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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幻河图-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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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意外的答案让俞绛和裘泽都开始兴奋起来。
 
  老黄看看两人的神色,见他们并不反感这个话题,就继续往下说:“我们这一行嘛,总免不了和风水师打交道。我也接触过不少,风水这东西,学问深着呢,大多都是肚里半瓶水拼命晃荡的,只有少数有真功夫。”
 
  “这么说,项义诚算是肚里有实在货的那种?”
 
  老黄点头:“这人的故事可不少,只要肯开口就能说个八九不离十。只是南街这趟,他是连招牌带自个儿都砸进去了。”
 
  讲到这里,老黄先给两人打了个招呼,毕竟不是亲身经历的事,也都是圈子里传的,是不是确实,也很难讲。
 
  通常地产商请风水先生,只是看一看地,或者大概看看建筑图纸,指点一下方位布局,没有说具体参与到设计里面的。可是何宏生那一次不知是怎么想的,又花了怎样的代价,居然请了项义诚来全盘主持。据说项义诚准备拿出他从未示人的压箱底手段,把整条街布置成前所未有的旺地。
 
  所谓风水,虽然有许多的神秘之处,但总的来说,就是怎样把土地和建筑的功用发挥到极致,趋利避害。其中涉及采光、地气、磁场,会对人体甚至虚无缥缈的运势产生作用。但惯常来讲,风水师很少会把话说死,因为那样就没了回旋余地,而亲手设计布置,更是非常慎重,这都是很容易砸招牌的事。所以项义诚的举动,如果真的造出了旺铺,他原本就不小的名声立刻会飙升到行业的顶峰。
 
  按照“没落史”里所说,风水中的各种方位和物品摆放,其实就是一种巫术仪式。自从巫术逐渐发挥不了作用之后,风水师也多是江湖骗子,没多少真本事。放到三百年前,敢这么说话的风水师不少,而今天这个巫术没落的时代,哪个风水先生会有这样的底气?




第129节:七。 北宋的长街(18)

  结果当然就是项义诚压箱底的手段没能成功,一场前所未见的大火烧了南北二街。而项义诚本人在那之后也不见踪影,许多人都说他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老黄当年与何宏生还有些熟悉,事后何宏生来找过老黄,希望能拆借些资金渡过难关。那时何宏生就极愤恨地说起,项义诚在工程开始和结束的时候又是祭天又是拜地,搞了许多花样出来,问他算不算布置成功,却总是支支吾吾不肯给个准话。那时候何宏生心里就开始不踏实,可不曾想没几天竟有了这样的一场大火。
 
  何宏生最后还是没借到钱,巨大的亏空和过多的贷款让他的地产王国迅速坍塌,最后在银行的逼债下破产。
 
  “项义诚设计的那条南街,和《清明上河图》有没有什么关系?”
 
  老黄一愣,看看俞绛:“就是马上要来上海展出的《清明上河图》?这能有什么关系?”
 
  俞绛点点头,看来老黄所知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您怎么会忽然对这事感兴趣?”老黄问。
 
  “也没什么,随口问问啦。”俞绛连扯个谎都极不认真负责。
 
  老黄苦笑,当然也不会再追问下去。
 
  回去的路上,俞绛和裘泽的对话频频让年轻的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偷看他们。
 
  “如果那姓项的压箱底手段是一种巫术的话,那照南街今天的样子来看,没准成功了。南街如今可是够旺的了,可怜的何宏生。”
 
  “可是这为什么和那幅画有关系?”
 
  “《清明上河图》上画的街市不就挺旺的吗?”俞绛随口答道。
 
  裘泽摸摸耳朵,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挺扯。
 
  “如果能找到一个真懂巫术的,就好办了。”
 
  裘泽想起了苏忆蓝。他没立刻和俞绛提起,打算自己先找个机会,问一问苏忆蓝。现在和俞老大讲,一定又会扯到约会、小处男之类的事情上。何况裘泽可还记着,俞绛耍赖到现在都没讲出她的秘密,那么自己也该稍稍保留一下吧。
 
  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很快就要到十二点,新的一天已经不远了。




第130节:七。 北宋的长街(19)

  文彬彬和阿峰这几天都睡得很早,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书房里灯还开着,胖子却在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
 
  “我看见了,照片。”他含糊地说。
 
  裘泽本来已经准备把门拉上,这时却停了下来。
 
  他说的是什么照片?
 
  “变出来的……巫术。”胖子的手在胸口上挠挠,又说了一句。
 
  是在做关于巫术的梦吧,裘泽笑了笑,退了出去。明天起床再问问他。
 
  夜里不知几点,裘泽忽地醒了。
 
  台灯在屋角亮着,稳定、微弱、昏黄,抗拒着黑暗的侵蚀。每次裘泽在夜里睁开眼,都会先看看这盏让他安心的灯。
 
  是煤球把他弄醒的。不管冬天还是夏天,煤球总会在裘泽睡觉的时候爬到床上,凑在他脚跟。偶尔这小家伙也会爬到裘泽脖子旁边,尾巴翘一翘就会搔到他的耳朵,很痒,就像现在这样。
 
  裘泽把煤球拨开,打算继续睡,却听见楼梯的响声。
 
  在这种上百年的老房子里,夜里万籁俱寂之际,时常会有些声响,毕毕剥剥的,裘泽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或许是地板的轻微爆裂,或许是老鼠,或许是其他什么,裘泽不想去深究。
 
  但是这一次有些不同。
 
  这是有人在楼梯上走。
 
  经年的老旧木楼梯,走得再怎么小心,也会有声音。特别是晚上,这声响是怎么都掩不住的。裘泽卧室的门虽然关着,但是离楼梯很近。
 
  咯,咯吱,咯……脚步很轻。
 
  裘泽一下子醒透了,从床上坐起来。
 
  那个人在往楼下走。
 
  小偷?
 
  裘泽的心突突地跳起来,他没有打开大灯,也没有打开门冲出去,而是轻轻从床上起来,站到了窗边。
 
  这扇窗临着弄堂,这幢房子的大门就在窗下。
 
  门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高高瘦瘦的身子在月光下拖出细细长长的影子。裘泽看着这个人拐过墙角出了弄堂的后门,站在窗后一动都没有动。
 
  是阿峰。
 
  裘泽回到床上躺下,心里想着,阿峰这么晚出去会是什么事情。飙车党的事吗?他们倒是只在晚上活动。阿峰的飙车技术让他现在的声望快赶上文老爸了。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裘泽听见楼梯重新响了起来。他站在房门后面,犹豫着要不要打开门问问是怎么回事。
 
  隔着门,阿峰在离裘泽只有一米的地方走过,地板发出轻微的响动。听起来,他回去睡觉了。
 
  裘泽嘘了口气。算了吧,他想,每个人都有些自己的秘密。他重新躺倒在床上。
 
  煤球轻轻地叫了一声,不知怎的,裘泽隐约有些不安的感觉。




第131节:八。 弥散的坟气(1)

  八。 弥散的坟气
 
  澳大利亚中部土人在冬春之际进行巫术仪式,他们用花草枝叶装扮出人偶,巫者们穿着鲜艳服饰,跳舞歌唱,焚烧象征死亡冬日的橘枝。仪式之后,春天很快就被招来。
 
  在中国,祭奠亡者的节日就在万物复苏的春季。生与死纠结在一起,祸与福相互依存。就像七年前南街的大火,燃尽了商人和巫者的希望,却在灰烬上滋生出另一片天地。
 
  教室里又少了两个人。
 
  “手手”一早来就努力散播他打听到的消息,弄得大家都开始人心惶惶。
 
  “就我们学校,已经躺倒快一百个了,其中一多半都在医院人事不省。周围那几所大学也都是这样,到现在都没查出来是什么病呢。”
 
  “天,不会是像SARS那种鬼病吧!”
 
  “是SARS还好说呢,起码那能查出来是肺部的炎症,可是这次,什么炎症都没有,就是人虚脱了。”
 
  “我也觉得这两天身体有点虚,胃口也不太好。不会也得上了吧。”
 
  “啊,我也觉得没力气,今天起床还有点头晕呢。要么下星期不来了,说不定传染源就在学校里。”
 
  “搞不好再过几天就要封锁了,到时候大家都关在学校里,谁都别想出去。”
 
  教室里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女生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好像现在就要晕过去一样。
 
  “哼哼哼,晕吧晕吧,晕过去的人越多,阿峰就越快解套。”文彬彬小声嘀咕。
 
  他看看越讲越怕的一帮同学,忽地又问裘泽:“我刚才进学校的时候觉得脚步有点飘,你说,该不会是……”




第132节:八。 弥散的坟气(2)

  “那是你刚从阿峰的车上下来,我昨天也是。”裘泽回答。
 
  前两节是连着的语文课,老师请了假,由隔壁班的老师来代课。传言中这位请假的老师就是因为怪病而躺倒的不幸者之一。
 
  代课老师有点邋遢,头发油油的肯定有好些天没洗,衬衫的袖口有点发黑。他喜欢讲课的时候在教室的每条过道里走来走去。
 
  “看,他的鼻毛都长出鼻孔了!我打赌要是跟他接吻,你肯定会被口气熏晕的。”坐在裘泽前面的蔡淑芳对同桌小声说。
 
  “你才和他接吻呢,别说这种会让人做噩梦的事。”
 
  不过没多久,所有人的注意力就不再集中在老师的鼻毛或油头发上了。因为他们发现老师宽大西裤的拉链并没有拉上,露出了里面鼓鼓囊囊的红色三角内裤。
 
  “不行,我得提醒提醒他。”文彬彬说。他撕了张纸条,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上:“老师,您裤子拉链开了。”然后他把纸条揉成一小团,开始向正朝这边走的老师瞄准。
 
  宅男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特殊本领,纸团划过一条白线,准确地击中了敞开裤裆的红心,并且神奇地停住了。纸球卡在了拉链开叉的地方,衬在红内裤上面,非常显眼。
 
  油头老师的身体僵住了,他慢慢低下头去。
 
  教室里爆出巨大的哄笑声,看见白球卡裆的每个人都笑得肚子抽筋。
 
  这一刻油头老师的世界就像到了末日一般灰暗,如果这一刻自己能够立刻消失该有多好,他肯定是这么想的。他咬着牙把纸团从裤裆里拿出来,又把拉链拉上,做这两个动作的勇气足以和刮骨疗伤的关公相媲美。
 
  “不准拍照!”他朝旁边拿着手机的“手手”大喊,然后展开了纸团。
 
  “谁,谁干的?”他像一头竖起了毛的公狮一样吼着。可是刚出了大洋相的他再怎么声色俱厉都没有威慑力。
 
  文彬彬老实地举手:“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
 
  “出去,出去!”
 
  文彬彬像个英雄一样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第133节:八。 弥散的坟气(3)

  “还有你,你,也给我出去。”油头老师指着因为忍笑而脸色古怪的阿峰和裘泽说,和周围快笑到地上的同学相比,这两个人反倒非常特别。反正现在他只能通过扩大打击面来挽回一些自己的威严。
 
  三兄弟坐在操场跑道旁的沙坑边上,今天天气不错,有风,待在这儿要比教室里惬意许多。
 
  “会不会太过分?”裘泽问胖子。
 
  “谁让他穿着开裆裤就出来了,要是这么挤公车,说不定被当成公车之狼被痛扁呢。当一个人在人生之路上迷途,我的责任就是把他领回正途。要是他能改过自新,他老婆会很感激我的,哦哦哦。”宅男猥琐地笑了几声,转过头问,“不过他有老婆或女朋友吗?”
 
  裘泽耸了耸肩,阿峰摊了摊手。
 
  “对了,昨天晚上我听见你说梦话了,做什么梦了?”裘泽问。
 
  “不会吧,我说的梦话能让你听到,那得多大声?”胖子不敢相信。
 
  “我回来的时候看你灯还开着,过来看了一下。”
 
  “我说什么了?”
 
  “什么照片巫术之类的。”
 
  “哦对了。”文彬彬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起来,“昨天晚上我们看见那个照相怪客了。”
 
  “昨晚?你在哪儿看见他的?”
 
  “我们去南街逛了一圈,没找到苏忆蓝的店,不知是不是晚上关门了。不过在虹桥旁边,我们看见那个怪老头了,他拿着相机在拍照。”文彬彬兴奋地说。
 
  “你瞧见他拍的鬼影照片了?”
 
  “不不,重点不在他拍的照片是什么样子上。”文彬彬伸起一个手指摇了摇。
 
  “哦?”裘泽想摸一个橘子吃,却发现橘子放在书包里没带在身上。
 
  “他的相机是老式的海鸥相机,一种老古董,镜头不错,保养得好,还能拍出可以的照片,但那是最传统的胶卷相机,不是拍立得,他不可能刚按下快门就把照片拿出来的。”
 
  “哦,可是那天他的确是一拍完就把照片给我了。”
 
  “是的是的,昨晚我也看见了,他当场就能把照片拿出来。可这是不可能的事,你说这算什么?”




第134节:八。 弥散的坟气(4)

  阿峰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他们讲话,嘴唇快速动着,正无声默念着某段绕口令。
 
  “巫术?”裘泽有点怀疑地问道。这两天巫术似乎出现得太频繁了些,又是巫术吗?难道随便碰上个怪人都会巫术,那么斜眼老赵会不会,眼珠子能弹出来的凉茶铺女老板会不会呢……
 
  “我看没错。他每次拍完才没多久,就能变出张照片来。就像是从照相机里吐出来的一样,阿峰,你说对不对?”文彬彬问旁边的阿峰。
 
  “兜里,”阿峰说了两个字,又嗡嗡嗡地念了句什么,似乎是鹅啊河啊的,接着说,“掏出来的。”
 
  “不不,我觉得照片不是从兜里掏出来的,好像是从相机里拿出来的。”文彬彬的意见和他哥哥不同。
 
  “怎么拿?”裘泽问。
 
  “他那相机是装在皮套里挂在脖子上的,我觉得是从皮套里抽出来的。”文彬彬说。
 
  裘泽摸着耳朵,想象着照相怪客把一沓空白的照相纸放在兜里或嵌进相机套里,按下快门的时候某一张空白纸上就会显出影像来。或者根本不用什么空白的相纸,可以凭空变出来。
 
  噢,这个世界真不正常。
 
  “下午一起逃课吧,去找怪老头和苏忆蓝。”胖子提议。
 
  “好。”阿峰立刻点头附和。
 
  “好吧。”头号逃学少年随即也同意了。
 
  嘟嘟……裘泽的手机响起来。
 
  一条俞绛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只是一个地址,后面加了两个字“速来”。
 
  “我得先出去一趟。”裘泽也不等两人问清楚,就急匆匆往校外走去。
 
  文彬彬歪着头看着裘泽的背影,对阿峰说:“好像有鬼。”
 
  “嗯。”阿峰点头。
 
  “多半又是美女老师。”胖子转了转眼珠说。
 
  “嗯。”阿峰点头。
 
  “可是苏忆蓝怎么办?”胖子开始操心。
 
  “唉。”阿峰叹了口气。
 
  坐上出租车的裘泽当然不知道胖子和阿峰在背后的这些对话,不管他选择怎么做,这两个家伙都不会有什么健康的反应,区别只在于他是否听见。




第135节:八。 弥散的坟气(5)

  俞绛这么急着把自己叫去会是什么事呢?这还是上课时间,她可不会知道自己其实被赶出了教室,坐在操场上玩沙子。
 
  裘泽在车上琢磨着“速来”背后的含义,不事先说明白,好像是俞老大的习惯,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到她主动打开葫芦是不知道的。
 
  短信上的地址在市区一条高级商业街上,走下出租车的时候,裘泽看着门牌对了好几次短信。
 
  没错,就是这儿,LV的专卖店……
 
  从发短信到现在,俞绛已经很努力地试了好几套衣服,看见裘泽推门进来,呆头呆脑地站在店堂口,钩了钩手指,把他喊了过来。
 
  “你说,这款包三种颜色里哪种比较好?”俞绛问。
 
  裘泽眼神在包上溜了一圈,又回到俞绛的脸上:“就是……这事?”
 
  “对呀,你自己衣服做得不错,这方面眼光应该还过得去啦。真是很难选啊。”俞绛很认真地苦恼着。
 
  “你不是没钱吗?”裘泽记得拍卖会上第一次见面时,她分明还在哭穷。
 
  “你以为我昨天到老黄那边是白出工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划账,当面塞红包很土的哟。”俞绛的表情就是在嘲笑他没见识。
 
  原来她昨天给人家添了一肚子堵,差点用斧头把椅子劈了,还要收鉴定费的啊。看样子收得还不少,亏自己还以为那是朋友之间的帮忙呢。果然是邪恶的俞老大。
 
  “虽然PRADA、CHLOE、CHANEL的包包也很棒,但是我最爱的还是LV啊。”
 
  俞绛的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芒,这种光芒裘泽自己只有在看见令他惊叹的古董时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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