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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勒瑰恩十五篇跨次元旅行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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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船。」她说,对我的讨好无动于衷。「一星期一班。」
既然她爱理不理,我也不用低声下气了。「好得很!」我说。
离开旅行社时,我心想,至少那里不会像拉普达。我小时候读过《格列佛游记》,那是稍有缩减、而且八成大幅净化过的版本。我对那本书的记忆就像其他童年回忆一样,直接、片段、鲜活——在一大片茫然遗忘之中有若干特别鲜明的点。我记得拉普达是飘浮在半空中的,所以要搭飞船才能去。此外我记得的其实很少,只记得拉普达人是不死之身,还有那是格列佛四趟旅行中我最不喜欢的一段,认为那是写给大人看的,对当时的我而言这点可是罪无可逭。拉普达人是不是身上有班点或痣之类的特征?是不是学者?但他们会变得老耄昏聩,永远活在痴呆失禁中——或者这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总之他们有某种令人不快的东西,诸如此类,写给大人看的东西。
但现在我在延迪,这里的图书馆没有绥夫特的作品,我没法去查。不过,既然离船班出发还有一整天的时间,我便去图书馆找不死之岛的资料。
恩敦中央图书馆那栋堂皇的老建筑里有各式便利的现代设施,包括阅读器。我请一位馆员帮忙,他拿来了波兹宛的《探索》,这本书写于大约一百六十年前,我从中抄得以下的资讯。波兹宛写作当时,我所在的这个港市安里亚尚未建立,大批屯垦者也未从东部涌入,此处沿岸的居民是四散的部落,以牧羊耕作为生。波兹宛对他们的故事很感兴趣,态度虽有点自视高人一等,但并不无知。
「西岸各民族有一则传说,」他写道:「提到恩敦湾以西两三天航程处有座大岛,住着永远不死的人。我问过的人对这座不死之岛都耳熟能详,有些人甚至告诉我他们族里有人去过。由于众人对这故事的说法都很一致,引起我的兴趣,决定一探真假。等到冯终于修好了我的船,我便从恩敦湾出海,往西航向大延迪海。由于顺风,航行相当顺利。
「第五天中午左右,我望见了那座岛。岛的地势低平,看来南北长至少十五哩。
「船逐渐接近岸边,那一带完全是咸水沼泽地。时值退潮,天气又湿热得令人难以忍受,沼泽泥泞的腐臭味使我们保持距离,直到终于看见沙滩,我才将船驶入一处小海湾,不久便看见一条溪流入海口处有座小镇。我们在一处粗糙失修的码头系泊,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情(至少我是如此),踏上这座据称拥有永恒生命之秘的岛屿。」
我就代波兹宛长话短说吧,他废话太多,而且一天到晚都在找冯的麻烦,把大部分工作都丢给冯做,也不认为冯有什么难以言喻的心情。总之他和冯在小镇绕了一圈,看见一切都破破烂烂,平凡无奇,唯一的特点只是大群大群的苍蝇,多得够呛。每个人从头到脚包着薄纱衣物,所有门窗都装了纱网。波兹宛料想这是因为苍蝇咬人咬得凶,但发现其实不然;他说,这些苍蝇是很烦人没错,但咬人并不痛,被咬处也不会肿或痒。他想也许这些苍蝇会传染什么疾病,询问岛民,他们却说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病不病的,只有大陆那边过来的人才会生病。
听到这,波兹宛当然很兴奋,便问他们会不会死。「当然会。」他们说。
他没提他们还说了什么,但想来他们把他当作又一个大陆来的白痴,专问蠢问题。他不高兴了,开始数落他们多么落后、无礼,食物又难吃得要命。他在某间小屋很不痛快地住了一晚,第二天往内陆探索了几哩,只能步行,因为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在沼泽附近的一个小村子,他看见了——以他的话来说——「确凿的证据,证明岛民宣称从不染病只是信口开河,甚或是更邪恶的谎言:因为我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尤瑞巴病例,就算在洛托戈的荒野也不例外。那个可怜病人的性别不明,双腿只剩残肢,整个身体仿佛被火烧融,只有一头白发仍十分茂密,又长又脏又打结——就像为这幅悲哀景象戴上了恐怖的皇冠。」
我查尤瑞巴的意思,这是一种类似痲疯的疾病,延迪人惧之如蛇蝎,就像我们害怕痲疯;但它比痲疯更危险,一接触到病人的唾液或任何分泌物就可能感染,而且没有疫苗,也无药可治。看到一些小孩就在尤瑞巴病人附近玩,波兹宛吓坏了。他显然教训了村里的一个女人,说他们不注重卫生,女人生气了,也反过来教训他,叫他不要瞪着别人看。她抱起可怜的尤瑞巴病人,「仿佛那人是五岁小孩」,抱进自家小屋,然后端着满满一钵不知什么东西出来,嘴里还大声嘟哝着。这时,冯(我很同情他)建议他们该走了。「对于同行者毫无根据的担忧,我让了步。」波兹宛说。当天傍晚,他们便驾船离去。
我不能说这段记述加强了我造访该岛的兴趣。我想找些更近代的资讯。先前那位图书馆员晃走了,延迪人似乎总是这样晃来晃去。我不知道怎么用主题分类目录检索,不然就是他们的分类比我们的电子分类目录更难理解,再不然就是那图书馆关于不死之岛的资讯少得出奇。我只找到一篇论文,标题为〈阿亚的钻石〉——阿亚是那座岛的别名。这篇文章太技术性了,阅读器无法处理,转换出来的内容东空一块西缺一块,我看得一头雾水,只知道那里显然没有矿藏,钻石并非深埋地下,而是就散布在地表——我想我这个次元的非洲南部有一处沙漠也是这样。由于阿亚岛多森林沼泽,在雨季的大雨冲刷或土石流崩塌之下,钻石便裸露出来。很多人去那里四处寻找钻石,但产量并不多,只偶尔出现一颗大的,足以继续吸引其他人去。岛民显然从不参与寻找钻石,事实上,有些大惑不解的淘钻石客宣称当地人会把找到的钻石埋起来。如果我没会错意,曾在该岛发现的一些钻石以我们的标准看来简直巨大无比:人们以「一团」或「一坨」形容之,通常是黑色或深色,偶尔也有透明的,重量可能高达五磅。但文中完全没提到如何切割这些巨大原石,用途为何,或者市场价格如何。显然延迪人不像我们把钻石看得那么贵重。这篇论文有种毫无生气、几乎躲躲藏藏的语调,仿佛谈的是件有点羞耻的事。
如果那些岛民真的知道什么「永恒生命之秘」,图书馆里应该会有多一点关于他们和那个秘密的资料吧?
第二天早上我之所以去到码头,完全是因为顽固,或者是不甘回去向那个晚娘脸的旅行社业务承认自己错了。
看见要搭的船,我高兴起来,那是一艘漂亮的小型轮船,客房大约三十间。它航程两星期,目的地不只阿亚,也包括阿亚以西的好几座岛。我只去一星期,回程会搭它的姊妹船回来。或许干脆就留在船上,来一趟两星期的游轮之旅?船上的工作人员说那也没问题。关于行程安排,他们的态度很随意,甚至有点懒散。我发现延迪人好像普遍无精打采,注意力容易涣散。但我的同船旅客并不挑剔,而且船上供应的鲜鱼沙拉滋味绝佳。我连着两天都待在顶层甲板,看海鸟俯冲、红色大鱼跳跃,半透明的有翼生物在海面上盘旋。
第三天清晨,我们看见了阿亚。河口海湾处沼泽的气味真的很让人退避三舍,但先前跟船长的一席谈,让我决定还是要造访阿亚,因此我下了船。
船长年约六十,向我保证岛上的确有不死之人。他们并非生下来就是不死之身,而是被岛上的苍蝇叮咬,感染了永生不死。他认为那是一种病毒。「你最好采取一些预防措施。」他说。「那很罕见,我想近一百年来都没有新的病例——也许更久。但最好别冒这个险。」
我思索片刻,以尽可能委婉的措辞——尽管用翻译器很难委婉得起来——问他,应该也会有人想要逃离死亡——也会有人特别跑去那座岛,就是希望被那些活跳跳的苍蝇咬吧。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缺点,某种太过高昂的代价,连永生不死都不值得用以交换?
船长思考我的问题。这人说话慢条斯理,什么事也不能让他激动,近乎多愁善感。「我想是的。」他看着我。「你可以自己判断。」他说。「等你去过那里之后。」
然后他就不肯再说了。当船长的人就有这种特权。
船没有开进港湾,而是由一艘小船划出来接乘客上岛。只有船长和两名水手看着我(我从头到脚包着一袭轻薄但结实的纱质防护衣,是从船上租来的)爬下绳梯,上了小船。我挥手道别,船长点点头,一名水手也挥挥手。我感到害怕。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让我更加害怕。
把船长和波兹宛说的话加在一起,永生不死的代价似乎就是那可怕的尤瑞巴病。但对此我几乎毫无证据,而且又感到万分好奇。如果有一种能让人永生不死的病毒出现在我的国家,相关单位一定会投下大笔金钱去进行研究;如果它有不好的作用,科学家会以基因改造方式去除,谈话节目也会叽哩呱啦说个不停,新闻主播会对此发表一些严肃看法,教宗也会发表严肃看法,其余所有宗教领袖亦然,而市场和货源则都会落入超级有钱人的手里。然后超级有钱人就会变得跟你我更加不同了。
我很好奇这一切为什么都没在这里发生。延迪人显然对永生不死的机会毫无兴趣,图书馆才会几乎什么资料都没有。
随着小船驶近城镇,我发现那个旅行社业务讲话有点不大牢靠。这里确实有过饭店——颇大的两家,各有四层楼。两家都一望可知早已废弃,招牌歪了,窗户不是已钉上木板就是空无一物。
划船的是个小伙子,就那身包得密实的薄纱防护衣能看到的范围而言,他相貌相当端正。他朝着我的翻译器说:「要去淘钻石客的小屋吗,女士?」我点头,他利落地把船划进码头北端一处小系泊处。港口今非昔比,歪倒冷清,没有大船,只有两艘拖网渔船或捕蟹船。我踏上码头,紧张地环顾四周,但此时尚不见苍蝇踪影。我给了船夫两拉德罗,他感激得主动带我走上街——一条悲哀的小街——前往淘钻石客小屋。那里有八九栋失修的小木屋,老板是个无精打采的女人,讲话速度很慢但没有任何标点,叫我去住四号屋因为那间的纱窗纱门最结实早餐八点晚餐七点十五拉德罗如果我要午餐饭盒就多加一块半拉德罗。
别的小屋都有人住了。浴室的马桶某处有点小小的、持续不断的漏水,滴……滴,我找不出到底哪里在漏。晚餐和早餐用托盘送来,还算可以下咽。苍蝇在一天最热的时间蜂拥而至,但倒没像我预期的那么多、那么可怕。纱窗纱门就足以挡住它们,薄纱防护衣也使你免受叮咬。这些苍蝇颜色偏棕,体型小,看起来不堪一击。
那天和翌日早晨,我在镇上四处逛(怎么也找不到哪里有写镇名),感觉延迪人容易沮丧的倾向在此可说跌到谷底,低落得不能再低了。岛民是一群悲哀的人,无精打采,毫无生气。我的大脑自动翻出这个词,盯着不放。
我醒悟到,要是不鼓起勇气问些问题,那我整个星期都会在沮丧中虚度。我看见那个船夫小伙子在码头上钓鱼,于是过去跟他交谈。
「你可以跟我讲讲不死之人的事吗?」几句断断续续的问候闲聊之后,我问他。
「唔,要找它的人大部分都到处走来走去。在树林里。」他说。
「不,我不是说钻石。」我边说边查对翻译器。「我对钻石其实没什么兴趣。」
「没人有什么兴趣了。」他说。「以前有很多游客和淘钻石客。我猜他们现在都去做别的事了吧。」
「但我在一本书里读到,这里有人活非常、非常久——事实上那些人不会死。」
「是的。」他平静地说。
「镇上有不死之人吗?你有没有认识的?」
他检查一下钓鱼线。「唔,没有。」他说。「很久以前多了个新的,那是我爷爷那时候的事,不过那个去了大陆。那一个是女的。我猜村里还有一个旧的。」他朝内陆的方向点点头。「我母亲看见过一次。」
「如果可以,你想不想长寿?」
「当然啊!」他说,以延迪人而言态度算是非常热切。「你知道。」
「但你不想成为不死之身。你有穿防蝇的薄纱衣。」
他点点头。这整段对话在他而言没什么好讨论的。他戴着薄纱手套钓鱼,透过薄纱面罩看世界。这就是人生。
小店老板告诉我,村子在当天步行可达的范围,还告诉我路怎么走。无精打采的房东太太帮我做了份午餐饭盒。我翌晨出发,起初有一群群为数不多但紧跟不舍的苍蝇为伴。一路上没什么可看的,这附近地势低矮潮湿,但阳光温和宜人,苍蝇后来也终于撤退。出乎意料地,我还没觉得饿到想吃饭,就已经走到了村子。岛民一定很少走路,速度也一定很慢。但这一定就是那个村子没错,因为他们口中的村子只有一个,就是「村子」,同样也没名字。
村子又小又穷,景象很是悲哀:六七栋木屋,颇类似俄式木屋,底层垫高离地,不直接接触泥泞。有点像珠鸡、但颜色是泥棕的家禽满地乱跑,啼声低软,吵闹不休。我走近时,看见两个小孩跑开躲起来。
而就在那里,靠在村子的水井旁,就是波兹宛写过的那个形体,跟他描述的一模一样——没有腿,看不出性别,脸孔几乎毫无五官轮廓,瞎眼,皮肤像严重烧焦的面包,一头又浓又脏、纠结成块的白发。
我停下脚步,吓坏了。
一个女人从刚才小孩跑进的小屋走出,走下疏疏落落的台阶,走向我。她朝我的翻译器比个手势,我自动把翻译器凑过去,让她对着它说话。
「你是来看不死之人的。」她说。
我点头。
「两块半拉德罗。」她说。
我掏出钱,交给她。
「这边走。」她说。她衣着蔽旧,也不大干净,但容貌姣好,年约三十五,语气和动作果决干脆,这在此地可不常见。
她径直带我走到井边,停在那靠在井旁一张无腿帆布椅上的生物面前。我不敢看那张脸,也不敢看那只残缺得可怕的手。另一只手臂则只剩一半,仅存手肘上方的一圈焦黑。我转开视线。
「您眼前的就是本村的不死之人。」女人以经过练习的、导游解说式的样板声调说。「它在我们这里已经好多好多个世纪了。近一千多年,它属于罗亚家族,照顾不死之人是我们家族的职责和光荣。喂食时间是早上六点和晚上六点,它吃牛奶和大麦汤。它的胃口很好,健康情况良好,没有任何疾病,没有尤瑞巴。它的腿是一千年前在一场地震中断的。它还遭受过火灾和其他意外的损伤,后来才归我们罗亚家族照顾。根据我们的家族传说,这位不死之人曾是个英俊青年,在沼泽打猎为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等于正常人的好多辈子。据信那是两三千年前的事了。不死之人听不见您说的话,也看不见您,但很乐意接受您为它的健康祈祷及捐献,因为它的食物和住所完全靠罗亚家族提供。非常谢谢您。有什么问题欢迎提出。」
过了一会儿,我说:「它死不了。」
她颔首,脸上没有表情;并非无动于衷,只是不流露情绪。
「你身上没有套着薄纱。」我说,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刚刚的小孩也没有。难道你们——」
她再度摇头。「太麻烦了。」她静静说道,语调不再公事公办。「小孩总是会把薄纱穿破。反正我们这里没有很多苍蝇。而且只有一个。」
的确,苍蝇好像都集中在镇上,以及镇外施了大量堆肥的田地。
「你是说一次只有一个不死之人?」
「哦,不是。」她说。「还有别的,到处都有。在地底。有时候会被人发现。当纪念品。那些真正很老的。我们这个还年轻,你知道。」她看着不死之人,眼神疲惫但仍表示「这是我的」,就像做母亲的看着一个并不特别讨喜的婴孩。
「钻石?」我说。「钻石就是不死之人?」
她点头。「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之后。」她说着移开视线,望向环绕村子的沼泽平原,然后再转回来看我。「去年大陆来了个男人,是个科学家。他说我们应该把不死之人埋起来。这样它才会变成钻石,你知道。但他又说要过几千几万年才会变。要是我们把它埋了,它就得一直在地底挨饿受渴,没人照顾。活埋人是不对的。照顾它是我们家族的职责。而且要是埋了它,就不会有游客来了。」
这回轮到我点头了。这情况牵涉的伦理问题不是我能评断的。我接受她的选择。
「你要不要喂它吃东西?」她问,显然我还算跟她满投缘的,因为她对我露出微笑。
「不用了。」我说。我必须承认,接着我哭了。
她走近我,拍拍我的肩。
「这真的非常、非常悲哀。」她说着,再度微笑。「但孩子们喜欢喂它吃东西。」她说。「游客付的钱对家计也有帮助。」
「谢谢你的仁慈。」我说着擦擦眼睛,又给了她五拉德罗,她感激地收下。我转身走过沼泽平原,走回镇上,等了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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