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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嫡妃-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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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鸢忙道:“劳太后挂念,听大夫说,母妃那病是宿疾了,年年都要发作,只是不知怎的,今年仿佛格外厉害些。”

    “到底是从前一同侍奉先帝的姐妹,一转眼的功夫,便要眼睁睁看着她缠绵病榻却束手无策,我这心里也不安的紧。”太后幽幽一叹,虽穿戴华贵,保养得当,可月色之下,却像个寻常的深宫妇人,面挂愁怀,“这些年,先先后后一个接着一个的走,她们都有福气,跟下去服侍先帝,也不知几时才轮到我这老婆子。”

    太后说出这样的自伤之言,身旁宫人皆是脸色大变,夕鸢也急忙笑道:“太后又说笑了,这样的话怎么好随便挂在嘴边上,这请安问好的时候都说太后千岁,便不说活到千岁,百岁总是要的。”

    太后和蔼一笑,轻抚着夕鸢的手背,“你就知道说俏皮话,一味的哄我高兴,舒慧太妃性子冷淡,从前便是如此,你虽然不说,我也大约能猜到,她对你只怕不会很亲切。如今她病着,你可要尽心侍奉,这以德报怨才是高洁品行,也不会落人口实。”

    夕鸢抿唇一笑,随手替太后将有些偏了的凤钗扶正,低低柔声道,“臣妾明白,论情论理,臣妾都会尽心侍奉。其实……母妃待臣妾也并非不好,只是府中有李侧妃近身侍奉,太妃又一贯喜欢她在跟前,臣妾难免就有心无力了些。”

    “那李氏是她的内侄女,偏心些也无可厚非,其实昊儿至今膝下无子,你们夫妻和睦,就该早些有个孩子才是。”太后含笑注目夕鸢,语重心长,“无论再怎么恩爱,都不如有个孩子来的稳妥,宫中女人都要子嗣来保全地位,旁人亦是如此。”

    夕鸢听罢顿觉尴尬,好在此刻夜色深重,不会让太后瞧出不妥来。她心想,若是太后知道自己如今还是个完璧,会不会吓得晕过去。

    只是太后肯对她说这些,可见心里也是倍加爱护了,夕鸢微露羞赧,垂首浅笑,揣着明白装糊涂。

    太后见她如此,只当她是小儿女羞态,不好意思,便会心一笑,拍了拍她手背道,“行了,前头就是寝宫,你出来这么一会儿,也够久了。再不回去,仔细昊儿替你担心,快去罢。”

    夕鸢倒并不怎么喜欢那种喧嚣浮华的宫宴,却又不能赖着不走,只好叮咛嘱咐太后身边的人好生伺候,又被太后笑着摆了摆手,这才转身离去。

    御花园的路走了多次,如今已不算陌生,只是一人独行,难免显得四下有些过于僻静。好在夕鸢胆大,并不怕黑,若是换作寻常女子,只怕光是听这风声,心底也要发毛。

    冬日里的御花园自然不似春夏时节那般百花齐放,这会儿梅花尚未盛开,御花园中支摆了些一品红和墨兰,并无什么浓郁香气。夕鸢走至望寻亭外时,却忽然闻到一阵幽香,不知是什么花的香气。

    她诧异抬眸,却遍寻不着这香气的来源,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生出了幻觉的时候,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唤。

    “气候凉了,你出来却也不拿个手炉,不怕染了风寒么?”这声音这般温柔轻缓,哪怕不回过头去,夕鸢也知道是何人说话。

    转身之际扫了一眼四下,虽是一片寂静,却还是向后让了两步,含笑颔首,“现下还没有冷到那个地步,有披风御寒,倒也觉不出冷来。倒是西北苦寒,比京城不知艰辛了多少倍。”

    他比离京之前瘦了些许,方才在宴席上不好多做打量,如今离得近了才觉得脸庞仿佛都瘦削了一圈,却显得眉目更加有神。

    宇文哲闻言一哂,唇角勾起的弧度极为自然惬意,“你都不畏严寒,何况我一介七尺男儿?此次前去乃是言和,并非动武,倒是谈不上艰辛。你爹当日执意回京,我也曾劝过他的,只是他却听不进去,连夜赶了回来。”

    夕鸢微微颔首,一阵寒风卷来,吹得她不觉打了个冷战,“他听了消息必定是心急如焚,哪里还能听进去劝呢?好在皇上如今已经不再生气,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在牢里多关一阵子也好。免得放了他出来,又要为非作歹,胡闹生事。”

    宇文哲闻言不发一语,却走到她右侧去站定,夕鸢留意到方才那阵风便是从那儿吹来,没想到这样细微之事,他都能用心留意。

    “皇兄是重旧情的人,你爹为朝廷建树颇多,其实皇兄心里也是不愿太过苛责你爹的,只是人言可畏,一国之君总要有个交代。你二哥这次一念之差,铸成大错,问斩倒不至于,不过……这活罪只怕也难逃。”宇文哲说罢之后,又兀自垂首,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夕鸢手上,“这是从西北返京之时,路遇一位波斯商贩,我看着精巧玲珑,便买了下来,如今正好可以用上。”

    他一拿出这东西,那股子清幽香气便扑鼻而来,夕鸢接过一瞧,原来是个镂空描彩的玲珑手炉,做的精巧细致,上头的花纹皆是手工雕琢而成,又漆了一层彩绘。虽然如今光线幽暗,看不太真切,夕鸢却也能瞧出这手炉是精心之作,与平日见着的模样都大不相同,也属于这个年代的“进口商品”了。

    手炉里头放了一块小小的银炭,却不会漏出,握在手里顿觉暖意融融。夕鸢把玩了片刻,越瞧越是喜欢,便不忍心推辞了,“多谢你了,这手炉虽不大,可看得出工匠用了极巧的心思。炭火被固在中间,炉壁虽是镂空,却不会有炭落出,放在袖子里最好不过。”说罢,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只是,这东西也不多见,想来也十分贵重……”

    宇文哲笑道:“宝剑赠英雄,这手炉得你喜欢,也算是值得了。钱财乃是俗物,就不要提了罢。”

    唉,凡是这种能够脱口说出钱财是俗物的人,都是不缺钱财的人,首当其冲就是宇文昊、宇文哲这种高富帅……夕鸢低头摆弄着手炉,心想既然如此,自己若再多说什么,反而显得矫情起来,不若大方一笑,“那就多谢你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好东西,那铺子里的香皂却是不缺的,改明儿我打发人送到你府里去。”

    宇文哲玩笑摆手,“哪里能让你做蚀本买卖?”

    “哎,这个本来也是暴利行业,不会蚀本的。”

    两人一言一句开着玩笑,夕鸢觉得心情也开朗了许多,连吸进去的风都甘甜了几分,“你还不回去?今日是皇上特意为你摆的接风宴,你这主角离席太久,只怕不妥。”

    宇文哲微微颔首,温润笑道:“你先回去便是,晚风寒凉,你就不要在外久立了。”

    夕鸢知道他们二人须得隔开些时辰分别回去,如今宇文哲这样说,她也不作多余推辞,笑着屈了屈膝,转身离去。

    只是怀中的手炉,香气幽幽,一会儿回去宇文昊只怕要问起来,还得再想个说辞才行。

    唉,真是……夕鸢叹了口气,封建社会的制度实在害人,自己和宇文哲分明是朋友的身份,却还要处处避讳。明明两人清白的不得了,却连碰面都怕让人瞧见,私下赠物这种事情,就更说不得了。

    回去之后,宇文昊笑而抬头,随手握了握她的手掌,“去了这样久,手掌倒不算凉,看来是穿暖了衣裳。方才我还想着,让人去给你送件厚实衣裳,却又怕你二人走岔了路。你方才可是从御花园落入了百花丛中?怎么身上这样香,方才我记得倒是没有的。”

    夕鸢柔柔一笑,“有劳王爷惦记了,方才在太后宫中,得了太后一样赏赐,王爷瞧瞧,是不是好东西?”说着便将手炉取了出来,摆在案上,如那手炉本就精美,如今让这扶华殿的璀璨明光一照,更是显得熠熠生辉。

    宇文昊拿起端详一眼,笑而颔首,“确一眼,笑而颔首,“确是不错,看模样倒有些像波斯的东西,太后赏的,你便仔细收好罢。”

    夕鸢含笑应下,又随口问道,“怎么今日瞧着,嫔妃仿佛比先前多了些,有好些生面孔呢。”

    “你可是忘了不成?先前选秀入宫的秀女,如今可不都是小主嫔妃了,自然要出席在列。”宇文昊晃晃手中的白玉杯盏,抿了一口上好琼浆,“皇兄又得了佳人诸位,也不知这里头哪个得的爱幸多些。”

    夕鸢却忍不住轻声自语,“弄那么多老婆,也不怕宠幸不过来,回头连鼻子眼睛都不记得了。”

    她声音虽小,却让宇文昊听了个真真切切,不由失笑,“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让旁人听见,这可是不敬之罪。”

    夕鸢不以为然,轻轻哼了一声,低低道,“皇上虽然与皇后伉俪情深,却还是娶了这样多的嫔妃,三年一选秀,每三年都要有新人入宫。若真是只爱皇后一人,皇上如何能与其他女子夜晚同寝呢?”

    宇文昊望她一眼,淡淡哂道,“帝王之家,情非得已。”

    夕鸢不可置否,端起手旁的甜品喝了一口,却听宇文昊含笑低声道,“你既这样喜欢两个人的清静日子,那改明儿,咱们寻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去住着,谁也打扰不着,好不好?”

    她闻言先是一愣,回头却对上宇文昊含笑的眸子,只觉得嗓子眼里的雪梨燕窝将将好卡在那儿,一下咳了出来,“咳咳……你……你胡说什么呢……咳……”

    宇文昊见她捂着嗓子不住咳嗽,憋得脸庞都泛红了,不禁笑着摇头,递了杯茶上前,温声道:“你慌什么?喝口水压一压,我是语出真心,你却要说我胡说。”说罢,又轻叹一声,似有几分无可奈何。

    夕鸢将茶水咽下之后,侧眸觑了一眼宇文昊的神情,与往日倒没有什么分别,反倒是她,显得有些大惊小怪了。

    明知道他说的不会是真话,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被震了一下,夕鸢兀自皱了皱眉头,为刚才的失态有些懊恼。

    这一晚上有惊有喜,实在是太过精彩,出宫之时,不想又遇上了夕莺,她走在敦肃候身旁,倒比她婆婆还有几分正经太太的架势。几人交错而过时,夕鸢只听她冷哼一声,擦肩而过,连招呼也未打一声。

    回了王府之后,宇文昊去了书房批阅公文,夕鸢便回房梳洗,同云谨闲话着说起今日夕莺之事,云谨不禁摇头道,“这四小姐也真是……怎么说王妃都是她的长姐,便是再不和睦,也该有些敬重才是。”

    “敬重?我可不敢受她的敬重,也不指望她拿我当长姐来看了,只要她好自为之,不要惹是生非就好。”夕鸢一边摘下耳环,一边随口吩咐道,“对了,明儿个杨福过来的时候,告诉他挑拣几块好的香皂,要御用的那种,送到睿亲王府去。悄悄儿的,不必大张旗鼓惊动了人,搁下便好。”

    云谨应了一声,却又不免有些疑惑,“怎么王妃突然要给睿亲王府送香皂去?”

    “也没有什么,几块香皂也不值什么钱的,何况也算是给咱们铺子打招牌了。”夕鸢轻描淡写的答了几句,正准备起身就寝,却又想起另外一事,“还有明日想着些,让应总管去宫中把太医请来,太后特地吩咐,要给太妃再好好看看身子,可别忘了。”

    “是,其实太妃的身子一直不见起色,补品也是流水一样的送进去,那大夫是府中用惯了的,也并非庸医。”云谨吹熄了两盏蜡烛,顿了顿又低声道,“如今这情形,只怕不是换了太医就能行的,王妃心里可要有个打算才好。”

    夕鸢蓦地回头,面色也沉了下来,“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旁人听见,还以为咱们诅咒太妃呢!”

    云谨自知失言,连忙跪了下来,“奴婢一时糊涂,说了浑话,请王妃责罚。”

    夕鸢轻叹一声,走到她面前将她扶了起来,缓缓道:“她的身子好与不好,都并非我能决定的事,只是今日太后亦对我有所教诲,无论后事如何,如今我也总要对她孝敬恭顺。这样的话,以后再不可说了,王府中接二连三的祸起萧墙,哪一件不是冲着我来的?咱们就算不加倍警觉,也要提防祸从口出啊。”

    云谨羞愧不已,连声请罪,夕鸢摆手免了她的话去,只嘱咐道,“谨慎是你最大的好处,可千万别轻易丢了,今晚的事,明日早起便都忘了罢。”

    只是,她口中虽这样叮咛嘱咐,心里倒也觉得云谨所言并非无端之言,这古人一得了毛病本就难好,舒慧太妃看上去气色也不大健康,没准儿年轻的时候就落下了病根。虽说她容貌不老,可内里却不硬朗,如今连太后都察觉出来了,恐怕真要不大好了。

    在这王府之中,舒慧太妃虽对她算不上好,却也未曾害过她。夕鸢对她虽说算不得喜欢,倒也谈不上记恨,能治好的话自然最好,治不好也要尽足了人事。

    次日一早,云谨便告知应少棠去请太医之事,应少棠办事极快,不出半个时辰便将太医请到了府中。夕鸢自然要跟着同去,待太医在内把完脉后,夕鸢便跟到外室,先拿了封包塞给太医,而后又问道,“母妃这一病将近也有大半年了,补品药材是一样不少的送进去,可就是不见好转,大人可瞧出症结所在了?”

    太医年逾六十,头发胡须尽已花白,可目光却依旧炯炯,他不动声色收下封包后,道了声王妃客气,又拈着胡须缓缓说道,“太妃这病,如今是劳瘵羸弱已甚,积年的病根,若要根治,实属不易。再加上这长期虚损,补药即便是服下去了,也补不到根儿上。方才微臣替太妃诊脉时,发觉太妃脾胃不调,这脾乃是后天之本,能资生一身。若是脾胃健壮,自然身子强健,脾胃虚弱,则不思饮食。太妃体虚亏损,在饮食上又补给不上,身体自然衰弱。至于这咳喘一症,其实倒是小事,不过是表症而已。”

    “表症?大人的意思是,母妃的病根源于内里亏虚,而非单纯的咳喘病?”夕鸢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好,蹙眉道,“既是这样,有什么调理脾胃的药,大人只管开方子就是了,药材都用最好的。大人是太医院圣手,脾虚之症,总不会没有法子是不是?”

    太医看了夕鸢一眼,却叹下气来,摇头说道:“王妃的一片孝心实在可贵,只是……微臣不妨与王妃露个实底,太妃这病,想要治好,那扁鹊在世也是难为。微臣稍后会写几个温补的方子,给太妃吊住精神,这脾胃亏损,最是难办。只怕太妃也是年轻时操心太多,伤了根基,微臣自当竭尽全力,只是请王妃心里也要有个准备才好。”

    夕鸢心头一跳,尽力平静问道:“那……母妃这身子,若往好里打算,还能……”

    “若说到最好,拼尽微臣一身医术,也至多不过一载光阴。”

    夕鸢听后有些诧异,原本看着舒慧太妃不过是体虚些罢了,谁想到都已经到了这般油尽灯枯的地步。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命人等着太医开方子拿药,自己带着云谨走了出来。

    “方才太医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事儿……还是先别往外头说了,免得太妃听了去,心里再不开怀,反而无益。”

    “奴婢明白,那王爷那儿……”

    夕鸢眉头微皱了皱,摆手道,“王爷那儿,我自会找个合适的时候告诉他,也不知太妃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样耗心费力,弄得这个年纪就……”

    云谨见四下无人,便低声说道:“从前先帝在时,舒慧太妃也算得宠,甚至比当今太后更得先帝欢心。要说太后对太妃心里没有一丝芥蒂,恐怕也没有可能,先帝驾崩之时,安知舒慧太妃不是费尽心思保全自己与王爷?何况这宫里的女人,为了恩宠哪个不是费尽心思,损了肌理根源,也是寻常。”

    夕鸢闻言略微诧异,在她印象之中,皇帝与宇文昊是真心实意的兄友弟恭,而太后对舒慧太妃也是礼敬有加,“怎么太后与太妃从前并不和睦么?我看太后说起太妃的时候,语气倒很是关切,不像是装出来的模样。”样。”

    “奴婢从前一直跟在太后身边服侍,对这些宫闱旧事,自然也比王妃知道的多些。”云谨顿了一顿,又道,“太后心肠仁厚,如今先帝已逝,对太妃自然也颇多眷顾。”

    她虽然只是这样淡淡的三言两语,却让夕鸢明白了过来,如今太后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尊贵了,舒慧太妃昔年再怎么得宠,也不能越过她分毫去。然而她却忽然想到另外一事,若太后当年真与舒慧太妃有所不睦,那把她许配给宇文昊,难道是故意为了刺一刺太妃的心么?

    想起太后一贯慈眉善目的模样,夕鸢被自己这个念头弄得也是心头一震,面上浮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云谨见她怔在原地,不禁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夕鸢摇了摇头,吩咐云谨去盯着看方子抓药,自己缓缓往房里走去,边走就便觉得,这世上的人心真是可怖,看着待你好的,却又不一定是真心待你。

    原本以为在现代职场摸爬滚打,已经练就了足够的功力,谁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提着一百二十个心都顾不过来。

    冬天仿佛一眨眼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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