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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玫瑰(完+番外)-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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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慕梅记得自己刚学戏时,自已不是这样的。站在舞台上,她的扮相甜美、嗓音圆润,一亮相,一开嗓,便是满堂喝彩。

  十九岁那年,剧团排演《天仙配》,她在剧中扮演七仙女。当她身着粉色纱裙,从升降梯中缓缓落到舞台上,在山川、树木间轻盈起舞,剧场里静得针掉下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不知谁先拍了下掌,然后掌声雷动,足足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当剧终时,她谢了三次幕,观众才起身离开。

  化妆间里堆满了果篮和鲜花。团长领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英後男人走进来,向她介绍,这是新来的康县长。

  康县长握着她的手,说她的演出己经超越了前辈,有属于她的个人特色。她满脸酡红,脑中一片空白,浑身象蒸在云雾之中,只记得康县长的声音很好听、手掌很温暖。

  白慕梅在躺椅上换了个坐姿,幽幽叹了口气。

  她与康云林的纠结也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的,这是她第一次恋爱,很傻很天真。

  只要她演出,康云林每场不落,然后是请吃饭、送鲜花,再接着是送饰品、送衣服。一开始是一大群人,最后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慕梅把自己的处子之身交给康云林时,一点都不后悔。但是事后,康云林告诉她他已经结婚,并有了一个儿子时,她流下了眼泪。

  康云林把她抱在怀里,说他爱她太深,深到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他一定要想办法回省城和妻子早日离婚,再与她结婚。

  有了这话,白慕梅也就不再难受,心甘情愿地与康云林偷偷来往着。有时畅想畅想灿烂的明天,整天脸上都挂着笑意。

  两人热恋的秋天,她去邻县演出,第三天,她刚回到招待所,康云林突然从楼梯口跑过来抱住她,两个人疯狂地热吻,推开门,就往床上倒去。

  康云林说实在受不了这相思煎熬,看不见她,他都快疯了,忍不住就赶过来了。

  她欣喜若狂,心里面又是虚荣又是感动,真是极尽温柔,与他整夜缠绵。

  凌晨三点,她悄悄地打开门。剧团里其他人都在熟睡,她送康云林下楼回云县,秘书怕被别人看到,车停在街对面。

  白慕梅。恋恋不舍地与康云林分别,回到房间。剧团里负责道具、拍拍剧照的老商一脸诡笑地坐在她的床边。

  白慕梅是团里的台柱子,所有的人都把她当公主似的捧着。老商这些搞杂务的,她平时正眼都不会瞟一下。

 “你干什么?”她脸一板,瞪着老商。

  老商拍拍床,
“过来陪我。”

  “你脑袋毛病啦,快滚,不然我叫人了。”

  “叫吧!
”老商闲闲地晃着两腿,从身后拿出相机对着她示意了下,
“把大家叫过来,我们一块去照相馆,看看刚刚有谁从你房间里出去的。”  

 白慕梅脸刷地一下白了,惶恐地看着他,
“你……到底想要干吗?”

  “你说呢?”老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捏了下她的脸腮,
“你和他什么样,待我也什么样。不然,我就把这底片交出去,看看你的康县长还怎么在人前装得一本正经。告诉你,我有注意你们很久了,只不过今天才给我拍到他的尊容。白慕梅,他有妻有子,你们这样在一起算通奸,捅出去,你演不成戏,他当不成官,奸夫淫妇,一块坐牢去。”

  老商是恐吓白慕梅的。白慕梅被吓得脑中一团迷糊,根本不敢去考虑真假,直紧张这事怎么捂下去,千万不能影响到康云林的前程。

  那时候,真傻呀,为了心爱的男人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被别的男人奸污。

  老商看到白慕梅如玉般的身子,激动得不能自己,一压上去,就软瘫了。但他不放弃,鼓起勇气又来了第二次。

  白慕梅在他的身下,泪如雨飞。

  “如果你敢在外面胡说一句,你这也有是证据,我能送你去吃枪子。”白慕梅擦拭身子时,捏着纸团对老商说道。

  老商蓦地又变成了平时畏头畏脑的样,不敢多看白慕梅一眼,把相机中的底片给了她,就逃似的跑了。
  白慕梅握着底片,一直哭到天明。

  回到云县,白慕梅把底片交给康云林,说了事情,康云林惊出一身的冷汗,然后抱住她,说对不起她,他决定这就回省城向妻子提出离婚。

  白慕梅心里的羞辱,因为他这样的承诺,减弱了些。

  谁知,康云林这一走,就再没回来。

  一个月之后,白慕梅发觉自己怀孕了。讽刺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那一晚,是她的安全期,康云林和老商都没采取避孕措施,谁能想到,偏偏在安全期内怀孕了。

  她心里面偷偷奢望,孩子是康云林的。她去了省城,康云林没有见她,让严厉带了她去吃了饭,给她买了回程的车票,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他现在才发觉妻子和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白慕梅不知道是怎么回的云县,她请了长假回老家。她发誓,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抱着她去省城见康云林,那时间他到底谁才是最重要的。

  心里面还是有一点忐忑,四个月时,她有些后悔了,毕竟单身妈妈不好做,而且为康云林那样的负心男人值得吗?

  白慕梅。心里面不觉对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产生了怨恨,她再也不相信什么爱情了。

  女人想要不受伤害,就要把男人踩在脚底下,让他们为你患得患失。

  她去医院做引产手术,医生说她体质弱,不适宜做手术。

  她无奈回了家。七个月时,孩子早产,在一个初冬的早晨来到了这世上,象只小猫,只有四斤。当她妈妈把孩子抱给她看时,她一看到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瞳,人就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

  老商把他那一对龙凤胎接到文化大院时,她总觉得商明星才是老商夫妇生的,那个儿子象是偷抱人家的,眉清目秀,聪明温和,身上没一点老商夫妇的基因。

  现在,看着怀中的宝宝,她才知道商明天真是老商的种。这孩子有一双和商明天一模一样的眼睛。

  白慕梅欲哭无泪,让妈妈把孩子抱出去送人。

  她妈妈夜里偷偷的把孩子送到一个十字路口,然后躲在暗处观看。有人经过,扒开包裹一看,是姑娘家,摇摇头,走了。天黑了,孩子在包裹里哭得呼天抢地的,她妈妈不忍,又把孩子抱了回来。

  白慕梅看着脸哭得脸色紫青的小孩,又是嫌烦,又是厌恶,感觉象是一块吐出去的口香糖、粘在价值不菲的裤腿上,怎么也扯不掉。

  她最终抱着孩子回到了云县,在院子里遇到老商。老商斜着眼看她,她旁若无人地经过。

  “你对他真不赖,连孩子也给他生。”老商酸酸地撇嘴,他按照孩子的出生往前推算,断定是康云林的,因为那时白慕梅和康云林正是蜜恋中。

  “关你什么事?”她冷冷地反问。

  白慕梅从来没有打算把孩子的事告诉老商。只要一想到这孩子是老商的,她就发呕,由此,她对康云林的恨又深了几份。

  老商瞟了眼孩子,咂咂嘴,
“你就这么贼呀,他都走了,你生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用,人家有儿子。”  

  “丫头片子就没用了?你是有儿子,长大了,象你这样,就有用?”白慕梅挖苦道。

  老商一听,来火了,
“我家明天以后是做大官的料,吃香的、喝辣的,不是你们这个骚狐狸精明白的。”

  两人的争执声被屋子里的商妈听到了,她如同猛虎下山,两手一插腰,对着白摹梅就骂开了。单骂白慕梅不够发泄,索性连同包裹里的孩子一同带上骂。

  白慕梅没力气理他们,抱着孩子直直进了小院。

  晚上,小院的门被一双小手悄悄推开了,商明天站在外面,
“阿姨,我能看看小宝宝吗?”

  白慕梅看着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
“啪”地一下,关上了院门。

  当白雁在病中时,她坐在小院里陪着白雁,康剑一脸严肃地向她提出请求,说白雁有权利知道亲身父亲是谁。

  她失神了好一会,落莫一笑,想起商明天被关在院外的情景,心里面震荡不已。

  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商明天从小对白雁异于常人的关爱,其实是血缘的吸引力。

  老商当年犯下的罪,是商明天来赎的。

  她和康云林之间的纠结、恩怨,是白雁和康剑来赎的。

  每个人为犯下的错,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康云林的妻子高位截瘫、商明天的早逝、她的绝症、白雁的痴颠。

  一切都是赎罪。

  现在一切落下惟幕,庆幸的是白雁和康剑幸福地走到一起,那些过去的伤痛和不幸都象是为了他们的今天而作的铺垫。

  苦尽,甘终来,以后,他们会过得很好很快乐。

  “你不觉得白雁的眼睛和谁很象吗?”白慕梅酸涩地倾倾嘴角,
“同样的慧黠、同样的温和,看着你,自然而然的就想接近他们。”

  康剑一怔,许久都没出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一再地重复、摇头。

  “有什么不可能?”白慕梅转头看着对着手中一捧玫瑰纸屑发呆的白雁,
“我也不愿意去相信,但这就是事实。以前,只以为他对她是血亲的关心,不曾想到他们居然彼此动了心。”

  康剑突地站起,手攥成了拳,挡住她看向白雁的视线,
“他知道吗?”

  “知道怎么可能会动心?”白慕梅苦笑。

  “那么就此打住吧!”康剑第一次捉住了白慕梅的手,
“他已经不在世了,他带给小雁的回忆,是小雁珍藏的最宝贵最美好的。如果让小雁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人世,曾经喜欢的一个人与她有着血缘之亲,她会承受不住这些的。我们把这些统统忘记,反正都不重要了,是不是?”

  “是的,不重要,一切已归于尘埃。”她看着紧张得肌肉绷着的康剑,怔了怔。也曾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他差点做了白雁的哥哥,但老天没有这样安排。

  白雁与明天的相爱不能相守,康剑与白雁相厌到相爱,在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他们的命运已经写好了,谁也逃不过。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

  她快要离开这人世,商家、康家,她的白雁,所有的苦难该结束了。

  白慕梅从躺椅中站起身,夜风清凉,吹在身上很舒适,她有点发困。转身走进房间,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白雁也该睡了吧!

  第一百零九章;地毯的那一端(五)(VIP)

  六月的夜晚呆在屋子里嫌闷,走在外面稍凉,平房老旧了,没有装空调,白雁把纱窗开了换空气,顺便让外面的凉风也吹点进来。

  她洗好澡出来,喊康剑也进去洗澡,连喊几声,都没人应,摇头一看,康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对着商家的厨房发呆。

  商明星带了未婚夫回来,商妈怕女婿肚子饿,深更半夜的在厨房里给女婿做宵夜,商爸佝着个腰在一边打下手,又是和面,又是切葱,两个人忙得满头的汗,却不亦乐乎。

  “快洗澡去呀!”白雁扫了眼商家的院子,推推康剑。

  康剑转过身,一把抱住白雁,头埋在白雁的脖颈间,不舍地抚着白雁如水般光滑的发丝,在心里面对自己说,不让白雁知道亲生父亲是谁,这个决定是对的。  

   他不去评论商父的人品,自己的父亲与之相比,又好到哪里去?

  这样的父亲不过是一颗精子的提供者,没有人伦,没有亲情,不知道最好。

  作为子女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只有走好自己的路,让自己成为自己孩子的骄傲和自豪,成为妻子的依靠和信赖,才是最真的。

  只是好心疼白雁,母亲不爱,父亲不详,明天又是同父异母的哥哥,所以就让往事随风而去。

  逝者已斯,明天对这个世界最后一丝美好的记忆是白雁,让白雁在孤单的岁月里感到最温暖的人是明天,命运把他们已经分开,没有必要再去澄清过去的那份感情是否有驳传统。

  明天不知道白雁是妹妹,但康剑猜测商妈可能是知道一点的。

  那天商妈给他拿蛋饺时,哭着对他说,没想到白雁会变成这样,挺对不住她的,其实,她....这句话,她没有说完,就哽咽着进屋了。

  是不是她看出白雁与明天的相似之处,所以才狠下心来不准明天与白雁来往?这是她说不出口的委屈,如果是这样,康剑敬佩这个女人,她比李心霞沉得住气,她没想去找寻答案,严格地管束着自己的老公,让子女避过风雨,能健康地成长,能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吗?

  以前她不找寻答案,以后这个答案,她更不会挖掘的。

  所有的秘密,就让他一个人来守着。

  康剑对着白雁的耳朵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弄得白雁直痒痒。“满身的汗味,臭死了!”白雁娇嗔地推他。

  “小雁,和我在一起,开心吗?”他越发抱得紧了,拉着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墙角一只蟋蟀欢腾地叫个不停,夜来香的香气从隔壁的院子飘飘荡荡地袭来。

  “干什么,要我发表开心感言?好吧,为了抚慰你的虚荣心。康县长,未来的康市长,才貌双全,人格完美,体贴、

  浪漫、多金,能够嫁给他,是白雁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满意了吗?”她俏皮地笑着,头歪过去看他。

  “说得好假。”康剑弹了下她的额头,“你只要说一句,嫁给我,我没让你失望就好。”

  “康剑,我不失望。”白雁收起玩笑,正色地说道,“要没有你在我身边,真的不知道怎样面对接二连三发生的一件又一件事。好像,在我二十五岁前,所有的意外全凑齐了。”

  “你妈妈的病。。。。。。”康剑心事重重地看着她,“你一定要坚强点。”

  白雁苦笑,“康剑,说实话,我现在对我妈妈只是尽儿女的责任,感情上很生疏。这么多年,从我记事起,我和她呆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都没有一年。她记不得我的生日,记不得逢年过节给我买新衣服,记不得开学要给我学费,记不得学校还有家长会这样的事,甚至她知道你父亲是谁,她与他之间有恩怨,她都能不吱一声。我说这些,不是埋怨,只是有点唏嘘,现在她有点象个妈妈样,要疼我,要为我着想,可是,时日已无多。”

  “所以我们要吸取这样的教训,能够相爱时,就要好好地相爱,别在日后叹悔。”

  “我没好好爱你吗?”白雁腾地从他怀中坐起,“你看你脏兮兮的,我还给你抱,这不就是爱?”

  “是,老婆,你这又是一次牺牲。”康剑大笑,起身,牵着白雁走进屋中。

  隔天,是个阴天。白雁和康剑吃了早饭一同出门,康剑去上班,白雁去看白慕梅。刚打开院门,商妈手里端着个盘站在外面,盘子里是黄嫩的雪里蕻。

  “这是我自己腌的,很干净,切细了炒肉丝很香的。”商妈笑吟吟地把盘子递过来。

  “谢谢!我们今天不开火。”白雁婉言谢绝,她不记仇,但对商妈就是没好感。

  商妈有点难堪,脸滚烫。

  康剑微笑地冲她点点头,“天气热,我们最近都不在家吃饭,以后如果想吃,会和你说的。都是邻居么,不会见外。”

  “那好,想吃说一声呀,我家腌了许多。哦,康县长,明星的事,让你多费心了。”

  “谈不上。”康剑牵着白雁的手,从她身边走过。路边,老商拘谨地站着,讨好地对两人露出一脸的笑。

  康剑神情漠然,把白雁拉到里侧。他觉得这小院再住下去不合适了,也许该考虑把白雁送回滨江去。

 白慕梅没能撑满二个月,她在一个月零十天后,闭上了她风情万种的丽眸。肿瘤已经扩散到全身,到了后来,止痛片也不能压住从骨子里往外蔓延的疼痛。白雁给她打杜拉丁,只能缓一会,然后又是疼得她满床打滚,牙齿把嘴唇都咬烂了。她哀求医生给她实施安乐死,医生不肯。

  她不知从哪偷偷弄来了安眠药,吃了大半瓶,再也没醒过来。死之前,她洗了澡,换了新衣,头发盘成发髻,描眉、涂粉、画唇彩,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犹如熟睡一般。

  所有的后事,都是白雁一手打理的,她让康剑找了民政局的领导,请公墓处的人把风景最好的一处墓地给了白慕梅。

  “她最爱臭美,什么都讲完最好的,墓地也不能例外。”白雁一身孝服,红着眼对康剑说。

  白慕梅生前的戏服、头饰,都和尸首一同火化了。下葬那天,剧团里的人、培训中心的人都来了,老商站在最后,头低着,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白雁把她的公寓托房屋中介公司转卖,抚恤金,她捐给了培训中心买戏服。白慕梅一生唱戏,人生也如戏,就让她永远留在舞台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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