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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4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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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开看看。”

丈夫卖起了关子,杜绾只得横了他一眼,接过东西一张张翻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就停住了动作,随即惊讶地看着张越。杜家的事情张越那天回来就对她说了,她也觉得疑惑,只如今没隔几天,张越就送来了这个,她自然能明白其中的意义。又是欣喜他维护娘家,又是担心他这般作为惹人疑忌,她忍不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担心爹爹,可让锦衣卫和东厂帮这种忙,若是出了事,你的名声就全都毁了。不要再查下去了,就是爹爹,也不会在意这种事。”

“这不是锦衣卫和东厂的内部消息,是我自个的渠道。”

张越见杜绾一下子僵在了那儿,便附在她耳边,将从前那些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大概。由于这是最要紧的秘事,因此他把杜绾紧紧揽在怀里,嘴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单从外头看过来自然仅仅是夫妻温存。他只觉得怀中的人从僵硬到渐渐软化,最后隔着那长长的眼睫毛,他就瞧见那双最初紧紧闭上的眼睛渐渐睁开了。

“你能对我说这些,我很高兴。”杜绾把双手轻轻搭在了张越环绕自己腰肢的双手上,又低声说,“只可惜我不能和你去探望你那位长辈……你拿这些东西给我看,必不是为了那积年的隐秘,是有事让我帮你做?”

“他年纪大了,这些事情总要交给我,而我手中虽有人手,却只能整理出这些琐碎的,关键时刻若有遗漏就麻烦了。夫妻是敌体,也是一体,你心思机敏又通大局,向来是我的贤内助。当初我忙于外务,那些往来信件就是你帮忙处置,这事情自然只能劳烦你了。”

杜绾的一手字本就是跟着沈粲练出来的,而张越是临沈度的字帖,于是杜绾没费多大功夫就能模仿张越的字迹,他当广东布政使那会儿,来往京师的信几乎都是他晚上口授大意,她白天代为拟文。就是如今回到京城,那些写往外地的信也多半都是她代劳。但写信归写信,如今的事情却意义截然不同。品味着他那句夫妻是敌体,也是一体,她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

尽管只是区区一个字,但张越听出其中那种斩钉截铁毫无犹疑的意味,仍是觉得心中滚烫,忍不住更是箍紧了她。夫妻俩虽不能在这大白天真个销魂,但在温暖如春的室内,隔着那轻薄的衣衫紧贴在一起,仍是别有一番火热的感受。

好容易彼此分开了些,杜绾哪里敢再坐在张越身边,起身坐到了他的对面,这才和他隔着一张炕桌一起仔细看起了这十几张纸笺。过了一刻钟,她才抬起头说:“当初英国公是请辞了中军都督府都督,你入兵部方才得以毫无疑义。此次张本尚书回来之后怕也是要吃挂落的,是不是有人担心你就此坐上尚书之位?你若是和爹爹一在部一在阁,则犄角之势牢不可破,有人造那声势,会不会是想让爹爹给你让路?”

让路!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张越顿时沉下了脸,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大堂伯和爹都曾为我让过路,但他们毕竟心有退意,岳父却不一样,他胸中还有万千沟壑。人家还有父子同朝,这翁婿同朝又算得了什么?”

第八百四十章 小书院

昔日京师还是北平的时候,由于要防备蒙元入侵,因此仓厂等等全都建在城内,单单西城便有阜成竹木厂、广平库、西城坊草场、王恭厂等等。而前三者都在武安侯胡同西边的河漕西坊,其中阜成厂更是紧挨着门楼胡同。但阜成厂的大门开在西边,这边一带都是高墙,门楼胡同附近倒也还安静,更没什么闲杂人等进出。这周边的房子除了几处民居之外,都是当日官府所建,但阜成厂用不了那么多房子,也就归在天财库发卖,张越自是轻松买下了。

买下之后,他就把房契地契一同转赠了方敬。这些天里,方敬趁着顺天府学也同样放假的机会,拎着李国修芮一祥上下忙活,收拾房子印发告示延请塾师,总算成功把这一带全都连成了一片,连修葺房子带家具摆设等等,花出去的钱让他大为咂舌。而遴选学生这一关也让几个老夫子忙得倒仰,但脸上全是乐呵呵的。

这天是冬至假期的倒数第二日,忙得每日回去倒头便睡,几乎没时间往张家跑的方敬终于兴冲冲地登门了。在书斋一见着张越,他就开口嚷嚷道:“三哥,明日书院便正式挂牌了,前几日遴选足足有六七百人,最后收了两百。对了,各家府上也都派人来问过,但还没什么准信,你真打算把静官他们几个全都送到这学里去?”

张越见方敬大冷天一进门就脱了大衣裳,头上还往外直冒汗,连忙让人去打水服侍他洗脸,随即才笑道:“自然是真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现在还不能放他们出去行万里路,可走出家门总是可行的。虽说并不是完全和那些平民子弟在一块读书,但接触到也是好事。”

方敬擦了一把脸,又洗过手后,这才坐了下来。接过张越亲自从紫砂壶里斟出来的茶,他就笑着点了点头:“三哥说得对,我以前以为自个很知道民生疾苦了,可还是在广州你让我多多造访各家书院,还有那些番学书籍,又管了一阵子贡院修葺,这才算真正深入了解了一些民计民生……对了,三哥那时候就吩咐我做这个,莫非是早有心造书院了?”

面对这个问题,张越却是笑而不答,只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方敬,好一阵子才问道:“你从前都是叫我张三哥,如今省了一个张字,可是大伯娘已经对你提过了?”

方敬在外奔走多日,刚刚一进屋子就兴奋地说个不停,这会儿便拿起小茶杯一饮而尽。可那口水还没完全咽下去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顿时一愣,随即就呛得一口水喷了出来。好在张越躲得快,那口水只是溅在了地上。

“这……这……”方敬好容易才顺过了气来,随即讷讷言道,“我父母早逝,姨母虽是我远亲,却一直多有照应,她既然说了,我自然……自然……”

尽管早知道方敬脸嫩,但见他这会儿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更是犹如蚊子一般,张越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张菁一个姑娘家也只是羞涩了一下就过去了,方敬却倒现在还是这般光景。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便板着脸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没错,但最要紧的是你自己的意思。三妹妹你是见过的,她为人风风火火,性子外向,有时候实在是不像个女孩子……”

“三哥!”

方敬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打断了张越的话:“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风风火火性格外向也没什么不好的,要紧的是心地好……”

他这话还没说完,立时醒悟到自己的口误,忙闭上了嘴,却发现张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脸上一红,心想倘若张越追问,他该如何回答自己怎么知道张菁心地好的?然而,心虚的他等了好一会儿,终究没等到那句戏谑,而张越已经是在桌子后头坐了下来。

“好了,说正事。我已经和大伯娘说过了,等大堂伯回来,就让他主媒,先把婚事定下来,至于你哥哥,他倒是不太方便出面,毕竟难保京里还有人认得他。不过,你可得等上三妹妹两年,她要嫁人毕竟还太小了……”

尽管是妹妹的婚事,但张越看着张菁落地,眼瞅着小丫头从一个腻着嫂嫂的小丫头一点点长大,倒货真价实有些嫁女儿的滋味,不知不觉就多啰嗦了几句。说了好一会儿,见方敬傻呆呆地只知道点头,他不禁轻咳了一声,把已经岔到了天边的话题又拉了回来。

“等假期放完,我恐怕就难以抽出空来,沈学士也是一样,所以你这时间倒是赶得正好。明天这书院正式挂匾,虽说我没下什么帖子,但前来观瞻的贵客应该不少,你的人手可都备足了,屋子用具可都收拾好了?要知道,除了连虎一家我给他们出了籍,其余的人我不能再从张家拨给你,毕竟,这以后就是你的书院,和张家族学再无关系。”

“三哥你就放心吧。”

和刚刚的呆气不同,这会儿方敬却自信地点了点头:“该做的准备都做了,为了以防万一,那几位老夫子都已经从家里拉了人来帮忙,前头都操练过,不会出什么纰漏。这是利在千秋的好事,我怎么也不会让它在我手里办砸了!”

大明开国之初,朱元璋就大力提倡官学,再加上那时候中原大地满目疮痍没多少识字的,所以寥寥几个读书人那些官学就一网打尽了,民间办学自然是不在提倡之列——不但不提倡不扶持,相反还有打压。所以,整个明初,私学书院凋零得很,尤其是北方更甚。所以,在顺天府这种地方开书院,官面上的背景自然重要,可即便如此,张越在集思广益给书院想名字的时候,却从众多雄浑大气的名头里,选中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小书院。

就连沈度在张越亲自登门,请他帮忙写这块书院的匾额时,也是忍俊不禁。于是,消息从宫外传到宫内,原本知道那是张家族学的人自是心知肚明背后的人是谁,原本不知道的,在得知收学生都在十五岁以下,志在启蒙,也就收起了说三道四的嘴脸。毕竟,朝中不是每个官员都是出身豪富,贫寒时为了读书所受的苦楚,人们还是记得的。

小书院的挂匾正是选在一个黄道吉日,因是冬至假日的最后一天,哪怕没有大撒帖子,但京中朝贵毕竟都是消息灵通,一大清早,络绎不绝的马车就往来在河漕上那小小的几座桥上,很快,不但小小的门楼胡同被塞满了,就连前后两条胡同亦是如此。再加上把儿女送来上学的平民,一时间,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书院前头的大门。

那三间五架的大门用的是硬山顶,琉璃沟头滴水,空花屋脊,枋梁却只是寻常木雕,并无丝毫彩绘,白墙青瓦间瞧着更是雍容大气。只这会儿门楼上空空荡荡,两边的立柱亦是用红纸蒙住。这会儿,那两面白墙上贴着一张张大红纸,上头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却是此次小书院取中的学生,却是按照各人读书认字的进度,分作了一到六级,再加上专为勋贵子弟开办的一个班,总共是七个班。那些贵人自然不会下车挤到前头去看这些,但他们随行带来的家仆却有不少人死命在人群中挤着打听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胡同口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沈学士来了!”

一时间,周遭好一阵喧哗,沿墙根那一溜马车上的贵人们几乎都打起了车帘。见身穿蓝色潞绸直裰的方敬骑在马上,护送着一辆朴素的青幔云头车徐徐过来,两边人全都主动让出了一条道来,于是,少不得有人往贵人们的马车边挤了挤。平日里这是极其犯禁的事,但今天却没引来什么呵斥,而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瞧见方敬在大门前下马,亲自上前搀扶了沈度出来,不禁往那头发斑白胡子斑白的老人身上多瞅了几眼。

永仁宣三朝,沈度一直深得信赖,哪怕如今不是随时在制诰房等着书写传达天下的制诰,但一有重要旨意,总会有小太监把人从翰林院请过去。今天他这么一过来,无疑是代表着翰林清贵来的,更何况还有那块由他这个金版玉书亲自写的牌匾!

张越虽早来了,但今天是方敬的主人,他自然不会喧宾夺主在人前露面,此刻也坐在门楼西边紧挨墙根的一辆马车上。在他的身边,张菁正把窗帘掀开了一条缝,盯着那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脸上满是好奇。只不过,从她那不停转动的眼神中,张越不难看出,除却对这小书院的好奇,他这个宝贝妹妹的目光还每每停留在即将出任山长的方敬身上。

虽说这年头大户人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十有八九都是盲婚哑嫁,可若没有点滴可使人心动的回忆,男女见的第一面便是洞房花烛夜,这岂不是少了很多意思?

“三哥,快看,挂匾了!”

“哎呀,大沈学士的字写得真好!”

“哥,快看快看,学生们过山门了,要进去拜师敬束修呢!”

耳畔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停地传来,到了最后,张越忍不住把脑袋都要伸出去的小丫头拉了回来坐下,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头:“安分些,为了带你出来,娘可是念了我好一通,要是给外头人看见传出什么闲话,到头来你罚禁足可别怪我!”

“知道了……”

张菁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把手中的帕子揉得一团糟,突然抬起头问张越说:“三哥,既然你都让小方哥哥开了这个小书院,又上书让朝廷办什么武学,你能不能办一个女学?这勋贵人家的姑娘也很不少呢!”

得,儿子磨人,这妹妹也磨人!

看到张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张越很想说好,但回答却只能是叹一口气,又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这才悠悠说道:“三人成虎,为了这个小书院,我也不知道迂回了多久,方才能有如今的局面,要建女学就更难了,毕竟事关女子的闺誉。就算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敢把女学开出来,保证也只有你一个学生,你信不信?”

提归提,张菁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幻想,因此脸上尽是怅然,倒没有多少失望,但看着车窗外的眼睛里透出了深深的羡慕。就在这时候,她忽然瞧见有几个人往这边过来,忙不迭地放下了窗帘,又规规矩矩地坐好。

不多时,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少爷,武定侯来了。”

张越闻言不禁眉头一皱,见一旁的张菁只是没事人似的,知道小丫头根本没把这桩没成功的婚事往心里去,略一沉吟便打起帘子下了车。到了外头,他就看见了已经下了马的郭玹。

他没见过先头追赠营国公的郭英,自然体会不到旁人所说的郭玹肖似其父是真是假,但这会儿郭玹戴着貂皮暖帽,身披狐皮面子的大氅,手中的马鞭柄头上还镶嵌着一方翠玉,身上无一不是精美配饰,就连辔头马鞍亦是名贵,料想家中豪奢之处比洪武年间就敢私蓄家奴百五十人的郭英差不到哪去。

“见过侯爷。”

“贤侄不用多礼。”郭玹笑容可掬地扶了一把张越,又笑道,“今天正好路过,所以就过来瞧瞧,想不到你家里这小书院倒是热闹……”

“侯爷,以后这里不单单收张家子弟,所以就不是张家的书院了。”

才说了一句话就被人打断,郭玹心里自有些不悦,再想到刚刚张越掀帘下车的一刹那,他分明看到里头仿佛有位姑娘——联想到张越并不好色的性子,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出里头是谁。自家上门求亲被拒,张越却选定了和这不知道隔着多远的英国公夫人远亲作为未来妹婿,还大张旗鼓办了这么一家书院,郭玹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生硬地笑了两声把这尴尬带了过去,郭玹便笑着问道,“听说这英国公长子,保定侯长孙、安远侯长孙还有你儿子等几个孩子都要到这儿来附学?我家里的小子也正好在年纪,想送过来让他收收性子。”

“这小书院就是为了教导孩子的,侯爷乐意那便送来就是。”

张越自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见郭玹高兴地点了点头,又寒暄几句方才离开,他这才揉了揉几乎僵硬的脸,回转身上了马车。

希望朱宁能帮上那个忙,否则,天赐等几个知根知底的孩子还算好,其余的名门贵胄却是不好应付——但让他们吃过苦头,事情就好办了。

第八百四十一章 奉旨教训

冬至节气对于民间来说,不过是媳妇给公婆做双鞋子,并不十分隆重,但对于朝廷来说却是一年之中最要紧的三大节之一。这三日里,往日只穿公服常服的百官往往会换上正式的吉服,拿着红笺上门拜客,一如元旦。此番放假十日,拜客的时间自然延长了,但只见街头朱衣飘摇车马不断,也算是街头一大亮丽的风景线。

从冬至开始,家家户户便挂上了九九消寒图。百姓家自是在墙上贴一张白纸,画上纵横九宫图,每过一日便在那格子里画上一个圈;至于朝贵家中就讲究得多了,多半是亲自画上素梅一支,为瓣九九八十一朵,每日染一瓣,等到花瓣尽染红,则出了九九,冬天也就到了。如今冬至十日假期到头,街头那彼此拜会车水马龙的景象就看不到了,多的则是小孩子玩耍时拍着手唱九九歌的情景。

“一九二九,相唤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篱头吹觱篥;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五九四十五,家家堆盐虎;六九五十四,口中呬暖气;七九六十三,行人把衣单;八九七十二,猫狗寻阴地;九九八十一,穷汉受罪毕,才要伸脚睡,蚊虫葛蚤出。”

百官重新进衙理事的第一天,朱宁也坐车入宫。然而,因杜绾请托,她特意饶了一个大圈子到门楼胡同那儿转了一圈。等看过之后原路返回的时候,听着路上小儿这歌声,她不禁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冯妈妈就在旁边笑道:“这民间的粗鄙话,听着倒是有意思。”

“何止是有意思……相比华衣美服的朝贵,这才是百姓们真正过的日子。所以,过着这样的日子还要伤春悲秋,那才是不知所谓!”朱宁抿紧了嘴唇,随即哂然一笑,“只可惜,就有那么多过着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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