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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去搀扶住咳嗽得厉害的白素贞，却被她一个抬手悄然避开了。伽罗伸过去的手握了个空，而后僵在了空中，他立刻不动声色地背在了身后。
　　龙婆在伽罗熄灭了佛灯之后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漆黑的室内立马一片通明。他们三人置身于一处宽大的厅堂之内，头顶的房顶之上镶刻着一大片龙鳞，覆盖住了整个屋顶，闪着莹莹光亮，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他二人之间的这一进一退，一送一躲都被龙婆瞧在了眼中，却没有点明，只作不见。
　　伽罗背着手朝着大厅之内的正墙走去，正墙之上投射着一方石印。石印刻着五方天帝样貌，石像之中盘旋着一条金玉龙不停游走。
　　龙婆看着伽罗盯着墙上的崆峒印，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你看着崆峒印之上的五方帝皇，如今也只余了一位天帝了，你也就知道这崆峒印经历了多少浩劫！如今你们来了，怕是这六界又要起争端了！”说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后瞟了一眼已经缓过神来，却静静地站在原地的白素贞。
　　龙婆眼带讥笑的眼神在二人之中游荡了一圈：
　　“我还以为我这老婆子苦苦守了这数万年，能够等来怎么样的少主呢，原来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丫头，还偏偏动了情根。真是可悲可叹啊！你们走吧，快走吧！”
　　白素贞听着龙婆的讥讽之言顿时火上心头，偏偏之前伽罗的所做所言都让她的情绪已然到了极限，此时说话便更加得口无遮拦：
　　“我本来就只是青城山修炼的蛇精一条，根本就不是你们说的什么神器宿主，也不稀罕你口中的什么龙族崆峒印！你们何必拖了我来参和这什么六界安危？！我巴不得六界大乱，天下苍生潦倒，我正好可以飞升之后不用去天庭，逍遥一方，自由自在！”
　　“白素贞！”伽罗一声暴喝，白素贞被这突如起来的声音吓得张着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只是呆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面色骇人的伽罗。
　　伽罗大吼了一声之后，看着白素贞吓得呆住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缓了声音道：
　　“素儿，你刚才说的，真的是你所期望的么？”白素贞在被伽罗打断了宣泄的胡言乱语之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面对着伽罗如此沉重的问题，沉默了。
　　她沉默着没有表态，却径直朝着龙婆跟伽罗走了过来，看着悬浮着的崆峒印。崆峒印上悬浮着的金玉小龙在她靠近之后，抬高了龙头，发出了巨大的龙吟之声。龙吟之声持续了许久，振聋发聩，三人不禁都皱起了眉头。房顶镶刻的龙鳞啪嗒掉下来一片，砸在了地上，碎成了粉状。
　　龙婆听着这龙吟之声，心中暗暗惊喜，看向白素贞的目光不再是讥笑的神情，而是一片肃然、恭敬。不过看着眼前并排而立的二人，转而又开始忧愁起来，在心中沉重地哀叹了一声。
　　

第六十三话

　等龙吟之声停息之后，白素贞盯着悬浮的金玉小龙，悠悠地开口道：
　　“我所期望的是什么重要么？在所有人的眼中，我只不过是神器的寄宿体而已！”她轻轻的话语声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伽罗的心上，伽罗的身体随之一颤。
　　伽罗的问题，她心中当然早就有了答案。她自然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什么天下大乱，六界动荡，而且她也绝对不会容许因她而起的苍生潦倒。只不过现在的她更加迷茫的是，这一切真的是她能够决定的么？！而她这一路所结交的人又都是什么心思，是敌还是是友？！所以她才对伽罗抛出这样的话，想试探他一番。
　　金玉小龙在停止了吼叫之后，一直不停地朝着白素贞的方向冲撞着，像是想要挣脱将它束缚在崆峒印之上的结界，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最后只能蔫蔫地趴伏在崆峒印之上，不再游走。
　　白素贞平静地转过身子，面对着脸色肃然的伽罗：
　　“就连你来到我的身边，不过也是为了这些而已，不是么？所以，在你们的眼中我不过是个活着的棋子而已吧！”如果之前的话是一记重锤，那现在脱口而出的话就是一把插在了伽罗心口的尖刀了，撕扯着皮肉，让他清晰地感受到那么凌烈的痛楚。
　　龙婆瞧着崆峒印之上的金玉小龙对白素贞那么强烈的依附感，心中更加笃定了，此时听着她妄自菲薄的话语，心中不禁一丝气恼：
　　“少主怎么可以如此妄自菲薄！就单单是守护崆峒印的上古龙族这一身份就足以在六界占据一席之地，更何况您还是四大神器宿主！说着什么棋子不棋子的话！就算少主宿主的身份是因为尊者赠予的舍利而来，也没有那个道理说就要任由尊者摆布！”
　　龙婆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冲着伽罗说的，可是白素贞听在耳中的却只有那几个字任由摆布！
　　伽罗本就被白素贞的话堵得心口郁结，此时龙婆这一番言论更是火上浇油。伽罗看着白素贞的脸色，已然明了她定然是纠结在了任由摆布上，心中更加焦灼。
　　偌大的大厅之中，三人呈三角状对持着。龙婆说完后，瞅着二人的神情，知晓自己的离间之意已经达到了效果，面上却不露得色，只一味深沉地说道：
　　“少主为了报答尊者的恩情，做什么老身都会全力支持。只不过希望少主能够听我一言，这天下不过是弱肉强食，少主既然逃避不了这神器宿主的身份，那就应该自强自立，占据一席之位，才能不被人鱼肉！”
　　龙婆此话一出，伽罗立马投来了犀利的眼神。他显然已经明白龙婆是要利用白素贞来复兴不死龙族，这些话不过是借着白素贞对他起了间隙之心来离间二人，他开始后悔带白素贞来这里见这个可恶的老巫婆了！
　　白素贞这时若还不能察觉出龙婆的想法，怕也活该沦为众人想要掌控的棋子了。她冷哼了一声：
　　“我知道龙族复兴对于龙婆的重要，我虽然没有承认这少主的身份，但是也容不得你如此赤裸裸想要控制我的野心！”
　　龙婆闻此言，像是被白素贞甩了一个狠狠的耳光在脸上，羞愧地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唯唯诺诺地低声说了句：
　　“少主教训的是，老身知道了。”
　　白素贞说话的声音不大，这一番话却是掷地有声，让厅内的二人心中俱是一震。
　　龙婆之前的心思立马收敛了回去，不再多做妄想。她本以为这白蛇尚未飞升，而且看上去一副未经世事的样子。再看她从进来就心思满腹，而且多数时候都像是被这伽罗尊者牵动着思绪，便以为她容易掌控，现在看来，她真是想得太简单了。心中不禁苦笑，崆峒印的守护又岂可能是毫无主见，受人摆布的角色，这才真的恭敬地将她视为少主对待起来。
　　伽罗一直都知道白素贞虽然看似懵懂，却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受人控制的。可是这也正是他一直都担忧的事情，虽然她能够辩白别人的图谋不轨，却绝对做不到丝毫不受影响。因为他已经能够明显得感受到，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已经让白素贞对他有了改观，更准确的说是有了芥蒂！
　　白素贞训斥了龙婆之后，心中明白，龙婆说的话其实不无道理。她早就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不过她一时还无法接受这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是跟她牵扯在一起的，她想过的并不是这样的生活。可是既然已经无法选择，那么她的确应该好好正视眼前的一切，自强自立，才能在现在六界对她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活下去！
　　她定了定心神，瞥了一眼龙婆，而后对着伽罗道：
　　“我知道你这次带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这崆峒印，你有什么事情想要让我知道，此刻问龙婆，想必她也会知无不言了。”
　　她刚才在靠近崆峒印之时，虽然能够感应到它的回应，可是却并不像之前接触到伏羲琴跟女娲石时那样的强烈，只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感应而已。况且现有的两枚神器她都还没有完全能够驾驭，又怎么可能继续接纳崆峒印，所以她料定伽罗带她来这里见龙婆是另有要事。
　　龙婆迎着她的话，对着伽罗应了一声：
　　“少主说的正是，我必定会知无不言，尊者但问无妨。”
　　伽罗此时也只能将从白素贞处感受到的陌生感和距离感按捺在心底，凝住了神情道：
　　“那就请龙婆如实地告知我们，为何当初上古龙族会灭绝？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四大神器隐世这么简单吧？！”
　　龙婆看着面前的二人，沉默了。
　　白素贞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伽罗，明明龙婆就在眼前，为何伽罗一次又一次的说龙族已灭绝，而且这些跟她又有何关联？她还是能够笃定伽罗对于此事的关注，绝对不是希望她复兴龙族！
　　厅内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了起来，压在了三人的身上，倍感沉重。这样突如其来的压抑气氛让白素贞特别得不自在，她皱了皱眉：
　　“龙婆是不愿意告知我们还是另有隐情？”白素贞的追问，更加逼迫着沉默不语的龙婆，片刻之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六十四话

　“尊者其实已经知道了，来我这里不过是想来确认一番的。”龙婆说着瞥了伽罗一眼，而后转过二人身边，站在了崆峒印前，继续幽幽地说道：
　　“这个世界上，无论何处，充斥着的欲望跟贪婪都是相同的。自古以来四大神器就是六界所有人都苦苦找寻的至宝，可是神器只会随着宿主降世才会显现。一件神器的威力已经足以动摇现有的世界，何况是四大神器聚齐？！”
　　龙婆话中的意思明显表明了，六界一直在找寻神器同时，也都忌惮它们。可是这跟龙族被灭有什么关系呢？白素贞思忖了半天未得其解，只得继续询问道：
　　“如果是因为六界忌惮神器现世，而要毁灭神器的守护，那么为什么其他三大神器的守护都相安无事，唯独龙族却要被毁灭？”
　　龙婆哈哈一笑，笑声听起来有点悚然，带着深重的悲伤之音。她转过身来面对着白素贞，浑浊的眼珠此刻光芒乍现，盯着白素贞道：
　　“有人忌惮神器出现，当然也就有人一直巴望着神器出现。其他三大神器的守护过了万年之期就会更替新的守护上任，无论从法力还是威严都不如我们崆峒印的不死龙族重要！而且传言四大神器的宿主只会出自上古龙族，所以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正义之师就打着维护六界安危的名义将我们全部龙族诛灭！我不过是半神之体，又因着那些希望神器现世的人，暗中帮助龙族，所以逃过了那场浩劫。可是我从来都不敢忘记，那个可怕的场景，那些可怕的诸天神佛，哈哈，哈哈哈哈！”
　　白素贞跟伽罗听着龙婆如此激烈的言辞，激动的声音，看着她最后带着苦涩的笑意对着他们两大笑起来，心中忽然无比的哀恸。
　　白素贞偏头看了看身旁的伽罗，心中更是沉重。她明白龙婆口口声声指着的那些神将之中少不了佛家，而这些都让她对于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情，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更加无法看透，更加迷茫。
　　龙婆话语中的指责之意，伽罗是听在了耳中，留在了心底。他有预想过事情的原因会是如此，可是龙婆的话却让他还是存了一丝疑惑，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只是看着白素贞的神情和龙婆此时的样子，心中知晓，现在问什么也都是多余的了。
　　白素贞走过去将手搭在此刻有点癫狂的龙婆身上，安慰地看着她：
　　“婆婆，你不要过分伤心了，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现在的龙族不是还有你我么？”
　　龙婆被白素贞突如其来的一句称呼触动了，心头一热，而后恭敬地退了退身子道：
　　“老身只是个半神之体，实在是担不起少主所说的龙族一份子的话！”
　　她龙婆不过是得了个龙身，血统不纯净的半神一个。若不是当初在龙族被毁灭之际被长老托付了重任，用神力修筑了这个结界，她岂能活到现在。
　　白素贞抚了抚微微躬着身子的龙婆：
　　“婆婆守护了崆峒印跟崆峒海这么久，怎么说都是担得起这一份子之说的。况且现在真的是只余了我们二人相依了，婆婆就不要跟我再推脱这些了。”
　　龙婆满心感激地看着白素贞，心中一阵翻涌，却只是默默地应了，没有再说其他。
　　伽罗沉默地观察了片刻，料想龙婆想说的已经都说了，不愿意透露的恐怕再多问也无意。想着他们二人单独出来已经许久了，便过去托了白素贞的手，对着龙婆道：
　　“龙婆等候一段时日，等素儿飞升成龙之后，再来拜会龙婆了！我跟素儿先行告辞了，还请龙婆为我们打开结界大门。”说罢见龙婆点了头，不等白素贞告别，拉着白素贞便朝着出口而去。
　　龙婆拔下了头上的龙骨簪子，朝着二人走去的出口方向丢掷去，二人踏入了出现在面前的道路之上，消失在了一片光芒之中。簪子随之啪嗒一下掉落在了地上，一切又恢复如常了。
　　龙婆抬手挥袖将簪子握在了手中，对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轻声呢喃着：
　　“少主，请不要记恨老身的这一点私心。”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伽罗跟白素贞一晃眼已经站在了崆峒海的沙滩之上，大门也已经消失不见，四周的景色一如他们初见时一般美好。
　　白素贞抽回了伽罗握在手中的手，朝前走了两步：
　　“小青他们怕是已经到了蓬莱仙岛了，伽罗尊者是跟我一起去蓬莱仙岛，还是有其他去处，就请自便吧！”说着头也不回，单手捏了诀便要遁走。
　　伽罗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虎着脸，盯着白素贞道：
　　“你我都明白，你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跟我都脱不了干系。如果你现在无法抉择是否继续信任我，那在这之前起码不要排斥我！”
　　白素贞看着伽罗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脸上表情淡漠，隐藏好了情绪之后抬起头来看着他道：
　　“我知道伽罗尊者定是受了佛祖之命，所以尊者如果要跟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尊者无需如此激动，我不会束缚你的，你想去哪里，想留在谁身边，都可以。”
　　如此陌生的口气，在白素贞跟伽罗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一般。可是这个世界最无法预料的除了人心，还有情感。明明是最为熟稔的两个人，刻意地拉开了距离，想逃避的不过是不想面对来自对方带来的伤害罢了，拼命地想要改变，到最后终究还是逃不开命运的牢笼！
　　白素贞的表态让伽罗之前说的话毫无力道可言，他松开了抓着白素贞的手：
　　“素儿现在对我如此戒备，我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我也不跟你再争辩什么，现在最关键还是先去蓬莱岛吧！“
　　伽罗说着单手捏诀，结界将二人环绕其中，须臾间二人便一同消失在了沙滩之上。海水涨潮而上，瞬间就磨平了地面上留下的脚印，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六十五话

　风呼啦啦地从二人耳边呼啸而过，伽罗一路之上都紧紧地攥着白素贞的手，这个力度大到让白素贞都感到了丝丝的疼痛之感。她明白自己现在对伽罗的态度，除了冷漠、淡然之外，更多的是愤恨和不安。她愤恨伽罗对自己的不信任，也不安六界对自己的揣度，因为她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到了需要抉择的那一刻，自己会做什么决定。她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伽罗所期望的那样，以六界安危为己任，她的心太小。在事态恶化之前，她能想到的仅仅是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可是这样的心境恐怕正是佛家所呵斥的吧！
　　白素贞一边感受着从手上传递而来的疼痛感，一边自嘲地想着，最后只得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偏头看了看飞跃之处的风光，皱了皱眉：
　　“我们是直接赶去蓬莱仙岛么？你确定青儿她们已经到了么？”
　　伽罗依旧直视着前方，风将他吐出口的话语大部分都吹散在了空中，只有一词半句飘到了白素贞的耳中。白素贞抽了抽嘴角，费力地拼凑着听到的零碎语句，估摸着伽罗的意思是之前约定了是去蓬莱仙岛，到了之后如果她们还未到，便等在蓬莱。
　　白素贞掂量着意思，回了他一句哦，便不再吭声了。二人一路沉默不语，直至到了蓬莱岛。
　　白素贞环视了下二人落脚之处的填海之处，刚才在空中俯视之时恰如一个葫芦形状，背后不远处便是陡峭的崖壁，与之遥遥相对之处有一山峰，飘忽不定。
　　“这是八仙渡海口，前方便是蓬莱岛了。”伽罗看白素贞东张西望的样子，有点禁不住想笑。这一路上来，白素贞每每到了一处便露出了一丝好奇的表情，只不过她自己从未察觉。不过正是这些细小而不经意间的动作、神态，让他笃定她内心的纯净之处。
　　听伽罗这样一说，白素贞微微地点了点头。虽然她从未来过此处，可是这八仙渡口却是经常听青城山的那只老龟念叨的，那八仙也在老龟日复一日的絮叨中，让她们二人印象深刻。那迷糊的老龟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那蓬莱仙岛的海域神龟，自然是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