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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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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变成浑圆的石头,
噗通,噗通地。
“喷出现世,然后被扔掉。应该就是罪状,或者说类似罪业的东西吧。人的烦恼的数目有一百零八个,所以每死一个人,就会冒出一百零八颗圆石子。我想大概是这样吧。”
业之滨……
原来不是误植吗?死人的罪业累积之处——是这样的意思吗?既然如此,那会不会就是夜语神?我向老人打听那个地点。他们说没有路可通。好像只能沿着海岸的岩礁过去。当然相当崎岖难行,而且再过去只是座断崖,没有人会去。
海边的西端。
的确,我记得那里有一座像海角的悬崖,我也记得岩石前端的形状。
是在那座岩石的后面吗?
我从地图上确认,就像老人说的,海角的后侧呈现碎裂开来的形状。虽然很细小,不过的确画着零星散布的小岛般的东西。
当然没有路。地形很复杂,从另一侧的确过不去。
“正好就在后边,从海岸是看不到的。这么说来,岩礁有一个地方怎样都过不去……”
——据说那里架了一座桥,是吗?
就是……那里吧。
我这么想。
我强烈地渴望去看看。
我想去查证,但是比起查证,我更想回溯我那段不确实的记忆。我认为我会对应该是恐惧对象的祖母感到怀念,也是因为那段零碎又莫名其妙的记忆。可是,一生只得渡桥一次——
我,
不是已经渡过桥了吗?
圆石子,一整片的圆石子,遍布地面的无数圆石子。扁塌的祠堂,我都记得。没错。
确实,我——还走得摇摇晃晃的我,攀上凹凸不平的岩礁,战战兢兢地走下去,好几次差点掉进海里,紧捉住祖母的手,海潮香,黏稠的海水,岩石,还有……
桥。
“对了,美津子小姐。”
委员长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
“雅臣他啊,”
他……
“好像快不行了。”
“快不行?”
“听说是上星期的事,我昨天晚上接到连络。佐枝子她——哦,佐枝子是雅臣的太太——她打电话到本家去。啊,本家指的是雅臣的大哥家……我记得你是雅臣的学生吧?是雅臣介绍你来的吧?”
“快不行……?怎么回事?生病吗?”
“不是,听说他从大学被救护车途出来,我本来还以为是过劳之类的,没放在心上,结果听说是跳楼还是怎样。嗳,我也不是很清楚,佐枝子好像也慌了手脚,说什么已经快撑不住了还是怎样的,我听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大哥雅毅好像今天一早赶过去看了。”
——自杀?
他会自杀?
“他才五十八嘛。”老人说,“我想不会那么容易就走掉吧。”
死。
他会死……?
他死了又关我什么事?他跟我已经无关了,是陌生人了。不。
他最好死了算了。那种缠人的,黏稠的,呛鼻的讨厌回忆。
我只有你了我只剩下你了只有你理解我我喜欢你我爱你求你爱我吧……
又不是国中生了。那种幼稚的甜言蜜语到底是哪点打动了我?我一定是脑袋糊掉了。光想起来就恶心。那种纠缠不休的男人、那种死缠烂打的黏稠话语和感情、那种黏滑恐怖的束缚、焦燥、嫉妒和安心……还有爱抚。
为什么你不肯谅解像平常那样对我笑啊你要拒绝我吗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
全部,全都不好。只知道撒娇的不像话态度只会闹脾气的寒酸相只知道逞威风的丑陋架子,全都让人恶心。结果你根本不是什么知己、伴侣、情人、也不是恩师,什么都不是。你眼中看到的只有坐拥年轻情妇,帅气的自己。只有瞒着妻子在外头睡女人,桀骛不驯的自己。只有高人一等的大学教授的自己。只有高高在上却像小孩子一样不讲理的放纵的自己。自己自己自己,你喜欢的只有自己。我可不是你人生的花瓶。明明就是只满脑子只想上母狗的发情公狗。
什么叫我们结束了美津子……
结束就是结束,没有其他意思。
我也有社会地位要顾的你想要破坏我的名声吗你想要钱是吗还是……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是你给我的,任何东西我都不要。我是在说我不要你了。我是在叫你走开。你不走,那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脸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不想再闻到你的气味你这种人。
去死吧。
死掉的话,他的罪业,那黏糊糊的罪业,
也会变成圆石子吗?
美津子小姐、美津子小姐?老人在叫我。
“嗳,你一定很担心吧,可是在这里操心也没用。听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一定很受他关照,不过就交给医生吧。唯有人命,任谁也没办法左右啊。我们人在远方,也不晓得究竟出了什么事嘛。”
受他关照——他们说他关照过我?
“突然跟你讲这个,真对不起啊。还说的不清不楚的,一定让你很挂意,可是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跟你说才好。毕竟不是事故或生病,难以启齿,我本来打算你一来就告诉你的,结果还是没能开口。”
“我没事的。可是……”
真令人担心呢——我虚应了一句。
我回答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连自己都不知道。我根本无从想像,逐渐步向死亡的那个人是什么表情。
我……
上午就离开了委员会。
我前往劫之滨。
我无论如何都想确定。去确定那个地方真的是书上写的魔所吗?我的记忆残渣就是那个魔所吗?
前往那个地方的路上,我什么都没想。
抵达海岸时,太阳已经逼近地平线了。过疏的渔村没有人影,不是戏水季节的海边,更是不见任何动静。只有覆盖整个天空的厚重又灰暗的云层慢吞吞地蠕动着。
大海倒映出阴郁的天空,宛如混浊的沼泽般黝黑淤积,像一碗腐败的汤,一片沉静。似乎连波浪都只是倒映出天空蠕动的假象。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凝滞不动了,没有声音,也没有颜色。
就像粒子粗糙模糊的照片一样。
这里不是可以海水浴的地方啊,不是可以欢笑吵闹的地方啊,这里不就是照片中褪色的风景吗?这里的景色都已经彻底死亡了,不是吗?年轻的我会经在这种地方欢笑吵闹过吗?
高兴着祖母已经死了。
我走到水边,面朝西方。
梵之端——海角黑黝黝地座落在那里。海角另一头,是被厚重的云层遮蔽的微弱夕阳。
我沿着海岸走。对了,就是这景色。我被祖母牵着手,看着这个景色,跟那个像魔鬼一样恐怖的祖母。跟那既可怕又讨厌的——怀念的祖母一起。
啊,好怀念。
我退行到过去。一步又一步,我朝着过去前进。
——美津子啊。
是祖母的声音。
——美津子啊。你是我孙女呀,我可爱的孙女。奶奶最疼你了。
——可是你爸,他不行啊。他输了,死了。
——我想知道他输给了什么。
祖母的话在脑中复苏。我根本不可能记得的,当时我才两三岁而已。
——不管是欠了钱,还是事业失败,都没有关系啊。
——又不是跟他断绝了关系,我们是母子啊,怎么样都会照顾他的。
——如果那么讨厌干渔夫,别干就是了。我只想跟可爱的媳妇还有孙女一起生活啊。
我不记得……这种话。我记忆中的祖母是魔鬼,魔鬼不可能说这种话。祖母虐待母亲,咒骂我的话里充满了怨怼和诅咒。我觉得把父亲逼死的应该也是祖母这个魔鬼,我一直以为是她逼死了厌恶家业的儿子。
沙滩到了尽头,变成了岩礁。我是临时起意造访,穿着打扮并不适合行走在海边的岩礁。更重要的是,沿着这些岩礁走,真的可以走到这座巨大的岩山后面吗?
说起来,年幼的我真的有办法走过如此崎岖不平的路吗?会不会全是误会一场,是我记错了?
不,
我记得这尖锐的岩石,我记得这岩石的形状。或许有些风化了,但这座岩石从以前就在这里了。我爬上这座岩石,还很小的我爬了上去,然后,爬下这里。留心着不要跌倒,留心着不要摔落海中。然后,——危险啊,奶奶背你,上来奶奶的背。
——奶奶无论如何都想跟你一块儿去啊。
——你也想……
听听爸爸的声音吧?
啊啊,原来如此。祖母是去见夜语神的。
可知已逝亲人之遗念——
原来是指这么回事吗?
我望向脚边,那里积了一滩混浊的海水。
这里是海边,水应该不深,透明度却极低。不是水脏,或许是时间流动得太慢,光前进的速度太迟缓了。
世界正无止境地逐渐静止,所以连声音都听不见。
不,
我听得见,是祖母的声音。
——你为什么死了,作次?
——害死你的,是什么罪业?
——为什么留下这么可爱的孩子死了?
绕过海角。
有座桥,真的有桥。
那张照片是从这里拍的吧。猪俣某人一定没有过桥,他怕了吧。
但是不过桥,就到不了那里。
经过那座桥时,要变得宛如一阵风。不可以开口,不可以和擦身而过的人四目相接。即使听到话声,也不可以听懂。垂下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稍前方处,只管交互挪动左右脚,一直到过桥为止。
这是规矩。
——听好了,美津子。从这儿开始,你得自个儿走了,奶奶牵你的手。听好了,在过桥之前,不可以说话。
——就算听到声音,也不可以在意。过桥之前,只可以听。就算听见任何声音,也不可以回答。
在这里,这块岩石上,祖母把我从背上放下来。
三方被岩石围绕,视野不良的景色、栏干、拟宝珠,还有淡褐色却显得黝黑的脚下的木板。
一切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跨出脚步。叽,桥响了,桥腐朽了。
“呐,”
是父亲的声音。
“美津子,爸啊,痛苦得受不了,所以死了。爸看到你的脸就难受,所以死了。”
只能听,不能想。
“你啊,你不是我的孩子啊。”
只能听,不能回答,不要想。
“你啊,你是我爸的孩子啊。我爸,就是你的爷爷啊。”
祖父,那个沉默寡言的祖父……
“他把你妈啊……”
那个祖父,把母亲,
眼前站着祖母,我熟悉的祖母的脚阻挡在前方。
只看脚尖就知道了。不用看脸,我也知道那是祖母,是变成魔鬼的祖母。
“你不是我孙女!”
不可以开口,也不可以跟擦身而过的人对看。就算听见了什么,也不可以理会。
去的时候祖母牵着我。可是,
回来的时候我只有一侧人。去的时候祖母是那么样地慈祥,回来的时候……
所以,祖母她,从那之后……
不,不可以理会,忍过去,不要去想。祖母几年前就死了,父亲更早以前就死了。父亲的长相、声音、气味,我一样都不记得。
过桥,把桥走完。过了这座桥,那块大岩石上。
“你根本不是我孙女。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厉鬼祖母以恐怖的声音叫唤着。管你怎么吼,我也不听。我也不懂那种事。
跟我无关。
为什么要过桥?为什么我要过这座桥?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令人忌讳的魔所、邪恶的恶所?
老人的话是真的,这里盘踞着人类的恶业,是抛却罪业的场所。
叽。
叽。
叽。
化成风,忍过去。忍过去,只要过完桥……
那里是成片的圆石子。
铺满圆石子,人不会去的地方,被罪业填满的业之滨。
它的正中央,在巨大的岩石和奇妙的植物围绕下,有一座小巧、扁塌的老祠堂。
——啊啊。
从祠堂,
咕咚,咕咚地,
滚出圆石子。
——那是,
我跑了过去。
捡起了那颗石子。
石子背面,
是他的脸。两眼空洞,嘴巴半开,那是,
“美津子,都是你抛弃了我。”
“打电话给你,害我想起你抛弃我的事。”
“一想起来我就好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极了,怎么样都忘不了。”
“我要报复你。”
——我要死给你看。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彻头彻尾就是这样一个烂人。你实在是个无可救药、罪孽深重的家伙。
我用力将浮现他的脸的圆石子紧抱在胸口,然后,狠狠地扔进海里。
我回不去了。
桥只能过一次。
而我过了两次,那么今后我该何去何从?
或执心不足……
回不去了,风之桥。
注释:
①柳田国男(1875…1962),民俗学者,在日本列岛及当时日本殖民地旅行调查,开创、确立日小民俗学。着有《远野物语》等作品。
②新渡户稻造(1862…1933),农学家、教育家,历任帝大教授、东京女子大学初代校长等,后来并担任国际联盟事记局事务局次长。着有《武士道》(英文)等书。
③内村监三(1861…1930),基督教思想家。就读于札幌农校时信教,提倡独特的无教会主义。
④南方熊楠(1867…1941)菌类方面的生物学家、民俗学者。为一知名的博学强记、行为奇矫之人。
⑤日本俗信鼬鼠会群众在一起,口中喷火,形成火柱,引发火灾,俗称“鼬之火柱”。
⑥原文的祠堂名为“ヨガタリサマの祠”,所以两种汉字的写法都有可能。
⑦传说中位在通往冥府途中的河岸。
第四章 来自远野物语
01
水野带来的年轻人说了非常有意思的话。
这位面相平滑的阿繁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也因此让人觉得耿直,颇有好感。没有抑扬顿挫的木纳说话方式也突显出他的朴实,我深深地被他的话所吸引了。
他说的内容,其实听起来就像在瞎掰。
要是平常的我,一定会一笑置之:那种鬼扯淡连在酒席上都助不了兴喔。
然而,
因为阿繁的语气实在太严肃,我差点就要相信了。
不,这些话无关乎相信不相信吧。应该先为有人相信这些事而惊奇,然后把那种惊奇与自己的内心互相对照,接着深究、自省到不再感到惊奇为止。
因为我和水野都被阿繁描述的异境奇谭强烈吸引了,我们几乎要在那里个异境幻视到什么了。那里一定潜藏着盘踞在我们的内心,令人怀念又妖异的魔物。
如果把它当成笑话一桩,付之一哂,也就这样了,不了了之。但是不能这么做,若那么做那样等于是自我贬低。阿繁说的内容原本就没有添枝加叶,十分单调。因此被剔除掉的枝叶必须由听的人自行点缀上去,幻想可以自由自在地伸展枝叶,使其繁茂。这不是件非常愉快的事吗?
“很蓝吗?”我问。
“很蓝,河川是蓝色的。被那条蓝色的带子一分为二的……”
是一片原野——阿繁说。
“原野听起来好像太夸张了呢。”
“没有其他形容了。”
于是我在脑中描绘原野。我所想像的原野,或许不是我国的原野。在一片荒凉的大地上,流过一条蔚蓝的河川,就像用蓝色颜料拉出一条线般。好像不对,不可能是这种儿童涂鸭般的情景。哪里怪怪的。
——天空吗?
在我的想像中,北方的土地与天空似乎笼罩着阴郁的色彩。宛如风雨欲来、乌云汹涌翻腾的天空下,只有河川是一条碧蓝色的带子,所以才显得古怪吧。我问天空也是蓝的吗?阿繁说比东京这里的还要蓝。
“是蓝的啊?”
“嗯,山也是蓝的,当然也有不蓝的日子。”
冬天的时候,也有一片雪白的日子——阿繁说。
“天空冻结起来,山地被雪覆盖。我的故乡……”
有三处驿场,此外就只有青色的山脉及河川,然后就是原野。
“山啊……”
我脑中的风景也逐渐成形了。不过我幻视到的景象,或许是我出生的西国,或是前些日子造访的南方风景。因为那是一种难以言喻、伴随着仿佛乡愁感伤的景色。
“山上有山人。”阿繁说。
“是指住在山里面的人吗?”
“老师,好像不是。”水野插嘴说。
阿繁娓娓道来。
02
有一条叫做笛吹峠的路。
是从山口通往六角牛,前往海边的捷径。
山口是村名,因为位在通往山上的入口处,才被起了这样的名字吧。六角牛则是山的名字。
翻过这座山头,就可以去到面海的一侧。
那个地方刮着寒冷的风,风冶得几乎会把耳朵冻掉,因此也被称做耳切峠,越山的难关,不过山村与海村都靠着这条山路相连。
人们将米和炭捆在马上,运到田之滨或吉利吉里,再将那里的海产运回来。
路程虽然险峻,却很方便。
然而那里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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