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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耳边还是传来他们说话的声音。那个低沉沙哑如同微风般悦耳轻柔的声音，让我如此陌生又怀念。
　　“这个礼拜天，有空吗？温钧轻轻问依然。我们一起去水族馆好不好？”
　　“水族馆！”依然两眼发亮，浑身散发的光芒无法忽视。“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
　　我不喜欢温钧，当然想也不想就提相反意见。“依然，你的身体不合适……”
　　温钧从容笑对。“我已经同护士打过招呼，护士说依然的身体没问题。而且我会好好看顾依然，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我暗恨不已，但依然如此向往，我怎能阻止？干脆眼不见为净，正打算离开，依然却说，“音姐姐也一起去！”
　　“不……”我打算拒绝。
　　“你不去我就哭！”依然气势汹汹。
　　没办法，我被迫答应一起去水族馆看鱼。
　　那天晚上我做的梦和鱼有关。
　　梦里我变成一条鱼，被冰冷的海水包围，孤独艰难地呼吸。海底很冷，很黑，我拼命往上游，光明就在眼前，却怎样也触及不到。
　　明明只差一点……
　　明明，就只差一点……
　　睁开眼的时候，明亮的阳光刺的我几乎睁不开眼。光明，明明就在我的眼前。
　　脸上湿漉漉的，猫在舔我的脸。眼角似乎有泪，更多的却是猫的口水。郁闷地把猫拎开，它一个旋身轻盈降落到床的另一边，冲我喵喵直叫。
　　它叫得很用力，圆圆的眼睛瞪我，几乎是在对我抱怨，而它的尾巴也高高直竖，这表明它已经很饿很饿了。
　　我带它下楼，把它丢到正在餐桌旁敲电脑的傅臣身边。猫立即围上傅臣转圈喵叫，其热情程度胜刚才百倍。
　　我去盥洗室洗脸，回来时傅臣已经做好小鱼汤，猫咪拱在桌下喵呜喵呜吃的欢。我去摸它，它低唬表示不乐意。傅臣摸它，它乖的很，一点反抗都没有。
　　我愤愤道：“人与人果然是有差别的，连猫都知道讨好你歧视我。”
　　傅臣笑，“等你学会做鱼汤，它就不会再歧视你。”
　　我听到这话就焉了。虽然名义上猫咪属于我，实际上养它的却是傅臣。没有办法，这只猫竟然挑食，我做的东西它嫌难吃，傅臣做的东西它就觉得好吃。
　　我郁闷。傅臣拍我。“好了，吃饭吧。”
　　早餐是鸡蛋牛奶加面包，全是傅臣亲手制作。
　　味道非常棒，真想不到傅臣的厨艺竟可以如此。就连记忆中那个人，都不曾达到如此高的水平。那个人做出来的东西，好吃占三分之一，令人幸福的感觉占三分之二。
　　而现在，餐桌上是精致完美的食物，吃不出幸福的感觉，而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了。
　　茫然若失．不想如此沉湎于过去，却总是心痛。
　　“这个礼拜天，有空吗？”
　　正走神，忽然就听到了傅臣的问题，愣了一下，才回答。“我约了依然去水族馆。依然记得吗？就是我去做义工帮忙的那个小女孩。”
　　傅臣微微皱眉，几不可见。然后他仍是面容平静完美看不出破绽。“你们是白天去对吧？早点回来，晚上七点有个舞会。”
　　“要我陪你去舞会？”这回轮到我皱眉。我实在不喜欢那样华丽郑重的场合，戴起虚伪的面具和人打交道会让我好累。
　　傅臣却没有给我反对的机会。“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然后一起去舞会。”
　　“好吧，我会早点回来。”
　　我只能乖乖听他的话，谁叫他是我的经济来源。呃，说错了改正一下，应该是，我必须乖乖听话，谁叫他是我哥哥。
　　礼拜天，所有的报纸刊登的都是同一头条：苏氏少主于结婚典礼上抛下新娘神秘失踪，苏林两大集团关系正式破裂。
　　早餐的时候电视正播这条新闻，傅臣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呷着咖啡，状似不经意问我。“还想去找他吗？”
　　本能反应是装傻，假装不知道傅臣说的他是谁。可是，已经下定决心，不能再逃避，不能假装不知道。于是我摇头，不想。
　　傅臣像是在劝我，更贴切地说，他在诱惑我。“苏林联姻破裂，正是你的好时机。”
　　我反问，“苏林联姻，关我什么事情？”
　　“你已不爱苏翎？”
　　“我从未爱过苏翎，我爱的是林杰。”
　　傅臣笑。“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同一个人。”
　　我喝我的牛奶，忽然很想笑。居然连傅臣也不明白么？苏翎和林杰无区别？在我看来，他们根本是两个人。究竟有谁，能懂得我所想要？
　　放下牛奶杯，摇摇头。“我出门了，晚上七点前会回来。”
　　不等傅臣再说话，抓起包就走。
　　坐地铁的时候，一路上尽听见身边的人关于苏林两家联姻破裂的议论。其中讨论得最多的是苏翎，他们说他果断，行事稳重，眼光犀利，深谋远虑。
　　看看，这些特征，哪有一样能和我的林杰沾上边？苏翎不是林杰。
　　可是，林杰，我好想念你。想念你的微笑，想念你的善良，想念你的容忍。想念你发呆的样子，想念你委屈的样子，想念你抱着我说，最喜欢小音的样子。
　　最喜欢小音……已经，没有那样一个人了。
　　我恍恍惚惚，不知不觉来到水族馆门口。耳边传来依然叽叽喳喳的声音：“音姐姐，我们在这里！不好意思来晚了，嘿嘿你等了很久吧？”
　　我转身，看着温钧带着依然出现。依然气色红润兴奋十足，一点也不像身体不好的样子。看来今天的出游她真的很期待。
　　温钧在看水族馆门口的注意事项与告知，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与温和。“时间到了，我们进去吧。”
　　我点点头，三个人随着人群慢慢走进馆内。
　　第七章（下）
　　其实我和依然一样，也是第一次来水族馆，本来不怎么期待，如今却也感到十分新鲜好奇。依然看到那么多的鱼游来游去，非常激动，贴在玻璃上观望。看到依然这么开心的样子，这时才觉得带依然来这里是对的，暗自高兴做了这样一个决定。
　　温钧低下头去，温和问依然，“喜欢吗？”
　　“恩！喜欢！”依然重重点头，眼睛闪闪发光。“每一条都看起来好好吃！”
　　我汗……依然，这个是，不能吃的……难道你想去海边，就只是为了抓鱼来吃么……
　　依然。温钧俯下身，温柔道，“你觉得那些鱼好吃，告诉我，我找人帮你做。”
　　“真的吗？依然开心道，“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温钧温柔微笑。“好，回去后我全部做给你吃。”
　　依然眼睛闪亮亮，亮得都可以掉出星星了。
　　“那温钧哥哥，我还要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好，好。”温钧抚摩依然的小脑袋。“回去都给你。”
　　我在一旁大汗。
　　依然刚才指的鱼里，起码有三种是国家保护品种……这两个人，不会是认真的吧？
　　看完鱼，带依然去吃海鲜。水族馆旁边就有家酒楼，联系一下这两家的关系，总觉得有些汗颜。
　　考虑到依然的病情，并没有点太多的食物。依然也没有提出什么为难的要求，翻着菜单认真地看。
　　我对她开玩笑：“你刚才在水族馆里不是说这个那个都要吃吗？赶紧看看菜单，看有没有你喜欢的那些鱼。”
　　依然看笨蛋一样看着我。“音姐姐真笨，那些是珍惜品种，国家保护动物，怎么可以拿来吃呢！”
　　说完，依然继续研究菜单，而温钧在一旁低低地笑。
　　我居然……被鄙视了……
　　点完菜，食物陆陆续续上了桌，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珍惜品种，一盘小龙虾就已经令依然开心欢畅。
　　我看中一种泛着淡粉红色的贝壳，想要夹但是离我太远。刚站起来，温钧已却先一步用勺子挖了一些到我的碟子里。
　　我愣住，有些僵硬地说：“谢谢。”
　　“不客气。”温钧坐了下来：“不好意思，我一直想问，是不是我有哪里做错了惹到你不开心，你似乎一直不太喜欢我……”
　　我一怔，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一直待我很好，很温柔也很体贴，我却隐隐对他存在了偏见。我做错了，不管再怎么相似，他毕竟不是……不是林杰。
　　“对不起，你很好，是我的错。”我对他道歉：“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把你们弄混淆了，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温钧释然，松了一口气笑道：“不必道歉，我能理解。”
　　温钧果然是个温柔的人。温柔又善解人意，和失忆前的林杰真的好像。
　　回程时温钧接到个电话，说抱歉有事，于是剩我送依然回家。依然在我的怀里好梦入睡，甜美的笑容好像家里那只偷到腥的猫。一定是个好梦吧。
　　心一动，我在她的耳边朦胧轻语。“依然，我带你去看海吧？是真正的海哟，有沙滩，海浪，贝壳。依然这么想去看海的话，不必等到以后，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依然很想去的吧？”
　　不要。”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我。依然在我怀里，半朦半寐睁开眼，呓语含糊。现在不能去大海。”
　　“为什么？依然不是很想去看海的吗？”
　　“现在去看海的话，就好象放弃了希望一样，就好象我肯定会死，所以在死之前一定完成遗愿一样。音姐姐，我不想这样。”依然慢慢地，含糊不清地说。“所以，只要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了，现在只要能来水族馆看鱼，我就很高兴了。”
　　我怔怔看着依然，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依然却笑了起来。“别用那么悲伤的眼神看我啊。我一定可以去看真正的海。哪怕要等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可是，我一定可以去看海……一定可以。”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会不断祈祷。神啊，请再给我多一点时间，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还有想要的没有得到。请不要现在就放弃我，请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神的存在，于是明白，无论多诚心的祈祷，也不会被听见。我们已经被神遗弃。
　　回到家，还不到七点钟，时间把握地正好。但是傅臣看起来很不高兴，冷着一张脸。猫咪在他脚下转着圈，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的氛围，喵喵叫了几声就跑走了。
　　“干嘛冷着脸？”我对他说：“你叫我七点回来，我又没有迟到。”
　　“你玩得倒是开心。”傅臣语气中有不悦，但还是向我伸手：“过来，我帮你打扮。”
　　我随意扯了一下头发。“打扮什么，现在我这个样子也能见人啊。”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有心思化妆，也懒得逛挑衣服打扮自己。现在的我，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宽松休闲的外套与牛仔裤配球鞋，十足的学生打扮。
　　傅臣紧紧皱眉，仍然伸着手：“过来。别叫我说第三遍。”
　　我只好老老实实走过去。
　　傅臣一把扯住我，拉我到二楼。有专业的化妆师与形象设计师在等着我。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以后，我对着镜子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怔怔发呆。
　　记得曾经有个人对我说，遇到他是我新生的开始，他要使我破土重生。可现在我依然在过去中挣扎，而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了。
　　……不想了，经常怀念过去的事情会老得很快，我振奋起精神，面对现实。
　　傅臣把我打扮得精致漂亮，带我去参加晚宴。那是一关于珠宝发布会的宴会，商人谈生意的最佳场所。到了会场没过三分钟，他就被一大堆政界名流的重要人士簇拥而走。没办法，我一个人散步去阳台吹风。
　　阳台果然是宴会的绝佳清净地。不幸的是，阳台往往也是故人相会地。
　　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过头去，竟然看到林杰。
　　……不，他不再是我的林杰，现在应该叫他苏翎。
　　我左右观看，看是否有逃生之路，但研究结果是我逃无可逃。无奈，只好鼓起勇气面对他。
　　“小音。”他叫我的名字，如同以往一样温和柔软的呢喃，然后带着微笑着向我走来。一身白色西装称出他优雅帅气，仪表不凡像个王子。
　　我后退两步，背靠着阳台，尝试微笑，但是笑不出来。于是只好简单回应，“HI。”
　　“怎么在这里吹风？宴会很无聊吗？”低沉沙哑如同微风一样的声音，熟悉得令我想哭泣。苏翎慢慢靠近我，很自然地就来抓我的手。我瑟缩一下，还是被他抓住。他双手捧住我的右手轻轻呵气，温暖的触感让我又是一阵。
　　苏翎好似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温和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的衣服给你穿。”说着就准备解外套。
　　“不用了，”我连忙拒绝，饶开他往室内走。“进去就会暖和了。”
　　“小音！”苏翎抓住我的手腕，不然我离开，停顿了一秒才说道：“上次那件事情，我知道实情了，我误会你了。”
　　“是吗？”我无动于衷看着他。现在来谈这个话题，还有什么意义？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有着恳求。“我想和你谈一谈，就只我们两个人。”
　　好吧，一次性说清楚也好。我点点头，摩挲冰冷的手臂。“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说什么，我听着。”
　　苏翎看着我，语气严肃。“上次那件事情，我是说林玲被袭击那件事情，是爸爸生意上的对手干的，不是你的错，我误会你了。”
　　我看着他，听他是否还有话没说完。“还有呢？”
　　“还有什么？”苏翎疑惑看着我，似乎不明所以。
　　这么说来，他只知道林玲被袭击的事情是假，却不知道我真正受到了伤害。
　　我叹了一口：“过去那些事情已经没关系了，如果你需要我的原谅，那么我原谅你。”
　　苏翎眼睛一下亮起来，像是快要溺死的人触到希望。抓住我的手也不知觉用力。“是我误会了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回我们的家，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苏翎……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心中涌出悲伤，表面上仍然笑得灿烂，我不想说出实情，于是拿借口搪塞他。“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弟弟，我是你姐姐，我们是姐弟，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我们之间算了吧，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苏翎的眉头凝成一团。“你不是最不在乎这些事情的吗？为什么还要拿这些事情做借口？有血缘关系又怎样，我们可以不要孩子，你如果想要，我们可以领养。只要我们相爱，我们可以去任何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永远幸福在一起。”
　　“只要我们相爱？”我沉吟着这一句，心中的苦涩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是的，我们是相爱的，不是吗？”苏翎观察到了我的神色，停顿了一秒，温和而轻声地说：“还是说，你已经……不爱我了？”
　　我不爱他了吗？如果真的不爱，为什么现在听到他的声音，依然会难过得想要哭泣呢？世事无常，以前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想要和他在一起他却不愿意，现在他说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却已经不能够再和他在一起了。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你说的对，苏翎，我已经不爱你。”
　　第八章（上）
　　苏翎退后了一步，明亮的眼睛悲伤而痛苦。“你是在惩罚我吗？你说过你已经原谅我。”
　　我平静道，“我不爱你，我对你没有期待，所以我原谅你。还有，我喜欢的人是林杰，我从未喜欢过一个叫做苏翎的人。也许将来我会喜欢你，但原因是因为我们有血缘，你是我仅有的亲人。”
　　苏翎眼中有着不理解。“我就是林杰。”
　　我笑，摇摇头。“我的林杰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对我来说就像天使一样，他依赖我信任我，在他心目中我处于第一位，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曾经他说过会永远支持我陪伴我，不管我们之间有怎样的误会与阻碍，他永远都会坚定地握着我的手不放弃。你是那样的吗？不，你不是。”
　　苏翎黯然。“你是在责怪我背叛了你吗？小音，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会牢牢抓紧你的手。”
　　我还是摇摇头。“总之，我已经不爱你，放我走，以后你和谁订婚结婚，和我无关。”
　　“我就是林杰。”苏翎重复。“因为我不再像过去一样毫无算计，令你觉得陌生是吗？我看起来不傻也不呆，我几乎变成了另一人，所以你觉得我不再是林杰了是吗？可是小音，我就是林杰，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都是林杰。因为我爱你，这一点永远没有变！”
　　他的话铿锵有力地击打我，我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于我，是虚幻的陷阱，是甜蜜的毒药。而我，是易于被引诱的人。
　　我因为苏翎的话，本已坚定的心顷刻间陷入摇摆。
　　他还爱着我，而我爱他早已不能自拔。可以在一起吗？我们两个彼此相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
　　我说好，可以吗？只要对他说好，我们一起逃走，逃到很远的地方，故事就此幸福结束。
　　只要说好……
　　“小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