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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猛于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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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玖抬头看他的侧脸,卷曲的睫毛垂下,她看不清里面有丝毫的情绪。

    “赵才人的事,臣妾想,若非意外,也只是人为。”

    顾宜芳惊讶地转头扫了她一眼,“你想多了,朕说交给皇后处理,就不会私下再插手。朕要你去办的,是另外一件事。晓荷池几天前死了个宫女,查了许久也未查出头绪,你可愿见上一见?”

    她能说不吗?

    其实,就算能说,她也不会说。因为她知道皇帝说出这番话背后所代表的认可她的意思。

    高洪书是一层考验,那么这个就是第二层。

    只有顾宜芳认可了,她才能彻底地摆脱疯子,以及因此而可能衍生出的各种问题。

    这是关乎未来的战争!

    “臣妾愿意。”谢玖双目灼灼,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式。

    顾宜芳失笑。

    “可是,陛下……”谢玖双手起祈祷状放在唇前,几番犹豫。“鬼说的话,有时候也不全是真的,而且也不像我们想的那样什么都知道——高洪书的小槐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就做了鬼。”

    “怎么,现在就为自己铺好退路了?”顾宜芳似笑非笑。“你且放心去吧,真真假假朕自会判断。你不会以为别人说什么,朕就信什么吧?”

    说完,他好笑地拍拍谢玖的头。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怎么看怎么像小时养的那只小土狗。

    不过,她可比那只小土狗狡猾多了。他想。

012 池塘有鬼() 
皇帝让她去见晓荷池女鬼,却没有说什么时候。晚上,就在谢玖打着哈欠,吩咐花春准备就寝时,高洪书捧着一套崭新的太监服施施然而来。

    宫外,清晰地传来两下打更鼓声,太监拖着长音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谢玖盯了高洪书许久,久到高洪书的脸越笑越僵。

    “高总管的意思,是现在?”

    高洪书叹息:“是陛下的意思。”

    谢玖顿时蔫了。

    “美人乃**嫔妃,实在不便让人瞧见去看……那个,陛下还特意吩咐小的给美人准备了未沾过身的太监服。”高洪书微微躬身,“小的在屋外侯着。”说完,转身走了。

    “陛下是要和美人私下幽会?”花真笑眼弯弯,看不出皇帝有这般情趣。

    谢玖干笑,想她前世怎么也算风光一时的宠妃,出现在众人面前从来都是光鲜耀眼,现在竟沦落到半夜跑去和鬼套近乎……

    为什么重生一回,差这么多?

    那件太监服有些肥大,穿起来松松挎挎,走起路来也不大方便。不过谢玖没有时间挑剔,任谁都知子时是一天阴气最盛,鬼魂最是活跃的时候,她可不想磨磨蹭蹭到了那时才出宫门。

    “你不用跟着。”谢玖好心地阻止。

    花真恍然大悟,贼贼地一笑。原来美人是想和陛下孤男寡女。

    谢玖叹了口气,走出宫外,只见高洪书双手交叠在胸前,一派淡然模样。在他身旁的连书手上提着一盏白帽方灯,神情微微不安。

    自从见鬼之后,她就没有在晚上走出过宁安宫。

    天上月明星稀,冷冷吹着晚风。肥大的太监服被吹的呼呼嗒嗒,她索性抱起肩膀,躲到高洪书身后。

    小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美人,我永哥来了,你怎么不叫我?咦,你怎么穿了太监的衣服?我听你两个宫女说,皇帝派了总管亲自来接你幽会,我一想就是永哥。”

    “永哥给我烧了件好漂亮的衣服,你看?”

    谢玖这才发现小槐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那件永远渗着水的青色宫装,那是件浅粉色高腰襦裙,裙摆碎碎地绣着鲜红的梅花枝。

    “你送小槐的襦裙很漂亮。”她轻声说。

    走在前面的高洪书身体一震,含糊地应了一声。半晌,缓缓地道:“小的这话或许多余,那宫女的尸体泡的发胀,看着有些渗人。”

    谢玖低头走路,努力无视宫道上三三两两游荡的鬼魂,正待开口,只见一道阴影穿过高洪书和连书,滚到她脚下。仔细一看,赫然是颗女人的头,长长的头发混着鲜血黏在脸上,呲牙冲她一笑。

    “啊!”谢玖捂住脸,直往高洪书身后躲。

    高洪书不明所以也吓了一跳,颤着声音问:“美人,你……还好吧?”他本来想问看到了什么,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其实他并不很想知道。

    连书哭丧着脸,提着宫灯的手微微发抖。他一向自认是皇帝心腹的心腹,自视甚高。傍晚,师父秘密将他唤到跟前,说晚上有重要的事要他去办,他当真以为是重要的事!谢美人疯了,皇帝也不正常吗?为什么要相信好好的宫妃能见鬼?为什么要让他来办这种事?!

    谢玖闷声问:“还有多久才到?”

    高洪书身体往后挪了挪,他虽是个太监,让皇帝知道他的妃子往他身上贴,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就快了。”他说,“尸体停在尚方监,穿过碧琳馆有顶软轿侯着,接下来美人坐上轿就快到了。”

    “尚方监我知道在哪。”飘过的鬼听到他们的谈话,热心地停了下来。“我带你去呀?”

    “不用,不用,谢谢,谢谢。”谢玖摆摆手,鬼魂哼地一声飘远。

    连书往身后高洪书身上靠了靠,声音扭曲的有些变形。“美人,你在和谁说话?”

    高洪书推了他一把,怒其不争,他就这么想从谢美人嘴里听到鬼这个字?“就你话多,赶紧照着脚下的路!”

    “啊?哦。”连书如梦方醒,脚下加快了速度。

    谢玖惊魂未定,揪着高洪书宽大的袖口一路紧紧跟在后面,直到上了软轿才松开汗津津的手。一行人行色匆匆到了尚方监,此地是审理太监宫女掌内廷刑名,在皇宫的北面,雕梁画栋,与普通宫殿无异。许是月夜,竟有种阴气森森之感。

    高洪书现是内官监太监,负责管理宫人,见了顶头上司,尚方监的人不敢多言,带着他们去了停放宫女尸体的东耳房便退了出去。

    房内掌上灯,仍觉阴冷。

    可是,奇怪的是,这间屋子竟连一个鬼也没有。

    谢玖不禁称奇,难道这些鬼也怕见自己死后的模样,都躲了个干净?

    “美人。”高洪书紧张地搓着双手,“要不,我们在外面候着?”

    谢玖美目圆睁,瞬间揪住高洪书已被她扯的皱巴巴的衣袖。“你休想躲出去清净,把我自己扔在这里!”

    高洪书满面尴尬,“小的也帮不上忙……”

    小槐凑到两人跟前,讨好地笑:“美人,我帮你问了哦,这个宫女的鬼魂没在尚方监。”

    “没在尚方监?”谢玖望向空荡荡的右手边,“那她会在哪里?”

    “不在这儿,就在死的地方呗。”小槐顺口答。

    晓荷池?

    谢玖只觉头发根都竖了起来,激灵打了个寒颤。她对那里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了,要知道,被人扯着双腿拽到河里绝对不是个好的回忆。

    天知道,她有几晚重复梦到那天濒临窒息的恐怖景象……梦里,那双手的主人在她耳边说:来吧,快来吧。

    连书挪挪身体,贴到高洪书身上,这回高洪书没有推开他,清了清喉咙,望向脸色忽地煞白的谢玖。

    “美人是说这里没有鬼?”

    连书在听到那个字的时候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

    “只有小槐一个。”谢玖叹了口气,高洪书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细眸微微恍惚。

    “我们回去吧。”连书扯了扯高洪书另一边袖子,眼睛说什么也不往盖着白布的木板上瞅。“师父,我有点儿害怕。”

    高洪书拍了拍连书的手,默默地道:师父也怕。

    “去晓荷池!”谢玖咬牙道,景元帝交待的事,怎么也不能就此办砸了!

    “不要吧。”连书哀嗷,他这么害怕,为什么不昏啊?昏了就什么事也没了!

    高洪书也咬了咬牙,踹了连书一脚。“别多话,走!”

    他倒不以为皇帝定要谢玖查出什么,不过是抱着可有可无,查出什么更好,没有也无所谓的心态。皇帝对谢玖见鬼的能力半信半疑,这般也不过是一种试探。

    皇帝无所谓,可对谢美人就不同了。

    皇帝若对她生了疑,她这辈子就算毁了。一个疯子妃嫔,谁都知道她未来会是怎样凄惨。所以,她害怕的脸色煞白,也还是要去晓荷池的决心,他完全了解。

    高洪书发了话,连书再也不敢多言。

    就这样,两人抬着软轿直奔晓荷池。他二人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出过苦力抬过轿,这一路半个时辰,走走停停,肩膀几乎磨破了。

    半路,谢玖有心下来,却被高洪书劝了回去。

    “咱还是快些,走路过去,耽搁了时间正赶上子时……”

    三人深有同感,也就不再多话,七弯八拐便到了晓荷池。

    夜凉如水,山风吹过竹林,发出哗哗的声音。谢玖走出软轿,只见上次亭内的女鬼坐在原处,托着腮冲她淡淡一笑。

    池中,荷花开的正盛,一个太监打扮的鬼佝偻着身体坐在荷叶上,旁若无人地划着水,荡出阵阵水波。

    谢玖在心里横量片刻,决定先向比较而言相对面善的女鬼打招呼。

    谁知才走两步,她忽地消失在亭中,不见了踪影。

    小槐飘飘忽忽地跟上来,悄声道:“她不知被谁拔了舌头,做鬼也说不出话来。你可别惹她,她脾气大着呢。她好像是这里死的最久的鬼,连池子里最恶的鬼都不敢招惹她。”

    “死的宫女叫什么名字,知道吗?”谢玖忽然问道,脸色顿时一僵,在尚方监她没有看到那宫女的模样,现在就算当面见了,她也认不出。

    “是针绣房的宫女可秀。”高洪书说。“听说她偶尔会来此赏景描绘花样,绣功了得,若不出这事,明年便提了司宝司女官。”

    谢玖点点头,冲着池中小声唤可秀的名字。

    叫了几声也不见半个鬼影出来,谢玖便拉着高洪书的袖子,走近荷叶上的太监鬼。

    “这里有个新近死了的宫女,你知道吗?”她大声问。

    水波止住,太监鬼挑起眼皮,哑着声音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帮帮忙嘛。”谢玖气弱地道:“要不,我给你烧几支香烛纸钱?”

    那鬼傲慢地一仰头,“几支?是几支?纸钱又是多少纸钱?宫里让你烧纸钱?你骗鬼呢?”

    不待谢玖回答,她只觉脚踝处冰冰冷冷的,心下一凛,来不及叫救命,就被狠力一拽倒在池边,紧接着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就将她往池里拖。

    高洪书大惊之下,连忙叫连书过来帮忙,一人扯她一只胳膊,用尽吃奶的力气仍拉扯不过,谢玖半边身子都浸入了水中。

    “就是她,是她上次拉的你,不是我!”小槐捂脸尖叫。

    谢玖咬牙,这时候废什么话!如果她做了鬼,一定结结实实暴打小槐一顿!

    “救命啊!”连书拖着长长的哭音:“有鬼啊!”

013 午夜惊魂() 
正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只听水中一声凄厉的叫声,谢玖顿觉脚踝一松,那双手蓦然消失。高洪书和连书额头青筋暴露,池水没过鞋面,裤角衣裾湿了大片,用尽全力之际忽地失了拉扯之力,二人瞬间向后倒地,却都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因为什么,哪怕再持续片刻,连他们恐怕也要被拉进池中。

    高洪书腾地坐起身,望向谢玖的方向,只见她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水中,惊魂未定地望着空旷的竹林方向。

    “是你?!”谢玖气息不畅,面色一片青白。太监帽早落了水,一头秀发浸了水,凌乱地缠上脖项。面前的男子正是早晨昭阳宫外一直追问能不能看到他的那个将军模样的男鬼,眼角下的刀疤滴滴嗒嗒渗着血,双目凌厉。

    “是你救了我?”她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一路跟在我们身后。”小槐飘上前指着他,“你刚才伸手一指,那个恶鬼就吓跑了,你是怎么指的?”

    谢玖白了小槐一眼,只等回宫再和她算帐,莫名其妙的有个鬼跟着他们,她竟不告诉她?

    “谢谢你救了我。可是,你跟着我做什么?我真的不认得你,不知道你是谁。”

    他没有说话,谢玖却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落寞。

    “美人,”高洪书迟疑地不敢上前,他是看不到,却听得出是忽然出现的一个……鬼救了他们。

    而且是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鬼。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回去吧。”

    连书说不出话,连连点头。

    谢玖正要走,那个鬼突然开口了,“你在找前些天淹死的宫女?如果我帮你找到她,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这么文明礼貌的鬼,她是头一次遇到。

    “何事?”

    “给我画一幅像。我忘了自己是谁,又看不到自己的样貌,如果我能看到,也许会想起来。”他神情淡然地问:“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谢玖赧然,“可是我画功不好,只怕我画出来,也不是你。”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转头对坐在荷花叶上看好戏的太监冷声道:“那个宫女在哪?”

    太监嘿嘿一笑,“我哪知道,我是骗她的。”

    只见那将军模样的鬼右手一伸,太监身形忽地一晃,像被吸过来似的,脖子就落入了那手中。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太监愈加像一股青烟,淡的风一吹就散了。

    “不想再死一遍,就老实讲。”

    谢玖不寒而栗,她也算见了不少鬼了,竟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样可以杀死同类的……可心底里,却忍不住又是敬佩又是羡慕,如果她有一半他的能力,那些鬼怎么还敢欺压她,吓唬她,玩弄她……

    这样算来,她真是相当悲惨啊。

    “我是当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太监鬼飘飘忽忽地佝偻着身子,“我就看到她在亭子里坐了一下午,等天黑了,就跑到竹林边捡了块大石头搬到池边,然后狠狠往她自己脑袋上砸,紧接着就跳进了池子里,挣扎了几下就沉底了。”

    “老梅也看傻了,等反应过来抓她替身,都死透了。”

    他口中的老梅想必就是两次抓她当替身的鬼了。

    太监鬼瞄了瞄谢玖,笑嘻嘻地堆起一脸褶子:“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给我烧香烛纸钱啊。”

    “她是自杀?”谢玖吃惊不已,与高洪书面面相觑。“她直接跳池子不也是死?为什么又拿石头往自己脑袋上砸?”

    高洪书眉头紧皱,“自杀?”

    他们都是因为可秀头上那伤认为是他杀在查。

    可是,自杀?又是这么多此一举的自杀,代表着什么呢?

    “你是个将军?”谢玖走到那鬼跟前,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脚底紧紧贴着地面,看上去像个人一般。

    “他们乱叫的。”

    太监鬼不知何时又飘回了荷叶上,那荷叶像船一样在池中移动了起来,桀桀怪笑道:“前几天这池子里有条鱼生了不少小鱼,许是钻进鱼肚子里了吧。”

    “美人……”连书缩着肩膀,清秀的脸蛋纠结成一团。“我们快走吧——”

    正说着,远处隐约传来三更的锣鼓声:

    咣,咣,咣。

    子时到了。

    谢玖望向不发一言的将军鬼,“你救了我的命,即便没有找出那宫女,我也一定给你画像……明天白日你来找我。我是宁安宫谢玖。”

    “我知道。”

    他微微一笑,扯动嘴角,以致血流的更多,愈显狰狞。

    谢玖挑眉,看来是打听清楚了才跟来,那就不用多费口舌了。于是对着高洪书道:“回宫。”

    高洪书和连书经历刚才那番都吓的腿软,却又不敢在此多作停留,抬着空轿子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稍微缓过神来,谢玖这才上了软轿。却是穿过碧琳馆,直接回了宁安宫,没再走那长长的宫道。

    高洪书累的不像话,牛喘一般,也顾不得安慰吓的脸青唇白的连书,径自回了含章殿。

    他长年随侍景元帝,早养成了习惯,临休息前巡视一圈,以免下边的人偶尔有纰漏,惹了皇帝生气。

    景元帝心细如发,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有哪里他看得不顺眼,也不会当即发泄出来。而是到了一定程度,他忍无可忍,才来个终极大爆发。那时候,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化解得了的了。

    在这之前,任谁也看不出他的不满来。

    高洪书年少入宫,是是非非看的多了,却也见怪不怪。先皇当了十八年太子,几番被猜忌,起起伏伏,如履薄冰。景元帝自小是在那样成日小心谨慎的环境中成长,成人后又被老臣联合起来,以皇祖永徽帝最喜庶长子,当立长这样的理由堂而皇之地排除在储位之外。当时的太子忌惮中宫嫡子,景元帝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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