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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闲人-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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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一脚跨进营帐,李恪木然抬头,见是李素,李恪眼中顿时注入了神采。
“李兄弟,误会啊,真是误会啊!快救救我!”
贵为皇子倒也颇识时务,见面就称兄道弟了,上次在程咬金家可没这么热情……
“原来真是吴王殿下……”李素露出很吃惊的模样:“金吾卫将士禀报的时候,下官还不怎么相信呢,殿下您这是……”
李恪哭丧着脸,额头不停冒着汗,显然他也明白误闯军事秘地的罪名有多重,父皇虽然对他极尽荣宠,但不会宠得毫无底线,这事说大可大,说小……还真不小。
“误会了啊,真是误会了,我在府里闲极无聊,于是便想出城游猎……贤弟你看,你快看看,我此刻还是狩猎的服饰呢,还有你看看这弓,这箭壶,还有我那九名王府卫士的打扮……真是游猎啊,我一个闲散皇子,哪敢有别的不该有的心思……”李恪急得快哭了。
李素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嗯,果然没错,真是狩猎的装备,穿着一身黑色的武士短衫,腰间扣着一根铁制镶玉的腰带,肩膀以下斜搭着兽皮铜扣,背上背着一个箭壶……
“殿下莫跟下官解释了……”李素苦笑道:“此事可大可小,下官担当不起,只能如实上奏陛下,由陛下定夺,现在金吾卫已派人入宫了,殿下不如暂且回府,等待陛下召见询问如何?”
李恪脸色一白,失神般重重坐下,喃喃道:“这么快就奏上去了?我……真是误闯啊。”
李素也不太忍心,然而还是好奇地问道:“据下官所知,火器局外围十里已布下金吾卫探哨,凡有接近者皆喝止,殿下怎闯到离火器局仅一里之遥才被金吾卫发现?”
李恪重重叹气道:“我怎知道?今日以前我根本不知火器局设在何处,早晨出城游猎,骑马刚上了乡陌小径便发现了一只野兔,我领着王府卫士们策马追赶,一直追了好几里地,连我们自己都迷失了方向……”
李素咂摸着嘴,这情景……似乎西游记里见过,那蠢萌蠢萌的唐僧也是这样一次又一次被妖怪引去的,而且还不吸取教训,第二次又上同样的当……
“后来呢?”李素渐渐听出趣味了,现在真想翘个二郎腿,然后买包瓜子……
李恪索然叹气:“后来那只该死的野兔终于停下,于是我便悄悄搭弓引箭准备射杀它,谁知一根绳子从天而降,把我从马上掀翻在地,然后无数支矛戈指住了我啊!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
李素叹息,好熟的歌词,都想跟着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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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错综关系
追根究底,野兔是罪魁祸首,是它把堂堂吴王殿下引入万恶的深渊,然后一边啃着青草,一边哼着愉悦的歌儿蹦蹦跳跳跑远……
很好奇啊,给吴王殿下制造了一个这么大的麻烦,那只可爱的小兔兔有没有反省过自己?
“兔呢?”李素没头没脑忽然问道。
“啊?”李恪茫然看着他。
“那只野兔呢?”
李恪很无语,咱俩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当然跑了,难道你以为我还有闲心去捉它?”李恪的俊脸有点扭曲。
李素咧咧嘴,神情颇惋惜。
其实兔肉有很多种做法,红烧清炖两相宜……明让金吾卫的弟兄们帮帮忙打两只。
挠挠头,李素正色道:“先请吴王殿下见谅,此事下官已遣人上奏太极宫了,陛下曾有过严旨,火器局方圆任何风吹草动必须上奏,否则治以重罪,而吴王殿下今日真是……你被金吾卫将士发现时离火器局仅距一里,下官不得不上奏了,毕竟金吾卫众将士和火器局上下同僚都知道了此事,瞒都瞒不住。”
李恪倒是颇通情理,垂头丧气点头:“我知道,我不怪你,今日……今日真不知犯了哪路凶煞,稀里糊涂的闯到这里了,我亦知隐瞒不住,只求李贤弟一件事,来日若父皇召见,让你详述始末,还请贤弟一定为我美言,我……真是无意的啊!”
“一定一定……”李素的回答有点敷衍。
这事说来有点严重,这两年来太子荣宠不减,而李世民又莫名其妙对魏王李泰表示出极大的宠溺,朝野和民间本就议论纷纷,如今吴王李恪又非常诡异地闯进了被列为大唐极度机密的军事禁地,而且直到一里开外时才被发现,这事还真说不清楚了,谁知道这位皇子殿下怎么闯进去的?谁知道他闯进去到底是追兔子还是别有所图?
李素只是个小人物,他没有资格扯进这么可怕的漩涡里,所以最好离它远一点。
“吴王殿下,事情说清楚了,殿下是不是该回府了?”
李恪显然也怕极了,索性耍起了无赖,两腿交叉一盘,哭丧着脸叹道:“我不走了,我就住在这里,父皇的旨意没到之前,我一步都不离开,父皇若一直没有旨意,我……我……”
李恪说着忽然嘴一咧,哭道:“我就死这里算了!”
李素想笑,见李恪哭得伤心,又觉得不太礼貌。
回想一下这座营帐四周的环境,嗯,聚风藏气,鱼跃鸢飞,山脉起伏逶迤,潜藏剥换,却是绝佳的风水宝地……这家伙不会是看中了这里的风水,特意来寻死的吧?
“殿下勿忧,真不是大事,如实解释陛下必不疑你,下官也会尽力在陛下面前为你转圜开脱。”
李恪闻言这才稍敛忧虑,止住了哭声。
想开了,心情索性也放开了,反正只等李世民宣判就好,李恪使劲一擦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有吃的吗?我饿了,还有……上次在程家喝的那种五步倒,也弄点来,我……”
李恪忽然悲从中来,眼中又蓄满了泪水,哽咽道:“若能大醉而死,倒也不枉人世一遭……”
李素赶紧点头,来者是客嘛,要什么满足什么。
“殿下还想吃点什么?”
“兔子肉!”李恪目光突然变得很凶狠,咬牙切齿地道。
李素高兴极了,就冲这个爱好,他决定真的帮李恪美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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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李恪果真住在火器局十里外的金吾卫营帐里不走了。
不仅如此,他还派了人进太极宫解释,说此举只为辩明心迹,以证清白。
然而玄妙的是,直到第二天下午,太极宫也迟迟不见有旨意宣召李恪进宫解释,也没有宣召火器局或金吾卫的任何一个人进宫,李世民仿佛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似的,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反应反而是最可怕的反应,连李素都察觉到不对劲了,李恪的脸色愈发苍白,整天坐在营帐里一动不动,王府卫士好心拉他出去晒晒太阳,一碰他就杀猪般的嚎叫,反正死活不肯走出营帐一步。
李恪不肯走,李素自然也不能走,作为火器局最高领导,吴王眼下的精神状态又很不好,若他出了什么事,李素该倒霉了,于是只好留在火器局过夜。
第二天大早,李素依礼拜见了吴王后,回到火器局准备睡个回笼觉,许敬宗一脸怒意走来。
“监正大人,杨砚那老匹夫……太过分了!”许敬宗劈头就是一句。
李素好奇地看着他,能让好脾气的许敬宗骂出“老匹夫”这个字眼,杨砚一定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缺德事。
“杨监丞咋了?”
许敬宗愤怒一哼:“今日下官想看看火器局的帐簿,算一算户部拨银所余几何,找杨监丞要帐簿,谁知那老匹夫竟说此乃吏部交给他的职司,帐簿任何人不得查看……”
李素眉头皱了起来:“火器局的帐簿是杨监丞管的?”
许敬宗满脸怒意瞬间化作深深的无奈,非常无语地看着李素。
身为最高领导,居然连管帐的人都不清楚,你不羞吗?
“监正大人,这杨老匹夫管的事情不少,除了帐簿,他还管火器局里的文吏和工匠,监丞以下人员他皆有任免权……”
李素脸色有点难看了,一个单位里最重要的财务权和人事权竟被拿捏在这个老匹夫手里,他这个最高领导算什么?
阴沉着脸看着许敬宗,李素语气有些不善:“你是少监,官职比他高,眼看他掌握如此大权而不管?还有,区区一个监丞,吏部为何授他如此重权?”
许敬宗脸色也很难看,顿了片刻,迟疑地道:“监正大人或许不知,这杨砚是贞观三年的进士,众所周知,考进士前是要投行卷的,杨砚当年的行卷……投到了长孙无忌的府上,而长孙无忌收了他的行卷,……长孙无忌在贞观元年曾任过尚书右仆射兼……吏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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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忍无可忍
许敬宗的话弯来绕去有点复杂,李素听完后梳理了许久,才明白话里的意思。
用直白的话来说,杨砚之所以在火器局人五人六,是因为他有后台的,他的后台是位了不得的牛人,长孙无忌,这位牛人还当过吏部尚书,所以给了杨砚这么大的权力,所以为了大家以后在官场上能继续顺风顺水,再有脾气也不能抽这家伙。
李素暗暗吃惊,他没想到杨砚的后台这么大,这年头投行卷的潜规则,哪家权贵接了行卷,这人便是那家权贵的门下,杨砚倒是认得准,居然投到长孙无忌的府上,而长孙无忌居然也接了他的行卷。
说是党羽也好,说是门阀势力也好,总之,杨砚的来头不简单。
当然,并不是冠上“党羽”的名字杨砚便成了坏人,坏人没这个胆子敢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好大喜功,朝堂里当官的人,永远不能用好人或坏人去简单的定义他。
李素自然没那胆子敢跟长孙家掰腕子,说来也是封了爵,也被李世民格外青睐,但并不等于李素就有了免死金牌,长孙无忌若想弄死他这个十多岁的少年郎,大抵跟捏死一只臭虫……一只可爱的小兔兔一样容易。
很烦恼啊,堂堂火器局一把手监正,竟对一个比自己足足低了两级的下属生了忌惮之心,李素顿时有一种手脚被束缚住的感觉,很不痛快。
“抽他啊!你怎么不抽他?”李素愤怒且期待地盯着许敬宗:“去抽他,当是我授权的。”
“啊?这……”许敬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话来,显然,老许也没这胆子。
李素对他很失望,坏人就是坏人,无法指望他不畏强权。
语气不太和善了,李素瞪了许敬宗一眼,没好气道:“不敢抽他你到我这里来做甚?”
许敬宗尴尬地朝他笑笑。
李素立马读懂了他的笑容。
和他的想法一样,许敬宗也在强烈期待李素去抽杨砚……
心机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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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器局里忙了一整天,快到傍晚了,李素收拾好了屋子,出门再去看望了一下吴王李恪,可怜的孩子仍待在营帐里一动不敢动,吃喝拉撒全在营帐里解决,脸色越发苍白了,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两天没见太阳。
李素由衷对他感到同情,同时也对大唐的宫闱越发敬畏莫名。
一件在他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能将一位皇子吓成这副德行,大唐的皇权像块烧红的木炭,谁沾谁烫手,当初玄武门事变,李世民对兄长和弟弟痛下杀手,时隔十一年,他心中的阴霾仍旧挥散不去,所以一切跟皇权有关的东西,都成了他的禁脔,任何人都不许触碰,因为这是他付出了残杀手足的恶名后换来的东西……跟初恋一样弥足珍贵。
…………
第二天,李素刚跨进火器局大门,事情来了。
火器局的另一名监丞陈堂惴惴不安地找到李素,禀报了一件事。
前日李素配好火药后,许敬宗命人称了重,李素和许敬宗算了一下,大约能造四百个震天雷,于是许敬宗给工匠们下了指令,四百个震天雷务必保质保量做好。
“保质保量”的意思是,质量要好,点燃了扔出去能炸死人,而且数量也要刚好,不能少,也不能多。
火药这东西填塞进小陶罐里,填多少分量能产生杀伤力,早在松州时李素便已精确计算过,陶罐里火药太多了不行,威力太大会误杀己方将士,火药太少也不行,太少的话不能管它叫震天雷,顶多算个大炮仗,除了听个响,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而陈堂禀报的事情却有点荒谬,昨晚杨砚擅自改了生产计划,同样分量的火药,竟要求工匠们造出八百个震天雷,足足翻了一倍。
李素听完想笑,报效国家的初衷是好的,值得赞颂的,谁都希望大唐的将士们能多分到几个震天雷为陛下开疆辟土,但是事情却干错了,只能造四百个的火药变成了八百个,李世民得到的不会是震天雷,而是八百个大炮仗,指望它们攻城破寨是不可能了,结婚出殡倒是能派上用场……
“是杨监丞的主意?”李素皱眉问道。
陈堂垂头恭声道:“是,下官却拿不准减少火药分量后会不会造出废次品,故而才来问监正大人。”
李素脸色有点阴了:“去把杨监丞叫过来。”
杨砚来得很慢,李素坐在屋子里差点睡着时他才姗姗来迟。
“见过李监正。”杨砚潦草地行了礼。
李素勉强自己露出尽量和善的笑容:“杨监丞辛苦,请坐。”
“不了,火器局里很多事情忙,下官无暇闲坐。”杨砚拒绝得硬邦邦的,而且有指桑骂槐的嫌疑。
李素的笑容有点僵硬了:“如此,本官开门见山了,听说杨监丞昨晚改了震天雷数目?”
杨砚理所当然点头:“火药用料很贵,耗费的皆是国帑民脂,下官认为足够造出八百个,为何监正大人只造四百个?”
有后台的人不能得罪,李素只好耐心解释:“震天雷是我所创,一个震天雷里该填装多少火药才能对人畜有杀伤力,只有我最清楚,当初松州之战时,我已精确算过,每个震天雷里的火药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则不是误杀己军将士,就是毫无用处的废物,杨监丞将数目改成八百个,你有没有想过若这八百个震天雷根本无法伤人,咱们如何向陛下交代?”
杨砚执拗地摇头:“下官见识过震天雷,只要填装了火药就一定能伤人,下官以为四百个能伤人,八百个亦能伤人,既如此,为何不造八百个?监正大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户部今年仅只拨银四千贯,购置火药用料和陶罐便要花去大半,听说监正大人还有意召几个铁匠,以后陶罐改成铁罐,如此,火器局的用度更是捉襟见肘,每一文都要算计着用,关于造震天雷,能省的尽量省下,亦是臣子报效君上和黎民的一番美意。”
李素苦笑:“杨监丞忠心可嘉,可是……八百个震天雷造出来真是废品啊,若杨监丞不信,不妨让工匠造出一个,咱们去试试效果?”
“不用试,每试一个也是浪费国帑,四百个能伤人,八百个一定也能伤人,火药多少之说,殊为可笑,一滴鸩毒能致人死地,为何非要耗费十滴?火药亦如是。”
李素深吸气,这种人,怎么跟他讲道理?他比程咬金更难对付,程咬金至少能够明明白白摆出不讲道理的嘴脸,让别人索性不费口舌,而杨砚,摆出的却正是讲道理的嘴脸,然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歪理,而且非常固执,完全无法说服。
李素耐心不多,每天来火器局应差也好,在家悠闲度日也好,只想活得不那么累,而火器局里多了一个杨砚,李素只觉这几日自己仿佛被老天调整了游戏难度似的,过得特别辛苦。
“杨监丞,本官觉得……你实在不适合待在火器局里。”李素的笑容渐渐冰冷,他的耐心已被耗光了。
杨砚两眼一瞪,浑身冒出一股莫名的气势,冷笑道:“下官乃中书省吏部所指派,李监正若想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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