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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五:卡拉之狼-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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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那正是我们要搞清楚的地方。杰克,我刚才有没有弄疼你的肩膀?”

“我没事儿。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进去了。”

“我也不想。走吧。”

他们又一次进入了曼哈顿心灵餐厅。

9

奥伊还是跟在杰克的脚边,仍然哀鸣着。杰克快被那叫声逼疯了,但是他能理解。书店里有一种可以感觉得到的恐怖气息。深纽坐在棋盘旁边,不高兴地看着凯文·塔尔和刚进来的人,他们看起来可不那么像藏书家,专为寻找失传的头版书而来。柜台后面的另外两个老人正大口喝着杯中剩下的咖啡,就好像突然想起了别的地方还有什么急事儿似的。

懦夫,杰克轻蔑地想,他并没认识到蔑视在他的生活里还只是相对较新的一种东西。孬种。年老只能为怯懦找到部分的借口,而不是全部。

“我们只有一两件事要讨论,托伦①『注:原文为Mr Toren,是巴拉扎对塔尔的误称。』先生,”巴拉扎说。他声音低沉,冷静,听上去很讲道理,一点儿口音都不带。“请吧,我们能去后面你的办公室吗?”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塔尔说。他的眼睛不停地往安多利尼身上瞄。杰克认为他明白为什么。杰克·安多利尼看起来活像恐怖电影里挥舞着斧头的变态狂。“如果你七月十五号来,我们可能会谈谈。可能。所以我们可以四号之后再谈。我猜想。如果你想谈的话。”他微笑着,像是在表明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但是现在?不,我看不出现在谈有什么意义。现在还不到六月呢。还有你弄错了,我的名字不是——”

“他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巴拉扎说。他看着安多利尼;又看了看长大鼻子的家伙;把他的手抬到肩膀以上,又放下。我们这世界是怎么了?这就是那手势的意思。“杰克?乔治?这人从我这儿拿了一张支票——小数点之前可是带着五个零的大数目——他现在竟然说他不知道跟我谈话有什么意义。”

“难以置信,”比昂迪说。安多利尼不吭声。他只是看着凯文·塔尔,浑浊的褐色眼球从他那丑陋的头颅中向外突出,就像某种可鄙的小动物从洞里探头探脑地打量一样。有那样一张脸的话,杰克认为,你根本不用浪费口水,就能让别人明白你的意思。这意思就是威胁。

“我想跟你谈谈,”巴拉扎说。他的声音听上去仍很有耐心,很通情达理,但是他的眼睛很可怕地盯着塔尔的脸。“因为我的手下想让我跟你谈谈这件事。对我来说这不算坏。你知道吗?我认为为了那十万美金,你应该能抽出五分钟和我聊聊。你说呢?”

“那十万美金没了,”塔尔的声音听上去很空洞。“而且我确信,你和你的手下们肯定知道这一点。”

“我可不关心那件事儿,”巴拉扎说。“我为什么要操心呢?那是你的钱。我操心的是你到底能不能如数还给我那笔钱。如果不能,那么我们现在就在这儿谈,当着全世界的面。”

现在,全世界包括亚伦·深纽,一只貉獭,还有书店里的人根本看不见的两个流亡的纽约人。先前和深纽一起站在柜台里的两个人早就像懦夫一样跑了,他们本来就是懦夫。

塔尔作了最后一次努力。“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看店。午餐时间就要到了,这段时间我们总会有不少客人——”

“这家店一天也赚不了五十美元,”安多利尼说,“我们都知道这点,托伦先生。如果你真的那么担心会错过一笔大买卖,你让他帮你看几分钟收银机好了。”

那一秒杰克毛骨悚然,因为他觉得被埃蒂称为“老丑怪”的那个人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约翰·“杰克”·钱伯斯。然后他意识到安多利尼越过了他,指的是深纽。

塔尔放弃了。或者说托伦放弃了。“亚伦?”他问。“你不介意吧?”

“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没什么,”深纽答道。他看起来有些担忧。“你确定你想和这几个人谈谈吗?”

比昂迪瞪了他一眼。杰克认为那老人迎着那目光表现得很不错。不知何故,他为那老人觉得骄傲。

“是的,”塔尔说。“是的,没事儿。”

“别担心,他不会在我们手上破了身的。”比昂迪说,然后笑了。

“管好你的嘴,你可是在一个有学问的地方,”巴拉扎说,但杰克觉得他也笑了一下。“走吧,托伦。只是聊一聊。”

“那不是我的名字!我已经正式地改——”

“爱谁谁吧,”巴拉扎安慰地说。事实上他甚至拍了拍塔尔的胳膊。杰克还在试图习惯这样一个想法,也就是这一切……所有这一切戏剧性的情节……都发生在他拿着两本新书离开书店(不管怎样,对他来说是新的)并开始他的旅行之后。也就是说他对于发生的事是一无所知的。

“木头脑袋永远都是木头脑袋,对吧,老板?”比昂迪乐滋滋地说。“只不过是个荷兰人,不管他给自己起什么名字。”

巴拉扎说:“如果我想让你说话,乔治,我会告诉你我想让你说什么。明白了吗?”

“明白了,”比昂迪说。随后,可能觉得那个回答听起来不那么积极吧,他又说:“是!一定。”

“好。”巴拉扎说,把他刚才拍的那只胳膊抓在手里,拉着塔尔向商店后面走去。书乱七八糟地堆在那里;空气中散发着几百万张发黄纸页的陈腐气息。有扇门上写着“员工专用”。塔尔掏出一串钥匙,他在里面挑选钥匙的时候,那串钥匙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的手在抖。”杰克嘟囔着。

埃蒂点点头。“要是我,也会抖的。”

塔尔找到了他想要的那把钥匙,把它插进锁里转了两圈,打开了门。他又看了一眼来拜访他的那三个男人——从布鲁克林来的厉害家伙们——然后把他们领入了房间。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杰克听到了门闩插上的声音。他怀疑是塔尔自己把门锁上了。

杰克抬起头看着店铺的角落里装着的防扒窃凸面镜,从里面看见深纽拿起了收银机旁的电话,想了一下,又把电话放下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杰克问埃蒂。

“我要试着做点什么,”埃蒂说。“我在一部电影里看过。”他站在紧闭的门前,向杰克挤挤眼。“我去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儿撞脑袋,那么你真的可以叫我混蛋了。”

杰克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埃蒂已经走到门里面去了。杰克看见埃蒂紧闭双眼,嘴巴也可笑地紧闭着,仿佛做好准备要迎接一次重重的撞击。

只是撞击并没有发生。埃蒂穿过门到里面去了。有一瞬间他的软底鞋还露在门外,然后那鞋子也进去了。杰克听到一声低沉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手在粗糙的木头上摩挲的声音。

杰克弯下腰把奥伊抱了起来。“闭上眼睛。”他说。

“眼睛。”貉獭附和着,但还是用他那平静的眼神满怀崇敬地看着杰克。杰克闭上自己的眼睛,眼球不安地转来转去。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奥伊正在模仿他。杰克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直接向那扇写着“员工专用”的门走去。一时间四周一片黑暗,还散发着木头的气味。在杰克的脑袋深处,他又听到了几声令人不安的铃铛声。然后,他进去了。

10

这是一个比杰克想象的大得多的奇怪地方——差不多像个仓库那么大,四处都是摞得很高的书。有几摞书用成对的直木柱固定着,这些木柱起的是支撑作用,而不是当摆书的架子。杰克猜这几摞书足有十四或十六英尺高。书堆和书堆中间有狭窄而弯曲的过道。在两个过道上,他看见了上面是平台,下面是轮子的梯子,这让他想起了有些小机场上使用的可以搬动的登机梯。和前面一样,这里也散发着旧书的味道,但这股味道比前面还要浓烈,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他们头顶上方挂了几盏用灯罩罩着的灯,灯光发黄,屋里明暗不均。塔尔、巴拉扎和巴拉扎朋友们的影子诡异地投射在他们左边的墙上。塔尔拐了个弯,把他的客人们领到了角落里一个真正的办公室:那里有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打字机和一块劳力士手表。还有三个陈旧的文件柜和一面贴满各种文件的墙。屋里还有一本日历,五月的那张上有一个十九世纪男子的画像,杰克没认出来那是谁……然后他想起来了。罗伯特·布朗宁。杰克在期末论文里引用过他的话。

塔尔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但是他的脸上马上就露出了后悔的神情。杰克很同情他。有那么三个人在他的身边围着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他们的影子在书桌后面的墙上跳动,像怪兽的影子。

巴拉扎把手伸到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他打开那张纸,把它放在塔尔的桌上。“认得这是什么吗?”

埃蒂想往前凑。但杰克一把抓住他。“别靠得太近!他们会感觉得到你的!”

“我才不在乎呢,”埃蒂说。“我需要看看那张纸。”

杰克也跟了上去,因为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奥伊在他的臂弯里挣扎,不停地叫着。“嘘!”奥伊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兄弟,”杰克说,“但你必须保持安静。”

一九七七年的杰克现在还在那块空地上吗?在那块空地上,早先的杰克不知怎么就摔倒了,失去了意识。那已经发生了吗?现在东想西想的没有任何意义。埃蒂是对的。杰克并不喜欢这样,但他知道这是对的:他们应该待在这儿,不是那儿,而且他们应该看看巴拉扎给凯文·塔尔的那张纸条上写了些什么。

11

杰克·安多利尼说话之前,埃蒂看见了头几行字。安多利尼说:“头儿,我不喜欢这样。有什么东西让我浑身发冷。”

巴拉扎点点头。“我有同感。后面还有什么人吗?托伦先生?”他的声音听上去仍然冷静沉稳,彬彬有礼,但是他的眼睛却四下打探,打量着这间大屋子能藏多少人。

“没有,”塔尔说。“嗯,塞吉欧在那边;它是店里的猫。我想它可能在这儿——”

“这不是个店,”比昂迪说,“这是个吞你钱的无底洞。也许什么赶时髦的设计师倒真有可能赚的还不如花的多,但一个书店?伙计,你和谁开玩笑?”

他自己,就是那个谁,埃蒂想。他在和自己开玩笑。

就好像是这个想法唤来了敲钟声,因为那些可怕的敲钟声现在开始响了。塔尔办公室里的那些恶棍听不到那声音,但杰克和奥伊听见了;埃蒂可以从他们不安的脸上看出这一点。突然间,这个本来就昏暗的房间变得更加阴沉了。

我们要回去了,埃蒂想。天啊,我们要回去了!但是在这之前——

他在安多利尼和巴拉扎中间探下身去,他知道那两个人正睁圆了眼睛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但他不在乎。他真正关心的是那张纸。有什么人雇了巴拉扎,让他令塔尔在上面签字(很有可能是这样),然后,在时机来临的时候又把这张纸塞到塔尔/托伦的眼皮底下(这是肯定的)。在大多数情况下,伊尔·罗切很有可能是派出他手下的蛮横家伙们来干这种事儿的人。但是,这件事已经重要到吸引了他本人的注意力。埃蒂想知道为什么。

协议备忘录

本文件为甲乙双方签订的协议。甲方为凯文·塔尔先生,一个拥有一块闲置地不动产的纽约州居民,那块地的编号是十九号街区第二百九十八号闲置地,该地位于……

那些敲钟声又开始搅动他的脑子,他有些发抖。这一次敲钟声更响了。在这个仓库的墙上跳跃闪动的阴影也变得更加厚重。埃蒂在街上感到的那种黑暗已经潜入了室内。也许他们会被那黑暗卷走,那可不妙。也许他们会被那黑暗吞没,这样更糟糕,当然啦,被黑暗吞没肯定不是一个愉快的离开方式。

再说,如果那黑暗中还有什么东西呢?比如像那个看门人一样饥饿的东西?

那里的确有东西。传来了亨利的声音。差不多两个月来第一次。埃蒂可以想象得出亨利就站在他背后,露出他那瘾君子的阴森惨淡的笑容:眼睛布满血丝,牙齿发黄。你知道那里有东西。但是当你听到敲钟声时,你必须走,兄弟,我认为你知道。

“埃蒂!”杰克喊。“又来了!你听到了吗?”

“抓住我的腰带,”埃蒂说。他的眼睛飞快地在塔尔肥胖的手里握着的那张纸上来回扫。巴拉扎、安多利尼和大鼻子还在警惕地四处张望。比昂迪甚至拔出了枪。

“你的——?”

“也许我们不会被分开,”埃蒂说。敲钟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响,埃蒂呻吟着。协议上的字开始在他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埃蒂斜着眼睛,把剩下的字拼凑到一起:

……编号是十九街区第二百九十八号闲置地,该地位于曼哈顿,纽约市,四十六街和第二大道。乙方是桑布拉公司,该公司业务范围为纽约州内。

一九七六年七月十五日这一天,桑布拉公司付给凯文·塔尔美金100000。00元,此款项涉及到上述闲置地,而且不必归还。为此,凯文·塔尔同意……

一九七六年七月十五日,不到一年之前。

埃蒂觉得那黑暗正向他们袭来,他拼命地想把剩下的字尽收眼底,然后记住:也许已经够了,足够明白现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他能办得到,那么离弄明白这对他们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不是那敲钟声把我逼疯。如果在回去的路上,藏在黑暗中的东西不把我们吃掉的话。

“埃蒂!”杰克喊道。他被那声音吓坏了。埃蒂不理他。

……凯文·塔尔同意一年之内不会出售,租赁,或以其他方式使用这块地,起止时间从签订协议之日到一九七七年七月十五日。协议还规定桑布拉公司有优先购买上述不动产的权利,详情见下文。

在此期间,凯文·塔尔将完整地维持并保护桑布拉公司已申明的涉及上述不动产的利益,并不得允许抵押或以其他方式利用……

后面还有,但是现在那敲钟声变得恐怖,好像要震碎人的脑袋。一瞬间埃蒂突然明白了——见鬼,或者说几乎看见了——这个世界变得多么的稀薄。也许是所有的世界。像他自己的牛仔裤一样又薄又破。他又看了最后一眼那协议:……如果满足了这些条件,将拥有把此不动产出售或以其他方式处理给桑布拉公司或其他人的权利。然后那些字消失了,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卷入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杰克一只手抓住埃蒂的腰带,一只手抓着奥伊。奥伊发狂地叫着,而埃蒂则产生了多萝西被拖入奥兹仙境的幻觉。

黑暗中果然有东西:发出磷光的眼睛后面,隐隐的有巨大的身影,是那种你在探索海底最深处裂隙的电影中看到的东西。只不过在那些电影中探索者是待在不锈钢的潜水艇里面的,而他和杰克——

敲钟声震耳欲聋。埃蒂觉得自己的头被塞进了午夜敲响的大本钟里。他大声地嚎叫着,但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然后声音消失了,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杰克,奥伊,中世界——而他自己漂浮在星辰和银河之间。

苏珊娜!他喊着。你在哪儿,苏希?

没有回答。只有黑暗。

第三章 米阿

1

从前,早在六十年代(世界开始转换之前),有一个叫奥黛塔·霍姆斯的女人,她性情讨喜,面容姣好,也很愿意给自己找个男人(或同伴)。这个女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是和一个叫做黛塔·沃克的人共用一个身体的,而那个黛塔·沃克可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黛塔压根不在乎什么男人(或同伴)。库斯的蕤应该和她相认并以姐妹相称的。在中世界的另一端,蓟犁的罗兰,最后一个枪侠,把这个人格分裂的女人拉到了自己身边,又创造了第三个女人,比前面任何一个都好得多,也强得多。这就是埃蒂·迪恩爱上的那个人。她把埃蒂称作自己的丈夫,所以就沿用了他父亲的姓。因为没赶上比她的时代晚几十年的女权运动,她很高兴地这样做了。如果她叫自己苏珊娜·迪恩的时候,并不显得很骄傲和快乐,那也只是因为她接受了母亲关于谦虚有益,自满有害的教导罢了。

现在又有了第四个女人。她是在另一个充满压力的变化的时期,从第三个女人体内诞生出来的。她丝毫不在乎奥黛塔,黛塔,还有苏珊娜;她什么都不在乎,除了那个还在路上的小家伙。那个小家伙需要养分。已经靠近能大快朵颐的地方了。这才是她关心的事情,她惟一关心的一件事。

这个新出现的女人,方方面面都像原来的黛塔·沃克一样危险,只不过是方式不同而已。她叫米阿。她不沿用任何父姓,只用那个在高等语中代表妈妈的词。

2

她沿着长长的石头走廊向宴会大厅走去。她走过废弃的房间,空旷的大厅和小间,被遗忘的展厅,里面有不计其数的深陷的房间。这座城堡的某处有被远古时代的鲜血浸透了的宝座。有些地方的楼梯通往不知道有多深的,以骨砌墙的地下室。但是这里仍然有生命;生命和丰富的食物。对于这一点,米阿知道得很清楚,就像她很清楚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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