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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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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滚了下来。”

    竟然有如此官府,展昭心中恼怒,又觉肩膀微湿,转头一看,却是莫研听得伤心,埋头在他肩上大滴大滴地落泪。

    “这是什么官府!”宁晋怒道,吴子楚拍拍他肩膀,劝他听下去。

    “后来官府贴了告示说,那女娃娃是灾星转世,作祸人间,三水铺的瘟疫就是她引来的,烧死她是替天行道。接着又封死了三水铺的三道泉水,说女娃娃在水里下了咒,不可再喝。”老婆婆语气渐低,“这病虽然止住了,铺里的人却也慢慢都走了。”

    “那她爹爹呢?也走了?”莫研声音瓮瓮的。

    “她爹爹断了条腿,还硬撑着去打鱼,后来只找到船,人却没了。”

    一时说罢,众人静默,只听着屋外风急雨骤,平添了一层凄凉之色。白盈玉本觉自己凄楚可怜,此时听来,那女娃娃竟是比自己凄惨百倍不止,心中不仅百感交集。

    “那时候县太爷是谁?”宁晋几乎是咬着牙根问。

    “是位姓白的大人,叫什么我老婆子也记不得了。”

    白盈玉闻言,身子骤然一震:“你们这里可是扬州地界?”

    “是啊。”

    她的脸色顿时难看异常。

    展昭忽地想起来时包拯曾经给他看过白宝震的大概资料,隐约记得白宝震是在扬州某地当过三年知县。

    “知县可是白宝震?”他问道。

    “白宝震……”老婆婆在口中喃喃念了几遍,“对对对,就是白宝震白大老爷。”

    瞬间,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盯在白盈玉身上,几乎将她看个透心穿。

    吴子楚摇头叹道:“这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难怪我头疼,一定是冤魂在作祟。”莫研恍然大悟。

    展昭轻声喝住她:“莫要胡说。”

    莫研往他身后缩了缩,趴在他耳根处,低低道:“我没胡说,你想,那么多人被活活烧死,此地必定怨气冲天,阴魂徘徊不散……”此时屋内安静的出奇,除了火盆中偶尔传来噼啪的细微声响,就只能听见她在悄声说话,声音再低,也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白盈玉的脸色愈发苍白。

    正在这时,突然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单薄的木板门被什么人砰砰砰地敲着……

    众人的心陡然一惊。

    “来了!来了!肯定是那些冤魂,怎么办?……”莫研吓得揪住展昭的手,头深埋下去,紧紧地闭上眼睛。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满手的冷汗。

    她,是真的害怕!

    “姑娘莫怕,多半是我家老头子回来了。”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一位身穿蓑衣的老汉挟着满身的雨珠进来,看见一屋子的人,楞在当地,老婆婆向他解释后方明白。

    这边,宁晋有点鄙夷地望向莫研:“你的胆子也……”他的话在看到她双目粉光微融后哑然而止,他还从未见过这丫头如此模样,瞬时愣住,不知该如此才好。

    莫研自然晓得宁晋是在笑话她,但此时头疼欲裂,实在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他,只瞧着火愣愣发呆。

    在她身边,展昭也径自出神,脑中细细思量着老婆婆所说之事:抛开怪力乱神之说,十年前瘟疫的起因多半是因为那三道泉水,白宝震显然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让人封死泉水。只是不知究竟是何原因引得泉水害人,竟然带累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惨死,时隔多年,现在却是不得而知了。

    半晌听不见莫研说话,展昭侧头一看,她鼻息浅浅,却是不知不觉间已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暖暖火光映在她脸上,眉头紧皱,眼角的泪迹犹在,不禁叫人心生怜惜,想将她挪到旁边,却始终不忍。

    吴子楚看这茅舍仅有两间房,里屋自然是那老俩口歇息,他们一行人这夜怕是要在地上将就着过了。宁晋毕竟身份尊贵,他寻思着要找些柔软的物件给宁晋枕垫着,细细翻了包裹,找出了件自己的夹袍,欲给宁晋垫在身下,好能和暖些。

    知道他的用意,宁晋摇了摇头,朝莫研的方向努了努嘴,并不出声,示意他给已睡着的莫研盖上。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吴子楚仍是依命行事,将袍子轻轻覆在莫研身上。展昭轻柔地替她拉至肩上,随即向他投来感谢一瞥。

    “你们也都歇歇,就算睡不着,哪怕打个盹也是好的。”吴子楚轻声道,“我来守夜。”

    展昭点点头,也不动身子,只合上双目养神。

    雨直下了一夜,除了莫研,其他人或心神不宁,或心事重重,几乎皆是整宿未眠。白盈玉心中最为复杂,她怎么也想不到如此残忍之事会是自己爹爹所为,之前也只是隐约知道白宝震受命于人贪没银两,但她也总觉得爹爹是被逼如此,定然有万般无奈。仔细回忆小时候,爹爹在此地当三年县令之后便升了通判,家里好像也是在那时候也宽裕了许多,爹爹的其中两房妻妾便是在那时候迎进门的。却不知这一切的一切是否与此事有关,若是无关,是否还会有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更可怕的事情隐藏在黑暗之中。

    次日清晨,众人再次谢过老俩口,看他们日子艰难,又给了些银两,便往河边而来。

    船仍在原来的地方,船家夫妻二人正忙碌着修整船只,见了他们便歉然解释:由于昨夜风雨太大,桅杆已损,船得驶回姑苏大修,无法再载他们上路。

    附近又找不到其他船只,他们无法,只好重新回到茅舍询问最近的码头在何处,被告知若想找到船只上路,只能到扬州城去。

    现下,他们不得不走十几里山路到最近的瓜镇,方才能雇到马车去扬州城。

    吴子楚护着宁晋走在前边,展昭虽然有伤在身,但他不愿拖累众人,自己隐忍着疼痛,硬是不比他人慢半步。其它人看在眼里,宁晋和子楚还好,知道他生性如此,也不多说什么,默默放慢脚步;莫研则干脆把展昭的包袱和剑全都接过来,自己替他拿着。

    展昭见状本欲说话,莫研眉头一皱:“你不放心我?”

    “不是。”他无奈道。

    她转而嫣然一笑,自顾拿着巨阙边走边欣赏起来。

    倒是白盈玉还从未走过山路,素日最远也不过是去庙里进香,还是乘着轿子去。如今只走了不到五里路,便已经吃不消,看上去倒比展昭还要吃力些。偏偏她也是倔强之人,经过昨夜,她只当众人瞧自己不起,虽然腿脚酸痛,仍自强撑着,不肯开口说半字,蹒跚着走在最末。

    由于刚下过雨,山路上满是泥泞,又湿又滑,白盈玉穿着绣花鞋已连连打了好几次滑,幸而扶住旁边的树才稳住身子。在半山处小拐角,她一个不留神,又是脚下一滑,慌忙要去抓树,却抓了个空,身子斜斜就滑了下去。

    待其它人察觉,想拉住她,却已来不及。幸而山势不陡,白盈玉落在坡底,除了些许皮外划伤,并无其他大碍。



  “你没事吧?能不能爬上来?”

    莫研探身喊下去,白盈玉正咬着牙站起身来,还未站稳,紧接着便痛呼一声跌坐回地上。见她无性命之忧,众人也就没那么担心,毕竟因为白宝震的所作所为,她确实不太受待见,

    “不会是摔断腿了吧?”宁晋皱眉道。

    “不可能,若是断了腿她肯定叫得比现在响。”莫研摇头,“多半是扭伤了,”

    “你以为她和你一样,毕竟是官家小姐,说话当然细声细气。”

    “真痛起来,我担保她就想不起自己是官家小姐。”

    “你怎么知道她忍不了?”

    “一看你就知道没受过苦!”

    “……”

    见他二人废话连篇,展昭打断他们:“还是先下去看看吧。”

    “我下去吧。”吴子楚将包袱交给莫研,又不放心地朝宁晋道:“王爷您可千万留神脚下。”

    “你哪来那么多事,你王爷我有那么不中用吗!”宁晋不耐烦。

    吴子楚笑笑,纵身跃到坡底。莫研也不着急,掏出水囊递给展昭,自己便想找处略干净的地方歇歇脚,刚寻到块石头,就听见吴子楚在坡底叫道:“莫姑娘,你下来一趟。”

    “她怎么了?”莫研喊回去。

    吴子楚回道:“脚怕是脱臼了。”

    “替她接上去不就行了嘛?”莫研奇道,此等小伤在她看来实在不值一提。

    展昭在旁却已明白:“白小姐毕竟是姑娘家,子楚兄多有不便。”

    莫研认命地放下包袱、佩剑,同时摇头叹气:“这些官家小姐就是别扭,若我也不是姑娘,难不成她还呆在底下等着过年。”

    “亏得你是。”展昭微笑。

    莫研耸耸肩,随即轻纵下去。

    吴子楚背转了身,莫研半蹲下身子,替白盈玉除下鞋袜,缓缓转了转,猛得往上一推……

    坡上的展昭和宁晋听见了白盈玉发出比方才响上一倍的痛呼。宁晋连连咋舌,转头看展昭:“怎么那么大动静?”

    展昭苦笑,这丫头下手没轻没重的。

    “能走吗?”莫研把白盈玉扶起来,让她试着挪动。

    虽然仍旧很痛,白盈玉咬咬下唇,硬是忍下来:“……能走。”

    看来手法没错,莫研暗吁口气,喜道:“那就是接上去了。”转身想唤吴子楚一同将白盈玉带上去,却发觉吴子楚在不远处一处山隙往里探去。

    看得出那里原来堆了许多沙石,似乎是有意将它封起,禁不住雨打风吹,沙石滑落了许多,便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来。

    “会不会有什么宝贝藏里头?”莫研凑过去,两眼亮晶晶。

    吴子楚看见距离最近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遂探过身子去拿,手收回来的时候握着一把镐头,递给莫研:“给,宝贝!”

    莫研接过镐头,曲指轻扣早已锈得不成样子的刀刃,提不起兴致道:“原来是个矿洞,还是废弃多年的。”

    “你怎么知道是矿洞?”

    “看这把镐头就知道了。”刀口磨损得这么厉害,几处崩刃,显然是经常敲击硬物所致。

    吴子楚微眯起眼,无皇上的圣谕许可,寻常人是不能够私自采矿,而此处……

    莫研觉得无趣,刚想扔了镐头,又被吴子楚接了过来。两人即挟了白盈玉跃上坡去。

    “王爷,这是在下面发现的,好像有个矿洞。”吴子楚将镐头交给宁晋。

    “矿洞?!”

    宁晋和展昭的面色顿时严肃起来。

    展昭向莫研投去闻讯的目光,后者扶着白盈玉在石上坐下,转身朝他道:“被人封起来了,很多年前废弃的。”

    “官矿还是野矿?”

    “瞧着不像是官矿。”

    心中的疑团越扩越大,展昭撑起身子,沉声道:“我下去看看。”

    莫研迟疑地在他腿上打量了一番,道:“就是个废矿,没什么名堂。”

    “我也下去。”宁晋也道。

    矿洞内漆黑一片,吴子楚晃亮火折子,走在最前面,宁晋紧随其后,展昭和莫研走在最末。莫研本不想进来,方才在洞口就觉得内中潮气很重,又是废弃很久,肯定蛇虫鼠蚁少不了。但吴子楚大概只顾得上宁晋,展昭终是带伤之人,她不放心,只好跟着进来。

    行了一小段路,便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脚下渐湿,这矿洞地势斜斜而下,水位慢慢的在升高,几乎已覆过众人脚背。

    “这水会不会就是通向三水铺的那道泉水?”宁晋自言自语,“他们凿矿,却凿穿了泉脉?”

    他所言正是展昭心中所想。

    “王爷当心。”

    吴子楚突然停住脚步,语气有些怪异。他的脚底下赫然躺着几具尸骸,破破烂烂的衣裳下面空空荡荡的,其皮肉早已被鼠蚁啃食得干干净净。

    宁晋哪里见过这个,顿时胃内翻江倒海,侧过头去干呕。

    “什么东西?”

    洞内狭小,莫研垫起脚尖,想从展昭肩上看个究竟。还未看见,忽被展昭的手蒙住双目,耳边听到他柔声道:“你别看。”

    莫研突然明白前面是什么了。

    “我要出去!”她的声音低低的,隐约带着哭腔。

    她巴不得立时立刻就狂奔出洞,却不知是否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又躺着几具尸骸,一想到也许来路上说不定就有,她的双腿就直发软。

    “我陪你出去。”

    展昭待她背转过身子,才松开蒙住她双目的手,改而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暖暖的,和她直冒冷汗的手正相反,莫研定定心神,艰难万分地跟着他往门口挪去。

    宁晋好不容易止了呕,回头瞧见展昭和莫研已出去,不是滋味道:“这丫头……猫儿对她够上心的。”

    闻言,吴子楚一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带着笑看他。

    “看我干什么!”宁晋瞪眼,“还不快看看这些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死在这里?”

    吴子楚蹲下身子,翻检尸骸的衣裳,犹豫道:“好像是普通百姓穿的衣裳。”

    “是采矿的人?”

    宁晋问道,他的目光没有目的地到处乱瞄,就是不朝地上去。

    “多半是。”

    不一会儿,展昭已复进来。

    “那丫头怎么了?”给他让出空的时候,宁晋貌似随口问道。

    展昭微微一笑:“没事,方才有些不舒服而已。”随即也蹲下身子,细细查看尸骸。



    莫研出了洞口就跃到坡上,在她看来,距离尸骸是越远越好。白盈玉瞧她面色青白,不由奇道:“出什么事了?”

    “里面有那个……那个尸首。”莫研刚说出那两字,就觉得胃里一阵恶心翻腾,忍不住扶着树呕起来。

    白盈玉闻言也是脸色发白,此行所遇之事实在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曾想到过的。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这话竟是一点都不假。

    不多时,展昭等人也都回来了,宁晋脸上也是青青白白,煞是难看。方才展昭检验过尸骸,胸口肋骨上均有裂痕,显然是被人所杀。尸体腐烂,污染了水质,那水正是流到三水铺泉水的泉脉。

    “王爷,这矿会是何人所开?又为什么要废弃?”吴子楚心中疑惑。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宁晋拿起水囊,似乎想递给尚在反胃的莫研,又有些踌躇,见展昭已上前轻拍她的背,悻然转开,顺手自己饮了一口。

    吴子楚有些不解:“明摆着?”

    宁晋不答,转而看向白盈玉:“白小姐,你可还记得令尊三年县令期满之后,升迁到何处?”

    白盈玉微微一怔:“家父当时升了明州通判。”

    “一任知县期满就能直升通判。”宁晋轻笑两声,“他又不是先帝钦点,能升通判,这中间不使银子,是万万不能;银子使少了,也是万万不能。”

    “王爷的意思是……”吴子楚有些明白了,“白宝震为了敛财,私自开矿。”

    白盈玉顿时涨红了脸,身子气得几乎抖起来:“你……你凭什么说此矿洞是家父所开?”

    宁晋瞥她一眼,不为所动,淡淡反问道:“如果不是他开的,他如何知道要封掉泉水?”

    白盈玉被他说的一怔,当年她年纪尚幼,父亲对她甚是宠爱,怎么也想象不到背后这些残忍之极的事情。此时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犹如芒刺在背,她呆呆地立在树旁,楞了许久,得知父亲死讯后一件件所发生的事情,积累的委曲齐齐涌上心头,突然哇地一声痛哭出声,泪水止也止不住。

    这下,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才好。

    “你怎么把她惹哭了?”莫研第一反应就是先把罪魁祸首拎出来。

    宁晋恼怒道:“怎么是我!”

    莫研没理他,笨拙地安慰白盈玉道:“不哭不哭,他说的是你爹爹,又不是你。你爹爹做了那么多坏事,被人杀了,也算是死有余辜……”

    此话听得宁晋和吴子楚直摇头。展昭无奈,刚想开口,白盈玉却已抬起头来,满脸泪迹地盯住莫研,片刻之后,哭得更惨了。

    “不是不是不是……”莫研手忙脚乱地给她递帕子,慌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爹爹死得其所……”她停口想了想,“好像也不对……”

    她只好救助地望向展昭。

    展昭上前道:“白小姐,令尊已故,生前是非对错展某不敢评判,自有公论在人心。望小姐节哀顺变,尽己所能,也为令尊积些功德。”

    白盈玉哭声渐止,抽抽泣泣地问道:“展大人指得是?”

    “到开封府上堂做证。”展昭沉声道。

    她猛地睁圆泪眼:“你要我指证家父?”

    “不,我只是希望小姐能在公堂之上,将所知尽数告知包大人。”

    “其实我所知甚少。”白盈玉犹豫道,“……请容我想想。”

    展昭也不逼她,温和地点了点头。

    山路颇为难行,加上展昭和白盈玉皆有伤,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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