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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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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沅走了,婆子们才抬了水来,连他洗漱的衣裳都收拾出来了,解了衣裳泡到热水桶里,搭着巾子拍下水面,溅了自家一头一脸,才刚怎么不提两句八哥,那且不是个好由头么,竟是半点儿也没想起来。
第251章 竹筒饭
    纪舜英一身清爽的出来,婆子还抬着脏水出去,沣哥儿正跳长绳,他长得越大跳得就越多,这会儿一气儿能跳百个不断,日日跳上三五百个,出得一身大汗,洗过浴才去上房用饭。

    纪舜英的温发用一根竹节簪子盘起来簪上,沣哥儿见着他就想开口,口里却数了数儿,到一百才停下来,微微喘气道:“我姐姐说了,头发得擦干了再盘,这么湿着得得头风病。”

    这句说完了,他又一二三四的跳起来,两个小厮替他数数,他一时双脚一时单脚,绳子在身侧甩的生风,不一时就跳完了,担来的滚水也放得温了,把绳子一甩就往屋里去泡浴,下人早早预备好了酪,给他泡在浴桶里的时候吃。

    纪舜英笑了笑,回屋解了头发拿毛巾擦干,桌上还有镜台跟梳子,他在学里时哪会这样讲究,只明沅都想到了,拿梳子通过头发,到半干了这才又梳起,戴得软巾往沣哥儿屋子里走。

    沣哥儿还靠在床上懒洋洋的晒头发,看着跟小牛犊子似的结实,他打小开始的跳的,个子比同龄人高得许多,腿跟胳膊尤其有力,腿儿一蹬就下了床,套上衣服同纪舜英一道去了上房。

    纪氏屋里已经摆开席面,几个姐妹都坐在纪氏右首,见人来了问一声安,纪舜英的眼睛往明沅身上一溜,她还是那一身雪青色的袄裙,襟口勾了白茉莉,耳朵眼里却扎着他送的那对茉莉花耳环。

    屋子里俱是脂粉味,一个人用一样香,偏只她身上那股味儿直往鼻尖钻,隔着坐那样远,一丝丝的甜茉莉味儿就跟绕在身边似的,叫他又想起书院窗下那两丛茉莉花来了。

    这时节还有晚花未谢,开了窗子夜读,萤火杂着茉莉花香,就是初春东林书院一景,他那茉莉花养了快一年,本就是移株过来的,挑那生的高大的买了来种在土里,花季的时候半墙绿叶里点点纯白,满院飘着茉莉香。

    既是接风,桌上便都是大菜,纪氏略动了几筷子就不再吃了,反要了一碗粥:“你们多用些,这才入了秋便有些不好,比夏天还吃不下饭了。”

    明沅轻轻一笑:“昨儿太太还说想吃冷泉面,怕是夏日里存的暑气还没消,煎些荷叶茶吃也好,我那儿晒了许多,等会子给太太再送一罐来。”

    明洛掩了口就笑:“四姐姐为着画残荷恨不得一片荷叶都不动,六妹妹为着荷叶茶早早就坐了窄舟剪下来,依我看得把一亩塘隔成两边,既有了残荷又有了清茶。”

    明沅佯作生气的模样:“五姐姐这时候倒来说我,做那荷叶包鸡的时候,哪个吃的多最?”一面说一面拿指头画了个圈儿:“反正不是我。”

    纪氏指了明沅便笑:“六丫头淘气,见着甚都想着吃,上回可是去你二姐姐那儿要竹子了?我说忽的怎么就砍起竹子来,也得亏你能把这至清的东西做了菜。”

    竹筒饭还真不是明沅想起来的,是明芃读梅季明写的游记里头提到的,说是类似粽子饭,只在竹节上开得小口,里头半了米水跟酱肉,若有鲜笋更好,架在火上慢慢蒸熟,那滋味自带一股竹子的清香气。

    她便真叫下面人砍了棵竹子来,明沅眼见得她砍一棵老竹赶紧拦,比划着原来吃过的大小,告诉她这样的正好,再粗里头的饭便不容易熟了。

    几个姑娘就在天井里升起火来,听着竹筒“哔啵”作响,就拿竹叶竹子当柴,烧出这顿饭来,上面的还夹生,底下的却是熟的,腊肉里头的油脂浸到饭里,拌了竹笋干儿的滋味尤好,明沅明洛两个吃的最多,明芃一面吃还一面写了小记,就附在梅季明那篇游记的后面。

    这原是打趣明沅的话,不过是姐妹们哄着纪氏,明沅故作不乐,垂了脸儿不言语,纪舜英却开了口:“想来也是风味绝佳的。”

    他是真的觉得美味,拿荷叶包鸡用竹筒煮饭,两个都不曾试过,只可惜荷叶过了季,竹筒倒不知道能不能一试。

    他一开口,明洛咬得唇儿掩住脸,就怕自个儿笑出来,连明湘都忍俊不禁,偏得脸儿拿帕子掩住口,连沣哥儿都晓事了,独官哥儿一个把她们都看了一圈儿:“六姐姐,咱们再砍一回,我又想吃了。”

    这一下明洛没撑住,哧笑出声,明沅却一本正经的点了头:“咱们明儿就往园子里头砍竹子去,竹筒做饭,竹叶作茶。”明芃那儿还有样学样雕了个竹结壶出来,拿这个泡佛手梅花,就算是三清了。

    用完了饭,纪氏便问些读书如何的话:“知道你自来有成算,只也得养好了身子骨,那三天的贡院可不是好过的场子。”

    贡院里头乡试三天两夜不得出场,就关在鸽子笼里头,学子里头年轻体壮的还能挨得过去,那等年老体残的,有没考完三场就昏过去的,也有勉力支撑,抖抖嗦嗦好容易考完的,那一笔字到最末已是不能看了。

    纪舜英年纪轻,原在家中时身子弱,那是不曾好好将养的缘故,等出去求学了,心境一开阔,倒比原来在纪家时舒畅的多,长身子的时候,纪长福跟长福婶两个自然不敢慢怠他,又是老太太那里调过来的人,总是炖汤造菜送到学里去。

    总比那寒门出身天天吃盐萝卜配饭的穷三白自然生的高壮,这三天拼的就是原气,纪氏还指点得纪舜英一回:“你正经的写个帖子,往西府送一回,大伯却是正经中了进士的。”

    考官里头总有一两位点得翰林,说不得就有颜顺章的同僚,再不济他总能传授些心得,里头如何还得听进去的人说道说道。

    纪舜英一一应下,纪氏便又送了一只玉雕的船儿给他,船身上刻着桂元荔枝核桃,取个连中三元的喜庆意头,船上玉帆满涨,船底压得万千浪花。

    纪舜英一接到手中便笑,握在手里谢过纪氏的好意,回去便把这只玉船搁在案台上,沣哥儿自外头进来,皱皱鼻子:“姐姐叫我问问,表哥这儿可缺什么没有?”

    纪舜英才刚想说甚都不缺,忽的心上一动:“窗口可能替我移两株茉莉花来?”就不知她懂不懂这个意思。

    沣哥儿受了命,第二日便把纪舜英的话告诉了明沅,明沅怎会懂得他那点心思,倒犯起难来,这时节的茉莉都快开到头了,他无端端要这个作甚,却也想着法子去问,着人往街上去买晚开的茉莉来。

    倒还能置办出来,买了四盆茉莉回来,两盆是素白的,两盆是紫茉莉,这时节不好移栽,就搁在房里,屋子里暖和些,能开的时候也更长。

    不独给他办了花来,只当他喜欢这味儿,还把精油送了半瓶过去,拿灯点着一点点外头熏出香气来,比鲜花香的更久。

    纪舜英见着这四盆茉莉便勾起了嘴角,心里想着她穿那套家常袄裙的模样儿,可不就是一白一紫,等闻着精油的味儿,立时明白过来,她身上这香,可不就是这个,怪道总是似有还无,读起书来越发下功夫,连着沣哥儿看他写的那些文章,学问都长进了不少。

    要茉莉这事儿,后院里头也无有不知的,明洛还奇:“我道读书人都爱梅兰竹菊,怎么这两个表哥全不一样,一个就差焚琴煮鹤了,一个不爱君子竹不老松,偏喜欢茉莉花儿,真是古怪。”

    她不说便罢了,她这一开口,明沅立时想到了纪舜英送的那对茉莉花的耳坠,心里隐约明白一步,又似不是,看他说话行事,哪会如此,分明还未开窍呢,他这个年纪也不过是个高中生,喜欢什么姑娘就该天天往她眼前凑才是。

    明沅咳嗽一声:“只可惜家里没第三个表哥,若不然也不必詹家了。”明洛大窘,扭了脸儿不说话,飞了明沅一眼,心里却喜滋滋的,自上回看过一回,她又在后院里头遇上一回,这回不独她见着了,詹家少爷也见着了她。

    纪氏并不曾厚此薄彼,明沅有的,明洛也一样有了,既是詹家少爷的父母亲不在身边,她又是受了詹夫人托负的,便也时常去问,还说家里有侄儿也要下场,请了詹家少爷过府,两人一处讨教一番。

    明洛便是这时候又见着一回,丫头打伞堪堪遮过她半边,詹少爷却能从伞底见着一段裙子,又听见几声笑语,知道她脾气是个爽快舒朗的,先自松得一口气。

    詹夫人把他养在自个儿身边,他自来是把詹夫人当母亲待的,除了不曾让他荫监,也没甚个亏待了他,虽没见着长得如何,听声音便知道是个明快人,他心里一松,脸上就带出笑来。

    明洛明沅两个就缩在绿云舫里,这头吃着炖秋梨,还特意给纪舜英詹仲道一份,纪舜英是吃惯了的,詹仲道却托了盅儿慢慢腾腾一口口往嘴里送。

    纪舜英咳嗽一声:“快些吃,她觉着你不喜欢,下回就不送了。”一面说一面把去了梨核的梨肉啃了一块。

    詹仲道深觉有理,便也学着纪舜英的样子,拿勺子挖了一块嚼吃起来,哪知道明洛在绿云舫里头看的呆了,眨巴着眼儿道:“原来他喜欢吃甜的。”
第252章 乳饼子
    纪舜英就这么在颜家住了下来,到了日子下场的时候,纪家才派了人上门来,说是过来送少爷去贡院的。

    赶车的人有了,车里却是空的,甚个吃食衣裳笔墨篮子都不曾备下,只光身来了个人,还掖了袖子冲纪舜英笑:“少爷上车。”

    青松绿竹两个眼里差点儿冒出火来,这么空落落的也好意思说是送考,青松还冲着绿竹咬耳朵:“可别上了车下不来,我看上头这一个巴不得咱们少爷考不了呢。”

    一边一个紧紧跟牢了纪舜英,对着车夫道:“哪儿就用送了,就这几步路,走走就到了。”一个拎了食盒一个抱着包袱,后头还跟着纪氏派的长随,四五个人簇拥着纪舜英。

    那赶车的也不过是领了命来的,就在颜家门口等着,黄氏也不是非去送不可,她还不曾蠢到家,这许多人眼睁睁的看着,难道还能用这四面薄车壁把纪舜英给困住不成?

    车夫见着不肯坐,便又驾车回了纪家,报给了黄氏,她原也不过摆个样子,纪舜英不坐这车倒合了她的心意,转头对着纪怀信又是一通哭诉:“竟疑心成这个样子,院子是他嫌弃了不住的,这样的大日子,我巴巴的派了车去,为着保平安还替他念了三卷经,这倒好,连碰都不肯碰一下,白养他这样大,却一心向着外人。”

    纪怀信哪里听得这些,这些年他早就把黄氏原来待纪舜英那些事给抛到了脑后,想着自来不曾亏待了他,他却这般记仇,说不得真个养了个白眼狼出来,看着黄氏拿帕子捂住脸哭,不耐烦的挥了手:“你不必管了,随他去。”

    黄氏等的就是这句话,放下帕子,露出揉红的眼儿:“看老爷说的,总归是我的儿子,总该派人在贡院外头侯着才好。”

    她渐渐摸着了门道,儿子跟不跟她亲,纪怀信是不在乎的,可是不是心里想着纪家,他却十分看重,越把他说的不孝,纪怀信越是看不上这个儿子,再等他落了榜,家里可还有他的立锥之地。

    若是中了举人倒是能当官了,可家里不替着疏通光是补官就能等个三四年,还没个好去处,又最是个熬资历的,三年一轮换,便叫他高运干出政迹来,那也已经半截身子埋黄土了,这辈子又能有什么出息。

    若是没考中,那一个秀才的出身又有什么用,到时候铺子田地都捏在自个儿手里,纪怀信又断了这个念头,给她的儿子当个二管事。

    她花得那许多银两,师婆把她紧紧钓在勾子上,样样事体都自有一套说法,原说那通天路已经是叫五鬼给斩断了,只差着最后一步。

    黄氏把师婆的话奉作了金科玉律今儿她起的比谁都在,往屋子里头供的佛像前边,不多不少真个念了三卷经,外头说是保他金榜高中,可前头供的却是从师婆那里写来的人神符。

    求菩萨的人那许多,有人灵有人不灵,那不灵的自然就是不曾通路引,她求了这个来,念完了把这东西烧化了,菩萨就能听见,万望着能显灵一回,叫他名落孙山外。

    车夫一走,青松绿竹倒松一口气,这会儿时候还早,可要走去夫子庙也不是几步路就能到的,还是坐了车,一路走了小道绕过去,大路叫堵得水泄不通,真走了大路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了。

    这一样还是明沅想起来的,科举跟高考多有相似之处,她除了天天给纪舜英炖汤补身,还趁着纪氏给预备东西的时候说了一嘴:“也不知那天路通不通,若在路上耽搁了反而不美。”

    纪氏一听便叫车夫先把路摸熟了,挑个老实可靠的,来回的路走了两三回早就熟了,到得日子还按着原路去,虽是绕了远道,却比寻常走大路还更快些。

    到了地方时候还早,车里也设了软座,纪舜英还能坐着看一看书,还有家里带的点心饭食,那些个精致酥糕便不给他带了,带来的是早上才烘好的乳饼跟肉干,明沅还给他装了一罐头清凉药油进去。

    外头早有小贩把路都给占满了,专到这停车的地方来叫卖状元果,还是及第粥,各色跟金榜高中搭上一点儿边的,俱都卖开来,纪舜英也不再看书了,趁着时候尚早,倒往外头逛了一圈,花三文钱买了一个状元果吃。

    青松还道:“少爷真想吃口热的,我往大三元去买碗汤馄饨,何苦跟他们挤。”纪舜英却摆了摆手:“进去就是鸽子笼了,我伸伸腿脚。”

    就在摊主支着的桌子上开吃,一咬开来才知道不对,这状元果竟是甜的,里头是核桃桂元跟糖渍荔枝,那摊主还道:“这么个好口彩,少爷可得吃了才是。”

    到底还是青松去买了一碗鱼肉馄饨来,摊前还有人干坐着不吃,眼巴巴的等着开锣入场,等两个兵丁把锣抬出来,敲得一下,人便似潮涌似的往里头挤。

    纪舜英还坐在摊子上头吃馄饨,绿竹急了:“少爷,入场了。”

    纪舜英应得一声,慢慢把这一碗二十五只鱼肉小馄饨全吃了,还把汤底儿都给喝了,抹了嘴儿还只坐着不动,等人少了大半,这才拎过东西往前去。

    先带到室里一样样的开东西验看,连斜织衣裳的纹路都看过了,说是上一回有个灯下黑,旁的东西都干干净净的,让解衣就解衣,开了包袱连饼儿都掰开来看了,却是一件衣裳作了的脚,细密密把字写的蚂蚁大小,整件衣裳全是。

    若不是后来落了雨,天儿冷的受不住,他还只解了衣裳,叫那巡场的起了疑,这才查出来他作弊,说不得就骗了过去。

    进得贡院先得验明正身,籍贯姓名家中父辈有何官职俱都一目了然,纪舜英交了牌子领了号,便进了两道院墙围着的贡院,一间间窄笼里一坐,哪还有什么学子的模样,前面就是砖墙,时辰一到便封门敲锣。

    至公楼里主考官员还得勉励一番,又说些不负皇恩的话,这才随卷发下考题,以刻香为凭,香火一燃,便提笔作答。

    里头考生开考,外头家仆下人也离不得,若是三天支撑不住,叫人抬了出来,也好有人报信,把人带回来。

    青松绿竹两个也不想着回纪家了,就窝在车里,跟车夫一道等着,两个轮换着一日往纪氏那儿报一回信。

    头一日只有一个头发半白的考生叫抬了出来,越到后来越是,白日尚可,夜里冷风一吹,立时有人熬不下去,哪个门进去的,就从哪个门抬了出来。

    回回有人叫抬出来,在外头等的人便涌上去辩认,看是不是自家人,夜里巡视的越发严密,起得两层墙就是为着怕有人传递夹带,今岁夹带的人少了,打着从外头塞东西的主意,叫人抓住了便往牢里头关。

    绿竹跟青松两个说定了一人看一夜,等到夜里,纪长福来了,问他们少爷如何,青松绿竹知道他如今也艰难倒怪他,见他带了辣汤来,烫热的吃下去,纪长福不能久留,他妻子叫黄氏发配到了浆洗房,他也正是一肚子的火气,越发盼着纪舜英高中,若是中了,他们俩也能有个盼头。

    纪氏带了明沅替纪舜英往菩萨跟前烧得一回香,纪氏还悄悄吩咐喜姑姑往金匠铺子里头让打个状元及第首饰来:“先打了来再说,总归有个好意头在。”

    这原是取个意头的,若真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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