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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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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程怡他是共产党的真种!”想了一想,又补了一句,“和我一样!我嘛,你们晓得我打过多少仗?告诉你们,我替新中国流掉的这个血,能够垩三亩地!”
  左君年有点尴尬,瞥了医生们一眼,还好,他们这一次没有笑,而是肃然看着那老人。
  8楼到了,左君年忙领着医生走了出去,走廊里的干部看见左君年,都站正了身体:“左书记回来啦?”
  左君年点点头,把怀里的罐子随手递给边上的一个干部:“这些……要不你们吃了吧,是一些老百姓特意来送给程怡市长的。”
  那干部看到他衣服上的油渍,苦笑道:“你也被包围了呀,左书记。这么多东西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了,你看那边。”果真,沿着走廊墙壁一溜,放了好些小罐子和网兜、塑料袋子,都是些汤水炖品和水果。有一个极旧的网兜子,从式样和颜色来看,肯定是被仔细地用了很多年了,里面装了几只橘子,袋口仔细地扎着结。能送这样的礼品来的人,经济上不知困窘成什么样呢。
  左君年不忍地移开目光,却看到齐大元站在走廊的那头,和马春山说着什么。
  他踌躇了一下,不确定自己这会儿碰到这俩人会说出什么话来。还好,刘幼捷已经迎了上来,见过两个名医,立即就引了医生去找主治医师了。
  听说程怡还在抢救,左君年稍稍松了口气,便走去看望刘林。刘林被几个亲友簇拥着,因担心他受了太大刺激,大家都讲些话逗引他发笑,正乐着呢,刘林见左君年推开了门,笑容刹那全无,两片厚嘴唇打着哆嗦,眼神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大人,左君年笑道:“怎么?我是卡车呀?”
  别人都笑了,刘林却亮开了嗓子,“哇啦啦”的哭了起来。
  “左书记……”他放声大哭,憋在肚子里的苦气儿像管涌似的直喷,“左书记……不是我没开好车,我开了20年的车了没出过一次差错,今天是真的有人要害我们……是存了心的!我打了超车灯,那个车也让开了,等我到了它屁股后面,它忽然方向一打,别了上来!这个事冤哪!左书记,你要替程市长替死掉的小刘讲话啊!”
  左君年虽然觉得车祸出得蹊跷,却没想到这么深远,猛的听了刘林的话,毛发皆竖,脸色转为血红,刘林一个晓事的亲戚赶紧劝他住嘴:“当真是把脑子撞坏了!有影子没影子的事,只管瞎说,看把左书记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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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虎(2)
刘林抱住了脑袋,埋在被子中间,呜呜地哭着说:“左书记……他们都不相信我说的,说我是逃避责任……连卢部长都叫我别乱说,现在程市长都那样了,什么事都靠你一个了……”
  左君年一言不发,回身猛的拉开门,迅猛地冲了出去。
  散坐在过道长椅上的干部们惊愕地站起身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脸颊痉挛的左君年。
  “齐大元人呢!”左君年怒吼着问。
  没等任何人回答,他猛的推开一个试图开口劝说的人,朝刚才看到齐大元的方向冲过去:“齐大元!你给我——”他没来得及吼完自己要说的话,卢晨光从背后把他拦腰抱住,他暴躁地扭身要摔脱他,卢晨光低声急促地道:“老左,你现在和左昀做事有区别吗?”
  左君年一把把他推开:“我没你那么有度量!”
  这话让卢晨光脸上闪过一丝备受打击的伤心。但他还是没放开他,坚定地瞪着这个咆哮不已的人,冷静地说:“左书记,咱们该去慰问小刘主任的家属吧?”
  左君年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在无数忐忑的目光里,他沉着脸,抖了抖衣服,跟着卢晨光走了。
  小刘的妻子是财政局的干部,已经哭晕过去三次,医生给打了镇静剂,正躺在病房里沉睡,小孩子才4岁,被保姆牵着,坐在母亲病床前的凳子上看童话书。
  小刘的尸体已经由医院的太平间转送到殡仪馆去了,老刘家在殡仪馆里设了灵堂,左君年和卢晨光赶到那里时,天已经晚了,吊唁的亲戚朋友也回家去了。小刘生前也不过是个副主任,除了政府办的一个秘书在帮着照应,灵堂里只剩了他们自己家的两个老人。
  还在初冬,殡仪馆大厅的门还没挂上帘子,风像顽皮的孩子,由敞开的门里跑进又跑出,停床前的长明灯一阵阵跳跃摇曳,他们两个却似木了,坐在儿子身边,一动不动,只剩蓬乱的头发在风中起起落落。
  卢晨光和左君年都倍觉惨然。
  小刘的父亲是认识左君年的,撑着站起来和他握手。
  左君年赶紧握住老人的手,把他又按回凳子上:“看手这么凉!这里风多大呀,你们二老身体怕是吃不消,还是先回去吧?”
  老刘迟延了一会才说道:“他弟弟去笔架山请大和尚去了,他这是横死,路死鬼,要找高僧来给他做做佛事,好让他超生。”
  左君年虽然是无神论者,此刻也只得点了点头说:“他是可惜了,年纪轻轻,为人又好,怎么就着了这么个飞来横祸呢……”
  卢晨光默默地看了小刘一会儿——美容师已经给他整过了容,戴着一顶帽子,头上那些可怕的伤口都被掩盖起来了,脸色红润,神情安详地躺在鲜花当中,要是拿开那些鲜花,那张平静的脸就没法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卢晨光的驾驶员吕方年纪尚轻,和小刘主任素来交情甚好,一个人站在灵床边掉起了眼泪。
  左君年虽然心酸,毕竟尚能自持,倒是见卢晨光平静如常,心里大不是滋味。自从陈秀走后,卢晨光的脾气也变得不可捉摸起来,言谈举止,冷了几度。说起白绵的事来,就一副颓丧放旷之态:“这些事,我们这些小官僚也就只能凭良心尽到自己的本分,再多的,就不是我所能干涉的,更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俩人陪着老人说了会儿话,门外一阵喧闹,还有器皿丁当碰撞作响,原来是小刘的弟弟带着和尚班子来了。班子也不甚整齐,不过四五个僧人,左君年看到一得庙的德永正是领头。知他时常和机关干部混在一起,齐大元等都将他奉为上宾,顿觉不快,只作不见,朝卢晨光示意,两人趁乱便告辞出来。
  才走出大厅,德永却追了出来唤道:“两位领导请等一下。”
  左君年回头讥笑道:“大师找我们做什么?不会是要给我们卜一卦吧?”
  德永脸也不红,嘻嘻道:“给领导服务,是应该的。”
  左君年拉下脸:“我不信这一套,这东西历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还是去给信你的领导服务吧!”
  纵是德永脸皮厚实,也尴尬起来:“左书记,我也是一片好意呀,你何必这么气盛呢?”
  卢晨光看不过去,替他们打圆场:“你到底帮程市长算上一算,能不能过了这个坎?”
  德永沉吟了一下,伸手到袈裟里面丁丁当当摸了一回,取出一把硬币来,灯光下一看,竟是一把铜钱,也不是什么名贵铜钱,一色的乾隆通宝,个个都磨得光滑发亮。他把铜钱递给卢晨光:“你替他起一卦吧。”
  左君年冷冷道:“不是本人起课,也能应验吗?”
  德永颔首道:“有所问,有所答。是不是事主,并不要紧。再说,万事万物都有牵连,这一事和那一事,这一人和那一人,都无什么区别的。”说话间,他神色庄重了许多,光光的头颅在大厅里的光线映照下,灿然生光,倒也有几分宝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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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虎(3)
说话间,卢晨光拿过铜钱,果真合在手里摇晃了几下,撒落在地。
  “嚯啷啷”一阵脆响,九枚铜钱,或覆或面,躺在水磨石地板上。
  德永蹲下去一枚一枚捡起,边捡边看,微笑道:“虽不很好,但也不坏了。”
  左君年嗤之以鼻,卢晨光倒诚恳地问:“大师能详细说说吗?”
  德永随口念道:“艮上坤下,谦者亨。君子有终。天道下济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
  卢晨光和左君年听得直愣眼,边上的吕方忍不住嚷道:“你这个和尚,说那么玄玄乎乎的,谁晓得你说什么呀,直接说能不能好起来就得了。”
  德永笑着道:“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听了个吉字,卢晨光和左君年都舒了口气,左君年忽觉自己竟不知不觉也被套进去了,哼了一声:“说些不着边际模棱两可的话,和卖狗皮膏药的有什么区别!”
  德永望着他的脸,悠然道:“左书记,我看你气色不对,送你一句话,气如疯虎,须时时回顾。”说着把铜钱也递将过来,“卜一卦嘛,我不收你的钱。”
  左君年听得个疯字,心里已经怒了,抬手一推,德永倒没防备,铜钱尽数打落在地,左君年不耐烦地说:“别拿这些来蒙我!”又对卢晨光道,“亏你还是共产党的宣传部长,还信这个!”
  卢晨光赶紧拉了他就走,笑道:“不过是敷衍他一下而已……你这个人呀,就是太较真了。”
  这两人走了,吕方却没走,见德永蹲到地上在看那些铜钱,他便也好奇地凑过去看,德永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坎下兑上。困者亨。无咎。有言不信。《象》曰: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臀困于株木,入幽谷。”说了一半,他口气有点颓然,一伸手便将铜子儿拂乱,逐一捡起来,望了望左卢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道,“他这个卦,大大不好呀。”
  吕方听得笑了起来:“你这个和尚,今天亏了吧,算了两卦一分钱也没赚到。”
  “是吗?”德永慢条斯理地把铜钱放回内袋,朝他挤一挤眼睛,“未必呢。”
  果然,走在左君年后头的卢晨光又掉过头来,朝他们走来,紧走几步,嘴里招呼着自己的驾驶员:“还在发什么呆啊,快去把车子开过来!”手里已经摸出了一张钞票,随手塞给德永,“请你替小刘多念几遍金刚经吧!”
  吕方看得呆了,卢晨光又叫了他一声他才朝德永做了个鬼脸,撒腿跑了。
  卢晨光追上左君年,别有深意地说:“这和尚虽然有点不三不四的,不过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倒也有他的道理呢。听说江勇被杀之前曾经遇到过他,他和江勇说,你行如醉酒,须防毒手,结果没过3小时,江勇就……”
  左君年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瞪着他道:“他还让我时时回顾呢,我这一回头好像只看到你呀?”
  卢晨光也笑了,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不信他的。不过也真希望应他的善祷善颂,老程能真的渡过这一坎儿。”
  看着吕方跑去开车,左君年回头又看了看殡仪馆大厅,隔着玻璃门,里面人影幢幢,隐隐约约传来了锣鼓磬跋的声音,虽然热闹了许多,看起来却更加凄凉了。
  “人死如灯灭。”左君年低声道,“我要是一闭眼走了,是不要这些吵吵闹闹的东西的,连追悼会都不要开,一把火焚了我,才真正清净。”
  他说得轻松慨然,入夜的寒风瑟瑟而来,吹得卢晨光一阵悚然,强笑道:“你倒洒脱。这么一说,你和德永前世倒是同行,宋代的一个禅宗高僧就和弟子说,‘待我死后,无须造塔,直接放到林间,待野火自焚之!’”
  说得左君年也笑了:“宗教也是一种哲学,能经过时间淘汰留下来的,肯定表达了某些真理,都有它朴素而积极的一面嘛,从这一点上来说,信仰都是相通的……”
  卢晨光的车子闪着灯开了过来,两人正要上车,卢晨光忽然又压低声音道:“车祸的事,是不是意外,我们只能心里有数,真相是什么,自然有公安去查……你别太用情绪了。张德常已经说要介入了。”
  “哦?”左君年情绪振作了一些,“老张怎么说?”
  “这个,他现在也下不了结论……关键是找证据。”卢晨光说完,拉开了车门,“君年,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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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1)
发生车祸的那个早晨,高速公路上车辆并不多。张德常很快从收费站的电子摄影机上找到了可疑的目标。
  程怡的车是早晨7点10分驶出机关大院的,15分钟后,到达了收费站。回放他之前的车辆,7点15分,有一辆和刘林描述的形状完全吻合的五吨卡车开进了通道,车身上蒙着帆布,看不出装载的是什么货物。车牌是黑龙江的。把车辆的截图照片拿给刘林看时,他立即说,肯定就是这车。
  画面中出现司机的镜头仅有5秒,他戴着一副司机常戴的墨镜,只是镜片超大,遮盖了半张脸。头部又被车顶遮盖住了。
  这辆车没有走到高速的下一个收费站,中途有7个出口,在肇事之后,它可能是从其中一个出口逃逸的。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张德常拿手指敲了敲墙上的幻灯片,另一只手从嘴上拿下香烟,看了看会议室的全体刑警们,“你们觉得这起车祸该如何定性?”
  案情不算太复杂,但牵涉重大,警察们望着头儿,都不说话。
  张德常习惯性地把目光落在熊天平身上:“熊队长,你看呢?”自从熊天平拨正为刑警队大队长之后,张德常对他的称呼也从小熊转为了熊队长,熊天平抗议了几次无效,也就默认了。
  熊天平审慎地看着幻灯,定格的图片是卡车驾驶室,那个司机探出头来,伸着手正在交费。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这个不好说呢。”
  张德常关上幻灯,坐了下来,猛吸了一口烟,悠悠道,“2号的司机刘林反复强调说,他觉得卡车是蓄意撞他的,你们的意见呢?”
  “蓄意也是有可能的。”熊天平接口道,“有个别卡车司机素质很差,见了好车就心理不平衡,尤其是被超车的时候,有意地别一别后来的车,这种事我在高速上也碰到过的。”
  “噢?”张德常饶有兴趣地看着新上任的刑警队队长,“你也碰到过?吓得不轻吧?”
  熊天平道:“那还用说!当时我就气得立即把他拦下,没收了他的驾驶证,送到交警队去了,一个还在实习期的小王八蛋,也不看看别的是谁的车!车拦下来后,我证件一亮,他苦了吧唧的讨饶,我说你早干什么去了,要不是我反应快,命都没了!我后来跟交警队说,起码扣他3个月的照!”
  张德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他几个干警也跟着频频点头。
  “看来这事暂时只能先挂着了。”张德常无可奈何地说。
  无法看清装载的货物,也没有司机特征,更没有人知道车子现在去了何方。而这一车型是货车中最常见的一款,在高速公路上平均每10分钟就可以看到一辆,根本无从找起。除非奇迹出现,这桩车祸将成无头悬案。
  “这就是经过集体讨论后的结论。”吃过晚饭,趁着女儿在自己房间里上网,刘幼捷对丈夫说,“你就郁闷去吧。”
  左君年没有如预料中暴跳如雷,只是厌倦地吐了口气。
  “幼捷,我当初应该听你的劝,不当官员,去做实业。”他无限惆怅地说,“好好的,我想走什么仕途呀,落得个满腔热血,报国无门,像程怡,身家性命都搭上了。”
  “好好的你又胡说!”刘幼捷赶紧呸了一口,“老程那里病情才稳定下来,你红口白牙的咒他。”
  “吉人自有天相。”左君年恹恹道,“他能死里逃生,还怕这些。我是真累了,我看晨光也累了。有时候我都在想,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呀?身在官场,却不能心甘情愿地遵守它的游戏规则,活该碰得头破血流,以前我谁也瞧不起,尤其瞧不起像贺仲平那样的,毫无原则又自私自利,现在才明白,我根本连最基本的生存智慧都没有掌握,还谈什么治郡安民!”
  “君年,我没觉得你不懂得遵守游戏规则。”刘幼捷十分认真地说,“你要是不懂规则,混不到现在这个位置。现在是齐大元完全不按牌理出牌,是他已经颠覆了所有的规则,制定了一套他的规则。”
  “唏!”左君年恼怒地反问,“你难道不清楚吗?在白绵,他齐大元制定的规则就是最高规则!”
  刘幼捷知道说不过他,便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上午到省里去结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左君年仰倒在沙发上,疲倦地说,“我给肖省长说了我的疑虑,才吐了个口风,他就连声叫我不要说了,说这样的事,牵扯得太大,没有确凿证据,不能乱说。”
  虽然是意料之中,刘幼捷也有点灰心了,怏怏道:“张德常也跟我说了,他自己有把握确定这是一起蓄意谋杀,但是找不到更有力的证据,所以目前只能当交通肇事案来处理。”说着她从皮包里摸出一叠照片,扔到丈夫怀里,“你看最上面一张,有什么不对?”
  

奈何(2)
左君年拿起照片看了看,随口道:“这个人怎么戴这么大一个墨镜呀?”
  刘幼捷满意地搂了搂丈夫的头,顺势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真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很奇怪的是,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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