亩,实际人口应该远不止这个数。这个数字也是在南美粮食作物尚未流行之前大明土地能够承受的极限!
一想到一万万九千万民口,方孔炤再也无法责难俞国振向南开拓之事了。
“那安南,便能养活我大明这许多人口?”他没有蠢到去问,为何不能尽快平定流寇,而是直接问关键问题。
“安南本来我大明交趾布政司,实我大明故地,如今安南国王黎氏,不过是在我大明收缩之时窃取我大明之土,故此,我所获者,为大明弃土也!”俞国振先是强调这一点,然后又道:“伯父曾在闽为官,可知闽地降水多日光足,正利于粮食生长。安南之地,在降水与日照上,更胜于闽。而且安南多河流冲积平原,正好种水稻。另外,小侄在安南正试种海外新种粮食,若是两季水稻与一季杂粮混种,一年可得三熟……”
“你只说,一年能得多少粮食吧。”方孔炤问道。
“小侄所据,不过是会安一地,放在咱们大明本疆,约是一中府之地,具体面积,小侄正在遣人测量,如今还不知道。但开出的粮田,在小侄回来之时,已经有十八万亩,都是中等以上的水田。只以一年二熟、一季四石来算,一年可得粮一百四十四万石……”
“亩产四石?那田竟然如此肥沃?”
“小侄另有方法,可以增产。而且,若种的是蕃薯、土豆、玉米等作物,亩产还会增加……啊呀,说岔了。”俞国振一提到种田,总有一种异样的兴奋,他自嘲地笑了笑:“如今小侄每月少说要再开出五万亩田来,所缺的,无非是劳力罢了。而且,在会安向南,尚有一地,面积十倍于会安,我大明境内兰津于此入海,亦是广饶之地,水土之美,不逊于苏湖。原属占城国,但如今占城国为安南阮氏侵掠,几近灭国,故此成了无主之地。若是有足够人力,开发出此处,仅此一地,便足我大明半数口粮!”
俞国振的话语里多少有些夸张,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孔炤听了之后顿时眼睛发亮。
“南方多瘴疠,你真能解决?”
“瘴疠不过是水中小虫,人饮生水,为其所毒罢了。小侄严令水非沸过一概不得饮,故此虽也有生病者,却只是比在咱们南直隶稍多。另外注意驱避蚊蝇,多备药剂,保持勤沐浴的习惯,并不易生病。”
“给你这么一说,老夫都想去那边瞧瞧了……”方孔炤这句话里,就隐约有一种赞许之意了。
他不是迂腐之人,在他看来,若是能救大明百姓,蛮荒之地,占了就占了,就算是有主,若是为救华夏子民性命,也说不得要争上一争抢上一抢!
“前方战事正紧,此次你来金陵,总不是为了跟老夫说交趾之事。”方孔炤又道:“说吧,有何事要老夫相助。”
“要请伯父借些家丁与小侄。”俞国振笑道。
方孔炤愕然。
几乎就在俞国振踏入方家的同时,北京,紫禁城中,御书房里的崇祯皇帝哈哈大笑起来。
他才二十六岁,比起孙临也只是大上一岁,但单看外表,他却像是四五十岁的人,因为是退朝闲坐,未戴皇冠,故此可以看到他两鬓已经有了斑斑白发。他向来极重自己的仪表,很少有笑得如此畅快失仪之时,侍候的小太监听得他这般高兴,都是有些惊讶,不少人都看着在旁赔笑着的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曹化淳,心中暗暗佩服。
也唯有厂公,才能如此,让陛下圣颜大开,这等本领,得好生学习一番。
“曹化淳啊,你说这俞国振,是不是朕的福将?”
笑了好一会儿之后,崇祯放下奏折,回头看着曹化淳问道。
曹化淳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自从去年中都祖陵被火、温体仁下台之后,天子许久未曾如此开心了。
温体仁被弄下台,实际上并不合崇祯的意思,当时是迫不得已,故此温体仁虽是去职,却并未被勒令回乡,而是留在京中闲住。偶尔,崇祯还会派人去他府中,就国家大事征询他的意见。这让曹化淳相当惶恐,把温体仁弄下台,他可是往死里得罪了对方,若是温体仁有起复之机,那么他曹化淳就死无葬身之地!
更何况,此事发生之后,崇祯便对他冷淡了许多,任他如何想方设法,主仆之间的关系,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陛下圣天子降世,自有天上星宿前来辅佐,奴婢看来,这俞国振不唯是陛下的福将,更是陛下……更是陛下……”
他吃吃说了好一回儿,这番装憨卖傻,果然又将崇祯逗乐了:“行了行了,你这老货,不学无术就别学人家搬书袋子。”
“不过,朕倒觉得奇了,去年四月的时候,他不是去了钦州给朕种合浦珠了么?朕记得,当时那个南京镇抚司的……你的那个干儿子叫范闲的,还上折子说,要安庐的罪民去钦州帮着养珠,怎么这时候又跑回南直隶了?”
崇祯这个疑问早在曹化淳准备之中,他恭敬地道:“奴婢听说,这个俞国振是个孝子,当初他父母因遭了禄星而死,他才十一二岁,便独自扶棺百里回到家乡,此后守孝三年结庐而居,不出家乡一步。如今正是大过年的,他想来是回乡过年祭祖,偏偏赶上了这个。说起来,去年也是如此,他能在安庐破献贼,也是回乡祭祖呢。”
“果然,欲求忠臣,必于孝家。”听得这话,崇祯感慨地连连点头,然后又想起一事:“虽说俞国振是朕的福将,可至今,他身上还什么官职都没有吧?此前他将功劳得来的官职,都推给了他的堂叔……推功揽责,朝廷里那些食朕之禄者,当为之惭愧才是!”
“陛下所言甚是。”这个问题,曹化淳就不敢乱说了。
在他心目中觉得,俞国振是他这边的人,每年孝敬他一万五千两银子的河珠钱,虽然据说俞家已经彻底退出了河珠这项产业,转而去做海珠,但今年的一万五千两还是在年前送到了他手中。正因为如此,他反倒不好为俞国振正面说项了。
“不过朕又不能明着赏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是朕明诏发赏,那些嫉贤妒能结党营私的小人,必然要在朕面前大肆攻讦。他们奈何不了朕,为难俞国振却是绰绰有余……”
曹化淳更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唯唯。
崇祯闭上眼思考了一会儿,就在这时,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之声,还有宫女有些惶急的呼唤:“殿下,殿下,陛下正在那边,殿下莫去惊扰……”
“咯咯,咯咯!”
银铃一般的笑声传入耳中,然后,一个粉玉般的小姑娘跑了进来,她笑着向崇祯张开双臂:“就是知道父皇在,媺娖才要过来,好久不见父皇了,媺娖想见父皇!”
崇祯将她抱了起来,见几个宫女在书房外张望却不敢进来,向她们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
那些宫女退了出去,崇祯抱着自己这个才六岁的女儿在书房里转了半圈:“想见父皇了?”
“媺娖有好些时日未见父皇了!”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这段时间,因为流寇再度进入南直隶的事情,崇祯确实又有些时日没陪自己这个女儿了。朱媺娖如今才只是六岁,正是娇憨之时,她又是周皇后所养,宫中无人敢因为年幼而轻慢她,就是崇祯皇帝自己,对这个女儿也甚是娇惯。
“倒是小媺娖提醒了朕,朕虽不能给俞国振封官赏爵,却也不能冷了功臣之心。这样吧,曹化淳,你安排一下,让俞国振进京,朕要见他。”
曹化淳心里突的一跳,这可与他先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侍候崇祯的时间极久,自然知道自己这位主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说直白些,很有点刻薄寡恩。却没有想到,他会对俞国振如此另眼相看!
“奴婢定然将此事办好……请皇爷放心!”心里虽然惴惴,他却没有迟疑,口中如此回答道。
“想来卢像升的奏折就要到了,这些人还以为能欺瞒住朕,竟然将俞国振的功劳尽数私分掉……哼哼,那个祖宽,奴仆出身,不识礼数!”崇祯又喃喃说了一声,这话传到曹化淳耳中,自然心中有数。
祖宽这一次就算功劳再大,也别想有什么升迁了。
第五卷二七六、贼势如火迫衷肠(一)
环滁皆山也。
虽然欧阳修很醉熏熏地写下了这样一句精妙之语,概括了滁州周围的地势。但实际上,滁州周围的山势并不高,至少在如今滁州官民心中,那些山对自己居住的城池并未起到丝毫保护作用。
相反,围着滁州城连绵不绝的火光,让城头站着的人都是惊叹恐惧。
其中就包括知州刘大巩。
他是崇祯七年的进士,自从数日前接到消息,贼人离开庐州向东而来,他便心知不妙。紧接着驻地在滁州的南京太仆寺卿李觉斯,这位老先生分管马政,但他至滁州之后,除了指手画脚之外,便是收受贿赂,刘大巩有时觉得,他还是没来滁州更好。
而当得知闯贼抄掠全椒,离滁州只有一步之遥时,这位李老爷便慌了,嚷嚷着要刘大巩遣兵送他去南京“告急”。刘大巩手中就那么点兵力,另是依他之言再分个两千送他回南京,滁州还要不要守!
好在李觉斯只吵了一日,便不再吵了,让他住嘴的却不是刘大巩,而是刘大巩身边的另一人。
刘大巩看着身边这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眼中尽是钦佩。
方孔炤!
方孔炤身为南京尚宝卿,原是悠闲清贵的官员,身在城坚墙厚的南京城里,可他却自请过江察看军情,带着区区五百兵,来到了滁州城中!
“方公,贼势极大,如何守城,还请方兄指点。”他恭敬地对方孔炤道。
方孔炤笑道:“本官此次来滁,可不是给知州添乱的,当如何战守,但凭知州吩咐,便是本官,也会听从号令!”
旁边的李觉斯不满地哼了一声:“潜夫,你来得好没道理!”
他是真心不满,若方孔炤未至,他还可以以告急为名,跑回南京去,可现在,南京不但知道消息,甚至派人来前线观察军情,他还有什么理由脱身?刘大巩守土有责,他南京太仆寺的驻地可也在滁,同样是守土有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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