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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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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研头摇得像拨浪鼓,直往展昭身后躲去:“我可没说里头有死人。”

    “王朝说过,那妇人已救回来。”展昭微笑道。

    莫研缩着脑袋道:“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没一句实话。”宁晋很想把她揪出来。

    展昭笑着将莫研拉出,道:“王朝应该不会骗我,你若不放心,去看看便是。”

    “我不看……”莫研咬咬嘴唇,毅然决然道,“算了,管她死的还是活的,都与我不相干,反正她是自己上的吊,怎么说也不能缠上我,又不是我害死她,是她自己想不开,我不过是碰巧撞见,她不能因为我是第一个撞见的就来缠我……”这番缠头缠脑的话听得旁人直皱眉,她却犹自叨叨,原是自我安慰的话,却不知怎么心里倒愈说愈忐忑不安起来。

    “她没死。”展昭提醒她。

    宁晋从莫研话中也听懂了大概的意思,不由嘲弄道:“你都当了捕快,胆子怎么还那么小?”

    “那是鬼!鬼!”莫研加重语气,声音却愈发地小,“你的本事再大也斗不过鬼啊。”

    展昭无奈道:“小七,那人既然没死,又何来的鬼。”

    “可我明明看见……她、她……吊在梁上,已经那样……那样了。”莫研结结巴巴道,脸色又开始发青。

    她这心魔不除,病如何能好,展昭叹口气,转身对赵渝有礼道:“请公主稍候片刻,展昭去去就来。”说罢,他便拉着莫研往豆腐坊走去。

    “展大哥,我、我……”莫研想说他去就好,自己就不用过去了,可手被展昭握着,暖意直透过来,非但无法挣脱,连话都说不完整。

    距离豆腐坊不过十几步路,莫研走得是千难万难,待到门口时,整个人已全然躲到展昭身后去,紧紧拽着展昭的手,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飘过来。

    为保护公主方便,展昭并未穿官服,故而并不示明身份,看店内一男一女正各自忙碌,便上前道:“王朝王捕头差我来问,前日自缢的那人现下可还好。”

    那二人对视一眼,皆面露窘意,妇人在裙上蹭了两下手,笑答道:“没事了,没事人,还让王大人挂心,真是过意不去。”

    莫研听这声音耳熟,悄悄从展昭肩膀望去,见回话的正是前日那个妇人,赶紧闭了眼,低低在展昭耳边道:“让她到日头底下来,有影子的话就不是鬼。”

    展昭暗叹口气,只好对那妇人道:“可否出来答话。”

    虽见展昭玄衣朴素,但气宇轩昂,宛若临风玉树,绝非寻常人等,那妇人那里敢耽误,慌里慌张地理理衣裳,赶忙出来:“大人还有何吩咐。”

    明晃晃的日头下,她脚边的影子清晰可见,莫研长松口气,慢吞吞地从展昭身后踱出来:“没什么吩咐,只是下回莫再吵架,再吵也莫再上吊,再上吊……也莫吓着人。”

    那妇人刚认出她来,还未说话,莫研已急急拉着展昭走了。

    见两人复回来,赵渝终是不愉之色尽数显露,怎么说自己也贵为公主,她实在料不到展昭竟然会为了这丫头撇下自己,虽不过是片刻功夫,却已看出他心中孰轻孰重。

    “子不语怪力乱神,包大人怎么会将你这等人招入开封府中当捕快。”赵渝皱眉,语出不逊。

    莫研此时一派轻松,也不生气,耸肩笑道:“反正我捕快也当不成了。”

    “京城百姓安危何等重要,自然不能交于尔等之手。”赵渝道。

    莫研慢条斯理地接着道:“因为我马上就要升任捕头。”

    赵渝一时语塞,偏偏莫研又是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着实气人,自己拿她无法,只好道:“展护卫,我们走。”

    展昭恭敬侧身:“公主,请。”

    辞过宁晋,赵渝快步离去,展昭紧随其后。见二人渐远,莫研忽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方记起身上的灰鼠披风忘记还给展昭。

    正待喊他,却见展昭回首,远远的仍旧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淡淡笑意犹在唇边,似乎在叮嘱她早些回去……

    莫研立在原地,拢着披风,有点发怔。

    宁晋伸手在她眼前晃晃,轻叹口气:“丫头,就算你看上展昭,也得含蓄一点。”

    “看上展昭?”莫研没反应过来,“我看上他什么了?

    “我怎么会知道。”宁晋不肯多说,回身上车。

    莫研跟着爬上车去,心中犹自不解。


    回去的路上,宁晋表情便冷冷淡淡的,也不与莫研说笑。待到开封府衙,让莫研下了马车,他连别过的话都不说,便唤马夫驾车离开。留下莫研一头雾水地站在街边,弄不清自己究竟何处得罪了他,思量半晌,亦不得其解,只能摇头叹道:“怎么男人变脸也跟变天一样。”

    进了东角门,她本来想回房去,记起早间马大嫂说起午时自己还得再喝一次药。此时日已近中,为免麻烦马大嫂特地再端来,她索性自己往厨房去。

    小灶上正煎着汤药,厨房间里满是药香,马大嫂见莫研进来,忙拉着她坐下:“病还未好,不在房里歇着,乱跑什么。”

    莫研笑吟吟地乖乖坐下:“我正好无事,过来喝药。”

    “再等一小会就好了。”马大嫂放下药盖子,回身瞅见莫研身上穿的灰鼠披风甚是眼熟,偏偏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披风好像见谁穿过似的?”

    “是展大哥的。”莫研笑道。

    马大嫂用手扣扣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可不就是展大人常穿的。展大人送给你了?”

    莫研点点头:“反正他没说要还。”

    马大嫂噗哧一笑:“他还真是把你当自家妹子,想得这般周全。”

    “自家妹子?”莫研听得一怔,这已是她今日第二次听别人说这样的话,“他拿我当妹妹么?”

    “自然是,要不哪会待你这般好。”马大嫂笑道:“我还记得展大人以前说过,他若有妹,必定爱若珍宝,视同掌上明珠。这么好的大哥,你不认的话,那可就是发傻了。”炉上药已煎好,她忙起身端起药罐子缓缓将药汁倒在碗中。

    莫研犹在愣神,半晌才迟疑道:“可是……我有好几个哥哥了。”这话她说得极低极轻,马大嫂顾着拿药与她喝,并未听清楚。

    喝罢药,莫研本想留在厨房帮忙打下手,马大嫂却紧催着她回屋休息,将她赶了出去。雪虽已停,倒似比前几日更冷些,她独自一人慢吞吞地走在回屋的路上,没由来的心情低落,拢紧披风,却怎么也挡不住丝丝渗入的寒意。方才喝下的药,苦涩犹在舌根处徘徊不去,身体的不适却又绵绵密密地爬上来,她拖着脚步走回自己的小院中,拉开房门进去,连眼皮都未抬就合衣躺上床去。

    突听耳边有人笑道:“听人说当了官就会目中无人,看来果真如此。”

    声音亲切非常,熟悉之至,莫研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朝那人直扑过去,口中喜得嚷嚷:“姐,怎么是你?什么时侯来的?”

    宁望舒笑着轻拍她的背:“昨晚刚到的京城,想先来看看你这捕快当得可否惬意。”

    看师姐已梳起妇人发髻,莫研搂着她的脖颈不松手,又笑又跳道:“你成亲了!怎得也不叫我去吃喜酒?是那位南宫家的大少爷么?他的病可好些了?”她连珠般地问问题,宁望舒只是笑,并不急着回答。

    “姐,你倒是说话呀,别笑傻了。”莫研是个急性子。

    宁望舒先拉她坐下,看她面色不好,说话间隐约能闻到药味,问道:“你可是病了?怎得脸色这么差?”

    莫研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昨日发了点烧,吃过药已经好了。”

    “怎得会发烧?”

    “唉……说来麻烦,就是运气不好,正撞见有人上吊。”

    宁望舒一凛,知道师妹向来见不得这些,定然是吓着了。捕快一职遇上这种事却是难免,她心中不忍,看莫研的目光不由得带上几分心疼。

    莫研不想再提那事,忙把话岔开,笑道:“你成亲却不请我吃酒,看我怎么罚你!”

    “你成亲时,我也不来吃酒就是了。”宁望舒笑道。她夫君南宫若虚身有沉疴,为免他劳累,故而成亲之事她只禀报了师父,并未告知其他师兄妹。好在师兄妹们大多不在意世俗繁文缛节,也不至于因此而怪她。

    “我成亲?”莫研听话向来只听字面,愣了愣,“我何时要成亲?”

    “我怎么知道,”宁望舒逗她,“这就要问我妹夫了?

    “你妹夫?谁啊?”

    宁望舒笑看她:“谁啊?”

    莫研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噗哧一笑,道:“我怎么知道!”

    两人嬉闹了半日,莫研也顾不得病还未全愈,拉着宁望舒便去醉仙楼吃饭。幸而之前展昭所给的银票还剩了不少,好不容易见一次师姐,自然要好好招待她。

    拗不过师妹盛情,宁望舒只得随她前往,叫菜时却只捡了几样精致的清淡菜点,且不许莫研吃油腻荤腥,只替她点了粥。

    “姐,我身上带了银子。”莫研只道她是替自己节省银两。

    宁望舒笑道:“你那点小俸禄,还是留着吧。”

    “对了,你此次上京,是为了什么事?”莫研咬着筷子问道,“可莫说是特地来瞧我的,说了我也不信。”

    宁望舒挟了笋丝给她,笑而不语。

    “到底什么事?”莫研追问道。

    “说于你听,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莫研好奇心大起,“快说快说!”

    沉吟半晌,宁望舒才无奈道:“你可听说过七叶槐花一物?”

    “七叶槐花?”莫研摇摇头,“能吃么?”

    “能吃,据说是大理境内的一种奇花,可入药。”

    莫研一听“可入药”三字,立即明白:“是姐夫要用的药?”

    宁望舒点点头。

    莫研奇道:“那你应该去大理才对,怎得又来京城?”

    “南宫世家派人在大理找了几年,都未曾找到。听闻,之前大理曾进贡此花,我想也许在大内能找到。”宁望舒慢慢道。

    闻言,莫研骇然一惊,眼睛瞪得浑圆,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你要去大内偷东西?!”

    宁望舒轻轻点头。

    “姐……那可是大内!”莫研连连摇头,想劝阻她,“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是……”她用手往脖子上虚拉了一道。

    宁望舒浅浅一笑,言语坚定:“如今,我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生怕师姐冒然犯险,莫研沉吟半晌:“就算要偷,也得先弄清楚此物究竟存于宫中何处,还得摸清宫里侍卫巡查的路线,换班时辰,总之急不来,此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宁望舒微别开脸,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小七,我只怕没有时间从长计议了。”

    “怎么?姐夫的病不好了么?”莫研一惊。

    “我瞧他……吃力得很……”宁望舒双目泛起水光,雾气蒙蒙,“薛大夫说,就算能撑过冬天,身子也会损耗过度。”

    “……”

    莫研赶紧往她碗中挟菜,胡乱道:“你别急,先吃饭,回头我们再想法子,肯定会有法子的,说不定皇帝老儿就随随便便把那什么花摆在桌上供着玩,你一进去就能撞见……”

    不欲师妹替自己担心,宁望舒低头紧吃了几口饭菜,才抬头勉强笑道:“说得是,师父说你是福星天降,承你的金口玉言了。”

    莫研欢喜地拍拍她肩膀,又盛了碗汤给她,笑道:“总之你莫着急,这事,我先帮你打听着,好歹我现在也算是朝廷中人,职位虽然低些,不过多多少少总会管些用。”

    宁望舒笑笑,心中知道师妹不过是开封府衙里小小捕快,就算识得宫里的人,却哪里有人卖她的面子,顶多与她说两句话应付场面罢了。而此时莫研心思早已滴溜溜地转了一大圈,想来想去,宫里头与自己算得上有交情的好像仅有宁晋一人。

    两人吃罢饭,莫研生怕宁望舒独自冒然入宫,撒娇耍赖地逼着她把行装从客栈中再拎出来,硬是让她同自己住到开封府里去,只说开封府中人脉广,消息怎么也灵通些。宁望舒苦笑,自己是来当贼的,倒被个捕快先堂而皇之地拖入开封府。

    安顿好师姐,莫研就开始满府乱转,上上下下地想找人带话进宫给宁晋。无奈平日里与她打交道的都是捕快捕头,便连公孙先生,也不得随意出入宫城。包大人倒是想什么时侯进去就什么时侯进去,可惜此时还在宫里未曾回来,况且她还真是不敢去求包大人办事。开封府里转了一溜够,毫无收获,倒是闹了个满头大汗,她回屋后紧着找水喝。

    “瞧你这头汗……”宁望舒替她抹了抹汗,看她领口处直冒热气,关切道:“里面也都汗湿了,你赶紧换套衣裳,仔细别再吹着风。”

    莫研应了,遂取了热水,到屏风后将身上汗水拭干,复换了套衣裳。待收拾衣物时,看见那件灰鼠披风,她怔了怔,抬眼看宁望舒:“姐,我问你件事。”

    见小师妹少有的认真,宁望舒点点头:“你问。”

    “你还记不记得,今年中秋夜,那时姐夫说要认你作妹妹,你便气得从船上跳下去。”

    想起那时情形,宁望舒不由心中苦涩:“自然记得。”

    “……你气恼是因为那时你就很喜欢他么?”

    “嗯,”宁望舒淡淡一笑:“我喜欢他是真,但也因我知道他心中亦有我,却硬要违背心意。”

    莫研皱眉道:“那就是说,如果喜欢上一个人,一旦这个人想认你作妹妹,心中就会气恼。”

    “那是当然。”

    莫研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反之,如果这个人想认你作妹妹,而你因此心中气恼,就表示你喜欢他,是么?”

    宁望舒笑道:“那倒也不一定……”

    闻言,莫研明显地松了口气。

    “那也许是你瞧不起他,觉得他不配当你哥哥,又或者是你本来就厌恶此人,根本不愿与他有关联。”宁望舒接着道。

    莫研呆住:“假如都不是呢?我既没瞧不起他,也不厌恶他。”

    “他是谁?”宁望舒笑看师妹。

    “是展大哥。”莫研懊恼地趴到桌上,手托着腮,犯愁地看向师姐:“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好生喜欢他。”

    宁望舒噗哧一笑,摸摸她的头发:“喜欢就喜欢了,有什么关系,咱们家的小七又不是配不上那猫儿!”

    莫研语气低落:“可是他只把我当妹妹待。”

    宁望舒在姑苏时曾见过展昭,只觉此人甚是沉稳,看得出他对小七诸多包容,但也许就如小七所说,多半是将她当妹妹待。而小师妹正值情窦初开之时,便遇见此人,武功高强江湖闻名自不必说,偏偏又生得丰神俊朗温文儒雅,小七倾心于他,自己原就该想到才是。

    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莫研,宁望舒只好拍拍她的脑袋,静静地望着她。

    静默了半晌,突然听有人推了院门进来,莫研拉门一看,见是东角门的差役老李。

    “莫姑娘,外头有人找你,火急火撩的!”

    莫研奇道:“谁啊?”

    “说是从姑苏过来的,南宫……”

    只听得前半截话,宁望舒已经跳起来,箭一般冲出去,莫研见状也忙紧跟上前。

    东角门外,一辆马车静静停在近处,南宫礼平立于车旁,皱眉焦急地望来,一看见宁望舒自门内出来,顿时长松口气,急声唤道:“大嫂,大哥在这里!”

    几乎同时,车帘被人掀开,帘后一人面容憔悴气喘吁吁,勉力想下车来。宁望舒飞奔上前,抢在南宫礼平之前扶住他,急得要堕下泪来,道:“你怎么来了?”

    南宫若虚缓了口气:“你先告诉我,为何来京城?”

    “我……”宁望舒犹豫片刻,疑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京城?”

    “你所用银票都是南宫家的字号,你在江宁一兑银子,江宁票号的掌柜就飞鸽传书于我。”

    莫研探头过来,笑道:“姐夫,你这招可真高明。”

    “大嫂,还好你没出什么事!”南宫礼平不动声色地把莫研挤到一旁去,“大哥一接到信就猜到你是上京来,连夜就往这里赶,这一路上光马就换了十几匹。”

    “你……”宁望舒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我不过进京来瞧瞧小七,你又何必着急。”

    南宫若虚深深盯住她的双目,沉声问道:“既然是来看师妹,为何要瞒我说是回蜀中去?”

    从来未曾骗过他,这次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宁望舒把头一低,不说话了,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下来,大滴大滴地打在他的月白夹袍上。南宫若虚见状,轻叹口气,用衣袖替她拭泪,转而柔声道:“莫哭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



    莫研站在旁边,怔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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