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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乡愁-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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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出身,对付炮弹壳绰绰有余,再过一个时辰,他把它们解成了大小不一的金属片,焊在自行车的上下、两侧和中央,牢牢护住了他的手、脚、胸口,头部是一个盾,却掏了两个眼,活像是夏商时代的面具。而整个自行车从正面看,则不啻是一辆金光闪闪的装甲车,他的卵就藏在装甲的正中间,为此他最满意。 。。
第七章 死的光荣(2)
后来他蹬在车上,叫校长的勤务兵给他来一枪。勤务兵嗫嚅说:“我不敢。”金有种就骂:“娘希匹,我死了又不让你偿命!”勤务兵闭上眼扣了下板机,枪子儿碰在装甲上,当地一响。金有种安然无恙,在装甲后大笑:
“就当是你放了一个屁。”
三一
南昌城久攻不下,校长的脸都拉长了。老杨几次提了大刀片子,嚷着要去打冲锋,都让校长狠狠一瞪,给堵了回去。南昌城下遍地都是弟兄们的尸体,火药味和焦臭味在11月的秋风中漂浮。庄稼早已被孙传芳的队伍抢割,大地一片荒凉。如果摧不毁南昌这个堡垒,那么整个江南都依然对北伐军关闭着门户,而时令已是霜降之后,寒意正挟着立冬、小雪而来,伤兵在怅望秋野,悲观情绪在军中悄悄流布。但这一回,让金有种非常吃惊的是,校长居然没骂一声“娘希匹”:他只是久久坐在帐篷里一口弹药箱上读曾国藩的书,《挺经》。
金有种不解,问老杨,这时侯读这种书有啥用?老杨睥睨地看他一眼,说:“打碎了牙往肚里吞。”有种吃惊地看看老杨的嘴,他满口牙齿比牲口还结实,说什么屁话呢!
在北伐军的又一次冲锋被击退后,校长终于放下曾国藩,步出了帐篷来。金有种最佩服校长的地方,就是除了那次拿短枪抵住自家的脑袋,任何时候都是军容严整的,白手套、军靴一尘不染。校长步出帐篷,一直朝着前线走。老杨一手牵马,一手提着大刀片,杀气腾腾紧跟在后边。有种很想煽老杨一耳光,因为他太像推校长去问斩的刽子手。很多人都跟了上来,副官们,参谋们,还有伤兵、火头军、特务连,乡下摇着尾巴的狗,走成了灰蒙蒙的一大片。雨水细细地飘起来,如到处乱飞的小虫,金有种眯着眼,推着自行车,他想日怪,校长这就带着我们去堵枪眼啊?他算了算自家的年龄,还真不到死的时候呢,就飞快地转着念头,寻思是趁乱开溜,还是一块去视死如归呢?那回舍命救校长,说实话是有一点后怕的。然而,他还没有想明白,校长的步伐就嘎然而止了。
他们已经走进了最前沿的壕沟里,南昌城楼千疮百孔,仿佛伸手可摸,却又遥不可及。趴在沟里的士兵个个一脸泥、一脸血,见了校长眼睛一亮,随即又灰了下去。壕沟外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还在慢慢地蜷缩,冷得哆嗦。一个头上缠了纱布的军官带着哭声向校长报告,他枪毙了好几个逃兵,还是没法前进一步。校长听着,没有表情。阵地那边,蒙蒙细雨里,有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在等着这边的人。城楼下边的门洞,堆着沙包,架着四、五挺机关枪,等着送今天的死鬼们上路。
校长拍了下那可怜的军官,说,“你是一个勇敢的革命军人。”军官啪地一个立正。校长又说:“但还可以更勇敢……传令兵!”
金有种大叫一声:“到!”
“你进城,给孙传芳传一个令。”
“…………”
“听见了没有?”
“是!校长!”
壕沟里一片哑静,众人面面相觑,不晓得校长葫芦里要卖什么药。金有种定定神,小声问:“是传一个什么令?”
校长倒剪了双手,踱了一步,说:“就传:娘希匹!”这是金有种最后一次听到校长说这三个字,他一下子笑起来。
大家也都哈哈大笑了,气氛活跃了很多,都以为校长在说笑话呢。但还没等笑完,校长踢了金有种一脚:“还不快去?”金有种一愣,鼻子忽然酸了,啪地一个敬礼,说:“校长,有种为革命捐躯,请转告我爹娘一声。”壕沟里笑声猛然一收,冷风吹着,雨水湿了脸,都铁一样地沉默着。校长板着脸,看了看老杨。老杨叫道:“俺陪他!” 。 想看书来
第七章 死的光荣(3)
金有种掌好车龙头,老杨跨上后座,手里大刀换了小媳妇回娘家的竹篮子,里边装满揭盖的手榴弹。金有种正要一蹬,老杨叫声“慢”,他把皮带解下来,把双腿绑在脚架上。校长看看有种,有种也把皮带解了,把左手绑在龙头上,悄悄绑了个活结。老杨说:“那只呢?”有种右手扬起来,举着一块白纱布。老杨骂:“俺们是去拼命的,还成了投降不成了!”有种笑:“兵不厌诈嘛。”看看校长,校长把脸别过去,就像没听见。
一眨眼,一车两男儿,冒死向着南昌城冲去。雨已下过好一阵,空气干净,路有些溜滑,自行车刷刷地跑着,金有种感觉真是轻快得要命。他想,老子就这么死了,划算不划算?一颗枪子儿迎面飞来,“当”地打在土造的装甲上,车子一趔趄,他赶紧稳住了,就在这一刹那,他把左手的皮带解开了。
校长和参谋们、副官们,还有那个不走运的团长,齐刷刷举着一排望远镜,目送金有种和老杨驶入烟雨、恐怖中。校长厉声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就是要你们看一看,我调教的兵,是如何不怕死。”他把手掌握成拳头,再由拳头变为手掌,手掌如刀,有力地在空中劈刺了一下。
金有种右手挥舞的白纱布起了点作用,在他看清城楼下的沙垒前,都没遇到像样的抵抗。他正盘算如何了结这场戏,对方的机关枪一齐开了火,枪子儿跟暴雨似地扑过来,倾泻在装甲板上,金有种使出吃奶的劲,也只能艰难地往前挪。
“娘希匹,”他想着校长要捎给孙传芳的口信,大叫老杨:“你他妈的快扔手榴弹啊!!”
但是老杨偏偏不,他铁了心去死,他要近到可以肉搏的距离,才会拉响导火索。金有种剩下能做的,就只好硬着头皮上去了,既然寡妇的死鬼丈夫说,传令兵要迎着枪子儿上,那就把自己交待出去吧。但是,孙传芳就连这点念想也没留给他,他从挡板的小孔里瞄见,城门洞里推出了一架大炮来,炮口缓缓落下,正平平地对着自己的胸口。霎时,他心里雪亮,这哪是堵枪眼,分明就是填炮筒!要在平时,他脚下一蹬,自行车肯定就撞上炮身了,但现在他脚一软,泥一样栽下去。
当自行车在校长望远镜里栽下时,机关枪的声音一下子停了,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期待。他把手举起来,举得高高的,也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城门洞口,突然一声巨响,气浪冲天,十几顶军帽在空中冉冉地漂浮……校长把手一劈,那憔悴的团长哑声###:“冲啊!”率先跨出了战壕。无数的兵像从地里冒出来的土豆,都一齐随着他向前滚,并发出哇哇的鸣叫声。
南昌城破了。在城门洞口,找到被炸飞了上半身的老杨,他的两腿还牢牢绑在变形的自行车后座上。但金有种已被炸得无影无踪了,秋雨淅沥,越下越酽稠,在一堆血水横淌的残缺尸体中,根本无法辨别谁是金有种,只在几丈外,光秃秃的麦田里,拣到了他的护身符。校长站在雨中,缓缓道:“他们的死,是很光荣的。”
半年后,护身符和自行车被辗转护送回武昌郊外的包家镇。包双双咬牙摸着炸歪的车龙头,摸了又摸,大叫一声,当场昏死了。
三二
四年前,金有种丢下包双双出走后,包铁匠夫妇气得拿脑袋直往墙上撞!镇上的女人都来劝,骂金有种是花心大盗,早晚天打五雷轰。双双却不哭、不闹,一声不吭,收拾了一包自家的衣服,推开众人,径直走进了金满堂家。金满堂夫妇慌了神,料定她是来寻死觅活的。她却挺着大肚子,恭恭敬敬朝他们鞠了躬,叫了声: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七章 死的光荣(4)
“爹,妈。”
金满堂夫妇赶紧扶她坐在床沿上,又张罗着要给她煮荷包蛋。但双双一横手,拦住了。她说:“我人是有种的人,肚里怀的是金家的种,走哪儿我都不害臊,从今往后,我是二老的儿媳妇。”说着,就要跪下去,金满堂老婆赶紧把她抱住,叫一声“我的儿……”自己先哭了。金满堂垂头抽烟,找不到话说。
包双双进了金家,金家就像多了个儿子。她没金有种吃得多,却比金有种做得多,灶头、田头的活路,样样都利索。江汉平原上开镰割稻子的时节,她肚子里一阵绞痛,手里还攥着镰刀,仰面倒下去,就把儿子生在了一片厚实、金黄的稻草上。双双望着宽阔、眩目的天空,咕哝着有种的名字。儿子血肉一团,竟没有一点哭声。直捱到天色麻麻黑,金满堂老婆去寻儿媳妇回家吃饭,才发现自己当了奶奶了。
金满堂慎重地请了个算命瞎子回来,给孙子取名字。
瞎子说:“人间富贵,莫过于珍珠如米、金如铁。现成的好名字,就叫他金如铁吧。”
双双摇头,说:“我的儿,不稀罕金如铁、玉如铁、金满堂、银满堂。只要他吃得饱、穿得暖,一辈子守在我跟前。”
金满堂红了脸,但对儿媳有愧,向来凡事依她,就让她自己取。双双想了想,说:“暂且先叫着稻儿吧,等有种回了家,再让他取大名。”金满堂觉得儿媳有主见,守妇道,自然是答应了。
稻儿小小的,虚弱得简直不像有种和双双的儿子,三天睁眼,七天才哭出第一声。双双的###饱胀得不得了,稻儿每次吸的却不满一小勺,吸完还打个嗝,全都喷了出来了。恰好包忠良的三姨太也生了个女儿,没奶水,就差了管家来请双双去当奶妈,报酬嘛,随她提。金满堂不点头,也不阻拦,任双双自家拿主意。双双就冷笑一声,指指墙上发黄的“革命功臣”四个字,说:“你家小姐也配么?!”管家恼羞成怒,瞄一眼双双怀里面黄肌瘦的稻儿,恶语道:“造孽,奶水流成河,倒要把革命孙子饿死了。”
稻儿挨了咒,此后发烧不停,腹泻呕吐,吐奶水、白泡泡、黄胆汁,脖子发硬,身子烫得如一块火炭。请了郎中来,都没哪个敢下药了。郎中说:“我只能医病,不能医命……送到庙子里去吧,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双双立刻拿袄子裹了稻儿,大踏步就往村外走。金满堂夫妇心急腿慢,跟在后边赶。沿大堤逆江而上三十里,有一处镇江寺。即便那儿真有灵丹妙药,这三十里也是远了些,走了一个时辰,双双手里越抱越沉,拿手指到稻儿鼻孔探一探,竟试不到一丝出的气,双双傻了半晌,仰头嗥了声“天!”泪水滚滚而下,啪嗒啪嗒都打在稻儿的脸上。无论是挨父亲的打,还是被金有种抛弃,她都没这么伤心过。这会儿她哭了,是咬紧了嘴唇,闷闷地哭,金满堂夫妇站在一旁,吓得手足无措,浑身哆嗦。不晓得哆嗦了好久,可能就一小会儿工夫,长得却像一百年,百年之后,听到一个和蔼的声音(和蔼如自天上来):
“贫尼有什么可以帮助施主吗?”
说话的是一个穿灰袍的老尼,她身后几步远,是一圈粉墙围住的小小铁相庵。金满堂结结巴巴把事情说了,老尼说:“赶紧进庵吧。”
金满堂急了,说:“合适吗,庵里全是尼姑呢。”
老尼合十道:“施主,镇江寺供的佛和铁相庵供的佛,有什么两样呢?”
第七章 死的光荣(5)
双双听不得这么多废话,抱着儿子,已三步两步抢进庵去了。庵里燃着细香,有点甜甜的,微微腻人,佛前一只谷草编的蒲团,双双看去,如一团祥云。她把稻儿放在蒲团上,不住叫:“儿呢儿呢,娘把你交给别人了……交给别人了。”一个老婆子举起一只小榔头,“当”地一声钟罄响,真是让人心胆俱裂的。
金稻儿在铁相庵里捱了三天,竟拣回了一条命。
三三
金稻儿是在尼姑们的细手上长大的,长到八、九岁,唇红齿白,出落得像个标致的小姑娘。满了十二岁,主持老尼给他剃度了,还取个非僧非俗的名字,叫“渡江”。不过,很少有人叫渡江是渡江,庵里都叫他是“娃娃”,或者“我的娃娃”。娃娃身子孱弱,尼姑们托了钵,穿乡过镇去给他求羊奶、牛奶、人奶,还买鱼给他熬鱼汤,熬得雪白,肉和骨头都成了糊。村里杀年猪,有人家请了去念往生咒,就讨一块上好的五花肉,回庵剁了给娃娃做元子。主持老尼俗家成都府,待娃娃叫得清师太、师父、师伯、师叔、师姐了,就掐了葱、苗,和了豆豉,亲手给他炒川味回锅肉,香得扑鼻子,是真正的佛跳墙。这娃娃就恃宠而娇,在地上、墙上磕一下,或者谁说了他半句的重话,也不哭,也不闹,却是埋了头,死也不吱声,尼姑们托住他下巴让他抬了头,就看见他一双大眼,泪水汪汪的,把她们心痛得赶紧抱住,不住口叫“乖娃娃”。
逢年过节,主持老尼会打发娃娃回包家镇老家探亲。
回了老家,他却依旧是稻儿。他不晓得爹已经早没了,当然,他也从没听说过爹是何人,人在何方。他娘包双双,寡言少语,只木木地盯着他看。他长得不晓得像谁,瘦得如一根豆芽,披着袈裟,头皮###,吃饭要先打阿弥陀佛。双双看他,是看儿,也是看生人,心里像堵着一坨铁。
金满堂和老婆早被金有种的死讯摧垮了,头发全白,端一碗饭手都打哆嗦,说一句话就流口水,是活不了几年的老人了,根本不晓得该怎么跟这个小和尚亲热,虽然他还叫稻儿,还是他们的独孙孙。稻儿看他们,也没有话好说。吃的呢,因为稻儿算出家人,回家总是一桌萝卜白菜,清汤寡水,吃得他肚子里发酸,却也不说破自己在庵里是不忌鱼肉的。捱过一夜,明天该回庵子了,爷爷、奶奶松口气,往他手里塞几个白面馍馍,或者一块糯米糍粑,叮咛天冷要加衣,走路要走大路,就去木工房里劈木头、锯板子。
双双却咬紧了嘴巴不说话,也不给稻儿塞东西,也不送出门,只怔怔看着他,看得他发怵。他埋了头,鞠个躬,双手合十,退出门去。
稻儿自懂事起,就是害怕母亲的。
回铁相庵的路有两条,一是顺着江岸走,这就是大道。还有一条自然是小道,从包善人家两全庄门楼前抄过去,要省下大半里。包忠良新近豢养了一条大黑狗,就放在院门前巡游,专咬借道的、要饭的,不晓得多少人曾被它撕得血淋淋。但稻儿大道走腻了,江上百舸争流,也成了寻常的一幅画,走着走着,就岔到了石板小道上。小道掩在油菜地里,正是清明过后,下过酽稠的雨水,油菜花落得满地是金,鼻子里都是水烟气和油菜香,他手里的钵,盛着奶奶刚从蒸笼里取出的一块热糍粑。穿出油菜地,就望见一箭之外,两全庄门楼巍巍,成排成排的枣树、桑树从庄后抄出来,一直环住门口小河、拱桥、一片大晒场,说不出的富贵气逼人。他稍一踌躇,还是径直走过去。
第七章 死的光荣(6)
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前边有马咴咴嘶鸣,刚刚还在耳边,眨眼间就嘚儿嘚儿冲到了跟前来,马上一个黑绸、魁梧的中年汉子,正是两全庄的少爷包忠良。
包忠良左颧骨上的红胎记和人一样长大了,闪闪发光,看去总是喜气冲天的。然而,他百事顺遂,还是有一大忧心:先后娶了四房太太,生了十一个孩子,却全是女儿,没一个是带葫芦的。他早晚都向菩萨烧香、磕头、滴泪,念叨祖上积德不浅,不该断子绝孙。磕头完了,就是驱犬跑马,放鹰驰猎,以消胸中的块垒。他体壮胸阔,猎物不分人畜,田野上的飞禽走兽,路边的媳妇、姑娘,都有兴致收入囊中。
当金稻儿在包忠良眼里一现身,他自然舍不得错过,当即纵马赶来,身后紧跟着大黑狗和挎了盒子炮的家丁。马蹄几乎踢到稻儿脸上了,他才一勒马缰绳,拿鞭梢指着稻儿的脸,笑嘻嘻问:“尼姑庵养了个俊俏小和尚,莫非就是你?”
稻儿烧红了脸,怔怔地说不出话,只觉得手里的钵烫得手发抖。包忠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说:“你害羞了?真像个小娘子……”说着,就把那鞭稍托着稻儿的下巴向上抬。
稻儿把头一扭,却没把鞭梢扭开,包忠良跨下的马反指着他的脸喷响鼻,一股臊味冲得他都要晕死了。包忠良探下身子,伸了萝卜粗的手掐到稻儿的嫩脸上。他说:“上来,跟了我去耍一回……明天我也投了庵里给尼姑们当干儿。”
家丁就过来抓住稻儿的衣服,要把他拎上马背去。稻儿拼命挣扎,家丁哪肯罢休,大黑狗一边呼噜呼噜叫着,很###的样子。包忠良更乐了,在鞍上颠来颠去。稻儿突然吐了家丁一口痰,痰粘在他右眼上,他手一松,稻儿拔腿就跑了。包忠良气坏了,打了个呼哨,大黑狗恶嗥一声,飞也似地追过来。稻儿身子轻,跑得也快,灰色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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