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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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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说的,行走在外光一个药师佛就够了?说不得往后日光菩萨也要画,月光菩萨也要画,把漫天神佛画个遍才好。”明洛心里隐隐为着明芃报不平,她报不平便是嘴碎说上几句,明湘的报不平却是当着明芃的面一字不提,只默默替她收罗这些东西,好叫她心里高兴些。

    一提起这些,明洛连詹家少爷都忘在脑后了,等采菽急步回来,说一声单子送过去了,人却不在,她整张脸儿涨得通红,耳朵竖起来,脖子却低着。

    明沅站起来牵了她的手儿:“我记着兰雪堂那儿栽了两株拒霜花,咱们瞧一瞧,这会儿怕是开遍了。”

    明洛低低应得一声儿,人是站起来了,却跟后头有人牵着她的裙带子拉扯她似的,脚步就是迈不开,明沅回头见她这模样,知道她这是近乡情怯,反手握了她:“生辰年纪都知道的,总不会大错儿。”

    明洛壮着胆气跟在明沅身后,兰雪堂是外头见客的厅堂,前后都有门,两边只一边摆屏风,纪氏正在跟詹家儿郎说话:“从湖广过来,长山水远,可走了许多日子罢。”

    詹家在京里也是无人了,若有人再不能够叫他这么一来一回的,纪氏眼见得他衣着洁净,人又生得清秀,心里先带了几分满意,这几个姑娘喜欢什么合适什么,她心里都有一本帐,只没一个是按着谱找的,倒是明洛得着这么个好的。

    依纪氏来看,纪舜英还算勉强,若不站在姑母的身份看,明沅便是嫁到再好些的人家作主母也是成的,她心里念一回老太太,又把这番心事咽下去,又打量詹家儿郎一回:“你父亲母亲可安好?”

    他头一回上颜家的门,也带得礼品来,背挺得直直的,很有些拘紧,听见纪氏发问才回得一句话,这一门亲事算是来得不易的,只看看连襟如何,便知道母亲在他身上下了多少功夫,他既非嫡子能承家业,也不比哥哥能得个荫恩往国子监读书,只能靠着自个儿考出来。

    想着便低头回道:“父亲母亲一切安心,我先行一步赶着秋闱,母亲与哥哥嫂嫂过得年就启程回来。”

    纪氏再是长辈也是妇人,湖广乱不乱,她也不能问,便叫他尝一尝芝麻核桃红枣儿做的的秋分糕,这东西必得往甜腻了做才好,上头厚厚浇了一层蜜,切成小块儿搁在碟子上头,上面的蜜直往下淌。

    既是纪氏是叫吃的,他也不便推辞,捏得一方往嘴里送,甜的只灌清茶,才放下茶盅儿,就听见里头衣裳簇簇作响,偶有环佩轻碰之声传出来。

    纪氏一听嘴角翘了一翘,拿帕子掩了口遮去笑意,知道是后头有弄鬼,猜一猜也知道是谁了,明湘绝不敢,明洛看着乍乎真叫她挑这个头,她也不敢,里头起头必是明沅。

    看一回也不是大错,她跟颜连章定亲之前,也由着纪老太太带去烧香拜菩萨,在庙里头见过一回,还听他说过话,求过签。

    既是后头在看,她便不住问些吃穿上头的事,又说山长水远,送节礼不便,这些个吃食就不曾送过去,等厨房里造得菜,按份儿给他送去。

    又问他回来的仓促,家里可有预备下炭,这时节已是该烧炭了,这会儿再不采买,等一落了雪,炭价就贵了。

    詹家的儿郎也不是蠢材,知道后头必有人看着,一一谢过,面上神情越发肃穆,一个字儿也不肯多说。

    明洛先还不敢看,推了明沅往前头去,替她在那缝隙里头窥探一回,见着模样好坏再告诉她一声,好叫她心里有底。

    等看着明沅探头看个不住,她心里急的似火煎一般,见她回眸一笑,虽不曾见着那人模样,却长出一口气,再去看时,心头大定,虽不及梅表哥三姐夫,却跟纪舜英不相上下的,那张脸儿看着也老成,明洛歪头看一回,又拿袖子掩了脸儿,扯住明沅的袖子,往外头呶一呶嘴儿。

    进来的时候就冲丫头们都摆了手不许她们出声儿,走的时候捏着环佩,不一时人就往后院去了,等走远了,明沅才笑:“这下好了,可安心了罢?”

    明洛只不说话,却松得一口气,也没心思再逛院子了:“我回去了,你瞧见二姐姐四姐姐再不许混说!纪表哥要回来了,赶紧预备起来罢。”

    说着扭身就要走,明沅赶紧拉她一把:“顾头不顾尾,才刚打好的幌子也不要了?”说着接过采菽手里一小花篮儿的拒霜花,往她手里一塞:“带回去插个瓶儿,正配那芙蓉石的。”

    明洛先还恍恍然,等走到花廊,忽的明快起来,这么个人看着不错,一面想一面抿着嘴唇笑起来,木兰就在她身后跟着,拎了篮子快步往前去:“姑娘等等。”

    明洛转身等她,伸手抽出一枝拒霜花儿,往发间一簪,笑眯眯的转回去,忍耐不住的要去告诉张姨娘去。

    纪氏听见后头没声儿了,知道几个丫头怕是回去了,顺势端了茶,詹家少爷告辞出去,连个小娘子的人影儿都没见着。

    回去小香洲就看见主楼大开着,明芃明湘各自坐着,看着都在画画,拿笔却不相同,明沅把拒霜花儿拿出来分送给她们,一人头上簪得一朵,低头看时“咦”了一声。

    明湘用的还是寻常毛笔,七八枝铺开来画着残荷,明芃手里拿的却是眉笔,正在厚纸上勾着线,明沅这一声奇,叫她抬起头来,冲着明沅就是一笑:“郑笔还真是难学,往外头苦寻,也不曾见着教技法的书籍,这还是按着收罗来的画作自家琢磨的。”

    明沅对她刮目相看,一桩事有了起头的师傅,凭着聪明灵巧总也能学得会,若再加上苦功,再怎么也不会差了,可她这个却是从无到有,光是看着画作,就能知道里头的用笔了。

    “坏了一幅画儿,我拿银刀把这上头的东西一点点刮去了,若不刮一幅,且不知道里头竟上了这许多层颜色,刮去厚厚一层,才见着里头这般模样,倒跟咱们描花样子似的,只填进去的色不一样。”明芃擅画,也不单单只是花卉,她的山水极好,可看着水墨的楼台却跟郑笔里头画出来的屋室再不一样。

    “真是妙极,这样小的一幅便似看见矮桌矮凳上头坐着真人儿,若是画的大了,可不身临其境?”她一面叹一面道:“还是打这些来,等我学好了,再去画仙域志去。”

    明沅倒还真学过一阵画画,想起来恍如隔世,为着考试学的,这许多年不画早就忘记了,她没这个天分,画不出佳作来,后来就没再学了,眼看着明芃这样上心便道:“穗州那儿倒有许多洋人画师的,还时兴叫人画人像,跟真人似的,二姐姐不如往那头淘换一回,看看可有教技法的书。”

    明芃掩口而笑:“早就叫人寻摸去了,只这会儿还没到。”说着又低头下去,明沅又道:“这些个光影这样好,若能绣到布上岂不更妙了。”这却是明芃不曾想到的,她咬得唇儿,发了宏愿,两个都得作得一份儿。

    明沅回去也找出花插来,那个白玉的花插还是老太太在时给她的生辰礼,这番老太太要作冥寿了,纪氏十二分的用心,颜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全这个礼,她却是尽心,若是时候赶的急,还得把纪舜英也请过来。

    心里正念叨着,纪舜英便送了帖子来,说是人已经回来了,想问纪氏可否借住在颜家,等到这回举人考过,再搬回去。

    纪氏捏着帖子虽皱了眉头,却还是吩咐厨房拿食盒装两个大菜送去给他,又怕叫黄氏说嘴,干脆寻了两样鲜货,一个田鸡腿儿一个竹笋鸡脯,算是两样鲜货往纪家送去。
第250章 酸菜鱼
    卷碧特意往小香洲去了一回,纪舜英这番来,可不是住三两日就走的,纪氏既允了,便得事事妥帖才是,小丫头跟在卷碧身后打了伞,急急往明沅那儿去,纪氏这儿已是送了信去,说不得立时就要来了。

    明沅正看明湘画荷花,听见消息一怔:“这是怎么说的,今儿就来了?”连回来的信儿都没接着呢,怎么立时就要过府了,屋子许久没人住过,里头陈设是有的,却得扫尘抹灰,还得开了门窗通风洒石灰熏艾草。

    纪舜英的性子,明沅也摸着几分了,他既是开了口,必是纪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匆匆送得信来,说不得连家门都没入,立时就要过来的。

    明沅皱皱眉头:“可安排下人手了?”这会儿抽调过来也不及,她嘴上这样问,眼睛已经往院里丫头婆子身上扫去,看有谁能帮手的。

    卷碧点一点头:“我来的时候太太已经吩咐下去了,姑娘要不要去瞧一瞧。”这可不似上回他来,是提前许多天布置好了的,这会儿事多杂乱,她也不能不去。

    明沅也不及换衣裳了,带了丫头就往沣哥儿的院子去,屋子本来就不大,必得安排好了才能住的适意,纪氏自各处抽调了十个人来,明沅到了,她们且还不曾动手。

    明沅把眉心一拧,知道这是事情办的急,只看着谁闲着就抽了谁来,她问明白这些个原来俱是做什么的,把人分成两组,一人专管一样事体,再抽了两个婆子出来抬摆设。

    一桩桩吩咐下去,抬水的去抬水,点香的去点香,各司其职,大开着屋门窗户,小丫头端得水来一层一层的擦着柜子,连窗户纸都全撕了,冰纹格的窗花一个个擦拭过来,吹得没一点灰尘了,再给糊上新纱。

    小丫头拿了窗纱来问:“六姑娘看糊哪一样花色好?”窗纱上头都染得花样,一个是竹报平安一个是岁寒三友,知道是给少爷用的,也不拿那花儿朵儿的,专挑了这个送上来。

    “不必用这些,素纱就很好,拿那绿的糊窗子,看着也清凉些。”小丫头转身下去,后头那个又且跟上来了:“原这屋子里头的隔扇用的是屏风,冬日里收了去,姑娘看看再抬什么出来好?”

    倭金贴银的,只怕他不喜欢,冬天用的那个又太厚重了些,这会儿也不能拿出来用,明沅想了回道:“有个三扇竹子的,就用那个,轻便些。”

    这些丫头婆子俱是专长干这个的,手脚又快又干净,不一时里头就扫好了,这时候还有虫蝇,小丫头点了艾香,角落里也洒了石灰粉,再在门上廊上挂上竹帘子就算理干净了。

    明沅就站在厅堂里,一面吃茶一面吩咐事体,竹席被子帐幔也都一一挂上,她细细吹得茶汤,啜饮一口,采菽接过去搁在茶托上。

    明沅又指了喜月去库房领东西:“安神香是一个,羊油蜡烛多取些来,冰片粉先拿一盒子,再有干净的巾子,大小都要……”正说话间,门边纪舜英进来了。

    他实是站着看了一会儿,若不是婆子抬屏风进来避让,还不知道要站多久,明沅坐在廊下,身上是家常穿的衣裳,紫袄白裙,半幅裙子上绣的紫茉莉花儿,映着日光,仿佛能闻见夜风浮动的细细香味。

    微微侧了脸颊,声音又软又轻,却一句句落在耳朵里,叫他不由就翘起了嘴角,后头青松绿竹抬着书箱等着,觑着脸色不敢开口,还是明沅一回头看见他,立起来笑盈盈一声:“表哥来了。”

    纪舜英嚅嚅应得一声,明沅见着书僮担了担子,指一指阴凉处:“屋子还没理出来,表哥先坐着,可用饭了没有?我才刚叫厨房煮了酸汤子,下碗细面米粉来,先垫垫肚子。”

    绿竹青松两个早已经饿的前胸贴着后脊梁了,自下得船来,只在渡口吃了一碗茶,进得纪家门,不独没单住的屋子,连热饭热菜也没一口,又乏又累,坐在书箱子上还得跟黄氏那些下人扯皮。

    黄氏先还对着纪舜英好过几日,等老太太走了,纪舜英在分家之前回了书院,眼看着纪怀信对这个儿子失望,她便收了那番做作,连节礼也不按着点儿送过去了。

    等到他回来,竟连住的地方都没预备下来,好容易有间空屋,还是落西晒的,这个天儿又闷又热,窗户纸儿也不曾封上,小院里一口水井早就干了,黄氏身边的嬷嬷还直叹:“大少爷担待,实是没有空屋子了。”

    纪舜英见得这模样,也不强留,原想在外头客栈里包一间,这时节俱是学子,房间早就订完了,不得已才写了信去问纪氏。

    纪家既是分家了,一整个大宅便分作了三份,正中间那一块自然是该给大房的,到这时候小胡氏夏氏又闹崩了,黄氏大病一场,那师婆却还缠住她不放,她又疑心是这师婆弄鬼,银子流水一样的花销出去,前头都已经折进去这许多了,眼看就要到秋闱,怎么肯这时候放手。

    银子花销的多了,那师婆便神神鬼鬼扯出许多忌讳来,一时又说纪舜英是魁星,一时又说他阳气壮,小鬼扰不得他,得花大价钱请一只大鬼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请小鬼是小鬼的价钱,请大鬼又是大鬼的价钱了,师婆一张嘴,把黄氏骗得团团转,她已经上了船,这样相着站干岸,别个怎么能肯。

    师婆同她说定了,请只大鬼来咬断他通天那条路,这却不是好办的事儿,须得请五只鬼来,断他七七四十九日,若是这一科过了,到进士那一科也过不了。

    黄氏全盘信了,又想着请五鬼进宅,若是伤了她的儿子可怎么是好,那师婆先是说远在外地鬼路不通,还得问城隍讨个路引来,东加西添一直没办下来,还告诉黄氏,官牒那是这么容易办的,城隍跟前还有小鬼呢。

    等纪舜英回来了,她说事情可办了,听见黄氏担忧儿子,便道:“你是实心做这个,同我又有了交情,五鬼一上门,这家子运势得霉三年,你看看可有地方安排?”

    黄氏一听了这话,立时想到了颜家,她还记着明沅打了纪舜华的仇呢,心里不忿纪氏这些年越过越好,叫她霉上三年再转运,也是该的。

    纪怀信倒是问过两声,心里却也觉得这个儿子冷情,分家争产半点不出头,耳朵里听黄氏念叨两声往后再指望不上,想一回确是不曾同这个儿子亲近过,还不如纪舜华,他口上骂手上打,到底跟他比跟纪舜英要亲近的多了。

    等他想起来再问,黄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往他丈母娘家去了,进得家门,已是给他安排了院子,为着他要读书,单给理出个小院儿来,有井台有灶头,甚事都齐全了,他倒好,又嫌院子不够大,又嫌屋子不够凉,连上房都没进,拔脚就跑了”

    家里屋子花园都划分开去,本就浅窄了不少,纪怀信原来就窝着火气的,到这会儿听见黄氏挑唆,一甩袖子:“随他去,这不孝的东西。”

    纪怀信都不管了,黄氏更不愿管了,还想着,便这回中了又如何,后头总归中不得,她寻常都是派身这嬷嬷去,好容易自家出去一回,眼见得那师婆烧完了符,符上画的字都浮了起来,自此越发相信,老太太的事已经归在她身上,倒不如一次儿把事做绝了。

    眼看着纪舜英领着青松绿竹出来,她只阖了眼儿作不知,等人走了再往纪怀信跟前去哭,拿帕子掩得脸儿,还在想着,这下子可是一箭双雕了。

    纪舜英混然不觉,他往屋里一坐,厨房立时送了食盒来,天色已经不早了,纪氏必要给纪舜英接风的,这会也不给他吃大菜,取了新鲜的黑鱼,片得一块块的厚片,下到酸汤里头,搁的米粉,米粉泡了酸汤汁子,鱼肉厚厚盖在上面,纪舜英一看就饿了。

    这时候才觉着腹中饥饿,酸汤里还搁了花椒,一口汤喝下去胃口大开,鱼肉全剔了骨头,往汤里一滚,嫩生生的鱼肉咬在嘴里没嚼就先咽下了肚,他自家这一碗吃尽了,还只觉得饿。

    明沅正立着吩咐事儿,转头见他把汤都喝尽了,微微一笑:“这会儿不过垫垫肚子的,可不能吃多了,夜里还有大菜,表哥可要往院子里头舒散一回,这儿收拾好了,再叫人请你。”

    纪舜英应是应了,只坐着不动,明沅也就不再管他,看着各处都理好了,连青瓷画插笔洗墨盒这些散碎东西都一样样添了进去,进去一瞧再没有疏漏的,这才拎了裙子出来:“表哥小歇一会子,太太那儿夜里要摆饭的。”

    纪舜英想开口几次都要没找着插话的时机,她站远了就想过去同她说话,等她站近了,他又开不出口了,还是一声低应:“我知道了。”到这时候他到恨起自个儿嘴拙了,若似陆雨农那样无事也能说三句,也不愁无话可说了。

    明沅走了,婆子们才抬了水来,连他洗漱的衣裳都收拾出来了,解了衣裳泡到热水桶里,搭着巾子拍下水面,溅了自家一头一脸,才刚怎么不提两句八哥,那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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