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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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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常不以为然地说:“办案而已,不方便来,我们就上门去呀。”
向阳嘿嘿一笑:“这么晚几个警察上门去,给人家造成影响不好呀。”
张德常乐了:“你们哪,一个个知道的都比我多,藏着掖着不说,真不够意思,不就是怕这会儿去了吴扣扣家不定把谁堵屋里嘛。你们一个个弄得这么神秘,人家吴扣扣自己又不瞒人,我听人说,吴扣扣有一回喝高了,点数着一桌子的男人说,在白绵就没有我搞不上的男人,你,你,你,拿手一个一个点过去,哪个的老二粗细长短我说不出?”
荤话一出,气氛活泛了许多,向阳捂了嘴咯咯乐,马春山也略抽了抽脸颊,两个没结婚的小干警脸红了,做记录的女内勤埋了头偷着笑,熊天平笑得喘不过气:“那张局长你被她睡过没有?”
张德常自己却不笑,合上笔记本就站起身来:“久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我们就一起去领教领教。”
美女(1)
鉴于老江的身份特殊,江勇的尸体没费什么周折就回到了家中。江勇虽然名下还有套房子,和未婚但已经同居的李三爱一起住在那里。那套房子知道的人少,老江家认识的人多,所以灵堂还是设在了江永春的家里。
尽管事先喂了救心丸,老江还是吃不住打击,一听到消息,身体就往后一仰,舞扎着手,倒了下去,亏得边上工会主席早有预料,一把绰住。一伙人七手八脚把他弄到卧室,医生上来急救,吸氧、打点滴、喂药,里里外外乱成一锅粥。江勇他妈张来弟也一下瘫在地上,一群旁观的邻居亲戚赶紧拉起来掐人中、灌热水,方才“哇”的哭出声来,拍手打脚地滚在地上号啕大哭。
江家三个女儿早得了消息,赶到娘家,做好做歹劝住母亲,张来弟起初人事不知地只管哭,大女儿江兰劝她:“光哭也不是个事,爸爸已经躺在床上动不得了,弟弟的后事总要有人照应,把他操持到这么大,最后这件事,你不操持谁来做主呢?再说,弟弟这个死法蹊跷,还要有人盯住公安,及早破案,捉拿凶手,弟弟在那世里也才能闭眼。”
张来弟点着头,似听非听,倒抽了几口气,号哭声渐渐缓了下来,忽的眼睛一睁,问江兰:“她呢?”
围着劝她的左右邻居都是一愣,江兰却知道这个她是哪个她,便说:“她?还不晓得她知道小勇出事了没有呢。”
张来弟身上像来了力气,扶着地,挣着要起来,几只手都去拖她,到底站起来了,噙着泪朝电话颤巍巍地挪过去:“这事满城都晓得了,她哪有不晓得的?装不晓得罢了。”
邻居这才晓得她说的是未过门的儿媳妇李三爱。张来弟不喜欢这个儿媳妇,是整个儿公安宿舍大院都知道的,但听着这口气,还不是一般程度的不喜欢。
电话通了,张来弟憋足了一口气,连哭带嚷地骂了过去:“你个丧门星投胎的小婊子,你男人现在死了硬了,你还死在外面快活呢?”江兰忙过去抢过话筒,边上几个年纪大的妇女搂住了张来弟,连哄带劝地将她拉开。
江兰朝话筒那头说:“我弟出事了,你快来家吧。”说完撂了电话,回头嗔了她妈一句:“妈,怎么说她都还是没过门的,来是她的情分,不来是她的本分,你那么着和她吵,她倒有了借口不来了呢。”
张来弟嚷道:“她敢!她个小婊子敢不来,你们姐妹几个跟我一起上小勇屋去把她拎出来,我连她那张烂X都撕了她的!”说着说着,自己又先哭了,“小勇啊——我的个心肝宝贝肉啊——你到底睁一下眼啊——哪个天打雷劈狗叼猪日的从背后捅你这一刀啊——我捉到他我把他千刀万剐我的个乖乖啊……”
邻居亲眷们少不得陪着眼泪,又一番好言相劝,正忙乱着,公安局工会联系的冰棺、花圈等一应物什都送到了,张来弟一边哭,一边指挥着将客厅中的桌椅、沙发移开,将冰棺安置正中,几个女儿张罗着摆设花圈、长明灯、倒头饭,冰棺设好,待要把尸体搬放进去,却又作难了。江勇的尸体圈着两只胳膊,像是要迫不及待地拥抱每一个企图搬动他的人。惟一的办法就是拿热毛巾把尸体的肌肉血管暖着了,边敷边揉,好把僵硬的胳膊放下来。
工会主席过来问要不要请个美容师来,张来弟摇摇头,自己走到浴室拿了盆子和热水壶,也不要其他人动手,亲手将儿子的T恤袖子卷上,毛巾在沸水里捞了一把,烫得握不进手也不管,便开始替儿子擦拭,又擦又搓,擦着擦着,泪水雨点样地簌簌掉在儿子的脸上身上,一个年纪大的老太太赶紧过去拉她:“老张,不能这样子哇,你这边眼泪掉他身上,赛如硫酸浇身啊,他在阴间里要不得安息的。”
江兰也过去拉住母亲,低声道:“她来了,这事该派她做的。”
张来弟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三爱已经悄悄来了,立在门影里,椭圆的脸儿惨白得像一只鹅蛋,细白的手捂在眼上揩眼泪。
张来弟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劈手一下把毛巾就摔了过去,正打在李三爱肩膀上,她身体一晃,摇摇欲坠的样子,却还是伸手捉住了毛巾。张来弟没好气地喝道:“你男人死得那么惨,你这当老婆的也不能光跟着享福,也替死鬼尽尽心去!”
李三爱看了看婆婆和几个大姑子,惊惶的眼睛里泪汪汪的,也不敢回嘴,水还热着,蹲下身就拧着毛巾替江勇擦洗起来。张来弟看她倒还乖觉,气稍平了点,退倒在一张椅子上,连喘带哭,抖作一团。
水盆里的水换了十多次,江勇身上脸上的血都被擦干净了,胳膊却还是高高地举着,江兰走过去说:“你先把身上其他地方擦了,把寿衣换上。”
李三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张来弟吼道:“反正是你男人,你有啥不好意思的?难道你要让他脏着身体走?”
。。
美女(2)
李三爱只站着不动,低了头,也不说话,毛嘟嘟的眼睫毛上泪珠一颗一颗地积聚,一颗一颗地颤悠着,噗,一颗,掉下去。噗,又一颗。
一个街道妇女主任出来打圆场:“你们男人们都出去吧。”边说边把闲杂人等朝外推,“人家媳妇才20岁,站这里她咋个好意思给男人洗身。都自觉点,先出去,出去。”
屋子里散得只剩了一些女人,李三爱还是站着,一条血渍麻乌的毛巾绞在手里,却只是不动。
张来弟哭骂起来:“你个没良心的小婊子,丫鬟的贱命,偏还装什么小姐身子!你赖到明天早上,也得给他擦身子,这事不派你做派谁做?不是你撺掇着小勇就不会搬出家去住,不搬出去住,就不会有这个飞来横祸!”越说越恨,纵身跳起来,跺着脚,扑上去一把抓住李三爱的胳膊,狠命地就掐,“现在人都弄成这个样子了,我只管你要命!我就这一个宝贝疙瘩,他死了我还有啥活头,我只跟你拼命!”
李三爱木了似的,也不知躲闪,由着婆婆攥住胳膊死掐,边上的亲戚作好作歹拉开了,她露在短袖外的胳膊上已经淤了几大片青紫。那边几个女人窝住了张来弟,这边个把胆大的连说带劝,推着李三爱上去。
李三爱似乎是被吓住了,女人们把她推到江勇身边,她终于迁就了,机械地动手给男人解脱裤带,褪下裤子。死者的身体极沉重,她却像没感觉似的,躬下身,半个肩膀支在他腿下,抬空了他的腿,才把裤子都脱了下来,明亮的客厅灯光下,那失血的苍白尸体中间一簇浓密的体毛格外刺眼,随着李三爱挪动他的双腿,中间的那活儿松软地晃动了几下,像一只小小的松果,垂到了一边。李三爱毫无感觉地转身在水盆里捞起毛巾,开始擦拭。从胸口一直擦到腰间,连着下体,也仔细地擦了起来。围观的女人们忽然间静默了,闪避了目光。
正擦着,有人敲门,女人们朝外嚷:“等会儿!”
门外沉声说:“刑警队的,来找家属调查几个问题。”
李三爱动作僵住了,江兰也不等她给尸体穿裤子了,就拉开了门,一个身材瘦削、刀条脸的便装男人带着两名小干警跨进门来,江兰招呼道:“熊队长,好哇。这么晚,辛苦啦。”
一屋子的老少女人除了张来弟都站了起来,熊天平阴着的脸抽动了几下,算是笑了笑,像没看见屋子里摆着的赤裸尸体,也像没看见木偶似的呆站着的李三爱,径直赶到张来弟面前,张来弟哆嗦着要站起身,本来哭干了的眼泪又喷泉一样涌出来,熊天平赶紧用力按着她,哽咽道:“我是江股长一手带起来的,小勇就跟我弟弟一样,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事就是我的事,你给我点儿时间,我非亲手把害小勇的兔崽子给弄到你跟前来偿命!”
张来弟连连点头,熊天平抬起眼来,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一屋子的女人,像是问张来弟又像是问所有人:“哪个是李三爱?”
李三爱并不应声,痴呆了一般,握着毛巾,愣愣地看着熊天平。
熊天平顺着大家的目光,像是突然发现了她似的,脸又抽搐了一下,似笑非笑的:“你就是小勇没过门的媳妇哇?”
李三爱点点头,每个人都看出来她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熊天平扫了她一眼,从那双沾着血水的手一直看到光身儿的死人,顿了一顿:“你跟我们去刑警队一趟。”
李三爱应声软了,整个人矮了下去,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哀哀地睁着一双眼睛:“这关我什么事哇……我一个女人家……”
这一下,连熊天平也没料着,他挤出一丝笑容道:“哭啥呢?就是了解点情况。也是为了帮助尽快破案嘛。”说着瞄了两个手下一眼,轻轻地摆了摆头,“陆杰,先把她请到队里,谈谈再说吧。”
李三爱很快被两个小干警扶了起来,张来弟惊住了,看着李三爱被带出去,傻乎乎地望着熊天平:“熊队长,这个……”
熊天平朝里面卧室看了看,老江大概注射了镇静药,呼呼地睡着了,便退了回来,笑道:“没啥的,我就是找家属去问问情况,都别乱想啊。”一屋子的人都连连点头。
跨出门的时候他看了看表,从开会时决定成立专案组到这会儿挖出线索,不过才4个小时。公安宿舍就在局大楼的后身,他把手表朝胳膊上撸了撸,只觉得血液像被加速器驱赶着,快速地在全身搏动。走进刑警队的问讯室一看,陆杰他们办事倒积极,一切都安排就绪,笔录纸、记录员都到位了。大约是怜香惜玉,还给那小娘们倒了一杯茶。她缩在椅子里,抱着茶杯,眼泪扒拉的在哭呢,脸蛋洗过了似的,鼻子尖儿、下巴颌儿在日光灯下都映出亮晶晶的反光,一张小脸儿玉琢似的发着莹光,纤细的胳膊不盈一握,好几处地方像是弄伤了,紫一块青一块,细细的腕子上系着一条白金手链,幽幽晃动着,越发楚楚可怜。
美女(3)
陆杰一抬眼看到队长站在窗口,赶紧站了起来,李三爱不知所措地回过头,熊天平已经正色推开门走了进去,拉了把椅子,在李三爱对面坐下。
熊天平朝陆杰点头示意,陆杰便开始了例行公事式的问话。
“姓名?”
“我叫李三爱。”声音果然也像人一般的纤弱,嗓子透着娇嫩。
“年龄?”
“20。”
“和死者什么关系?”
“他……是我对象。”
“你们是准备十一结婚吗?”
“他……这么说……”
“领取结婚证了没?”
“他说办了。”
“他说办了?”陆杰疑惑地停下来,“结婚证是两个人去办的事呀?”
“他说办了。”她讷讷地,重复了一遍,“拿回来给我看了的。”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概……有两年多……”
“怎么认识的?”
“……”
熊天平嘴角闪过一缕笑,没等陆杰再问,厉声插进去:“你从前那个对象赵根林呢?”
李三爱像只被踢了一脚的猫,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不是我对象,真的,真的不是。”
“那一个月前你和赵根林怎么会被江勇堵在床上?”
“没有!”可怜的女人语无伦次地嚷了起来,“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堵在床上……是在赵根林家遇到了,我和赵根林都是小羊镇的,我们是老乡,我,我去找他有事,被江勇碰到了。”
“就算没堵在床上,也不能说明你们没发生关系,这个很容易查出来的,你不用隐瞒,自己坦白从宽。”熊天平冷冷地说,将椅子朝前挪了一挪。
李三爱拼命地摇着头:“真的没,真的没,他没碰过我一个手指头。”说着,睫毛眨巴了一下,蓄满了眼眶的泪扑簌簌地沿着脸蛋滑下来,可怜巴巴地抬眼望着三个警察,“我和赵根林真的什么也没有的。他是喜欢我,但我和江勇好上了以后,他和我面儿都没照过。”
熊天平逼视着她:“那你们照面以后呢?”
李三爱凄惨地低了头,双手瑟缩地捂住了胳膊:“我和江勇吵了……他又打我,我急了就跑,又不敢回娘家,怕家里知道,一急就跑到赵根林的工地了。”
“我前脚才到,后脚江勇就找来了……我们说了几句,我就又回去了。”
熊天平讽刺道:“这前脚后脚的,足够赵根林插那么一脚了吧?”
李三爱听懂了他的意思,苍白的脸颊上涌起一团红晕,又连着摇了好几下头:“没有,不会的。你们要是认识赵根林就知道了。他不会碰我的。”
“哦?”熊天平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她,她穿得很素,一条暗灰的长裤,一件暗紫的衬衫,却看得出是名牌,不紧身却贴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窈窕的体形,小巧而饱满的胸部随着抽泣一起一落,像是藏着两只被雨淋了的小乳鸽。他放缓声音,咬着字问:“他、不、会、碰、你?哦,这个似乎不合常理呀,为什么呢?”
李三爱看了熊天平一眼,碰到了他的目光,火烫了似的垂下眼帘,嗫嚅了一会儿,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他嫌我脏。”这话一出口,她猛地又抬起头来,大声道,“他就是嫌我脏,我和江勇好了以后,他就瞧不起我,我知道他瞧不起我,我也是活该。我——”
熊天平打断了她激动的表白,十分冷静地又抛出一记重击:“那你和江勇处对象时还是处女吗?”
“是。”李三爱干巴巴地说,像所有被逼到无路回转的犯人一样,情绪也因为绝望而镇静下来。
“你们是怎么处起对象的?”
“我在工地,帮建筑队烧饭,有一天江勇来我们这个工地,看到我,就喊我陪他吃晚饭,吃了晚饭又带我去跳舞。跳完舞,我们就处上了。”
“那时候赵根林是你什么人?”
“他领着一个队,在北城区那里接了拆迁的活,我就在他队上烧饭。”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就是认识。”她低低地说,看到熊天平一脸怀疑地摇摇头,赶紧又补上了一句,“他……喜欢我呐,我知道他喜欢我,可他没说破,我也没问过他。”
熊天平慢条斯理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在她面前来回走了几步,走到她跟前才站住:“你最后一次看到赵根林是什么时间?”
李三爱脸色刷的雪白,连陆杰都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她的身体拼命朝后靠,胡乱摇着头:“我没有再见过他。”
熊天平和陆杰交换了一下眼色,熊天平拉过椅子,椅子背对着她,自己跨坐下来,胳膊搁在椅子背上,胳膊支着下巴,视线恰好可以逼着她低垂的脸。他冷冷地审视着她,声色俱厉:“赵根林已经被列为重大嫌疑犯,如果你知道任何有关他的犯罪事实却知情不报的话,法律一样追究你的责任,要是确实是他杀了人,那你就是共犯,年纪轻轻的,细皮嫩肉的,到劳改农场去种棉花割稻子,我想你吃不消这个苦吧,你自己要掂量清楚!”
美女(4)
李三爱“哇”的哭了出来。
接着,无论熊天平再怎么问,她只是撕心裂肺地哭,一句囫囵话也不吐了。
陆杰和记录员互相看了看,熊天平没辙了,朝陆杰使了个眼色,两人走了出去,带上了门,还可以清楚地听到哭声一直冲出屋子,回荡在走廊里。
“熊队,”陆杰小心地对队长说,“她这么哭,可不是个事,毕竟她现在不是疑犯,说起来还是江勇的老婆……”
熊天平斜了他一眼:“哦?我这么问不合适吗?”
“怎么会不合适呢,为了破案嘛,常规的非常规的都得上。”陆杰诚恳地说,熊天平脸色缓和了一点,鼻子里“哼”了一声,似叹又似感慨,“有些时候,是没办法呀。”
陆杰附和道:“那倒是,不过张局长走以前只是说找她问问情况,万一他一会儿回来看到她这么哇哇哭,还以为我们怎么了她呢。毕竟,光凭吴扣扣的话……”
熊天平的脸黑了下来,咬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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