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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套的自我修养(完结)-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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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尴尬地接过手帕擦了擦脸,将带毒的一面小心折好,东拉西扯地岔开话题:“相公当真是盖世豪杰、江湖地位超然,虽隐居谷中却仍能运筹帷幄。——你看,自你逮到我之后才不过四五天时间,这就为我量身定做了一副防毒手套出来了!了不起!”

    程铮深深看我,问:“听说过向靖闻么?”

    我眨眨眼睛:“武林盟主的二哥,向家次子向靖闻?”

    他不置可否,只继续道:“逐风山庄世代做马匹兵器生意,向靖闻自小患头风病,并不插手家中事务。因此两年前开颅祛风之后,便索性自立门户,自己分出来做机关兵器的买卖。我算是他手下生意的半个当家,不时替他想些新巧的主意换钱。”又看一眼我腕上,“锁链便是一例。”

    我不由一笑:“看样子应该销路不错。没想到相公除了是个武林高手,还是个成功的商人。”

    看来药先生当年的苦心没白费,我没白白被绑在他门前那么多回嘛!

    程铮道:“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小有积蓄。”

    我连连点头:“看得出来,看得出来!”他吃穿用度比小时候更上一层,想必他的“小有积蓄”跟我的标准仍是不太相同的。

    程铮眼中突有一丝狡黠一闪而过:“但这手套造价不菲,我也不能白白送你。”

    我忙拍着胸脯表态:“相公你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是叫我反出魔教还是叫我出卖情报做个双面细作?只要相公有吩咐,我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程铮道:“不必,洗手作羹汤即可。”

    我一吓,连忙盯着他问道:“大侠你不是认真的?”

    他微微挑眉:“为什么不能认真?”

    我怪叫:“我身怀剧毒啊情哥哥!”

    程铮面露不豫:“手套你已戴上,银质的碗碟也已送到,下厨时再用布巾将头发扎起,你身上带不带毒又有什么相干?”

    我一时语塞:“呃……”

    他道:“你我要待在谷中月余,一直以肉干面饼充饥总不是办法。况且你不是还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三从四德你都省得?那我且问你,四德之中,妇功说的是什么?”

    “絜齐酒食,以奉宾客……”我举手认输,“我做饭就是。只是我在魔教向来远庖厨,乍一接手总得熟悉一阵子,你且耐心些,也别太挑剔味道……”

    娘的,相公媳妇这桩糊涂公案,受益人到底是谁啊?

    我怎么觉得我亏了呢?

    程铮勾起嘴角,目光中略有得色:“你只管熟悉。”说罢率先转身进房,重新走回药柜前分拣药材。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站在原地呆了半晌,终于也悻悻走进厨房“熟悉”起来。

    这一熟悉就熟悉了一个半时辰。

    天将过午时,我才愁眉苦脸地端着两碗羊肉羹、几小碟调料出来放在桌上,远远跳开,向程铮解释道:“第一次羊肉下锅太晚,粘锅了;第二次也不知我碰了什么地方,盛出来时银盘子发黑了,只得全部用开水烫过一遍再做。第三次慢火精炖,因我怕尝味道毒了整锅汤,所以什么调料都没敢放,你自己估量着加些盐进去!我怕我靠得近了又不慎令得碗筷发黑,那我可要怄死了!”

    老子可不愿意再做第四遍了!

    程铮边听嘴角边缓缓上扬,听到最后一句时竟解颐而笑,一边拿了勺子调入作料,一边安慰我道:“一回生,二回熟,今次熟悉了,下次便会顺畅许多。”

    说罢低头喝汤,又垂眼一笑:“同往日一般无二。”

    我嗤一声,在他身旁坐下,呼哧呼哧喝汤:“你自己放的盐和胡椒,可不就和你以前喝的羊肉羹一个味道?”

    他沉默不语,嘴角却始终微微扬着,似是心情极好。

    吃过午饭,我起身收拾碗筷,他却指着我用过我的发黑银勺问道:“方才你说碗碟发黑,后来用开水烫过,黑印便去掉了?”

    我一头雾水地点点头:“是啊!”片刻后又是大惊失色,“你不会想把我煮了?英雄,这法子治病不治命啊!”

    他把玩着勺子道:“你刚刚被我抓住时,我曾取了你一点血,看你究竟服了什么药物。”说着随口报了几味药材,问我,“是这几种吗?”

    我想了想,点头道:“这几种用得比较多。”

    他注目看我:“你会医术?”

    我心虚笑道:“久毒成医。”

    他点点头,将我带到药柜边,问:“其他药材你可知道?若是叫不出名字,闻着味道可能辨别出来用没用过?”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片刻后点头道:“大概能。”

    不是大概,是一定。

    拜药先生悉心教导,我喝药时便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现在自然能够对答如流。然而程铮如此问法,却是全不考虑我是否会医术、会多少医术。

    他是当真不再纠结我的身份,还是已经确定了我是谁?

    我愣在原地惊疑不定,待他出声催促才想起来跟过去辨别药材。

    辩味时,因我心中早有定论,倒也没费什么精神,是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剩下的药材辨别完毕。程铮沉思一会,又取了几条白帕叫我擦过脸交给他,便推我与忍冬联络感情去了。

    我心中纳罕,然而看他神色凝重,也知现下不是开口发问的好时机,只得乖乖转去院中与忍冬和十九逗趣耍闹,直到傍晚在院中烤好羊腿才去厨房找他吃饭。刚一进门,却见程铮熬着一锅灰糊糊的膏状物,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东西来对付我。

    晚上我已在房中睡下,他却仍在厨房忙碌不休,阵阵中药的清香飘散得满屋都是,倒是十分有安神效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我便就在这阵阵药香中睡着了。

    转天一早我刚刚起床,程铮便问我道:“我昨夜制得一剂药膏,许能暂时压住你体表剧毒,你可愿意让我一试?”

    我皱皱眉:“我的毒功半数得益于体表防身剧毒,你叫我压制毒性,无异于叫我自断爪牙。现在虽是方便些,但待得日后出了谷,我却再没有自保之力了。”

    “只是暂时如此。一旦停药,你体内毒气自会再次充盈全身。而且看你现下状态,亦是非用药不可的。”他平平解释,“你常服用的这几味药两两相克,分开虽是大毒,但若同时使用,毒性反而不能立即发出,此时若再修炼寒性内力,则必然如虎添翼,一日千里。然而对身体却是损害极大,再过得几年,恐怕会伤及内脏。”

    我点头:“我知道,不过形势比人强,我自己心知肚明,我做了药人绝对比不做药人要风光,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他看我一眼:“运功令脓肿发于体表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但你练功日久,脸上肿块层层相叠,其中蕴着的毒汁难以排出,久了恐怕会反噬入体,令你走火入魔。为你自己考虑,应先用银针将肿块挑破了放出脓去,再辅以清热解毒的药膏与热毒相抵,方可令残毒顺畅发于体外。”

    顿了顿又道:“那药膏若是管用,你每日涂抹一遍,除了能减轻你身上毒性之外,你脸上肿块也会渐渐消退,起码不致于如此不堪了。”

    我沉默不语。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他说的虽有道理,但我身上毒功现下绝不致如此凶险,他不过是危言耸听,想用药解了我体表毒性罢了。

    但我哪能轻易答应?没了肿块,他认出我怎么办?

    他抬眼看我:“我知你心中顾虑。但你须知我和如期两年未见,我并不知晓她现下相貌如何。因此就算你恢复容貌,也照样可以坚称是她,我无法拿出确凿证据反驳于你,你更不必担心我会因你冒任她而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我沉默一会,突然问他:“在你印象中,谢如期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亦沉默,半晌起身走到床边,从床头藤箱中取出一只狭长木匣,倒出里面画轴,徐徐展开。

    纸上画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全身像。

    画中正值春日,少女身着桃红色襦裙坐于石上,手上拿着一支鹅黄的迎春花,表情俏皮灵动,唇如桃花,一双杏眼亮若朗星。

    我受宠若惊:乖乖,我十二岁的时候这么好看?

    ……哪可能!

    我上上下下看个不住,比对完脸型又比对五官发饰,虽然和印象中的自己有七成相似,然而不像的那三成绝对是占据压倒性优势的。

    这这这,被美化得也太多了!

    压力山大啊。

    我散功之后,得再做个微整形,隆个鼻开个眼角啥的才能勾引得了他?

    我不由又是高兴又是沮丧,一双眼睛盯着画像沉默不语。

    程铮见我不语,于是将画轴重新卷好放入匣中,淡淡道:“如期乃我妻子,纵她现下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样爱她护她,将她视为掌中珠宝。然若别人妄想假冒她名诱我负她,纵使二人生得再相似,我也不会认错旁人,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爱她护她!

    将她视为掌中珠宝!

    我脸上发热,半是害羞半是难过:死相!还说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呢,你现在不就认不出我来?还跟我放狠话!

    不过你这句表白我可是听得真真儿的了,以后若你发现货不对板想要退货却也晚了!

    嘿嘿!你就认栽!

    程铮将木匣放回床头,转身时又状似无意地看我一眼:“我配药膏,却是怕你不到一月时间便死在谷中,令我无法交代。因此你就算说不愿,我亦会强行为你用药。”

    我正因他方才的誓言而暗爽不已,听他再四强调也觉得有趣,又一想脸上长多少脓包还不是我说了算,若觉得势头不对再运功长回去就是,再拒绝恐怕也让他生疑,于是当即傻笑点头道:“都听你的,用药就用药,不就是挑去脓肿再敷上药膏?要不要现在就来?”

    他犹豫片刻:“先要辅以药浴,用热气蒸去你身上既有残毒。”

    我不由扶额。

    先是负责三餐,然后又是药浴,接下来是啥?针灸?

    相公,你说为我控制毒性是假,趁机玩往日重现,比对我前后反应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成榜单任务啦!

正文 别人的决心

    我裹着程铮的深衣,蹲在墙角天人交战。

    程铮占了鹰和十九的地盘,在草屋中替我架火添柴,烧水熬药,应该再过片刻,就会来唤我去泡药浴了。

    虽说是往事重现,但药浴这玩意,八年前和现在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

    八年前我尚是面黄肌瘦的小萝卜头一枚,观之仿佛搓衣板成精。

    八年后我胸前自带乳鸽两只,虽不说蜂腰翘臀,但也是曲线窈窕,称得上玲珑有致。

    虽然我脸上肿胀不堪,但身上还真没多少疙瘩碍眼,虽然皮肤泛青,但在水汽腾腾、采光不佳的室内来看的话,应该也还能勉强忽略。

    ……

    要不要趁机玩一下性感湿身,将我们家师叔爷拉下神坛呢?

    从理智上看,这种玩火的游戏自然是少做为妙。一则他现在还不确定我身份,若是他有反应了,我又要纠结他究竟心里想着什么,若是他仍是顽石一块……那我就只能蹲在角落默默舔舐伤口了。

    左右我都没什么好处。

    ……但是从情感的角度上来说,我实在他妈的很想看看整日如老僧入定般淡定安然的少爷脸红心跳时是什么样子啊!

    他会不会方寸大乱?会不会恼羞成怒?会不会束手束脚地任我摆布,就如同那日在青阳山上一般?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

    我被自己的幻想弄得口干舌燥,竟再也待不住,索性起身推门,溜到草房门口探头探脑地查看屋中动静。

    室内热气蒸腾,光线幽暗,我眨着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清程铮身在何处。

    他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大半头脸都被布巾遮得严严实实,身处在这样桑拿房的环境中当然便有些狼狈:发丝上都是凝结的细小水珠,身上衣物也已经湿了大半,虽然因为布料质地良好,没有透出任何肉色,但整件衣裳却牢牢贴在他身上,将他猿臂蜂腰以及小翘臀展露得一览无余。

    我顿时觉得脸发烫脚发软,整个人都恨不得化成蒸汽贴到他身上。

    程铮却是浑然不觉,他将最后一桶水倒入浴桶中,转头向我道:“好了,进来。”

    我定定神,畏畏缩缩地挪进去,裹着深衣站在桶边看着浅棕色的洗澡水发呆。

    半透明的。

    这算是天助我也?

    我转头看他,试探性地松了松衣襟,露出半个肩膀。

    程铮神色如常地帮我将深衣拉回原处,又解释道:“这方子我也只在你用过的银勺和布帕上试过,却不知用到人身上是否会出差池,所以我须得全程陪在你身边以防万一。不必担心,待会我会背过身去,你进了浴桶之后,再用衣服披在桶沿,我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我眨眨眼睛,坏笑道:“其实相公看了也什么,左右都同床共枕过了,咱们这也算是情趣嘛。”

    程铮看我一眼,眼中渐渐染上些探究和笑意:“且不说你是不是如期,单这色厉内荏的模样,倒是和她十分相像。”

    我嗤笑道:“大侠若是要找这样嚣张咋呼的个性,来魔教当真是一抓一大把。咱们别的可以不会,尔虞我诈可是必修课。有修口蜜腹剑的,有修嚣张跋扈的,色厉内荏不过是学艺不精。”

    他看着我,眼中笑意更浓,半晌方点头道:“哦。”又背过身去,“进去。”

    “好,相公稍等。”我嘻嘻笑着脱了衣服跳进浴桶,又如他所说将深衣披在肩上,微眯了眼睛满足地叹息一声,这才叫他道,“好了。”

    程铮好奇地看着我:“怎么?”

    我爽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舒服!两年多没碰热水,今天一泡才知道自己多想念。”

    他当即冷下声音:“魔教不是地处极北?没有热水如何过活?”

    我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北地树木难生,柴禾都金贵得很,平常生活做饭还需省着用,谁当真舍得用来隔三差五地烧水沐浴啊?更何况咱们练寒功的又怎么会怕冷,每晚拿雪搓半个时辰,既练了功又省了事,我们一直用它!”

    只有东方储尚在人世的时候顾及我身无内力不能御寒,这才特地嘱咐人日日为我烧水洗漱。待到东方厉掌权之后,既然教主都是卧冰沐雪,你一个小小药人又凭什么享受特殊待遇?抓紧练功去,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这样两年下来,我都险些忘了热水澡是多么诱人了。

    程铮所用的凉性药材自有一股清凉香气,如今桶下灶台又小火烧着,蒸得我身上无一处不觉痛快舒畅,令我险些便要就此睡去。

    程铮蹙着眉将深衣掀开一角,一边为我用银针试水一边劝道:“魔教地处苦寒,教中又多是无恶不作勾心斗角之徒,你既离了魔教,以后便也别回去了。只要你一心向善,正道必会既往不咎。”

    我微微苦笑:“嗯,好啊。反正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我就算想回去人家也不信任我了。倒不如抱上你这条大腿,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拿起银针看看,又向灶底添了几根柴,点头道:“原该如此。”

    我也探头去看,只见银针上接触水面的部分仍旧是深灰一片,不由问:“不管用?”

    程铮摇头:“热度还是不够。你还受得住么?”

    我笑道:“这你倒不必担心,我体温自练了寒功后便一直偏低,因此也不太怕热的。”

    程铮透过雾气看了我片刻,终只不过点点头,又低头去拨拉灶中柴禾。

    半柱香之后,程铮再用银针去试,只见银针上头只有浅浅一层灰色,毒性竟没那么厉害了。

    我自层层深衣下头伸出大拇指夸他:“厉害!”

    程铮一笑,从针囊中挑了一枚长针绕到我身后道:“头向后仰,帮你挑脓包。”

    我不觉有些尴尬:“我自己来?”

    他道:“屋中云遮雾绕的,镜子上都是雾气,你又怎么看得真切?更何况你脸上脓包中均带着剧毒,若是落入水中,我这一番努力岂非白费?”

    我只得将大头后仰交到他手里,又问:“你这里应该没有别的浴桶可用了?我现下用它泡了药浴,你以后还能用么?难不成你又要委屈忍冬驮一个新的过来?那么大件的东西,很难悄无声息地运进来?”

    程铮道:“不劳你费心,最近天已转暖,我去溪边沐浴即刻。”

    我眼睛一亮:“露天的?”

    多少奸情都是发生在一方偷看另一方洗澡之后啊!董永和七仙女这对儿臭不要脸的就不说了,但是想想小溪绿树,玉体横斜,暗香浮动……

    不发生点十八禁的内容都对不起这布景!

    他看我一眼:“我会要求你在下游不住摇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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