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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不能吟-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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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棠躺平任摸。正嘱咐她多带些人,外头黎容已经在喊,便就起床去了。

    早饭后戚缭缭先着人去七子镇上打听了一下那个关五娘,确定跟昨晚那帮人没有什么说不清的牵连,然后再准备出发。

    原本她想带着程敏之他们同去的,但想到他们只怕还没缓过那阵劲儿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他们仨儿从来都没有什么恶心,素日里煞名远播,也不过是仗着家世,以及出身将门的那股子路见不平的暴躁,在燕京城里“作威作福”了多年。

    若真是梁溧那种货色,别说都察院饶不了他们,就是他们爹娘都饶不了。

    所以亲手杀人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个大事儿,也许他们都觉得她的决定是对的,可是尚且还过不了自己这关。

    燕和戚子湛又不同了,他们对她显然有着绝对的臣服……虽然她也有些受宠若惊。

    而邢小薇本来就在很多事情上跟她颇为对味的,毕竟是前世里唯一的闺中蜜友,会支持她,简直一点都不意外。

    所以她决定先让他们冷静冷静。

    她带着人出了门,再次到了七子镇。

    镇子东头的瓷器铺子很好找,并且一点都不如戚缭缭想象中那么神秘。

    铺子门前堆着几堆草绳捆绑着的瓷器,门墙看起有些歪斜,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一个徐娘半老扎着蓝花头巾的妇人正在与来买酒具的客商讨价还价。

    戚缭缭等他们把生意做成了才进了铺子。

    “你是关五娘?”她轻叩叩柜台问。

    妇人透着商人精明的目光将她与邢烁以及侍卫们轮番打量了几眼,然后露出她灰黑的牙齿来道:“奴家就是关五娘,娘子想打听点什么?”

    戚缭缭扬眉:“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打听?”

    这关五娘掸掸身上的围裙,风情万种地撩眼自侍卫们面上掠过,然后斜睨她:“你们几位虽然穿得朴素,但是腰间的玉,头上的发簪,可都不便宜。

    “我这店里虽然什么也不缺好货,但你们也不至于会想跟我做生意。你一来就打听我名姓,自然是来找我问事的了。”

    戚缭缭觉得倒有些小看她了。

    她胳膊肘支在柜台上,问她:“什么价?”

    “那就得看你问的什么事儿了!”关五娘笑道,“越是少人知的事情自然也就越贵。”

    戚缭缭嗅到了满满的江湖味儿。她道:“哪里说话方便?”

    “跟我来。”

    妇人转身走到通往里间的左首一道门,撩了门帘。

    戚缭缭让侍卫们守在外头,然后握着匕首在掌心,进了门内。

    里面是间摆着桌椅的小房间,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没有床具,只有靠东墙的架子上摆着不少物件。

    戚缭缭仔细看了看,尺头布匹枕头绣花鞋面什么的都有,最引人注意的是那簸箕里放着的一匹花纹十分别致的蔷薇色锦缎,它与在这小土屋看起来十分的不相衬。

    想来也是因为才到手,上面的封带还没拆开,也没来得及收入箱笼。

    看得出来,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作为酬劳的。

    整间屋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她把匕首不着痕迹地往袖子里收了收,然后在桌旁坐下来。

    “想问什么?”妇人递了杯茶给她。

    戚缭缭道:“我想在关外做点买卖,想打听下北地各族里的图腾都是什么?有什么需要忌讳的?”

    “一两银子。”妇人以一副一看你就是外地人的表情伸出一根指头。

    戚缭缭扫眼望着那架子:“关外贫瘠,你要银子干什么?”

    “你要是能拿些什么首饰钗环绸缎布匹什么的我当然更喜欢。但看你们一个个空手而来,我总不能让你除了衣裳给我。”

    妇人肆意地在她身上扫视,最后落在她腰间的玉上:“不过你要把这玉给我,也是能抵十个八个问题的。”

    戚缭缭腰上的玉是燕棠的。

    她穿着布衣出来,觉得身上太素,便顺手从他包袱里摸了一块。

    她想都没想,抛了锭银子给她。

    妇人眉开眼笑,随即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然后说到乌剌:“乌剌把狼奉为他们的祖先,他们把狼视为地位比他们人还要高的动物,贵族王室也以精细的带狼的配饰引为自豪。”

    说着她又懒懒笑道:“你问的这问题不值钱,随处都问得到,你最好打听点有价值的,不然纯属浪费我口舌。”

    戚缭缭咀嚼着她的话,再道:“那就说说二十一年前北真跟大殷那场战争吧。

    “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这件事都告诉我,但我要听些外人不怎么知道的。我给你十两银子。”

    妇人看到她拿出来的十两银票时来了精神:“大殷跟北真的战争?你是说忠勇王殉国的那一桩?”

    看到戚缭缭点头,她捋捋思绪,就说道:“你既然是个爽快人,我就好好跟你说说。我先问你,你知道北真为什么会作乱吗?”

第393章 红颜祸水

    戚缭缭不置可否。

    妇人就道:“北真早年与乌剌联姻,把公主嫁给了贺楚的祖父为王后。但是没过两年北真公主就死了。留下个还在襁褓里的儿子,这就是乌剌老可汗苏赫的哥哥胡章。

    “胡章原本是王储,后来异母的弟弟们长大后各自有了实力,便开始跟胡章争权。

    “胡章因有北真为靠山,势力不小,但他却看中了他的弟弟苏赫,也就贺楚父亲的一个宠姬,并且还动了手。

    “苏赫当场将他追出三百里,他逃到北真,北真当时正好打算入关侵略,但又无把握,便趁机与他打起了合作先灭了苏赫一半的兵骑,而后就联手来扰我大殷的主意。”

    戚缭缭斜眼看过来:“北真因为有了乌剌王子胡章的相助,所以才挑起了这场战争?”

    “当年打仗的时候我都已经二十出头了,我们家世世代代在关内关外讨营生,而且我既然专门靠消息混饭吃,这种事情难道还能有假?”

    妇人显露出被人怀疑而近乎被侵犯般的不豫来。

    戚缭缭把玩着桌上的杯子,说道:“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好奇乌剌竟然会卷进这场战争。”

    “这有什么奇怪的?”妇人道,“北地哪个民族单打独斗都拼不过大殷,要想占便宜,只能选择联手。”

    妇人看得很透的样子。

    戚缭缭支肘想了下,又道:“北真大败之后,胡章又怎样了?”

    妇人道:“被忠勇王当场杀了。亲自下场杀的。

    “苏赫在胡章手下遭受重创,大约三四年之后吧,他也把胡章余部给干掉了。乌剌跟北真因此也断了往来。

    “但苏赫却因为与胡章厮杀时一时疏忽,丢失了他的那名姬妾,大约很是不舍,后来还派人在关内外四处追查过。”

    戚缭缭微顿。

    “这场战争说到底,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个女人,暗地里不知多少人想除去她,就是乌剌王庭里也不乏有除之后快的,失踪又有什么好奇怪?”

    妇人显然看出来她的意外,随即摆出来一脸世故来。

    又道:“鞑靼王室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地位,除非是掌着权的王后或家族有势力的大妃。

    “就如如今的王后德罕忽兰这般,不光是王后,还有强大的家族为后盾。何况这名宠姬还是红颜祸水,一旦被人盯上,必死无疑。”

    戚缭缭默坐半晌,又问:“她是苏赫的宠姬,想必十分美貌?”

    “美貌自不用说,不过她年岁却不轻了,苏赫那会儿也正值盛年吧,但她据说进宫时已有二三十岁。”

    妇人眼里有着不以为然。

    戚缭缭看着她,未动声色。

    她倒是虚惊了一场。

    乌剌以狼为图腾,这个其实她早就有数了。

    皇帝给她的是狼头图腾,且又指定她来乌剌的时候打听,且这种问题的确是很容易打听到,所以关五娘对图腾的回答不过是再一次证实了这个说法,也只是让她拿来当了个开场白而已。

    不过,苏赫与胡真因为宠姬而闹掰的事情发生在北真挑事之前,而这姬妾也正是这个时候失踪的。

    这样乍看上去与萧珩所说的皇帝第一次行踪不明的时间就很接近。

    如果不是听到那姬妾已有那么大的年纪,她还真保不准往某些方面想……

    可再想想,二十年前皇帝才二十余岁,燕奕宁彼时的年纪也很年轻,据她所知段鸿飞牺牲时的年纪跟燕奕宁差不太多,那么不管燕棠生父是皇帝还是段鸿飞,至少他们俩都不太可能会跟一个大过自己许多胡姬发展出什么情分。

    但她终究又还是觉得甚为巧合。

    乌剌以狼为尊,乌刺王室也以精巧的狼形图案为配饰,这种事情皇帝不可能查不到。

    让她拿着那图样到乌刺来寻找,这是说明他知道这狼头图腾出处至少是大致出处。

    这么说来,他要找的人下落不明,而乌剌老可汗的宠姬同样的下落不明,且失踪的时间又那么微妙,那么他究竟是想查什么呢?

    她忽然意识到,皇帝这些年来应该并没有停止查找。

    而苏赫的宠姬什么的,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他应该也是早就知道的。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苏赫失踪的宠姬跟狼头图腾有关系。

    也没有十足证据证明这两者与燕棠的身世有关系。

    她默想了片刻,接着问道:“既然你说乌剌王室都喜欢佩戴精巧的狼形图案,那么他们那些王室子弟,都喜欢用些什么样的首饰?你知道多少?”

    说完看了眼她,她又补充:“不瞒你说,我做的就是金银玉器买卖。”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妇人道,“人家王庭里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你还真把我当成百事通了?就算我是百事通,我也不可能连外邦王室的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

    戚缭缭摆出二十两银票。

    妇人两眼亮了下,但她搓了半日手指头,最后还是咬牙推了回来:“你给再多钱也没有,我真没那么神通广大。”

    戚缭缭也没有勉强。

    作为一个无组织无帮派的妇人家,她能够知道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正要把银票塞回兜,妇人却忽然又把她的手给按住了:“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上,我倒是还可以卖个别的消息给你!只不过这二十两银子得归我!”

    戚缭缭清冷地注视她。

    “是关于苏赫那个宠姬的传言。”妇人倏地把那银票抽了回来,然后道:“听说苏赫那个姬妾,是个汉人。”

    戚缭缭听到这里,便蓦地凝视了关五娘有半晌……

    毫无疑问,她自知道这消息到如今,从来没想过苏赫的宠姬居然是个汉人!

    当然,这也并不奇怪,以关外到北地两处百姓时有来往来看,苏赫收个汉人女子在身旁,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毕竟说实在的,在见过乌剌人人称赞的“美女”阿丽塔的姿容之后,你会很容易对中原女子的魅力产生信心。

    但是这个消息也确实很意外了!

第394章 真是活该

    那宠姬有段这样的传奇,且还是汉人,战前失踪,怎么都透着些不寻常。

    既然乌剌以狼为图腾,皇帝又让她来乌剌来寻找,那么很大可能就是说,皇帝要找的是个人,而且是来自于乌剌王室里的某个人,至少这个人出现在乌剌过,甚至就在乌剌!

    如果说之前她还认为皇帝的密旨与苏赫宠姬的失踪没有联系,那么苏赫的宠姬是汉人,这点线索是不是就能说明点什么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多吗?”她挪手转了转茶杯。

    “也不算什么大秘密,只不过关心这个的人不算多。毕竟都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宠姬是二三十岁去的乌剌,那她在乌剌又呆了多少年?”

    这个年限有多久,直接关系于她失踪时候的年纪。

    “这我就不知道了。”妇人道,“怎么也得有个几年吧?不然哪里能惹出这么多事来?”

    戚缭缭没再问了。

    这么看来,苏赫的那名汉姬是有可能就是皇帝要找的人,可皇帝要寻她做什么呢?

    如果真是她,那么皇帝和贺楚苏赫的目的是一样的吗?是因为被她的美色所吸引?

    按照时间推测,她只可能是在乌剌失踪后又遇见了皇帝,那么她为什么又会在皇帝身边失踪?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妇人难得遇上这么个贵主,倒是主动地催问起她来。

    戚缭缭睃了她一眼,没急着吭声。

    这妇人的话是真是假,她回头会再找人去求证。

    这关外既然干这号营生的挺多,那么总会打听得到的。

    她说道:“二十两银可以给你,不过你还得把你知道的关于苏赫这代至贺楚这代的所有王孙子弟的情况,全部都告诉我。”

    既然线索指向乌剌王庭,那她眼下只能先从王庭这边着手了。

    妇人从善如流。

    拿到消后出门的时候迎面又进来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神情凶悍,嘴里骂骂咧咧。

    迈门槛的时候戚缭缭与他们擦身而过,那露着凶光的目光顿时变得如蛇般滑腻,嫌恶得让人齿冷。

    翻身上马时屋里又传来汉子粗鲁的问话声:“五娘有没有老三他们的消息?昨夜里失了踪,这会儿还没见踪影……”

    戚缭缭瞬间想起被丢进丛林里的那几具尸体,不动声色地回了营。

    营房前面的草地上徐夫人等女眷们正聚在一处做针线,美而不妖的她虽然衣着朴素,但是却端庄温婉,在一众清丽女眷里还是显得格外夺目。

    这里是士兵们不能进入的地带,她们很自由。

    她转身跟魏真道:“去跟二爷说声,嘱咐他和程二爷邢五爷他们这几日少出门。”

    ……

    魏真来传话的时候程敏之他们几个正坐成一排正在看校场里被操练着的士兵。

    听完之后倒是又勾出邢烁些许心病:“不知道那几个人被狼吃了没有?”

    邢小薇和燕齐刷刷扭头看他。“你还想去给他们收尸还是怎么着?”

    邢烁摸了摸后脑勺,没吭声。

    程敏之也没吭声。

    到了下晌见邢烁悄摸着骑马出了门,随即他便也跟了上去。

    邢烁出了营门后直接到了七子镇,然后往那日抛尸的丛林而去。

    他确实是心有不安。在京的时候虽然跟别的坊里子弟打架斗殴从没少过,连五城营指挥使那样的官儿他们也敢套麻袋,可终归没做过要人命的事情。他知道戚缭缭的决定是对的,可还是觉得杀人的行为太残忍了,他确实想去给他们收个尸。

    然而他刚上了进山的小道,林中突然就闪出几个人,几把刀同时攻向了他四路!

    看清了对方面目,他瞬即扭转了身子飞身上马,然后策马狂奔往镇子上去!

    身后传来的追赶声音那么清晰:“就是这人没错了!昨夜里老三就是盯的他们!擒住他,剥了皮回去祭兄弟们!”

    邢烁脸色煞白,不是害怕,是立时已明白被自己的仁慈之心害得羊入了虎口!

    这几个人他不认识,但他们出现在尸体旁,已经能说明问题!

    他错了!

    “阿烁!”

    正赶来的程敏之截住他:“发生什么事?!”

    他收不住势,跑出了小半里路才停下来,喘着气掉转马头:“我在昨夜里抛尸的地方,遇到了那些人的同伙。他们真是些亡命之徒!”

    程敏之微怔,再看看他后方渐近的人影,也瞬间明白了。

    他原本跟他的心思一样,也是心下不忍,因此邢烁出来他就跟着一起来了。

    但此刻他发现,原来戚缭缭的说法竟是对的。

    对世上某些人根本就不必心怀什么仁慈!

    “拼吧!”他咬牙道。

    ……黄隽赶来告诉戚缭缭程敏之和邢烁不见了的时候,戚缭缭正在提笔写字。

    听完后她无语地放了笔,叫来红缨:“赶紧让魏真带人去七子镇找找!”

    半个时辰后邢烁和程敏之被带着回了营。

    燕棠恰好在营门口与老将们说话,看到他们这情形,便皱眉道:“怎么回事?”

    魏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把他们被盯上的事情给说了。

    燕棠又看着邢烁。

    邢烁无奈,也只得把昨夜里杀人的事给交代了出来。

    燕棠默站着想象了一下戚缭缭下令杀人的模样,再收回目光望着他们:“活该。”

    晌午吃饭的时候燕棠提到了这件事。

    原本戚缭缭还以为他要怪她没跟他说,谁知道他只是好奇地问:“下令杀人的那刹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就是杀了就放心了呗,还能怎么想?”戚缭缭好笑地。

    “难道就不害怕?”他追问。

    “不怕。”她抿着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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