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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精校版+6章隐藏结局]-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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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很大,既担心自己落下曹操那样专政的名声,又意识到长此以往会让皇后和晋王那帮人过分坐大,君微臣强非长治久安之道,陆象先要是不有所主张,后人定然诟病他尸位素餐不作为才导致国家祸乱。而且他并没有想要专制的野心,所以一再坚持要分权。
此时的薛崇训却表现得十分低调,不该他过问的事从来不在朝里多说。虽然人们常常提及他,把他视为长安的焦点人物,但真和他在某些场合呆一块儿时,又常常容易忽略他。
册立太子之后在麟德殿有一次国宴,他也参加了。席间听宦官鱼立本悄悄说了皇后和太子生母之间的矛盾以及她们之间的龌龊。当他看向高氏时,发现高氏故意躲着自己的目光,一副很冷漠的样子。
薛崇训也是头大,现今长安实在是太复杂了,别说太子那边的隐患,就是太平公主内部也是一盘散沙,各自都有打算。他自然是比不上母亲,可以压服各路人马,首先他是个外戚,身份就和母亲比不得。
他便由着他们那帮人在里面搞,自己也不掺和,只顾闷头巩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飞虎团已调到安邑坊驻扎,出入随行,有这股精锐骑兵薛崇训的胆子就大了不少,在长安城有几百全副武装的卫队真是很了不得的事儿。如果有人想用非法手段图谋他就很不容易,想动他薛崇训只有通过名正言顺的途径。
另外他做了亲王之后,按照制度可以拥有自己的官署“亲王国”,最近官邸正在扩建,撤迁了周围不少宅院地基,为亲王国腾出地盘。
旧府里本来有一处秘密监狱,关押着大臣崔日用夫妇,以及其他几个薛崇训也弄不太清楚的犯人,是宇文孝给抓进来的。因为要扩建就有外人进去,所以薛崇训提前下令宇文孝将人秘密|处死毁|尸|灭迹,大抵就是焚|烧之类的,反正薛崇训只需下令就好,具体事情可以让宇文孝实办。
这时候他发现宇文孝这个人实在非常好用,那些脏事如果没有宇文孝就只有他自己去干,不然让王昌龄或是身边的士族幕僚干?那就很麻烦了。
薛崇训从大明宫回来之后就赶着去看自己的亲王国修建进度,在现场正好碰见了宇文孝,他便用很赞赏的口气对宇文孝说道:“如今我身边的人马,除了飞虎团,就是宇文公的情报局最得力,堪称我的左右臂膀。”
宇文孝有些忧虑地提醒道:“现在朝臣没注意到咱们的情报局,是因现今参与者人少,就怕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被人察觉,万一一查起来,好多事儿咱们可就说不清楚。”
薛崇训好言宽慰道:“宇文公无虑也,我会有办法应付……不过这名字真的改改,如今在长安又无需探敌情报,再叫情报局恐怕不妥,改个名字照样运作。”
“待亲王国建成,内有判国司、尉署、教授学馆等官署,情报局套上什么名字比较好?”宇文孝问道。
薛崇训摇头道:“不必太过谨慎,你们这个部门我有大用处,如果和那些常规官署混淆一起反倒对发展不利……就叫内厂,明文上就写上分管府内杂务,实际上全权由宇文公负责,挑选信得过的人参与机要,干情报局以前的那些活。”
“内厂?”宇文孝有些诧异,大概是这个名字又比较新奇的原因。
薛崇训笑道:“深居官署核心,所以叫内厂。咱们自己新设个名字不是什么要紧事,薛某如果这点事都不能做主,那也太势微了……哈哈,就叫内厂,这名字不错。本来我想叫东厂的,可惜这亲王国位置偏西,却叫个东字反倒不伦不类了。”
他想出这个主意后十分满意,又把宇文孝叫进王府中秘密下达了个任务,让他组织人手对太子李承宏严加监控。
“除了在入苑坊太子别院周围布置眼线,还要打入其内部,但是须得注意稳妥,不能让人抓住咱们的实在把柄。可以培养一些在外围干活的人,但别让他们知道雇主是谁;也可以用威逼收买他们府里的人,替咱们打探消息。”薛崇训随口说道,“我就是给宇文公出出主意,可行的法子你就听,不靠谱的就别听,具体的事儿你看着办,我相信你的能耐。”
宇文孝道:“京师不比陇右,在京师布置密探,必然会被人获悉风声,不可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如御史台的密探在监视那些有贪墨不轨嫌疑的大臣,做得很谨慎,同样被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咱们也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薛崇训沉吟片刻道:“你说得不错,太子现在太招眼,咱们去监视他肯定会被朝臣察觉。不过没事,众人都知道我要防太子,这么做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对的?你们现在注意分寸便是,尽量放低姿态,别惹是生非,招惹了京兆府那些官差也比较麻烦……毕竟你们靠的是一个亲王,并不是靠皇帝撑腰,明白么?”
宇文孝点头称是:“不是薛郎亲口|交代的事儿,我并未抓过人,更未伤过人命。”
薛崇训随口问道:“前几日和‘那两个’一块儿解决的其他人,是怎么跑到官署密牢里的?”
宇文孝愕然道:“不都是薛郎叫抓的么?那几个人当街调戏飞虎团将领公冶诚的女人,还打了人一顿,被薛郎撞见,抓进府里就关到现在,年前还饿死了一个,现在全都被处死了。”
“哦……”薛崇训恍然道,“当时正当大战之前,我没怎么重视,时日一长倒把那茬给忘了。京兆府没找你要过人?”
“来过一次,说咱们无权私押百姓,我就说是薛郎让抓的,让他们找您说,结果不了了之。”
……
薛崇训这段时间一直管的事儿就是亲王国的筹建,官署规模大大扩大,以前郡王府的官吏不够用了,他便新安排进去了一些人,包括与宇文孝交好的京官周彬,被弄过来做了亲王国尉。
还有一帮跟着薛崇训从东都回京来的部分河东文人,这些人原来是被他安排在洛阳黄河大仓管账的官吏,后来战争爆发他们便各自逃生,官军收复洛阳后就投奔薛崇训来了。他们出身大多不好,或是寒门士子,更扯淡的还有做过商铺掌柜的人,能依附权贵做官已是祖坟冒烟,何况薛崇训是他们的家乡人。
薛崇训布置的亲王国班底,他的幕僚团主要就是三个派系:宇文孝周彬等“外戚”;王昌龄手下的郡王府故吏;河东文人。然后用比较正直的王昌龄做亲王国令,协调各方。
目前的局面还是很好的,大伙无论出身都能和睦共处,如王昌龄和宇文孝的私交其实很好。宇文孝这个人办事阴狠,但平日里待人其实很和气,很能让人,也不喜欢和别人争执,根本看不出来内在。
薛崇训一系列筹建之后,幕僚集团初见规模,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亲王国里管什么的人都有。
现在他手里有人了,欠缺的就是非常厉害的可以独当一面的牛人。问题就在他没法收复那种人,比如程千里、李玄衣等,在薛崇训眼里都是能人,可是他们要么就是节度使宰相级别的大才,要么就是完全不想出来做事,没法收……像程千里这样的“外戚”,已经是宰相东平公了,不可能叫人委屈到一个亲王国任职罢?
第五十二章 钱法
薛崇训以亲王的权贵身份要铺开场子经营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逆天级的人才不容易找,一般的能识字断句、通晓人情道理的人还是容易收罗的。
古代社会生产力低下,很多人衣食都有困难,就算是盛唐社会繁荣发达,庶民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轻松……如下地耕种的农人,因为此时没有机械农药化肥等现代设备物资,只能靠人畜力劳动,风吹日晒只能混个温饱无疑非常辛苦。如果有坐在屋子里写写算算就能拿钱拿米养家糊口的事儿干,那真是非常好了,所以才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当官最安逸的说法。
而且薛崇训更信赖机构团队,比去信任几个能人要稳靠得多。
建立各种机构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儿,现在最大的难题是“维持”,也就是经费问题。唐朝典章制度允许的编制,如令、大农、尉、丞、学官长、食官长、厩牧长、典府长等等亲王国的官职都是由品级的,领国家财政俸禄,这些并不需要薛崇训自己操心……可是他那个内厂下面那些办事的人,卧底、密探、眼线等等,不可能向户部申请经费罢?偏偏那些黑白模糊的事儿最烧钱,那些人冒着很大的风险办事,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就不好弄了。
薛崇训作为亲王看似厉害,其实收入并不高,王府官署内的正规官吏胥役都是朝廷拨钱养的,他那点俸禄收入根本不可能养的起那么多人。大唐立国至今已百年,很多制度都改革过了,比如王侯封爵并没有分封的人口地盘,而是折算成了俸禄支付利益……比如一个封五千户的郡王,并非划五千户人家给他治理,而是把五千户的税收折算成物质钱财由户部直接划拨(当然还有缩水)。这样一来极大地削弱了王侯们的势力,以便加强中央集权。
这些制度改革显然非常有用,现在薛崇训想发展势力,便没有最基础的东西……经济是一切建筑的基础。
众幕僚出谋划策帮薛崇训想办法弄钱,大伙最先想到的可以利用现有资源转化成实际利益的法子,当然就是卖官。
太平公主以前为了支撑奢侈的生活以及收买人才,缺钱了干的事就是卖官,她那个“斜封官”的干法简直是臭名远扬,看样子还得遗臭万年。不过无疑是很有效的,太平公主一直都富得流油。
一个商铺掌柜出身的幕僚唾沫横飞地说道:“皇后和王爷是站一边的人,到时候王爷把任命官职的名单往宫里一送,送到皇后那里,今上又不管事,多半就点头了。朝里一批就可以让人做官,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薛崇训愕然地看着他:“你以为事业单位……就是朝廷官府是做生意的,还明码实价?”
那人道:“当初太平公主殿下便是以此为妙策聚财,有前人经验,王爷依样画瓢,何愁钱财?除了走皇后的路子,找政事堂的相公们也可以,薛郎和相公们关系交好,时不时要任命一些官员,总是没多大问题。这个法子肯定行得通。”
薛崇训轻轻摇了摇头,直觉卖官的干法实在下作。这时王昌龄也反对道:“不是法子行不行得通的问题,而是卖官产生的不利影响十分严重。咱们为主公谋划,犹如郎中开药方,并非能治病的方子就好。庸医开虎狼之药,见效是快,但与身体调理却大有害处,如何算好方子?”
王昌龄又劝薛崇训道:“主公不能舍本逐末!人心虽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最应敬畏之事。纵观古今,大凡名声狼藉者,当权时人人害怕,一旦稍有挫折,便成墙倒众人推之势。以史为鉴可知兴衰,主公不可不察!”
薛崇训听罢深以为然,赞同道:“少伯所言深得我心,名声舆情是很重要的软实力,如果形象被妖孽化,天下人谁愿意看着这样一个人当国?嗯,抽空找画师画几张与孩童相处的善良画像,写几篇为国为民的文章也是不错……”
王昌龄道:“那倒不必,最近三法司在审姚崇的罪,主公反正与他没有恩怨过节,不如顺便买个人情仗义为声望很高的姚崇家人说几句好话,天下士人定然会对主公另眼相看。”
二人扯到名声说了几句,薛崇训总算想起今日聚集幕僚的正事,又问道:“卖官太影响名声,我觉得不可用,你们再想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弄钱?”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赚钱自然没有那么容易,何况是要短时间内赚到大量钱财,真那么容易大伙还种什么地?
没人提到让薛崇训利用手里的特权经商,因为一个亲王去掺和商贾的事实在太掉价了,而且此时的商业运转周期也比较长,来钱也不快。薛崇训自己倒是想到了这点,但也觉得没必要干那种事。他的精力时间在权力上,对纯粹赚钱实在没多少兴趣。
这时有人提到:“其实开钱庄铸币来钱很快,铸出来就是钱。普通商贾自己铸币要获罪,就算与官府有关系人脉的也要多方打点,成本就高了。王爷不是还挂着户部侍郎的官衔没有撤销么?如果开个庄子代朝廷铸币,倒是说得过去。”
另一个幕僚嘲笑道:“您是没在钱庄呆过,以为造钱有多大的搞头?铸造一万贯钱,就要造一千万枚铜钱,铜料成色不好的话在市井流通只能两个当一个用,或者干脆百姓就不要。其中人工、用料、火耗,得费多大的劲?场面能弄多大?”
不料这时薛崇训却一拍桌案道:“这主意不错!”
众人把目光聚过来时,他便笑道:“光铸造铜钱自然费力,但可以同时铸造银币,印纸币!”
……薛崇训得到灵感之后下来细想,越想越觉得可行,特别是纸币最有搞头,需要国家权威和信用而已。而且可以套上与民方便的大义名头。
他先写了篇文章上书提这事,并借用他以前改革“三河法”的成功资本,提议要改革“钱法”。
唐朝的货币流通极不规范,既流通铜币,还流通金银,甚至最流行的不是金属货币,而是纺织品。丝、绢等纺织品在此时几乎是一般等价物一样的存在,朝廷税赋收得最多的除了粮食就是丝绢,并用于支付各衙门开销。
而人们平日零花一般是用铜钱,铜钱又有成色新旧之分,有的一千枚相当于一贯,有的成色不好要一千五百。而且铜钱携带不方便,金银不好量化(整锭元宝那是存在金库的东西,没有拿来使唤的道理),对商业流通十分不利。
薛崇训的想法就是建立一个类似央行的户部机构,由他出面提出改制并一手组建,掌控这个机构之后何愁钱财?合理地从“银行”提钱不是很方便么?他和王昌龄等人商量之后,写了一篇奏章叫“钱法”,准备递到政事堂去。
其中论点就是“准确度量货币”,然后叫幕僚们引经据典佐证其论点的正确性。那些文人也搞得复杂,连秦始皇统一文字度量衡的事儿都扯到了。
铸造银币铜币流通并不是问题,因为那是硬通货,本身就是有价值的,最需要费力说服朝臣的问题是纸币。凭什么让天下人认可一张纸的价格?
纸币和民间钱庄发行的银票是两种概念,银票相当于存根,是人们先把金银丝绢存进钱庄拿到的凭据,可以随时去提出来的;薛崇训提出的纸币显然是现代经济理念,恐怕很难让人接受。
他的主张就是先把纸币做成银票一样的东西,可以在户部钱行里随时兑换金银铜,同时国家税赋也只收金银和纸币,为纸币的信用做个基础。
这样一来就涉及到金库问题,发行了纸币通过朝廷财政开销流通出去,别人要到户部钱行换金银丝绢,就得有存货才行。薛崇训的法子当然就是向国库“借款”……用自己印刷的纸币给国库换金银丝绢,然后国库开销用纸币。
有幕僚提出可能出现经营困难,一开始人们无法信任一张纸,拿到纸肯定去换钱了,钱行左手从国库进金银右手兑换出去,加上经营成本,可能入不敷出。
当然有问题就有办法想,很快就有人提出解决方法:火耗。要在钱行兑换,需得交纳一定比例的火耗,借以支撑前期的经营。
又有在钱庄做过掌柜的幕僚建议可以经营抵押借贷的业务,相当于合法的高利贷,有国家强制机器做后盾,利润是非常高的。
……如此捣鼓了半天,朝廷大臣硬是没弄明白薛崇训想干嘛,他们的想法就是:晋王穷疯了,想开钱庄。那些读圣贤书或是贵族出身的大臣,治理国家有一套,对于商贾之道实在不甚精通,就算手下有懂行的书吏门人,意见也只说那是很赚钱的事儿。
既然薛崇训说可以用纸币在他那里兑换金银丝绢,在朝廷里阻力也就不大了……大家都明白,晋王缺钱了,开钱庄赚火耗总比卖官败坏吏治好。
第五十三章 反对
最近各种朝会廷议等公众场合上,薛崇训都表现得很沉默很低调,今日紫宸殿的廷议他却是一改常态十分活跃,当然是因为在那里推销自己的“钱法”。
就连坐在皇位一侧珠帘里的高氏,也可以很自然地多瞧薛崇训几眼了,因为他在殿中一直说话嘛,听众去看正在说话的人是自然而然的事,她此时便不担心被汾哥怀疑二人“眉来眼去”。
薛崇训在那里面对朝廷诸大臣,说得十分起劲,“三年前改漕运法,不过将规矩稍加变动,使用分段运输便能事半功倍。现今回头一看,三年以来长安可曾缺少用度?三河法不仅增加了运量,更节省了民力,臣民称颂朝廷为民作想办了实事……故|事在人为,法旧则新之。今日我提改‘钱法’,也能对民生大有裨益,望陛下圣断。”
汾哥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偶尔还微微点点头,好像很认真在听一样,他是不是在走神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不过薛崇训也不计较,因为他名为向皇帝进言,实则是说给在场的宰相大臣们听,他们认同了,事情就可以办,根本不用管汾哥。
薛崇训继续道:“大伙想想这样的事,如有一士子饱读经书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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