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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途-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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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又重重地关上了。

“赵大,首领在吗?”王伙夫低声问开门的男子。

“在!你随我来。”

那个叫赵大的男子带着王伙夫走到一扇门前,他敲了敲门,“首领,王德禄求见。”

“让他进来!”屋子里传出的声音颇为沙哑。

赵大推开门,只见屋子里站着一个身着儒袍的中年文士,屋内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眉眼长相,只隐隐见他鼻子上长一个肉瘤,他瞥了一眼王伙夫,口气冷淡地问道:“可是宫中有消息给我?”

“是!”王伙夫取下帽子,从帽子的夹缝里抽出那张绢绸,递给了文士,“首领,就是这个。”

中年文士接过绢绸看了看,便从一只小匣里取出一卷宝钞,递给对王伙夫道:“这是赏你们的钱,去吧!”

“多谢首领。”王伙夫接过钱便匆匆去了。

中年文士又看了看绢绸上的内容,不由自言自语道:“去江南巡商。”

这时,旁边的赵大问道:“首领,我们是不是也要跟去?”

“不!”中年文士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不能频繁出手,他在濠塘镇有了教训,焉能不防备,说不定他已准备了口袋让我们钻呢!我们一次大意就会害死王爷。”

“那我们是回去吗?”赵大又问道。

“也不是。”中年文士背着手走了几步,他沉思良久方道:“昨天王爷飞鸽传书让我们换一种方式,不能再直接刺杀,最好能找到不利于他的证据,可是我们到底怎么样才能找到不利于他的证据呢?”

“首领,我们不能这样被动空等,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赵大,你要学会耐心。”

中年文士瞥了他一眼,拉长的声音教训他道:“等待不是被动,是一种策略,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机会总会出现。”

“是!属下知错。”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便对赵大道:“你等会儿去一趟江宁县衙,告诉孙主簿,他升职的事情王爷已经给吏部打了招呼,让他去了定远县后,好好盯住蓝玉宅和李善长宅,一有风吹草动,便即刻报告。”

……

(前面有个大错误须修正一下,就是币值,洪武二十三年,一贯宝钞市价只值二百五十文,一两银值四贯钞,我前面第六章说打七折是不对的,我已经修改,特此说明)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二十七章 苏州舅舅

两天后,太子朱标正式出巡江浙,这次他不再是微服私访,而是代父出巡,两天前,朱元璋的旨意已经下发,命江浙各州府做好春耕之余,全力接待太子出巡。

李维正虽然是朱标的私人幕僚,但朱元璋对太子身边人审查极严,唯恐他误交匪人,所以在没有得到朱元璋正式批准前,李维正只能扮作侍卫与太子随行,但朱标体恤下属,知道他带有弱妹,便赐他重币,命他单独南下,若有事情,可随时联系,就这样,李维正囊中丰厚,乘一叶扁舟,携美游历江南。

这一天,李维正的小船在苏州枫桥码头上缓缓靠岸,苏州是大运河沿岸重要的商业城市,手工业和农业都十分发达,因此张士诚的缘故,朱元璋对苏州一直课以重税,故苏州也是朝廷重要的财政中心,漕运极为发达,枫桥码头上,粮食、布匹、茶叶等大宗物资堆积如山,数以万计的码头劳工在此谋生,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极为热闹。

“大哥,快看!”哑妹,不!现在不能再称她为哑妹,一路乘船南下,十天时间里,她的说话能力已经恢复了很多,尽管说得很慢,但不再像前段时间那般结结巴巴,一些短句已经没有问题了,她姓郭,名叫倩倩,在正式户籍中登记为郭倩倩,以后我们就叫她郭倩倩吧!小名哑妹。

郭倩倩指着远方的一座掩映在竹林中的寺院,兴奋得直跳:“那里就是寒山寺么?”

李维正却似乎没有听见她的惊呼,他恍若在梦中一般,‘梦里不知身似客’,这里就是他的故乡吗?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洁净的青石路,一切和六百年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寒山寺边夜泊枫桥,远处还有铁铃关,他记得里面是苏州人抵御倭寇的纪念馆,而现在是船只进入枫桥码头的收费站。

“大哥,你怎么了?”郭倩倩拉了拉他的衣服,将他从对前世的追忆中拉了回来,李维正苦笑了一声,“没什么,我在想舅舅住在哪里?”

李维正的生母姓顾,原是苏州大户,洪武初年随家人被强行迁往凤阳,并在那里嫁给了李员外,顾家为保住苏州的商铺,便留下了幼子,也就是李维正的舅舅,年年岁岁,因官府不批路引,李维正的外公和大舅便扮作乞丐回乡祭祖,那时苏州城内满是凤阳的乞丐,成为独特一景,故后世流言:‘自从出了朱元璋,十年倒有九年荒,’便是出典于此,因为只有荒年,乞丐才会出乡,年年岁岁大规模乞丐南流,外人不知,自然会以为凤阳十年九荒。

李维正挠了挠头又笑道:“好多年了,我都忘记在哪里了?”

他听父亲说过,以前的李维正和他的小舅关系极好,每年春天小舅都要带店里的糕饼来凤阳拜祭过世的外祖父,那些祭祀用的糕饼最后都进了他的肚子,前几年他和继母吵架,还时常嚷着要去投奔舅父,也来过苏州两次,当然,这都是过去的李维正,而现在的李维正却是初次来苏州,当然不知道他舅父店铺在哪里。

“大哥,夫人不给你地址了吗?”一句话提醒了李维正,他临走时,杨缨是给了他舅父的地址。

李维正急忙从行囊中找出那张纸条:阊门王状元巷,阊门他当然知道,但王状元巷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一时竟怔怔发起呆来。

“大哥,你今天好怪。”郭倩倩诧异地看着他,仿佛他变了一个人。

“嗯,没什么。”李维正脸一红,连忙叫住了一辆马车,“哑妹,咱们走吧!”

两人上了马车,李维正对车夫说了地名,车夫一笑,振长鞭催马疾行,马车在狭窄的街道里奔驰,李维正默默地看着街景,虽然路人已经不同了,但后世的苏州依然保持着明初的这种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不知不觉,他的眼中涌出了泪水。

郭倩倩没有说话,她似乎感受到了李维正内心的伤感,就宛如她那晚回京城一样,她只是握着大哥的手,默默地将自己一份关怀传递给他。

……

阊门是明清时苏州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之一,一幅盛世滋生图,生动地勾勒出了苏州当年的繁盛,虽然现在是抑商重农的明初,但阊门一带已经显示出了大明少有繁华景象,近千家商铺林立次比,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招牌挂在店门口,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此时正是中午,大街上行人如潮、热气腾腾,到处可见前来送货、运货的马车,李维正坐的马车在人群中缓缓而行,走到大街的中段,车夫指走一条狭窄的小弄堂道:“这里就是王状元巷了,马车进不去,你们自己走吧!”

“多谢了!”李维正给了他一把铜钱,带着郭倩倩快步走到弄堂口,弄堂幽深,不知藏有多少户人家,他却没有了具体地址,这时,他见一名中年男子正往弄堂里走,便连忙跑上去问道:“大叔,请问这里有一个姓顾的人家吗?”

中年人惊异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李维正,他忽然一把抓住李维正的胳膊,激动得大叫道:“大郎,是你吗?”

李维正略略有些反应过来,但是还不能确认,“你是……”

中年人狠狠地给了他肩头一拳,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我是你二舅啊!这才几年,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李维正摸了摸肩头,苦笑一下道:“我一时眼花,请舅父莫怪?”

“你小子,是不是见我手中没拎糕饼,就不认识我了?”

李维正的二舅叫顾礼,继承了顾家在苏州的祖业:一家糕饼店,他见外甥到来,心中着实高兴,拉着他便走,忽然见外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便向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拐了人家的闺女逃到苏州来了。”

“舅父说哪里话了,这是我的义妹,哑…那个,倩儿。”

李维正又回头对郭倩倩道:“这就是我的二舅了。”

郭倩倩盈盈施了一礼,声音比蚊叫还低地喊道:“二舅。”

“你这臭小子!”顾礼随手抽了李维正一个后脑皮,笑骂道:“都叫我二舅了,还说不是拐来的。”

“爹爹,你昨天怎么算的帐,明明亏了八百文,非说赚了钱,害得我们空欢喜一场。”不知何时,小巷内风风火火跑出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约十六七岁,给李维正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双腿笔直而修长,她嘴唇刚毅,鼻子高挺,一双细长的眼睛异常敏锐,显得十分精明能干。

“是吗?”顾礼挠了挠后脑勺,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忘记把糖钱算进去了,唉!我说呢,亏了七八年,怎么会赢利呢?”

他干笑一声,忽然又想起了外甥,连忙拉过李维正笑道:“英儿,你看这是谁来了。”

李维正听父亲说过,舅父生有一对孪生姐弟,姐姐叫顾英,弟弟叫顾俊,两年前曾来过临淮县,在他们家住了两个多月,这位想必就是她的表妹顾英了,他连忙笑道:“几年不见,表妹越发俊俏了。”

不料顾英却没睬他,而是走到他身后,对郭倩倩亲热地笑道:“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维正僵在那里,神情尴尬之极,旁边的顾礼心知肚明,他哈哈一笑,拍了拍外甥的肩膀道:“你不是最喜欢吃舅父店里的糕饼吗?走!今天让你吃个够。”

说完,他拉着李维正便走,顾家的店在大街上,但他们家同时也是作坊却在巷子里,不过离巷口很近,约走了二十几步,便来到一座黑黝黝的门前,这是,李维正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见两女孩在后面说说笑笑,神情亲密之极,哑妹和同龄女子在一起,似乎比和他在一起时说话还顺畅一点。

“大郎,就是前年你们打架那件事,她还记仇呢!”顾礼低声对他说道:“你顺着她一点,等她消消气就过了。”

“我几时和她打过架?”李维正苦笑一声,随着舅父走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靠院墙左右各搭了一个棚子,棚子下是一座灶头,灶头上正在蒸糕饼,巨大的蒸笼腾腾冒着白气,“俊儿,你看谁来了?”

灶头前站起来一名年轻人,也是十五六岁,身材粗壮,一脸的憨厚老实,这就是李维正的表弟顾俊,长得和他姐姐一点儿也不像,他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表哥,你几时到的?”

李维正立刻喜欢上了这个表弟,他在怀里掏了半天,什么东西也没找到,便掏出一块二两重的银子,塞给他道:“表哥来得匆忙,没有买东西,这点钱你就拿去买几件衣服。”

“不!不!不!”顾俊吓得转身便跑,死活不肯接表哥的银子。

“哎!都是自己家人,大郎快别这样。”顾礼连忙阻止他道:“孩子还小,给他钱会把他宠坏了。”

李维正无奈,只得把银子收回,他抬头打量一眼房子,只见房屋都很老旧,屋檐也有点残破了,看得出二舅家的光景并不好,李维正又笑着问道:“舅母呢?怎么不见。”

“她在看店呢,大郎先随我进屋吧!”

李维正刚进屋坐下,这时旁边的小房间里出来一个老人,六十岁左右,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背也有点驼了,他沙哑着声音对顾礼道:“掌柜的,能不能再支给我一点钱。”

“大嫂的病又犯了吗?”

老人长叹一声,低下了头,顾礼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卷宝钞,最后也只有十几贯,他取出两张,递给老人道:“这个月的糖钱还没付呢!只能给你两贯,真是对不住了。”

老家人接过钱,默默转身进了小屋,李维正看得心里难过,连忙从皮囊中取出一百贯钱宝钞,硬塞给顾礼道:“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跟我客气。”

“这…这怎么好意思。”顾礼心中酸楚,家中确实窘迫之极,一共只剩下十五贯钱了,可是还欠着面店近三个月的面粉钱没付呢!

他看看手中的一百贯钱,忍不住仰天长叹:“我无能啊!顾家祖业被我折腾得快要倒闭了。”

……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二十八章 表妹顾英

“舅父快别这么说,做生意嘛!总是有起伏。”李维正连忙安慰舅父。

顾礼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题是我只有伏,没有起,原来你外祖父当家时,我们顾家的糕饼很有名气,有三十几个雇工,自从你外祖父被迫迁到凤阳后,我们店就一年年走下坡路,十年前还有十几个雇工,可现在,儿女当雇工,老婆看店,糕点匠只剩下最忠心的一个,大郎,实不相瞒,我已决定把铺子卖了,去乡下种田度日,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舅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生意越来越差,会不会是糕饼没有以前好的缘故?”

“谁说的。”顾礼脸上挂不住了,他跑进小屋里端出来一盘糕饼,放在李维正面前,“你尝尝这玉饼的味道,这可是我们顾家的秘传,这么多年,我宁可亏本也不改配方,更没有偷工减料,你尝尝看,和你小时候吃的是不是一样?”

李维正见眼前的玉饼有点像后世的桃酥糕,但细腻洁白更胜一筹,另一面还厚厚裹了一层芝麻,他拈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镜饼又松又软,入口即化,香甜可口,他忍不住赞道:“好东西,当真是美味之极。”

“我说得没错吧!”顾礼得意地笑道:“我们顾家的糕饼从来都是上等货。”

他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买得起的人不识货,识货的人买不起。”

“舅父此话是什么意思?”

“事情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顾礼坐下来,徐徐给外甥说道:“二十几年前,苏州虽然饱经战火,但富户仍然极多,我们顾家的糕饼也在那时盛名一时,品种有五十几种,可当今皇上一份圣旨,苏州富户几乎全部迁往凤阳,我们顾家也在其中,本来想在凤阳继续开店,可官府不准,只得把店留在苏州,不料富人走了,穷人又买不起我们这种昂贵的糕饼,我们只好亏本卖,可就算亏本卖他们也买不起,都去买那种廉价质次的东西,我曾经也想做点差劲的小点心,可被父亲一顿臭骂,不准我毁了顾家的牌子,可他哪里知道,顾家的牌子早就没了,这些年有钱人渐渐多了起来,但苏州城做糕饼的也出现了几家有名的大店,他们门面很大,面粉和糖之类的原料又比我便宜很多,价格我根本就比不过,名气也比我大得多,有钱人都去了他们那里,连我的伙计们也被他们挖走了,穷人又不会买我的东西,就这么不上不下,死在中间了。”

顾礼一口气说了原委,他痛心疾首说道:“都怪我没有本事,女儿虽能干,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本钱,实在开不下去了,只剩这店面还值点钱,想卖掉它找个小店面,可这又是祖业,一直不敢卖啊!”

“那舅父为何不去找我父亲想想办法?”李维正又问道。

“去过了,前年就去了,可是……”顾礼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李维正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杨缨不肯,他不由陷入了沉思,虽然他不会发明什么先进的玩意儿,但这种普通的商业策划还是知道一点,在后世能创业成功的大店除去品质、市口、服务等等因素不谈,还有两个决定性的因素,那就是本钱大和后台硬,舅父糕饼的品质是好的,市口也不错,至于服务信誉,和气生财、持之以恒,古人比现在人更懂,关键就是资金和后台,他李维正倒可以帮助舅父一把。

“舅父,我这些日子正好无事,咱们一起把顾家的店面重新振兴起来。”

“你?你会有什么本事!”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不屑的声音。

……

顾英慢慢走进来,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李维正,两年前那一记火辣辣的耳光还令她隐隐作痛,她挺直了脖子道:“我顾家虽然要倒闭了,但也绝不会向你们李家俯首乞怜,大不了卖掉铺子去乡下养蚕种田,李大公子还是好好读书,考上秀才再说吧!”

李维正虽然不知自己的前任曾对表妹做过什么粗暴的事情,但刚才舅父说了,二年前去李家借钱被拒,也就在那时他伤害了表妹,极可能他说过什么伤人尊严的话,可是舅父却毫不计较,这让李维正不由生出了一种负罪感,他前任做的孽,应该由他来还。

李维正走到顾英的面前,深深地向她躬身行了一礼,“表妹,过去表兄不懂事,伤害到了你,我现在诚恳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过去的无礼,毕竟我身上有一半顾家的血统,帮助顾家振兴,这是我的一份责任,而绝不是什么施舍。”

顾礼心中感动,他连忙走过来对女儿道:“英儿,你表哥向你道歉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和睦相处才对,不准再生他的气了,知道吗?”

或许是李维正道歉诚恳的缘故,顾英的脸色也渐渐和缓了一点,但积压了几年的忿恨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她沉默了一下,便道:“我可以不记前仇,但想恢复顾家从前的荣耀,不是投下一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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