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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阁-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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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这道劲气如钧天雷裂,狂龙一般凌空扫下,围绕在彩柱周围的幽幽蓝光顿时撕裂成满天碎屑,纷纷扬扬。那一瞬间,整个地宫宛如突然被剥去了一层光影的包裹,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景象。
    这种景象不过一纵即逝,然而卓王孙的身形宛然已与那道锐不可当的劲力合一,撕开光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西面的彩柱掠去。
    他的身形还在半空之中,突然凌空出掌,向彩柱上方击去。彩柱上方却空空如也,绝无一物。
    夜色中,一声碎裂的闷响从柱上传来。大蓬鲜红的血花宛如秋江芙蓉,突然盛开在空寂蓝光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扭曲的血色中缓缓凝聚成形,然后立刻又瘫软下去。
    那黑色的人影伏在彩柱边缘,身体剧烈的抽搐着。鲜血宛如小溪一般,从他身下淌出,顺着彩柱,滴滴落入水银湖中,将皎洁的湖面,染上朵朵红梅。
    这一刻,整个孔雀之阵都宛如被一道无形的巨力震动,突然往上跃动了一下,宛如垂死之人最后一声心跳,悲怆而剧烈,而后就归于永久的寂静。
    氤氲热气渐渐消散,湖底水银波浪翻涌,如怒海惊涛,呼啸不止。然而,无论如何,总有归于平静的一刻。
    卓王孙站在彩柱顶端,冷眼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道:“杀死了你就能解开孔雀之阵,看来我的想法没有错。”
    那人眼睛死死盯着湖面,剧烈喘息道:“不可能……幻影重叠,阵中一切光线、声音都被打乱,你,怎么可能找到我的真身所在?”
    卓王孙冷冷道:“整个孔雀之阵我都已看透,那些幻影甚至你本身,在别人看来或许纷繁芜杂,在我,不过是有和无的各种组合。”
    那人摇了摇头:“孔雀之阵是湿婆大神亲手布下,其中秘梓决不可能为凡人所知晓!”
    卓王孙脸上聚起一丝讥诮的微笑:“这个秘密,正是你们的神亲自告诉我的。”
    那人似乎被激怒,挣扎着回头看着他,目光与他一触,却觉骨鲠在喉,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卓王孙道:“这个阵分支无穷,要想一直对下去,几乎毫无可能。而运气这种东西,我是从不相信的。”
    那人嘶声道:“你是说你找出了其中规律?”他语音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白摩给你的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话音未落,他头顶上方一声哗的轻响,一那张带着樟木气息的纸卷从卓王孙袖底展开,直垂到他眼前。
    纸上,是一片被岁月浸成的深黄色。
    那人惊道:“他给你的就是这个?”
    卓王孙淡淡笑道:“正是。”
    那人摇头道:“可是上边什么都没有!”
    卓王孙道:“然而他却提醒了我孔雀之阵的关键。”
    那人道:“什么?”
    卓王孙将目光投向整座石林,缓缓道:“略其枝节,观其全部。”
    那人方要开口,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他低下头,沉吟半晌,喘息道:“你是说,最后的关键并不在于一步步的猜选,而是通观整个孔雀阵?”
    卓王孙微笑道:“这所有石柱加起来,正是一幅曼荼罗图。”
    那人一怔,摇头道:“不可能,孔雀之阵我曾看过千万遍,每个角度,每个细节!它决不是一幅曼荼罗图!”
    卓王孙看着他,叹息一声,道:“你还是不曾明白……阵的枢纽本不在细节之中。只有战阵发动,所有石柱都振荡下沉,沉到某一刻的时候,这些石柱恰好能组合出一幅特殊的图案。而这个图案,就是一张八瓣曼荼罗。你藏身之处,就在八瓣花中,看透了这一点,要透过幻术,寻到你的本身也就不难了。”
    那人突然握拳,鲜血滴落的速度加快,宛如一盏坏了的更漏。他咬牙道:“我不相信!既然如此简单,为什么千百年来,孔雀之阵就没有人走出过?”
    卓王孙看着湖中浓艳的血迹,淡淡道:“因为他们太执着于你所谓的引导,真的去猜选那些石柱。选择的越多,踏入孔雀阵就越深,再难看到此阵的全貌。何况每次选择,就算正确,也会有六根石柱下沉,这副曼荼罗图也会随之而破坏。那些人一旦再多走几步,就算想明白这‘观其全部’的道理,曼荼罗图也已经七零八落,追悔莫及了。”
    那人伤势极重,似乎要用尽全力才能保持神志清醒,他顿了良久,缓缓问道:“就算你真的看出了这是一副曼荼罗图,又怎么明白它的意义的?”
    卓王孙又微微一笑,道:“我说了,是你们的神亲自告诉我的。”
    那人摇头道:“亵渎神明,我看你是疯了。”
    卓王孙并不看他,笑道:“几月前,我曾经看到过这副曼荼罗图。”
    那人哑然道:“在哪里?”
    卓王孙将目光投向湖泊深处,动荡的波光幽暗无比:“船上。”
    三月以前。
    一个风雨交加的暗夜,巨大的海船也如芥草一般在天地间挣扎。冥冥苍穹,彤色的云彩向四面八方飞驰。突然,密云深处炸开一道雷鸣。
    天地振荡,孔雀阵本来的守护者阿布娑婆?兰葩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嫣红的笑意,她伸手将身边的杨逸之推出去。
    巨帆轰然落地的巨响将她最后的轻轻的叹息掩盖得无影无踪。
    无边无尽的尘埃在夜风中渐渐散去,她的身体平躺在甲板上,被切开了一个巨大的十字。雪白的巨帆轻轻覆盖着她残缺的身体。
    帆上油彩绘制的曼荼罗本已黯淡,如今有了鲜血的浸染又重新鲜亮起来,并和其下那具残缺躯体上的图案渐渐重合。
    这副诡异曼荼罗静谧的在甲板盛开,一如绽开在那位少女光洁的背上,在淡淡的曙色中结实出光明与黑暗,痛苦与欢乐,记忆与遗忘,存在与消逝,毁灭与新生,神圣与丑恶。
    ——以及,孔雀之阵最深的秘密。
    这个秘密如绯色的鲜花,盛开在海天之际,然而大家都被死亡的悲伤笼罩,没有人去注意它,就算注意了,也不会明白它的含义。
    只有卓王孙例外。对于他而言,旁人的生死就宛如午夜清风,过耳即逝,而这副诡异的曼荼罗图,却是一把能扭转命运的钥匙。无论这锁在哪里,甚至这一生中会不会遇到都无所谓,他仍会把这把钥匙牢牢握在手中。
    只有这样,人才有超脱命运轨迹的可能。
    那黑衣人眼中的神光渐渐黯淡,长叹了一声,道:“这也是神的意旨……”他转而冷眼看着卓王孙:“你赢了,为什么还不走?”
    卓王孙淡淡笑道:“因为孔雀之阵还在运转。”
    那人的身体突然颤了一下,没有回答。
    卓王孙道:“我说过,既然你是此阵的主持者,只有杀了你,孔雀之阵才会彻底解开。”他目光缓缓四下一扫,淡然笑道:“现在,阵中各种力量并没有消失,而是正在无声汇聚。只要我迈出一步,孔雀阵将转为自毁,届时阵中一切人、物,都将碎为尘芥,这才是孔雀之阵的真正力量,但你我又何必以身试之呢?”
    那人默然良久,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还不动手?是不是因为要借我的命,所以才留下来说那么多,让我死个明白?”
    卓王孙轻叹一声,摇头道:“也许。不过我也很久没有与人讲话了。”
    地底光线突然黯淡下去,卓王孙最后一字出口,手上几乎同时溅起一道极高的血花。
    宛如暗狱妖莲,一瞬间已绽放出绝代风华。
    池底银光渐渐凝固,七彩石柱半沉半浮,错落在光影之中。头顶,金色的游鱼又隔着碧蓝的殿顶,悠闲游过。似乎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卓王孙放手。那人的身体宛如一块陨石,轻轻跌落到镜子一般平静的湖泊中,瞬间就已被合拢的水银吞没。
    孔雀之阵石柱依然艳丽非常,然而缺少了那幽幽神光的笼罩,显出几分颓败来。而阵中那种诡异变化也似乎突然间凝滞,变成一幅静态的画面。几道柔柔的光线穿透其中,似乎能看到尘土的痕迹。
    千万根未沉的彩柱宛如远古的遗迹,亘古不变的盛开着,宛然一朵巨大的八瓣之花。
    卓王孙转身向花瓣的西南面走去。
华音流韶之天剑伦第三卷 第十二章、檀华
    
    剑还在三寸之外,但冰冷的剑气已然透过肌肤,直刺入心脏深处。相思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她脊梁上一冷,已然撞上了那道日曜藏身的冰柱,退无可退。
    帝迦手中的剑尖抵上她的胸膛,轻轻挑开她身上围裹的彩幔,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缓缓转动。他似乎不是要瞬间洞穿她的身体,而是要一点点将她的心脏剜出。
    相思脸上苍白异常,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站立不住。她垂散在腮边的长发都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软玉一般的香肩上。那双秋水为神的眸子中,泪光盈盈闪耀,丰润的红唇也因痛苦而显出一抹淡紫的颜色,衬着她褪去了血色的脸,却有一种超脱人间的,诡异的美丽。
    她宛如一只受伤的精灵,颤抖着双翅,仰望着冥冥的星光。就算诸天神魔看见了她,也会忍不住为她所承受的苦难叹息。
    然而帝迦眼神中依旧没有一点温终于度。
    痛苦,本来是清洁灵魂的一种方式。没有最残忍的苦行,就不能超脱人的愚昧,看到神的恩典。
    “她是如此美丽,我怕到时候不忍心说出真相。而你也会不忍心杀死她。”这是日耀在的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说出的话。
    然而日曜错了。
    在帝迦眼中,凡人的美丽只有一种——就是为了对神的信仰,而甘愿用人类脆弱身体去承受最痛苦的祭祀。
    所以他的剑很准,很慢,很沉。他要在第五道圣泉之中,完成最伟大的祭祀,祭品和祭祀的过程,都要完美得不能有一丝遗憾。
    相思闭上眼睛,紧紧咬住双唇,而那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依旧从她淡紫色的唇间传出,虽然极轻,却也让人心碎。她无力的靠在巨大的冰柱上,一头乌黑的长发在上面摇散开,如泻了一蓬墨色的瀑布。冷汗淋漓,一滴滴沿着她凝脂般的肌肤,滑过胸前的伤口,却变成浅浅的粉红色,往下滴落。而她掌间已是一片鲜红,掌心都被自己的指甲刺破,在身后的冰柱上印出道道绯红的痕迹。
    他手中的冰剑依旧没有半点怜惜,一点点刺入她的身体。
    剜心之痛,洞彻骨髓。相思无法忍受,本能的想伸手推开那柄冰剑。
    然而她刚一动,帝迦突然上前,一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强行将她的整个身体固定在冰柱上。他注视着她,低声道:“这些,你必须承受。”另一只手中的冰剑从平刺变为由上而下剜入,动作减慢,而剧烈的痛苦却更加锐利。
    相思只觉得呼吸已经困难,眼前一片五色光晕,刺眼无比。她不想挣扎,然而体内求生的本能已经不受控制,她猛地一挣,头却重重的撞在冰柱上,鲜血顺着她腮侧,缓缓流下,将她半面都染的绯红。
    帝迦冰霜之色也为之一动,手上似乎微微松开了一线。
    相思全身脱力般的靠在冰柱上,轻轻仰起头,美丽的眸子此刻却黯淡无光。她勉强向头顶上看了一眼。突然,她全身变得僵硬,眼中出现了一幅极其恐怖的画面!
    那道直插入殿顶的巨大冰柱底端,已被妖红的血色染透。当她抬头的时候,两张血肉模糊的脸正倒悬在冰壁上,伸出细长的舌头,舔噬她溅上的血迹!
    两张脸在冰壁、血水的折射下,变得巨大而扭曲,神色诡异之极。左边那张神情十分悠闲,轻轻摇着头颅,从左到右,品咂壁外的那道血痕。她满脸浴血,然而那自得的表情,却似深宫丽人,在初醒的午后细细品尝水晶盘中的荔枝。右边那张脸却宛如见美食而不得享用的饕餮,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疯狂的啃咬着冰壁,似乎想咬穿厚厚的坚冰,吞噬柱外的鲜血。
    两个头颅就沉沉倒悬在距她不到三尺的地方,浓浓血光之下,是无比诡异的笑意,和磨牙刻骨一般的撕咬冰柱的声音!
    相思大惊,一瞬之间几乎忘了自己的心脉就要被帝迦手中的冰剑洞穿。
    “住手!”两个头颅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尖利的喊叫,整个大殿都被刺的悉嗦颤抖。
    帝迦手上一顿,眉间隐隐有了怒意,沉声道:“什么?”
    左边那个头颅微笑着转动着,似乎这通望梅止渴的舔噬,已让她心满意足。她笑道:“你不能杀她。”
    右边那头颅依旧啃咬着冰壁,眼中透出凶戾的妖光,却又极力克制着,喉咙间发出沉沉得喘息。她的语音嘶哑而缓慢,宛如生锈的钝刀一点点划过人的耳膜,道:“对,不能杀她……但我好想要她的血……”
    帝迦转身逼视着柱中的日耀,深邃的眸子中升起一种异样的妖红,:“为什么?”
    左边头颅望着他,轻轻笑道:“你若杀了她,就永远寻不到帕帆提的转世。”
    帝迦一拂袖,将相思推开,对日曜一字字道:“你告诉我,她不是。”
    左侧的头颅也为他眼中的杀意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右边的头颅却突然尖声痛哭起来:“我要她死,可是不行,不行……”她的声音极其尖利,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不绝,只让人毛骨悚然。
    帝迦喝断道:“闭嘴!”转而对左侧头颅,沉声道:“到底是不是?”
    他深红的眸子,返照在莹莹冰柱上,宛如两团跃动的妖莲。那种神光冰冷的垂照着整个世界,只有灭世的神魔才能拥有。
    相思双手护在胸前,指间鲜血点点滴落,将半个身体都染红了。她默默望着他,一种倦意涌上心头,她实在是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了。
    日耀避开了帝迦的目光,投到相思身上,缓缓道:“现在不是,然而她却是注定唯一能成为帕帆提的人。”
    她此话一出,大殿中良久没有声音。
    突然,水声哗的一响,日耀鸟爪般的双手拢到胸前,结出一个奇特的手印,仰望着冰柱,缓缓道:“伟大的湿婆大神,天地间一切光荣属于您。请您不惜动用凡尘中最盛大的祭典,让帕帆提女神在您的怀中苏醒!”
    而另一个头颅,却不住发出咝咝的喘息声,断断续续的念着一些古怪的字。
    这些字正是:“圣马之祭”
华音流韶之天剑伦第三卷 第十三章、天地高远。
    
    没想到那座冰柱之殿的外边,竟然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原。阳光极盛,照得相思几乎睁不开眼睛。正面不远处,有两座极高的山峰,对峙左右。山上冰封雪锁,寒云缭绕,似乎亘古以来就没有生命繁衍的痕迹,更不要说人类踏足了。而眼前这块草坪,仍在地热的影响下,盛开着一地春光。
    清风拂过,蓝天也如大海一般,轻轻皱面,无数朵白云的影子,落到茵茵青草上,宛如一朵朵流动的暗花。
    相思再也支持不住,跪坐在草地上。
    身上伤口的血,都已止住,然而她心头却感到一阵深刻的疲倦。
    帝迦停了下来,默默注视着她,却没有去扶她起来。
    相思将脸深深埋入臂弯之中,轻声道:“我累了,不想走了。”
    帝迦俯下身去,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血迹,道:“我可以等你休息。”
    相思侧头避开他,道:“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了我?”
    帝迦道:“我要将你变成帕凡提。”
    相思的手指深深插入长发中,指节都因用力而苍白:“不可能的,我不是……我不是。”
    帝迦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看着我。”
    相思无力的道:“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帝迦缓缓道:“傍晚,我将为你举行圣马之祭。这是你觉悟的最后机会。”
    相思低头轻声啜泣道:“我不要,我不要。”
    帝迦脸色一沉,将她的手摔开,遥望草原道:“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人还是神,都可以通过自身的苦行与献祭,向大神祈求一切的恩典。而人能够献上的最隆重的祭祀,就是圣马之祭。它能让一切执迷消散,反悟本真。其完成的难度和获取的力量,都远在六支天祭之上。因此,你体内沉睡的帕凡提的灵魂,一定能在祭祀中苏醒,而你以前在凡尘中的一切迷惑,都将烟消云散。”
    相思抬起头,泪光盈盈的双眸中,神光黯淡:“若我真的不能,你会放了我么?”
    帝迦看着她,摇头道:“不。若真的不能,我只有毁灭你的肉体,让你的灵魂重新转世。”
    相思默然片刻,抬头诘问道:“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杀了我?”
    “我不想杀你……”帝迦似有怒意,终又忍住了,道:“然而,如果肉身已成为你灵魂觉悟的障碍,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为你把握轮回的轨迹,让你拥有一具和今世同样完美的肉身,然后在你出生之日,将你带回乐胜伦宫。”他俯身分开她的双手,却感到她无力的挣扎,但他最终还是捧起她的脸,让她注视着自己。那张苍白的脸上还有隐隐的血迹,下颌更是消瘦得可以触骨。帝迦眼中的神光一动,似乎也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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