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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荒芜-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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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她才明白,那是为了聚魂,让鬼魂能够在七天后,再回家门一次;也叫回杀。

    这时,蒲秀穿着白色的布衣,双手高举头顶,挤进人群。“鸡蛋皮来了?”

    秦義天也跟在她身后,绕到了门板前的左侧,跪在地上低声哭泣着烧纸钱。

    秦義蓉接过蒲秀手中的盘子,将盘子中的烟叶裹着一起,塞进张文秀大张的嘴中,然后又拿起鸡蛋皮,覆盖其上。

    最后将盘子还给蒲秀。

    那张黄橙橙的鸡蛋皮,完全将张文秀那恐怖的嘴巴,遮盖起来。

    秦義蓉又用手摸了摸张文秀瞪得老大的眸子,伤怀道:“妈,您安心的上路吧,这家里的大小事儿,还有大哥他们几兄弟撑着。”

    蒲秀端着盘子,走出了门。

    秦渼儿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中一股冷流袭来。过了几分钟,蒲秀又低着头,走回来跪在门板旁,点燃了两根蜡烛和三根香。

    当红色蜡烛上飘摇的烛火照耀着她白皙的脸庞时,秦渼儿才发现,她的双眸通红,那双美丽的丹凤眼已经不复存在,躲进了红肿的眼皮之后。

    秦渼儿闭上眸子,心口阵阵刺痛!

    可她从小就学会了坚强,并未在这时对任何人说起,也不会撒娇。

    龙门山口的二郎庙中,明大师同十年前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他依然同当年一般,如同个稚气未脱的小和尚。

    此时,他团坐在大殿正中的蒲团上面,手中不断的数着念珠,可在秦家落气炮响起的片刻,他猛然间睁开了清明的眸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阿弥陀佛!”

    “华盖孤星之命,终不能因一个名字方能克制。”

    “秦渼儿,这一世,你又将掀起怎样的烽火?”

    “这一世,你又将成就哪位君王?”

第四百二十二章 邪王张狂

    “秦渼儿,这一世,你又将成就哪位君王?”

    明大师双手合十放于胸前,嘴唇微动,为刚刚断气的张文秀念着某种他多年未成念咒的经文。

    “咻咻……”

    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的飞了进来,不多不少,矗立在明大师三尺之外。

    她身穿黑色绣花套装,可身影虚晃。

    光这身姿,便可一眼认出:她,就是秦渼儿的婆婆,刚过世的张文秀老人。

    “邪王,你依然不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明大师没有正眼看她,闭着眸子冷道。

    他,早就断定,邪王一旦魂魄离体,便会在第一时间来找自己。

    “呼!”

    张文秀长发瞬间凌乱飞舞起来,邪笑不已,那紫色的唇,让她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魔鬼。

    “我一代邪王,怎会被你诓骗进佛门。”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本王都未曾改变。”

    “哈哈哈……这一辈子的毒酒喝得好呀,让本王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愚笨,居然相信了你的鬼话:转世重生?为了赎罪?哈哈,明大师,你还想继续期满我下去吗?”

    “邪王,你手染千千万万亡灵的鲜血,还让他们沦为了恶灵。你的罪孽,只让你用一生来还,难道还不知足?”明大师的僧袍无风自动,睁开的眸子,淡然如水。

    可是,张文秀那模糊的脸庞上,眸子凹陷,散发出死气。

    “我一代邪王,在你的蛊惑下居然傻傻的轮回为人。哈哈,明大师,你也是好功力啊。不过,你虽是轮回之外的存在,知晓上下五千年的所有事,但是,你错了,你没有看清这一切。”她顿了顿,在二郎庙的大殿中飘了一圈,坐在了二郎神的肩头。

    “你万万没有猜到,她会从鬼域逃来人间。华盖孤星,烽烟四起,她将成就另一个天下帝王。而你,依然只是在轮回之外的人,依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成为这场世纪浩劫的火种。”

    明大师嘴角微动,看不出是喜是悲。“邪王,曾经你为了得到蜀冥的爱,带着邪灵大军横扫人间。虽然你杀了她,毁了整个蜀国,让整个人间众生沦为恶灵。可是,蜀冥依然没有爱上你。你也没有想到吧,他会为了她建立地下幽冥界,等她归去。”

    “你放屁!要不是你告诉蜀冥,她在鬼域,蜀冥绝不会离开我!”张文秀一手拍在二郎神佛像的耳垂上,可却没让高空的积尘随风而舞。

    是的,她现在只是一道魂魄,并非当年叱咤风云的一界之王。

    明大师的眸子渐渐混沌无光。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法看清这一切究竟会如何发展。

    如同三千年前,他根本无法把控事情的发展,就连预知,都完全不能。

    “明大师,你可否告诉我,我还能找回邪灵大军吗?”张文秀枯瘦的身体飘了起来,直接站立在二郎神佛像的肩头,不怒自威,杀气浓厚。

    明大师微微一笑,稚嫩脸庞上的那双眸子立刻清明,仿佛来至万年前的水之源,甘醇清透。

    甚至,连他的这抹微笑仿佛也来至遥远的上古,在他团坐回眸仰望邪王的瞬间,张文秀那飘渺的身影为之一颤。

    “你,还是不愿回答?”

    “邪王,已经过去了三千年,你又何必执着呢?三千年前,你就应该知道,有些坚持只是让你走向绝境,为何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还想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明大师淡淡的声音惹得凌渼儿奶奶怒气冲天,身影疾驰的围着大殿飞快旋转。

    “呼呼呼……”

    “呼呼呼……”

    “明大师,你在这二郎神佛像前这么些年,是心甘情愿为他收集香火吗?”邪王愤恨的声音从各个角落传来,震得大殿门窗发出“嗡嗡”声。

    “非也!”明大师淡定回道。

    “哈哈哈!”

    张文秀虚影不知何时坐回二郎神佛像的肩头,笑道:“既然你不是为他收集香火,为何还要像当初欺瞒我一般的期满众生?”

    明大师从容的站了起来,将佛珠挂在脖子上,右手摸着胸前最下端的一颗珠子。

    他望着邪王的黑影摇了摇头,道:“邪王,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信仰,这样才能坚定向前。我没有期满众生,同样也没有欺瞒你。芸芸众生都在轮回之中,你我都不例外!”

    “哈哈哈……明大师,你还在胡言乱语!轮回之道?你还敢打诳语!你和我本就不在轮回之中。”

    “明大师,我想了三千年,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你以不同的身份游走在尘世,就是为了知道她,最终究竟是何结局。”张文秀的话语仿佛道破天机,让明大师摸着念珠的手指,本能的微颤。

    “我想了数千年,终于知道为何在三千年前你会出现,蛊惑我毁灭蜀国。”张文秀那若隐若现的眉头往上一挑,话语尖锐道:“其实你在乎的不是我能不能毁了蜀国,更不是帮我得到蜀冥,而是想要我结束蜀冥的天下霸业。”

    “这,又如何?蜀冥的天下霸业,不就是蜀国吗?”明大师的双目炯炯有神,仿佛能够看穿世间的任何真谛。

    “明大师,其实你的目的并不是如此,这只是表相。你在乎的是通灵圣女是不是要沦落为人间之王的女人!而你,绝不想要她成为人王的女人。”

    “你,根本不想她为一个凡人,心动!”张文秀一边说着,一边往下方飘来,站在了明大师的对面。

    而明大师却步步后退,眼睛渐渐的眯在一起。

    他狡辩一笑,道:“邪王,当年你爱上了蜀冥,是你得不到他才魔性大发,想要屠杀整个蜀国,毁了天下生灵。为何三千年后,你要黑白颠倒?你还在为你犯下的错找着借口。阿弥陀佛,邪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早早醒悟吧。”

    张文秀猛然间伸出狰狞的大手,掐住了明大师的脖子,不断摇晃。

    “你骗我!”

    “明大师你还在骗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明大师长叹口气,脖子上猛然间冒出一圈金光,将张文秀震飞数丈。

    “邪王,你要回邪域也无妨,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幽冥界就在这龙门山下,你不如去看看冥王为她而建的地下宫殿,再好好想想:该不该放下心中执念。”

    “哦,只是可惜了,冥王已不在幽冥界之中。”

    明大师望着邪王失落的、甚至近乎于疯狂的模样,继续道:“冥王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打转儿,三千年来都不曾改变。而我当年建议你轮回,本是给了你一次靠近他的机会。如果你把握住了,就将同冥王永生永世在一起。可是,你放弃了,主动的放弃了唯一的一次机会。”

    张文秀嚣张的气焰渐渐熄灭,就连那飘渺的身影也更加的虚无。

    “要是你有耐心,不出四年,就可以见到他。可是啊,你却选择了此时离开。从此之后,你跟他只能是咫尺天涯,永生永世再无可能!”明大师脸色凝重,眼中流露出刹那而过的遗憾。

    “不,他没有在她身边。我看着她长大,从来没有感受到冥王的气息出现过啊。”张文秀的声音低沉得连她自己都快要听不到了。她不知道明大师说的“四年之后的结局”,究竟是不是真的会发生。

    也许,自己真的错了。

    如果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错过了同他的未来,这份痛,她怎么承受得起?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明大师故意刺激我,再一次想诱骗我进入另一盘局。

    想到此,她冷道:“对了,明大师,你当年给她取的名字,究竟是何目的?”

    尽管她想故作强势来掩饰内心的沮丧,可是那空洞的眼眶中却凝聚出了两滴黑色的泪珠。

    “目的?”明大师脸色疑惑,一本正经解释道:“邪王,你明明知道’秦渼儿’这名字,正适合华盖之命。只有如此,她才能平安活过二十二岁啊。不然,光是那通灵阴体,就会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他顿了几秒,整个大堂立刻静得可怕。

    “我,是在帮她啊!”明大师的声音像万年钟声,恒古悠长,在这个空旷的大殿中久久回响。

    “帮她?水滋阴,你却偏偏’好心’的给了她如此恩情。真是恩重于山啊……哈哈哈,只有她父母才会这般痴傻,相信了你这个淫僧的鬼话!”张文秀眼眶中溢出的黑色泪滴越来越多,如同黑珍珠一般挂在了狰狞的腮畔,摇摇欲坠。

    “邪王,你还是没有悟透哈。终有一天,你将明白,今生你能为人,是多么的荣幸……”明大师突然闭上了口,眼神空洞的望着祭案上的一盏莲花灯。

    这盏灯跟信众们点的那些玻璃莲花灯完全不同,它的下面是金色的莲托,中央莲心的位置凹陷,填充着粉色的蜡油。蜡油正中,有着一点火光摇曳生姿,让周围物品的影子变换着不同的方位,细细看去,便会发现:这点火光在以让人不易发觉的速度,自转着。

    张文秀已经气急败坏,根本没有看到明大师瞳孔中倒映的烛火,使得整个瞳孔仿若阴阳图,她提高了声线,冷道:“荣幸?你放屁!此生为人,是本王的耻……”

第四百二十三章 梦中之梦

    张文秀话还没说完,空中就传来了意味深长的话语:“天机不可泄露,终有一日,你会明白!”

    她失神的望着空空落落的地面,那里,哪里还有明大师的身影呢。

    过了一刻钟,她化作一道黑色的阴风,从空门飘了出去。

    ……

    风声萧萧,整个南岳村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黑色的苍穹如同一个锅盖,将广褒的土地盖了起来。零星的树丫在黑暗的夜晚就像战士,守护着这个闭塞的村落。

    因这里交通落后,尽管已经是1996年,村中能舍得用电的人家,也少得可怜。

    亥时(晚上9点过),整个村庄就漆黑一片,唯秦家院子透出了几点昏暗的亮光来。

    “呜呜呜……”

    悲泣声在秦家楼房里响起,张文秀老人的尸体前跪了十来个身穿孝衣的后辈。

    而楼梯上,王清秀等平辈之人都眼含泪花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往下走。

    只见她用皮肤泛黄的干瘪老手,吃力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可是那眸子却因为白内障而混沌不清,眼白布满了血丝。“她怎么就想不通呢?好强了一世,孤傲了一世,偏偏要选择自杀离开,我想不通啊。”

    王兰摇了摇头,捋了捋银色的长发,蹒跚的挪动着因为风湿而变形的o型腿。“哎,不好说,不好说……”

    “人活着啊,没有意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在于自己是否能够安自己的心。她啊,一定觉得此生足矣。”

    “大哥啊,我们都老了,活了这么几十年,看得太多,经历得太多,对于生离死别本该无动于衷。可是,这心里还是难免不舍……”王兰没有回头,撑着木扶手慢慢的消失在转角处。

    “不放下又如何,放下又如何,我们还是要走向生命的尽头!”秦德云那布满深沟的老脸古井不波,可是眸子中却露出了不舍之情——毕竟躺在那里的尸体,是陪伴他几十年的妻子。

    ……

    秦渼儿跪在父辈们的身后,而孙子辈里,因秦丹年幼,已经入睡,此时只剩秦渼儿一个女孩。

    她表兄余剑也从粮食学院请假赶回来,披麻戴孝跪立在秦勇身旁。今儿他穿着一棕色的钩花背心,怪是好看。

    因他和秦勇比秦渼儿年长一些,此时悲痛欲绝。

    子时一到(11点),周围的邻居都散了,唯剩张文秀的后人跪在灵前守孝。

    跪了一个时辰(2个小时),秦渼儿腰酸背痛,大腿发麻。她拉了拉蒲秀身后的孝帕布,楚楚可怜的央求道:“我想睡了!”

    蒲秀回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刚叫你睡,你不睡。现在就得再坚持一会儿,过了丑时再睡。”

    秦渼儿满腹委屈,心道:人都死了,跪给谁看呢?如果婆婆爱着我们,就一定会疼惜自己的子孙后辈,不舍得我们这样熬夜守灵啊。

    她左侧的大表哥余剑怯生生的伸出右手小指,碰在了秦渼儿的左手上。

    秦渼儿埋着头,翻着白眼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那哭肿的眸子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愫,仿佛是在鼓励自己坚持守孝,又仿佛流露出一种轻视,更甚至有着一种疼惜。

    秦渼儿嘟着嘴,鼻翼一酸,眼眶中立刻涌出了泪水。

    这,不是因为张文秀离世而流出的眼泪,而是委屈的眼泪。

    右侧的大哥秦勇没有说话,而是歪过头一直看着她。他那婴儿肥的白皙脸蛋上眸子清明,就算布满泪水,也难掩其星耀之光。

    睡意席卷,秦渼儿耷拉着脑袋,歪歪扭扭的跪在地上,方才的害怕和胆怯已经全部被睡意赶走。

    渐渐的,她眼前模糊,连听觉器官也关闭了……

    世界,一片混沌。

    ……

    一道阳光射了进来,秦渼儿懒洋洋的睁开眸子,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这架她喜欢的小床,是父亲和四伯从绵阳拉回来的。

    她听着清脆的鸟叫,透过窗棂上的油纸,依稀看到核桃树上青嫩的青苔。

    今天,是星期一,该去上学啊。

    她如此一想,一咕噜翻了起来,在床尾找着自己的衣裙。可是,什么也没有。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的身上,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孝衣。

    啊,婆婆死了,婆婆死了。

    顿时,她眼泪来袭,因一夜睡眠而忘记的一切再一次回来。甚至,连昨日下午见过的婆婆的面容也再一次刻画进她的脑海深处。

    她忙穿上家婆王清秀给自己做的布鞋,怯生生的下楼走到后门,只见后院院坝已经搭起了蓬。她并未多管,飞奔对面楼梯,左拐来到张文秀的房门前。只见屋门框上,贴着白色的对联:

    门联:永记慈恩

    对联:慈母一朝辞故里,白云千载荡清风。

    秦渼儿低着头,慢慢扫视脚下的地面,偷偷往里面看。这一时间,用了一分多钟——因为她不敢看,害怕看到婆婆的尸体就在门板上。

    可是,当她看向那里时,却惊呆了:里面什么也没有,就连床都不翼而飞。

    整个房间空空如也。

    她什么也没想,提着裙摆和宽大的孝衣,健步如飞的往楼下冲。

    当她穿梭在楼下所有的正屋偏房中时,却都没有看到任何的家具家私,更何谈人影。

    她慌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慌了。

    大娘他们人呢?家里摆放的家具呢?究竟怎么了?为何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两栋楼里了?

    “爸爸,妈妈……”

    “大娘,大爹……”

    ”陈孃,三伯……”

    ”米孃,四伯……”

    ”刘孃,五伯……”

    她的眼泪奔泻,仿佛这种害怕从未有过。

    从小到大,就算父辈不在家,可婆婆张文秀都穿梭在两栋楼房中,让喜欢阅读和专研的秦渼儿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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