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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五:卡拉之狼-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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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决不饶恕,决不!”库斯伯特说。

“即使他们投降我们也不接受,”

“决不接受!”库斯伯特说,笑得更厉害了。“就算两千人都放下武器也不接受。”

“那就他妈的吹响号角吧。”

库斯伯特把号角举到滴血的唇边大声地吹了起来——最后的号角声,如果一分钟后那号角从他的手中掉下来(也许是五分钟后,或是十分钟后;在最后的那场战役中,时间根本没有意义),罗兰会让它就那么躺在尘土中。在渴望杀戮的悲痛和愤怒中他才不管那是不是艾尔德的号角呢。

“那么现在,我的朋友们——冲啊!”

“冲啊!”最后的十二个人在燃烧的太阳底下呼喊着。这是他们的末日,蓟犁的末日,万物的末日,他再也不在乎了。那古老的血一般的暴怒,无情而疯狂,吞噬了他的大脑,控制了他的思维。最后一次,他想。就这样结束吧。

“跟我来!”蓟犁的罗兰喊。“向前!到塔里去!”

“到塔里去!”库斯伯特在他旁边喊,蹒跚着。他用一只手将罗兰的号角举向天空,另一只手举着他的左轮枪。

“不留活口!”罗兰大喊着。“不留活口!”

他们朝血王的蓝脸走狗们冲过去,他和库斯伯特在最前面,当他们冲过草丛中第一个灰黑色石像的时候,敌人枪弹齐发,然后敲钟声响了。这敲钟声远非美字可以形容;好像要用它的美妙将罗兰撕成碎片。

不,不是现在,他想。哦,天神啊,不是现在——让我打完这场仗吧。让我和我的朋友并肩作战打完这场仗,然后给我最终的安宁吧。求求你。

他伸出手去抓库斯伯特的手。有一瞬间他碰到了他朋友那沾满鲜血的手指。在界砾口山,这个勇敢的,大笑着的人死去的地方……然后那些手指消失了。或者说,他自己的手指从伯特的手中穿了过去。他在坠落,他在坠落,世界变得黑暗,他在坠落,敲钟声响起来了,卡曼响起来了(“听上去像夏威夷,对不对?”),他还在坠落,界砾口山消失了,艾尔德的号角消失了,到处都是黑暗,但黑暗中有红色的字,有一些是很大的字,他可以看清楚写了些什么,那些字说——

5

那些字说请止步。但是罗兰看到人们对那指示牌毫不在意,仍然在街道上穿行。他们飞快地朝车流前进的方向看一眼,然后过马路。有个人也不管一辆黄色的粗租车①『注:此处是罗兰拼错了,因为出租车是他不熟悉的事物。』正开过来,径直地往前走。那粗租车猛地一拐,摁响了喇叭。走路的人面无惧色地对着车子大喊大叫,车子开走后,那人还竖起右手的中指对着那辆车摇晃了几下。罗兰觉得这个手势很可能并不是祝天长夜爽的意思。

这是夜晚的纽约。虽然到处都人来人往,但没有一个是他的卡-泰特。罗兰承认,来到这里是他没有想到的偶发事件:他没想到在这里出现的人竟然是他。不是埃蒂,而是他。看在诸神的分儿上,他要去哪里呢?去了那里他又该做些什么呢?

记住你自己提出的忠告,他想。“如果你们是一个人到那里的,”他告诉他们,“待在原地别动。”

但那是否意味着他今晚就傻站在这里呢……他抬头看了看绿色的街灯……就待在第二大道和五十四街的拐角,什么都不干,就看着红色的请止步变成白色的请通行吗?

他正想着这些的时候,身后一个狂喜的声音喊道。“罗兰!亲爱的!转过身来看看我!好好地看看我!”

罗兰转过身来,他已经知道了将会看见谁,但他还是笑了。重新经历一遍界砾口山的那一天是件可怕的事,但这是多么好的补偿啊——他看到苏珊娜·迪恩,沿着五十四街向他跑过来,张开双臂,喜极而泣。

“我的腿!”她用最大的声音叫着。“我的腿!我的腿回来了!噢,罗兰,亲爱的,感谢耶稣圣人,我的腿回来了!”

6

她扑进他的怀里,吻着他的脸,他的脖子,额头,鼻子,嘴唇,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的腿,罗兰你看到了吗,我可以走了,我可以跑了,我有腿了,感谢上帝和所有的圣徒,我的腿回来了。”

“祝你享受这两条腿,亲爱的,”罗兰说。总是不自觉地使用他最近接触过的方言是他的老毛病——也可能是一个习惯。现在他说的是卡拉的方言。他想,如果他在纽约待一段时间的话,是不是马上就会发现自己对着粗租车摇晃中指呢。

但我永远都是一个局外人,他想。因为我甚至说不出“阿斯匹林”。每次我试图说这个词,总是一出口就错。

她抓起他的右手,用令人吃惊的力气把它拽过来,贴在自己的下巴上。“你能感觉得到吗?”她问。“我是说,我是不是在想象呢,是吗?”

罗兰笑了。“难道你不是像腿上生了翅膀一样向我跑过来吗?是的,苏珊娜。”他把他那只完好的左手放在她的左腿上。“一条腿,两条腿,每一条腿下都有脚。”他皱了皱眉。“但我们应该给你找双鞋子。”

“为什么?这是个梦。梦就是这样的。”

他平静地注视着她,慢慢地,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是梦?真的不是?”

“我们穿越了隔界。我们真的在这儿。如果你割破了脚,米阿,那么明天你就会发现脚破了,当你在篝火边醒来的时候。”

这另外的名字几乎是——但并不全是——自己跑出来的。罗兰等待着,他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看她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如果她注意到了,他就向她道歉,告诉她自己穿越隔界之前刚刚做了一个关于很久前认识的某个人的梦(尽管在苏珊·德尔伽朵之后,他只在乎过一个女人,而她的名字并不是米阿)。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罗兰对此也不感意外。

因为她正准备进行今晚的猎食之旅呢——作为米阿——那时卡曼响起了。米阿和苏珊娜不同,她有腿。她在盛大的宴会厅里享受盛宴,她和所有的朋友交谈,她既不去莫豪斯也不去没豪斯,而且她有腿。这个女人有腿。这个女人是两个人,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

罗兰突然发现自己希望不要遇上埃蒂。他可能察觉到苏珊娜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变化。那样的话就糟了。如果罗兰能许三个愿,就像小孩子睡前故事里的弃儿王子一样,那么他要把三次许愿机会都用来求同一件事:在苏珊娜的怀孕——米阿的怀孕——变得明显之前结束卡拉·布林·斯特吉斯的事情。同时应付这两件事太困难了。

也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苏珊娜瞪大了眼睛,用探询的眼光看着他。并不是因为他用别人的名字称呼她,而是因为她想知道他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这是你的城市,”罗兰说。“我要看看那家书店。还有那块空地。”他停了一下。“还有玫瑰。你能带我去吗?”

“哦,”她说,往四周看了看,“这是我的城市,没什么可怀疑的,但是第二大道和黛塔在梅西百货偷东西时被逮到大不一样了。”

“所以你找不到那家书店和那块空地?”罗兰有些失望,但听上去一点也不沮丧。总会有办法的。总是有——

“噢,那倒没有什么问题,”她说。“街道还是一样的。纽约就像一个烤肉架,大道都是同一个方向,街道是另一个方向。小菜一碟。走吧。”

指示牌上的字又变成了请止步,但是苏珊娜只朝住宅区方向扫了一眼,便拉着罗兰的手,到了五十四街的另一边。尽管光着脚,苏珊娜还是无所顾忌地大步走着。街区很短,但充满异国情调的商店鳞次栉比。罗兰情不自禁地盯着那些店铺,他这种走路不专心并没有什么危险,因为尽管人行道上都是人,但并没有人撞到他们身上。可是罗兰能听到自己的靴子跟在地上得得作响,也能看到他们二人投射在橱窗灯光下的影子。

差不多在这儿了,他想。如果把我们弄到这儿来的力量再强一些的话,我们就真的能在这儿了。

而且,他意识到,如果卡拉汉说的是真的,那藏在教堂地板下面的东西确实是黑十三的话,那股力量也可能确实变得更强了,因为他们离镇子和能够做出这类事情的力量之源更近了……

苏珊娜扯了扯罗兰的胳膊。罗兰马上站住了脚。“脚不舒服?”他问。

“不是,”她说,罗兰看出她很害怕。“为什么这么黑呢?”

“苏珊娜,现在是晚上。”

她不耐烦地晃了一下他的胳膊。“这我知道,我不是瞎子。难道你……”她踌躇着。“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罗兰意识到他可以。首先,第二大道上的黑暗根本就不暗。枪侠仍然无法理解纽约人的奢侈,他们大把大把浪费着以前在蓟犁极罕见和宝贵的东西。纸张,水,提炼油,非自然光。最后一样东西到处可见。商店的橱窗里放出光来(虽然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可灯都还亮着),从一个叫布林派的卖玉米饼的地方发出的光甚至更刺眼,除此之外,那些橘黄色的电子灯简直把空气都染了颜色。但苏珊娜是对的。虽然有那些橘黄色的灯光,可这里还隐隐能感觉到黑色。那黑色就好像包围着在街上走的每一个人。这让他想起了埃蒂的话:整个世界都变成十九了。

但是这种黑暗,与其说是看到的,不如说是感觉到的,与十九并无关连。为了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必须从那个数里减掉六。罗兰第一次相信卡拉汉是正确的。

“黑十三。”他说。

“什么?”

“是它把我们弄到这儿来的,让我们穿越隔界,现在就能在四周感觉到它。这和我在葡萄柚里飞行并不一样,但是很像。”

“这感觉很糟。”她低声说。

“是很糟糕,”他说,“自亚瑟·艾尔德时代残存至今的东西里,黑十三是最可怕的一个。并不是说巫师的彩虹是从那时候才有的;我很肯定在那之前它就存在了。”

“罗兰!嗨,罗兰!苏!”

他们抬起头,虽然他此前有过那样的担心,但当罗兰看到不仅是埃蒂,还有杰克和奥伊也出现在眼前时,还是立刻松了一口气。埃蒂他们在一个半街区开外。埃蒂挥着手。苏珊娜也拼命地向他挥手。她刚要跑过去,罗兰一把拽住了她。

“当心你的脚,”他说。“我可不想让你划破脚染上什么病,把它带到那边去。”

所以他们只好一路快走。埃蒂和杰克都穿着鞋,他们向这两人跑了过来。罗兰看到路上的行人看都不看就绕道而行了,甚至连正在进行的对话都没有中断。但他很快就发现并不完全是这样。有一个小孩,看上去绝不超过三岁,正跟在妈妈旁边卖力地走着。他妈妈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但当埃蒂和杰克从他们身边跑过的时候,那孩子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们……他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想摸一摸正在小跑的奥伊。

埃蒂跑在杰克前面,他是第一个到的。他扶着苏珊娜的肩膀,在一臂开外的距离打量着她。罗兰觉得埃蒂的表情和刚才那个小孩的差不多。

“噢?你认为怎么样,亲爱的?”苏珊娜紧张地问,就好像一个刚做了新发型的女人回到家中面对自己的丈夫一样。

“绝对比以前还漂亮,”埃蒂说。“没有这双腿,我也爱上了你,但是有了这双腿,你就不仅是好看,简直就是绝妙的。上帝啊,现在你比我还高一英寸。”

苏珊娜发现他说的是事实,笑了。奥伊在她的脚踝边嗅着,上次他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可没有这对脚踝,然后他也笑了。是一种古怪的咆哮般的声音,但是很明显那是他的笑声。

“我喜欢你的腿,苏,”杰克说,他的恭维听上去很是敷衍了事,苏珊娜不禁又笑了。但男孩并没注意;他已经朝罗兰转过身去。“你想看那家书店对吧?”

“能看到什么东西吗?”

杰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说实话,没什么可看的。门关着。”

“如果在我们被送回去之前有时间的话,我想去看看那块空地,”罗兰说。“还有玫瑰。”

“腿疼吗?”埃蒂问苏珊娜。他很认真地打量着她。

“感觉好极了,”她笑着说。“好极了。”

“你看上去不一样了。”

“那当然了!”她说,然后光着脚跳了一小段舞。她已经不知上次跳舞是多少个月之前的事了,如果说舞步不够优雅的话,那欢乐的姿态也可以弥补了。一个穿套装,提着公文包的女人朝这群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走过来,她猛地一侧身,甚至往街上退了几步来绕开他们。“当然不一样了,我有腿了!”

“就像歌里唱的一样。”

“嗯?”

“没什么,”他说,伸出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腰。但是罗兰又一次看到了埃蒂用探询和质疑的眼神看着她。但谢天谢地他并没有深究,罗兰想。

埃蒂确实没有深究。他吻了吻苏珊娜的唇角,然后向罗兰转过身来。“那么说你想看看那块大名鼎鼎的空地和那朵大名鼎鼎的玫瑰喽。我也是。带路吧,杰克。”

7

杰克领头,一行人沿着第二大道往前走,路上仅在“曼哈顿心灵餐厅”短暂停留。他们从门缝往里看,但店里并没有人浪费灯光,所以他们没看到什么东西。罗兰本想看一眼那个告示牌,但它已经不在那里了。

分享同一楷覆的人可以轻易地读出对方的思想,杰克说:“很可能他每天更换告示牌。”

“也许吧,”罗兰说。他从窗户又往里看了一会儿,只看到了被黑暗笼罩的书架,几张桌子和杰克提到过的柜台——那几个老人就是坐在那个柜台后面喝着咖啡,玩这个世界里的城堡棋。没什么可看的,但是能感觉得到某种东西,哪怕是隔着玻璃窗:绝望和失落。如果用气味来形容这种感觉,罗兰想,那应该是酸味混着一点尿臊气。失败的气味。就像永远无法实现的美梦。最适合刺激像恩里柯·“伊勒霍什”·巴拉扎那样的家伙了。

“看完了吗?”埃蒂问。

“是的。走吧。”

8

对于罗兰来说,从第二大道和五十四街到第二大道和四十六街这八个街区的一段旅程就像是参观一个他在此之前都只是半信半疑的国度。对杰克来说,这段路又变得有多陌生呢?他不知道。找那孩子讨四分之一美元的流浪汉不在了,但当时的那家餐馆还在:嚼嚼老妈。这家餐馆位于第二大道和五十二街。离这儿一个街区是那家唱片行,“力量之塔”。那家店还开着——根据上面巨大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来看,现在还只是晚上八点十四分。很响的声音从开着的门里传出来。吉他和鼓。这个世界的音乐。这让罗兰想起了剌德城里戈嫘人的祭祀音乐,为什么不呢?这就是剌德,只不过是在被扭曲了的、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罢了。他对此很有把握。

“是滚石乐队,”杰克说,“但不是我看到玫瑰那天播放的音乐。那首是‘把它涂黑’。”

“你听不出这首是什么吗?”埃蒂问。

“我听出来了,但我想不起名字了。”

“啊,但是你应该记得,”埃蒂说。“这首是‘第十九次精神崩溃’。”

苏珊娜停住脚,看看周围。“杰克?”

杰克点点头。“他说的是对的。”

与此同时,埃蒂从“力量之塔”唱片行旁边的安全门里抽出来一张报纸。事实上是一张《纽约时报》。

“亲爱的,难道你妈妈没有交代过你有教养的人不该从别人门缝里偷报纸吗?”苏珊娜问。

埃蒂对此不加理会。“看看这个,”他说,“大家都来看。”

罗兰弯下腰,差不多做好了再看到什么无妄之灾的心理准备,但是那里并没有这么不幸的消息。至少他是没看出来。

“把上面写的读给我听,”他对杰克说,“那些字母在我脑子里钻进钻出。我认为这是因为我们穿越了隔界——夹在了——”

“罗得西亚加强了对莫桑比克村庄的控制,”杰克开始读了,“卡特政府两官员预测福利计划将节省数十亿元。还有这里,中国宣称一九七六年地震是四百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还有——”

“卡特是谁?”苏珊娜问。“是……罗纳德·里根之前的总统吗?”说那个名字时她挤了挤眼。长期以来埃蒂一直试图说服她,他认为里根会做总统,可是没有成功过。杰克曾告诉她,也许这个想法听上去有些疯狂,但不是不可能的,因为里根已经做了加州州长,那时苏珊娜还是不信。她只是笑着,点点头,仿佛是在夸他真有想象力。她知道埃蒂已经说服杰克来支持自己那古怪的想法,但是她可不会受骗。她想,保罗·纽曼倒是可能当总统,甚至亨利·方达都有可能,至少他在《万无一失》里还是挺像个总统样的,但是《死亡谷年代》的男主角?他能当总统才是活见鬼呢。

“别管卡特的事了,”埃蒂说,“看看日期。”

罗兰试图那么做,可是那日期仍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有时它差不多定格成他能看清的大字了,但马上又模糊了。“到底是几号,看在你父亲的分上?”

“六月二号,”杰克说。他看着埃蒂。“但是如果这边和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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