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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春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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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平第一仗

    蹲下身,在地上抓了一把溢出的大麦粒,林贞娘抬起头来,笑道:“我就说赵大叔是个好庄稼把式,看这麦子,都饱满!”

    “那、那个是——要留种的!对,要留种的……”年轻的媳妇脸色微红,虽然有些讪讪的,却仍如是说。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可是她是知道自己公爹不大想给林家交那么多租的。不管怎么着,也不能让这林家小娘子就这么呆在谷仓里。

    打定主意,赵家的大儿媳过来扯着林贞娘的手臂,就往外拖,“小娘子,来了都是客,还是进屋里里喝茶,在这儿呆着做什么?又是灰又是土的——这脏的……”

    说着话,她还故意拍了拍一旁的粮囤。顿时,灰尘漫天。

    林贞娘咳嗽着,倒也没有硬赖在谷仓里。

    山东这边,虽是粮仓之地,可也属北方了,主要的粮食还是麦。一般庄户人家种的不是大麦就是小麦。除了这些粮食外也有种花生、棉花,各种树之类的。

    林贞娘刚才拿眼一扫,谷仓里堆的都是大麦,并没见其他东西。而且,这三个粮囤,囤的显然不是赵家全年的收成。想来,大部分粮食还是运出去卖了,这谷仓里留的不过是自家吃的粮食,绝不至于像这妇人说的什么留作种子。要是这么多种子,来年赵家可得租多少地?

    “大嫂,我看你们家还是赵大叔最会打算,早早的知道我们来收租,就特意把粮食卖了来筹钱,倒是省得你们再用车送了。”

    “哪儿有啊?!大郎他们进城可不是为了租……”及时收声,妇人干笑两声,只是往屋里推林贞娘。

    林贞娘却在谷仓门口扎了根似的,“呦,那敢情这些麦子是给我们准备的啊?也不知道够不够,这看样还真的要你们送了,我们那个车可好像是装不下——我还是去叫东伯来看看,这粮食要怎么装的好!”

    “呦,小娘子,您别介,先屋里坐……”

    林贞娘只是发笑,转头看,林东却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院。

    “东伯,”叫了一声,她抬脚就要往外走。那妇人发急,抓着林贞娘的手臂,怎么都不肯放,又一劲地把林贞娘往屋里推。

    林贞娘怎么肯,可是她这具小身板却比这年轻媳妇要弱上许多,一时间竟是怎么都推不开她。两人正僵持着,院门口突然有人粗声问:“这干什么呢?”

    妇人一抬头,立刻大喜:“大郎,你回来可就好了——这小娘子想抢咱们家粮食……”

    林贞娘先是一怔,旋即失笑出声。这世上最能颠倒黑白的就是人这张嘴了,可真是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扭头看从院外大步走进来的年轻汉子,林贞娘嘴角勾起,虽然见那汉子五大三粗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力气的,却也不露惧意。

    “是赵家大哥是吧?你娘子想是想差了!我是来收租的,可不是来抢东西的!这青天白日的,哪个敢抢东西呢?这样的话可不敢乱讲。”

    妇人面上一热,却仍挡着林贞娘,“小娘子,那粮食你可真不能拿……”

    “我也没说非要那粮食,赵家嫂子,我是要租钱,不是非要粮食——这佃地给租,可是天经地意的不是?!”

    “不、不是……”妇人有些口拙,眼见自家男人站在不远处,也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似的,立刻扭头就冲着里屋叫了起来,“爹!林家小娘子要抢咱粮食了……”

    靠!还要这么说?!

    “赵家嫂子,你这张嘴可真是能说,要是强盗都长着你这么张嘴,那这天底下的东西可就真名正言顺地都归了他啦!”

    屋里涌出一大群人,做张做势的赵大郎,有捶胸顿足的赵大郎媳妇,还有马上就要开抹眼泪的老太太,陈氏却是被有意无意地挤在了最后。

    “贞娘,怎么了?”陈氏急叫,满面惶急地想往前来。

    “娘,我没事!”林贞娘先是叫了一声,就冲着赵大郎冷笑道:“赵大叔,您真是能干,这欠收了还收那么粮食。这一谷仓都是堆得满满的,我看这些粮食就是十个人吃,也能吃到明年秋粮食下来了!”

    林贞娘这样一说,陈氏也知道赵大郎刚才说的那些欠收什么的话都是骗人的。任是她再善良,再不愿与人多作计较,也不免变了脸色。

    人善良是天性,可是要是被人利用这天性来谋利,再善良的人也要觉得不快。

    “大郎,你这是何苦呢?我们林家现在是什么情形你也是知道的。你这样做,就不觉得心里头亏?!”

    陈氏的质问,没让赵大郎露出半分惭愧之色,只是急着叫天冤:“唉哟,陈娘子啊!那谷仓里就那么点粮食,这就是我们这一年的总收成了,真真是连我们自己家吃都不够,要不我怎么会拉下脸求您呢!?”

    听得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林贞娘哼了一声,眼睛扫过站在一边有点发木的赵家老大。不由心里一动。

    说是进城了,那他肩上搭的那个搭裢里,放的该不会就是今个卖的钱吧?

    “赵大叔,你这话说得亏不亏心啊?还全年的总收成?我赵大哥进城是做什么去了?他肩膀上搭的那是什么?那么沉?卖了几万钱啊?”

    说着话,林贞娘直奔赵家老大。挡着她的妇人一看,也急了,生怕她抢那搭裢,拉了下林贞娘的手臂,抢上前后,另一只手狠狠在她身上推了一把。

    林贞娘没有防备,被妇人推得脚下踉跄,险些跌倒。

    “你推我?!”气上心头,林贞娘想都不想,就推了过去。

    虽然林贞娘力弱,却也推得那妇人身子一晃。原本还站在一边的赵家老大吼了一声,冲过来猛地撞在林贞娘身上。林贞娘还未曾醒过神来,人已经跌在地。

    这一跌摔得不轻,屁股顿地,震得发麻,就连撞在地上的半边身子也木了似的,脑子发晕,她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人一抬头,却惊见陈氏抓着赵家老大的手臂,竟是一口咬在上头。赵家老大吃痛,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手臂一振,就往陈氏推了个跟头。

    林贞娘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记不得理论,记不起到底谁对谁错,眼见陈氏跌倒在地,她只觉血往上冲,恨得胸口都好似要炸开一般。

    跳起身,好似浑身的疼痛都奇迹地消失了一般,她狠狠地扑向赵大,一头就撞在男人的胸口。

    “王八蛋!你敢打我妈——杀千刀的,不要脸的狗东西!**的还是人不是?!”嘴里愤愤喝骂,却其实林贞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骂了什么。

    不管不顾地扑上,不管是用头撞,还是用脚踢,或是张开五指去抓,用嘴咬,林贞娘疯了一样地撕打着——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大仇人——这混蛋就在她眼前打了她妈……

    “贞娘、贞娘……”陈氏爬起身,惊叫着,也想往前冲,却被赵大郎媳妇扯住,就连那个看起来也有六十了的老太太也伸手扯她。陈氏又气又惊,却又不肯太过用力去推攘,只怕真伤了这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

    虽然打不过赵大,可是林贞娘失心疯似的攻击却也让赵大受了些轻伤。赵家儿媳和赵大郎也冲过来,嘴上只叫“别打了,别打了……”看似拉架,可是拉着的却都是林贞娘。甚至赵家儿媳还在暗地里偷偷掐林贞娘。

    林贞娘虽然挨了几下重的,可是却没有半分退让。哪管谁拉她,或是谁在下暗手,反正过来的都是赵家的人,她也不看眼前是谁,反正只要是人就狠狠踢,狠狠打,不管是哪个,打了总是没错的……

    “这是作甚?!”突然一声大喝响起。

    林贞娘这个时候哪顾得上是谁叫,只是闷了头咬上伸过来的手臂。倒是隐约听到陈氏在哭叫:“东伯、东伯,救救贞娘……”

    有人大叫,在后面拉着他的人突然松手,倒让林贞娘整个人都倒在面前的人身上。虽然跌倒了,可林贞娘却还是不曾松口,仍是狠狠地咬着不放。

    “还不快放开——”是赵大郎在叫。

    被压在林贞娘身下的妇人痛哭:“她不松口啊!”

    “小娘子,小娘子……”

    好像是林东的声音,随着叫声,一个身体自后把林贞娘拥入怀中,“贞娘,没事了,没事了……”

    熟悉的声音和味道,让林贞娘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慢慢松了口,放开身下的人,她回过头,看着陈氏犹带泪痕的脸,不由得抬手,去理顺陈氏耳略的碎发,“娘,头发都乱了……”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陈氏原本忍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搂着林贞娘,她痛哭失声:“我苦命的女儿……”

    回抱着陈氏,林贞娘缓了肝心神,终于记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眯起眼,她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扫过就站在不远处的赵大郎、赵大,还有那个正揉着手臂上还带着血的牙印的赵家媳妇。

    “你们——还要再打吗?!”

    ps:大混战时,真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最近刚刚有过这种一辈子都没有过的体验,就写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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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安押司

    这一场混战,林贞娘身单势弱,自然是吃了亏的。可是哪怕身上酸痛,嘴角说话也觉抽疼,她却仍狠狠地瞪着赵大郎,没有半分惧色。好像一头欲择人而噬的雌豹,她的双眼也是闪闪发亮的。

    饶是赵大郎自觉见惯了世面,可这会儿也不禁心尖颤三颤。暗里寻思自己是不是想左了:虽是孤儿寡母,可是单只这泼辣的小娘子,就不是好让人摆布的。

    抿了抿嘴角,赵大郎避开林贞娘的目光,只是陪着笑脸对着林东道:“林大哥,您多包涵,小孩家家的不懂规矩……”

    “小孩家家的?”林东冷笑一声,冷眼睨着正在揉胳膊的赵大,“你家阿甲都年过弱冠了,还是小孩家家?!赵大郎,没有你这么办事的!”

    林东容貌本来生得不恶,可是脸上那疤却让他比常人显得格外可怕,又生得身材高大,所以虽然脚有些跛,可一般人却都仍怕他三分。

    这会他瞪着赵大郎,眼神森冷,似乎连颊上那块疤都在扭曲,显得格外狰狞。刚才被他揪住甩出老远的赵家老大虽然有不甘之色,却也不敢乱往前凑。

    一直猜疑林东来历的赵大郎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原本,他也不过是想软磨硬泡,耗得陈氏没了耐性免些租子的,却没想到到头来竟是动上手了。甭管事儿成不成的,这一旦动了手,可就是有些不好办了……

    他正踌躇该如何把这事儿圆满地解决了,就听得院门口一声轻咦声:“呀!这是咋了?爹!”

    刚打院门外走进来,牵着牛的少年正是刚从城里回来的赵家二儿子。牛车上还趴着个比他略小两三岁的十三、四的小少年,而在他身边却又跟着三、四个男人。

    赵大郎眼一扫过,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突然变了,“呦,这不是安押司吗?哪阵风把您才大驾吹来了啊!这事闹的——小乙,你也不先让老三回来说声……”

    “爹,我刚才就要说来着……”赵家老大才插了一句,就被老爹狠狠瞪了一眼。

    “赵大叔,您别怪小乙,是我拦着他了……”穿着青布长衫,头戴软脚幞头的年轻男人客气地笑着,目光却是不落痕迹地打量着院里的一群人。

    时人招呼多以排行相称,常把某大称为某甲,二称为乙,所以这赵甲、赵小乙说的不过是赵大,赵二的意思。而这只称小乙,不唤姓,无遗是又近了一层。

    还未起身的林贞娘听得院门口男人说的话,但把目光转了过去。

    押司?姓安?难道竟是……

    心中刚这么一起念头,她的目光就和那些男人中的一人对上。眉毛一扬,她没说话,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却是“咦”的一声,竟是指着她叫道:“这不是那个胆子大的小娘子吗?这、这是怎么了?”

    虽然今天衣服穿得整齐,没露出那一身惹眼的花绣,可这自称陈慕狄,人只叫虎爷的男人却仍是照样那样张扬的口气。

    “能怎么样?你没干出来吗?我这模样,除了是被人打,还能有什么?”

    陈山虎皱眉,看赵家人的眼神就有几分不善,“感情好嘛!原来赵家村这地头好汉多得是,连个妇道人家都下得了手。”

    他才一提,林贞娘就冷笑着接口:“虎爷,这世上的男人可不都个个都像您一样,是只硬碰硬的英雄豪杰!”

    “你不也打伤我们人了……”赵甲媳妇才一张嘴,赵大郎就瞪了过去。

    哼一声,赵大郎打着哈哈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安押司,您难得来,可到里正家里坐过了?他昨个儿还在念叨您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贞娘已经冷笑着截断他的话。爬起身,她先是按了下陈氏拉她的手,才走近那生得端庄、一团书生气的青衫男子面前。

    “安押司,我听过您的仁义大名,好生敬仰……”

    “咳咳……”陈山虎一阵猛咳,看林贞娘拿眼睨他,他忙捂住嘴,别过脸去。

    虽然被陈山虎讥笑,可林贞娘却毫无压力,仍然继续道:“小女知道您是文吏,不是捕快,这打架斗殴的事儿您多半是不管的。可此时此地,您是唯一一位在衙门中做事的,您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是衙里的父母大人,是咱们大宋的威严律法。所以,小女子斗胆,请押司大人为民女做主!”

    看着安押司目光微闪,那双黑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又似乎带了一抹笑意,林贞娘的神情更添几分凛然之意:“小女子就是想知道,这佃地赖租是对是错?!恃强凌弱,殴打妇孺是不是罪?!若我大宋人人如此,那千年仁善之风何存?这立国根本——仁孝之风又要去哪里找?!”

    似乎是哀痛无比,林贞娘压低了声音,切切道:“家不成家,国不成国,何其哀痛!”

    林贞娘一番慨慨其谈,虽然没半句“之乎者也”,可是却也听晕一大片。赵家个个都是没上过学堂的,就连一家之主赵大郎至多也就是会算个数,记个帐,斗大字识得十来个,这会儿林贞娘这么一说大道理,他也有发怵。

    还“律法”都出来了!虽然安押司还没说个字,可是赵大郎却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妙。

    那安押司看了林贞娘半晌,才勾起嘴角,淡淡笑了一下,只是,开口说的话却并非答林贞娘,而是:“小娘子,不如与令堂先行梳洗一下吧!有什么事容后再说。”

    林贞娘扬眉,下意识就觉得这姓安的是想拖延。这混帐也不是个好东西。可是目光一扫,落在陈氏身上,她却不由心中一动。

    虽然陈氏没有和人打起来,可是刚才被推攘倒地,又被赵家婆媳拉住,此刻也是头发有些凌乱,衣裳不整。这在陈氏来说,是从没有过的,那么爱干净的人,哪怕是旧衣裳也必是洗得干干净净,透着皂子的香。可现在却是这样狼狈地站在一群陌生人面前。

    呶了下嘴,林贞娘没有再反对。

    在一旁的赵大郎之妻也是醒觉之人,一听了安押司的话,就忙扶着陈氏往上房的侧房里走,“老大媳妇,还不快打水!”

    也是一身狡猾的老大媳妇咕喃着,一瘸一拐地去打水。林贞娘冷眼瞧着,也不知这是不是刚才被她压的。不过不管是不是,她都觉得心中快慰。

    跟着转进了赵大郎夫妇俩住的侧上房,林贞娘也不多话,任那赵家娘子说破了嘴皮子也不理。

    陈氏虽然是个脸皮薄的人,可是这会儿却也不多说。洗了把脸,拢好头发,就坐过来帮林贞娘梳头,指尖抚过林贞娘颊上发乌的地方,还不等林贞娘叫疼,她就先掉了眼泪。

    “娘,我没事。”虽然是平生第一仗,可是她不后悔。

    自递到面前的菱花镜中,林贞娘可以看到自己脸上带了伤,嘴角也裂开了,想来不方便检查的身上,也可能带了淤青。但她虽然如此狼狈,可对手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眼角瞥见在院外一晃而过的赵甲媳妇,林贞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角一转,看到炕上炕桌上放着一盘不知什么时候的干饼。也不问过,她直接抓了一块塞进陈氏手上。又自己拿了块往嘴里塞。

    对上陈氏的目光,她含着那硬饼,只含糊不清地道:“娘,先垫垫肚子,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陈氏的手一哆嗦,拿着的那饼险些掉在炕上。嚅嗫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随手拿了茶盅倒了杯水递到林贞娘手里。可她自己,却没有吃那块饼。

    林贞娘知道,不是陈氏不饿,而是她骨子里就不认同不问主人而自行取食的做法。可是再怎么想,陈氏却始终都没有挡着她这样做。

    不吭声,林贞娘喝了口水,咽下口中的食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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