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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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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这么着,青松跟绿竹两个便越是觉得颜家这个姐儿好,事事周全,连着新年下人都得着两套成衣,他这会儿身上穿的厚棉裤就是颜家送了来的,到哪儿挑得这样好的岳家去。

    “她不少那个。”纪舜英见明沅的次数不算多,却知道衣裳首饰她再不缺的,既要送,就该送些,她没见过没用过的东西。

    青松听的这句儿翻了个眼儿,写那些个淫词艳曲儿的也是书生,自家的少爷也是书生,怎么两种书生半点也不相同,两个人正大眼对着小眼,外头绿竹进来了,自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子:“少爷,新诗印出来了。”

    纪舜英伸手接过来,下角印得小小一朵梅花,封面上一个字也无,是梅季明的新诗,偶然听见有人谈论,这才叫绿竹到书肆里头去买来,翻眼见着头一句“锦帐低垂掩云屏”,他“啪”的一声把书扉合上了。    明沅几个由安远伯夫人带着往拙政堂去,这一路无人说话,相互挽了手,紧紧挨着过得虹桥,安远伯夫人见着几个小娘子垂了头一声都不敢吭,倒宽慰她们一声:“唬住了罢,这等腌脏事污了

    你们的眼,好歹也算订了亲的,往后经的见的多了,就不怕了。”

    她笑晏晏说得这话,几个姑娘俱都对视一眼,明洛往明沅脸上一扫,各各都不接这个口,这事还不出格,依着她们的教养,那是把天都戳了个窟窿了,难不成还有更不规矩的事儿?

    明沅还只垂了头不言语,明洛怕她是真个吓着了,跟明湘两个,一边一个搭了她的胳膊,等往桌上坐定了,安远伯夫人要茶要水,又来问几个姑娘吃喝什么。

    母亲嫂嫂俱不在,郑辰很该顶上去,她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主家的模样儿,可她却只呆呆站着,不叫她坐,她都不知道坐下。

    索性她身边跟着两个大丫头,扶了她入座,又替着分派活计,上得茶再上点心,此时谁了吃不下,才刚在暖棚里头已经吃过了,这会儿面前摆得两三个食盒,主家没来,谁也当了动,便是能动,也没这个心思动。

    屋子里头设了绣幛,烧了地龙,一屋子摆得香花,小娘子们脑子里却还想着那事儿,这个杨惜惜可怎么着?

    这事儿说到哪儿去,都是她品行不端,她能跟曹霆见得几面儿,又是扑又是抱,自家把身子贴上去……后头的话,她们羞的都没脸去听,这哪里是好人家女儿的行事,连着外头那些个卖唱的都不行这等事,人家卖的是嗓子。

    明洛倒还稍好些,握了茶杯子递到明沅手里:“六妹妹暖暖手。”她也自悔问得那一句,怕是那句话把她给问的怔住了,这事儿说是无心确是无心,可若要说有意,那也是真的有意。

    那许多路偏偏不挑,怎么单往那头走过去,可话也不是三姐姐挑起来,偏偏是明沅,若不是她说腊梅,只怕曹霆得手了,也就扔过到脑后去了,杨惜惜叫人坏了身子,有苦也没地方吐。

    难道郑夫人还能为她作主,去跟曹家要一个说法,连着曹夫人那话音听起来都不善,若不是真个撞上了,她会说拿银子买丫头的话?若真是个丫头,曹霆心里惦记,也不过一句话要了过去,若不惦记,郑家也再没有她的存身之处,发卖出去也已经是破了身的,给人牙子,人牙子且还高兴,这些个经过事儿的,或租或典,都有好处去。

    明沅接得茶盅儿,掀开茶盖闻得一股子桂花香,泡的是桂花双窨,上头飘着几瓣碎金,明沅啜得一口,嘴里嚼了桂花沫子,嚼得舌尖微微发苦,这才把她桂花沫咽了下去。

    明潼为甚找上她,她心里明白,一来她年纪最小,二来另两只怕事发了也要露出惊惶神色来,再有第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跟这个三姐姐就有了一点默契,她递个眼神过来,明沅就知道她的意思。

    既能接得眼色,又能持得住不露出马脚,也只有她一个能办,可这到底是害人终身的事儿,明沅心里明白,若不是她杨惜惜先起了意,也不会着了道,如今这番一半儿是因着她自个儿,可若说明潼没挖坑,她也不信。

    郑夫人却信了,她先还疑惑,等看见曹霆身上这件斗蓬眼熟,知道是儿子的,那一口气儿差点没吊上来。

    杨家这个怀的什么心思郑夫人如何不知,她不过不想管,既赶不得,又不想管,那便由着她去,总不能翻了天,哪知道她还真想翻天。

    郑曹两位夫人,也不扯什么你对我错了,两边都有错,要紧的是这事儿怎么圆回来,曹夫人先开了口:“我家霆儿糊涂是糊涂些,这事儿却不是他强来,咱们家也还得往外头说亲去的。”

    曹霆没定亲,他也一样是个上不去下不得的,人家真好的,瞧不上他酒色财气,那不好的,曹家又不肯,一拖二拖便直等到现在,杨家这个再是良家,也不能讨回去作妻。

    郑夫人也没这个打算,她又不是吃饮了撑得慌,这么个姑娘,谁肯为着她出头:“这可跟我说不着了,她是有母亲的人。”竟想着一推四五六,不管了。

    还是纪氏叹一口气儿:“总该叫人把她扶回去,也不好就这么放在屋里。”小楼里头什么也没有,她才说完这句,嬷嬷便说:“昏过去了。”

    不昏也得昏,听着她们割皮卖肉的,谈的却是她的终身,两个力壮的婆子把杨惜惜抬回小院,她娘正靠着窗儿做针线:“我儿来了,宴上可有什么趣事儿?”甫一说完,就见两个婆子把她放到床上。

    她提起一口气,赶过去看,只见裙衫都是乱的,斗蓬也不知道落在哪里,杨夫人抖着手把裙儿一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此时还只当女儿是跟郑衍成事了,两个婆子见她竟不大嚎,更是认定了母女两个早就串联好了。

    等她们出去了,杨惜惜才醒转过来,醒了便是先哭,杨夫人拍了她:“你如今得计了,怎么还哭?此时没个说法不要紧,娘给你讨说法去。”

    哪知道杨惜惜紧紧扯住她的袖子,抖着唇儿道:“不,不是他。”说着伏在床上哀哀直哭,她知道不是郑衍的,身子已经被曹霆摆布了去,这时节后悔也晚了,哪知道曹霆会披了郑衍的斗蓬出来。

    杨夫人立在原地,这会儿嚎啕出声,外头婆子才走到门边,听见了还对视一眼,这怕是知道认错了人了,两个往那院门啐得一口,这才往回去交差。

    杨夫人摇着女儿:“我苦命的儿,这可怎么是好!”她们母女能想的,也不过是郑家一院里一席容身所,除了靠女儿,又还能靠什么,连着女儿这条路都叫人坏了,往后可真是没法儿活了,她抹得会子泪,这才想起来问:“那人是谁?”

    杨惜惜不识得曹霆,却认识曹夫人,听到说是她的儿子,便嚅嚅道:“娘别哭了,是曹家的。”最不济,不过从郑府换到曹府,虽不能再依仗着沾亲带旧就抬得几分身份,可曹家也一样是侯,她虽进门进的不风光,可只要拢住了曹霆,总还有可图之处。

    杨夫人听见是曹家,知道是景顺侯曹家,那哭声先就止住了,拿帕子抹了泪:“是大的那个?还是小的那个?”

    大的就是曹震,他是世子,往后要袭爵的,若是小的曹霆,虽也一样是曹夫人生的,可怎么好跟哥哥相比,杨惜惜呜咽得一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是大的还是小的,可到得这般田地了,哪里还能管是大是小。

    曹夫人心疼小儿子,杨惜惜一叫抬出来,她就也叫曹霆回家去,郑夫人睇得她一眼,本也不想管这事儿,明潼扶了郑夫人的胳膊,郑夫人还嗔她一句:“看看,这喂不熟的白眼狼。”

    却不想想,若是她能打发杨家,此番也出不得这事儿,明潼作个受教的模样:“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纪氏心里门清儿,这招请君入瓮,钓的是杨惜惜不错,可那香饵原不该是曹霆,她心里难受,晓得女儿是真没把丈夫当回事,虽自家如今也是这般,到底为着她酸楚,原来想着斥责她的话,半句也说不出口了。

    几位夫人把这事儿按下不提,郑夫人不追问,曹夫人乐得往后推,一行人往宴上去,郑夫人一进门先笑:“些许小事儿,倒扰了大家的兴致,赶紧开席罢。”

    曹夫人只有比她说的更多,笑一声应和了,等掀开了盒盖儿,又是夸着酒好,又是夸着菜好,一道道说了个遍,两个就撑起一台戏,再有个不拆台的安远伯夫人,这场宴就算吃下来了。

    明沅往明潼那头一看,明潼也正带笑执杯,两个目光一碰,又各各扫向别处,明沅手指一紧,差点儿把酒给撒了,她心里似堵得一块石头,想问问杨惜惜如何了,可却又知道,还能如何,最好的结果就是送进曹家去作妾。

    等散了宴回去,纪氏拉了明沅:“六丫头陪着我。”本来就是明沅陪着她的,扶了她的手送上车,自家也踩着小杌子往上踏,一转头就看见明潼正站在二门里边相送,此时天已经暗下来,门上挂得两只大红灯笼。

    细雪红灯,人影儿藏在后头瞧不分明,明沅却知道明潼也在看她,她往车里矮身一钻,纪氏阖着眼儿靠在车壁上。

    她只当纪氏有话要问,纪氏却一个字儿也没说,长长叹得一口气儿:“你也累了,养会儿神罢。”

    后头车里明洛跟明湘两个,还是头一回两个私下里对坐,俱都不发一言,坐定了不动,等车辙往外头碾过去,明湘又是一声叹息,她虽不说话,明洛却知道她是为着什么叹的,她张张嘴儿,想刺一句你叹什么,到底咽下去,把头歪在车壁上,紧着斗蓬阖上眼睛。

    明湘才就想问,到无人时才敢出口:“你说,六妹妹知不知道?”若是旁人再瞧不出,自家姐妹又怎会不知,三姐姐何时跟明沅这样亲近了。

    明洛倏地睁开眼儿,反诘一句:“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她自个儿跳下去的,你还想怨一句六妹妹不拉着她?”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湘一时觉得明潼心狠,一时又觉得杨惜惜是咎由自取,此番叫明洛问住了,她咬得唇儿开不出口。

    明洛又往车壁上一靠:“换作是四姐姐,定然是不会给人挖坑的,说不得还得铺路造桥,扫出捷径来。”她挑着嘴角一笑:“我,是再不成的。”

    回了颜家,已经是掌灯,纪氏既无话说,姐妹三个都回各自院落,明湘叫明洛问住,一路都不再说话,明沅也不愿开口,回得屋子,解了斗蓬大衣裳,只觉得浑身无力,往罗汉榻上一歪。

    采菽采茵跟着去的,九红采薇留在家里,九红拿了梳子给明沅拆头发,采薇觑一觑采菽采茵两个,这两个都摇一摇头,采薇便道:“托采买买的奶酪送了来,我均得一半儿给三少爷送去了,三少爷那儿只怕不够,这东西越发贵了,姑娘说不能断,是趁着这时节再多买些,还是等等看着价儿能不能下去?”

    九红拆得一托盘首饰,把头发细细梳过,采薇见明沅不答,知道这回不是小事:“姑娘可饿了?叫小厨房下碗面罢。”说着不等她答应,就吩咐了下去。

    不一时厨房端了蟹肉面来,是拿秋天蟹肥时拆下来的蟹脚腌了放罐儿里,调得好汤煮了面,上头满满铺开一层蟹脚,明沅嘴里不想吃,可肚里却饿,席上除开郑曹几位夫人,别个还真是一点都吃不下去。

    明沅出一口气坐起来:“买了来,总不能断了他的。”这才接过面,拿了筷子不曾吃得一口,才刚还睡得好好的一团雪,轻悄悄跳到榻上,圆溜溜的眼睛盯住明沅,偏着脑袋“喵”了一声。    杨惜惜立在桥上,两边是水,一面临着观鱼槛,一面便是叠云石,她不好直通通看着郑衍,只俏生生立住了,脸往叠云石边的红梅花儿看过去,头微微偏着,拧得一段细腰,看上去就跟仕女画中景致一般。

    那头郑衍果然看住了,曹家两个儿郎,曹霆架着钓杆儿斜插在水里等着鱼儿上勾,因着坐着无聊,不时倒了酒吃,吃得兴起,自布袋里摸出弹弓来,叫小厮拾了地上的石子儿往冰面上打。

    曹震却坐的定,他就快收杆儿了,弟弟那枚石子儿往冰上一弹,破得一块,底下的游鱼也叫惊散了,他皱得眉头,才要斥一声,就看见弟弟一手叉了腰,一手点着虹桥上的杨惜惜:“这是哪一家子的女眷,倒是个好身条。”

    这话说的很有些轻佻,在别个家里作客,那一个说不得便是亲戚姊妹,倒叫他玩笑了去,曹震赶紧咳嗽一声,郑衍便笑:“这是来投奔的亲戚女儿,家里都败空了,着实可怜。”

    曹霆听他说的正,嘴里啧啧一声:“既是亲戚的女儿,收了便是,也给她一个遮鱼的屋瓦,这身段儿,想着容色必是不差。”

    确是不差,可却太清淡了些,不对郑衍的脾胃,他持正身子:“恁混帐了,等有合适的人家,便备一付妆奁嫁出去。”连他自个儿都知道,心里那点子隐秘的想头是再不能够的,明潼嫁进来虽事事顺他,却是软中带硬的人物,想欺了她去,再不能够,杨惜惜又不是绝色,不值当出这一回头。

    郑衍说得这话,曹霆哎哟一声:“怪道你家打头一个就是文字儿呢,原是孔孟之道读多了。”他先是虚作了个揖,接着一甩袖子:“你也不嫌牙疼,谁不知道谁呢,你是有色心,没这色胆儿罢。”

    曹霆是个既有色心又有色胆的,他早年还曾带着郑衍去开荤,原来世家子弟逛个秦楼楚馆也无伤大雅,在那些个张得艳帜打名气的行院姑娘眼里,似他们这等勋贵子弟才是好客,手上有钱钞,年纪又轻。

    能侍候着年轻轻的后生,哪个肯去接老头子,身子骨儿不行了,脾气且还大,这些个年轻公子哥儿,倒有许多是肯捧着她们耍闹使小性儿的。

    曹霆才是龙抬头,就已经探过桃花洞,得着妙滋味了,就又想着玩起花样来,行院里头专有一等捧客,把人往这上头引,自家也不过赚个皮条客的钱,却污得许多好子弟。

    院里的小娘太骚,那清倌儿又太端着,曹霆新鲜劲头一过,便有些无聊了,再相好的也留不住他三个月,这些个捧客便告诉他,城外头也有清静地方能作乐,只无人引荐了,那门儿是不开的。

    曹霆还当是暗门子,想着他也不是没见识过,那捧客却笑着摇头,不肯说破,头回上门,他就带了郑衍,郑衍是头回开荤,那人打得包票说是样样都妥帖的,到得城外又行上二里地,眼见得一方清净小院,上前拍门,出来开门的竟是个剃了光头的小尼姑。

    郑衍吓得差点儿从马上跌下来,他哪里还敢进去,打马回头就走了,曹霆却壮着胆气留下来,尝过一回自此成了痷中常客,还四处宣扬,说这才是真趣味儿呢。

    连着尼姑都下得去口,哪里还有他不吃的荤货,郑衍听了也不当回事儿,曹霆却心中痒痒,见那道碧青影子只在虹桥上流连徘徊,他有心绕到假山洞后头看一看那人生的什么模样儿,又急吃两杯酒,说要去如厕。

    也不叫小厮跟着,郑衍怕他酒后吹风,还吩咐一句罩上斗蓬,他们三个饮得白浇酒,通身发热,大毛斗蓬便解了搭在栏杆上,曹霆心里着急,随手一抓,也不拘是哪一件胡乱罩在身上,往前边去了。

    杨惜惜偏得脸儿把目光往那边一睇,金红斗蓬在那白墙黑水间最是醒目不过,她心头一跳,已是先认下那人就是郑衍了,她心里存就存着心思,这时节正好诉得衷肠,怕丫头寻上来倒坏她的好事,拎得裙儿往前两步,知道他必得从前边院儿里过,一面心跳气喘一面往那儿去。

    曹霆酒多了,拐到院墙边往梅花洞窗里头一瞧,桥上哪里还有青衣身影,正自扼腕,就听见身后轻轻一句:“衍哥哥。”

    曹霆先见着一片青色衣角,看她含羞带怯的绞了裙带子,身子娇怯怯的打颤,这样冷的天儿,还只穿着一件薄斗蓬,越发把人衬的带了三分弱相。

    曹霆头一句便想笑着道:“谁是你的衍哥哥。”话才要出口,就又咽了下去,想听听她后头说些什么,拿这话儿去取笑郑衍,家里的美貌娘子才进门,这会儿就又有人惦记着,这声儿娇的,比那外头唱曲儿的都勾人。

    他含含混混应一声,只不转过身来,杨惜惜垂得颈项,见他没有要避让的意思,往前一步:“衍哥,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

    说得这一句,已经是落泪如珠,曹霆见她哭的身子打颤,倒怕叫她看出来,避开两步就要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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