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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神女凡间纪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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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思念的女儿。
“母后——”
梦境之中珠儿大呼一声,扑入怀中,洛瑾萱将她抱紧,泪眼模糊,也瞧不清面前的烟花如何灿烂绚美。
珠儿春泉似的眼眸大睁,娇声道:“母后,我好想你,天天想!你不要再离开珠儿了好不好?”
洛瑾萱心如刀绞,含泪点头,“是母后不好,母后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了,就算你要走,母后也不要你去!”
烟花影里,珠儿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母后,我好开心!”
洛瑾萱抱紧她,唇角不觉牵起一抹笑。
渐渐的吹起了一阵凉风,吹的漫天烟花四散,背后越来越凉,怀里的珠儿似也被人拉扯着向外拖。
门外乌云蔽月,夜雾犹如鬼烟,一层层翻涌不息。
夜阑惊梦,已分不清是真是幻。
寝宫里,洛瑾萱霍然惊醒,用力抓住珠儿手臂,却还是令她被人拖走。
“母后救我——”珠儿尖叫。
洛瑾萱下床,跌跌撞撞追出去,那人只是拖着珠儿往前走,穿过大半个御花园,突然掠进一处宫室之中。
洛瑾萱闯进去,四下却无声息,定眼一看,忽见珠儿被人掐着脖子摁倒在床榻上,此刻已经说不出话,连舌头也渐渐吐出来,一双水眸凝着她无声的呼救。
洛瑾萱大骇,上前去推那人,不料那人竟力大无比,伸出左臂挥开她的手臂,又将左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好在他一分力,珠儿喉咙微微一松,喊道:“母后救我——”复又被那人掐紧脖子,这一下力道甚大,珠儿登时连眼珠也翻了起来。
洛瑾萱心一沉,伸手在近侧乱摸,竟摸到一把锋利的匕首。
身侧的珠儿四肢的抽动越来越轻,洛瑾萱抓起匕首,眼睛一闭,直捅在那人心窝。
那人的手缓缓离开了珠儿的脖子,寝榻上珠儿的脸色竟变的无比沉静,忽然间化成一股烟消失不见。
似是什么温热的液体溅了满脸,耳边一声凄厉的惨叫将她惊醒,面前的女子一张精致柔美的脸庞,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表情盯着她,颤声道:“皇后娘娘,你……你……为何要杀我……”
话未落音,她整个人便倒下了,倒在了血泊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息。
洛瑾萱凝着她的脸霍然惊醒,“朱淑妃——”
天哪!这是哪儿?淑妃……淑妃怎么会死?低头,却见自己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兀自滴血不止,惊叫一声,甩落在地。
几名兰沼宫的宫女跑进来,看见淑妃已死,而皇后居然满脸是血,皆吓的魂飞破散,大声惨叫。
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瑾萱心下大骇,匆匆跑出来,跑了十余丈,却在兰沼宫门前碰到了萧城璧,骤然间站住,却不知自己满脸的血迹已将众人惊坏!
这时又有兰沼宫尚仪跑出来,惊声泣道:“皇上,皇后娘娘她,杀死了淑妃娘娘——”说着将手指指向洛瑾萱,令她无所遁形。
洛瑾萱大吃一惊,急摇头否认,见四下一片喧哗,又惊又怕,上前去抓萧城璧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推开,皱眉嫌恶地道:“你疯了吗?”
消息传到锦城,已是六月末,由皇太子萧景明亲自执笔,书于海陵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讲清:原来是宫里的灵妃,欲独占帝宠,先是设计令自己的师兄紫阳真人入宫,以邪术迷惑皇后,致使其夜入兰沼宫,失手杀了朱淑妃。幸好彼时萧景明身边亦有一道法高明之术士,乃是兰烟岛主之首徒楚玄,及时瞧出蕊珠宫外被人以污血所施之幻术,并且加以破解。可他虽力证皇后是为人所害,却苦无证据,是以并不能帮洛瑾萱洗刷冤屈。萧城璧怜朱淑妃惨死,已将洛瑾萱长锁蕊珠宫中,萧景明屡次求情不得,只得写信告诉妹妹,心想父亲素来最宠爱妹妹,若由她写信来求,想必会有一些效果。只是之前早得知珠儿怀孕,恐此消息传去会惊了她的胎,于是拜托妹夫酌情处置。
海陵王思虑片刻,将信放于案上,铺开一张宣纸,仿照萧景明笔迹,重写了一封信,拿回行香馆给珠儿看。
珠儿听闻兄长来信,甚觉欢喜,待将信看完,面上已露出一丝忧。
海陵王见状,故意问道:“怎么了?”
珠儿蹙眉缓缓道:“哥哥信上说,朱淑妃与母后争宠,命她的宫女前去蕊珠宫折海棠花,母后不允,淑妃也不退让,硬是命那宫女上前,母后大怒,一把将那宫女推开,可却没想到竟然失手,令那宫女撞柱而死。父皇大怒,已下令将母后锁在蕊珠宫中,哥哥想让我写信向父皇求情,把母后放出来。”
杀淑妃与杀宫女,事情的严重程度虽不可同日而语,却同样能够达到让珠儿写信求情的目的。
海陵王诈作吃惊道:“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母后失手固然有错,可那淑妃也太过跋扈,此事不能全然怪罪母后,你便向父皇好好求一求情,要他赦免母后。”
珠儿凝眉点了点头,一边暗思母亲心地柔善,失手杀了人自然会懊悔不已,自己也该写封信好好宽慰才是,当下着急向书房中去。
过了几日,又瞧见珠儿站在河边的亭子里发呆,水面上飘着一只只小纸船,被风一送,霎时间便从眼前飘走。
海陵王默默叹息一声,暗道:“在一起这么久,她的心里除了那个人就是她的父皇母后,一喜一悲,全是他们!”
珠儿正自痴想,身上忽被人披了件衣衫,回眸,却见海陵王含笑道:“这里风大,公主怀孕也已六个月,可受不得风,还是早些回去吧!”
珠儿玉颊绯红,摇了摇头,“我不冷!都已经这么多天了,建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海陵王颇感无奈地瞧着她缓缓道:“从锦城到建康至少要一个多月路程,眼下才第五天,就算是飞鸽传书也没这么快,公主可也太心急了些!”
珠儿面色一黯,低声道:“我担心母后,一天得不到消息,心里就一天也不得安宁。王爷大概是不明白,母后向来极看重父皇对她的爱,如果因为此事而招得父皇厌恶,她定然会极伤心难过的!”
海陵王听得她对自己吐露衷肠,极是喜悦,微笑道:“你说母后看重父皇对她的爱,难道就看不出父皇心里也是爱极了母后的么?其实天下间很多男人都一样,对自己深爱着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忍心伤害,我敢担保父皇一定会原谅母后的,只为他的情难自禁!”
一席话听得珠儿大是吃惊,喃喃道:“王爷从何处听得,父皇是爱着母后的?”
海陵王微笑,“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在我初到建康那一段时间,皇后娘娘已经失宠,可我每次看到皇上看她的眼神,就算他再怎么极力隐藏,爱却又如何能够藏的住呢?”
珠儿暗思母后误杀宫女之事虽然不小,也说不上大,且她深知情爱之魔力,对海陵王的话不由深信不疑,登时心头一宽,露出些许笑容。
海陵王暗吁一口气,执起她的手,“这些天你茶饭不思,也不知有没有饿到咱们的孩儿——”抬眸瞧着她,眼神中分明带着几分责备,“你只顾得担忧自己的母亲,却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么?”
珠儿又是羞愧又觉羞涩,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将自己送回房去。
陪了珠儿半日,海陵王才出来,风未歇,水中的船依旧在飘。
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世上女人皆言男子无情,可有情的男子偏偏又全凑到了一处!究竟是可悲还是可笑?
海陵王无奈地摇头苦笑,转身去往纸船飘来的地方。
那是一处僻静的阁楼,楼前河边的青石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正叠着一只一只的纸船,向水里放去。
海陵王无声无息的坐在他对面,缓缓道:“白将军叠这些纸船是给珠儿看的吧,为何不在上面写些字呢,像寄书信一样?”
他的语气甚是坦荡,并无丝毫见疑之色,白承之面无表情淡淡道:“依珠儿的个性,我若在上面写上字,她必然是不会看的,何必去惹她烦恼?”
海陵王微觉诧异,片刻笑道:“你果然很了解她!”
这般默然相对片刻,他不说话白承之也不理会,好似根本不在乎他来此的目的,海陵王顿了顿,道:“你想不想去看看她?”
白承之蓦然一惊,眸中登时泛出一丝光,闪动许久却渐渐黯沉下去,“你是她的丈夫,怎会真的答允让我去见她?”
话音初落,已听得海陵王镇定的声音道:“我答允!或许你并不明白,珠儿也不明白,但是我答允!皇后娘娘在宫中出了事,消息传到锦城,珠儿这些天一直都很不安,我很心疼,想要哄得她开心一些,可是她对我向来只有敬重,只有顺从,我无法走进她的心里,给她安宁和温暖,而这些,只有你能做到!”
白承之知珠儿向来极易受惊吓,乍然间听闻此事,恨不得飞奔而去将珠儿抱在怀里好好的疼惜宽慰一番,可他又如何能够?眉心蹙了良久,低声道:“可……”
海陵王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虽然当初是我强娶珠儿,可她毕竟已经是我海陵王的妻子。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她心中虽不爱我,可还是竭尽全力去做一个好妻子,所以这么久,她也从不来看你一眼,而你也只是默默的守着她。说真的,有时候我都会被你们感动,觉得当初自己真的做错了……”见白承之的神色越来越惊诧,慢慢的甚至泛出一丝别样的希望,慌忙又正色道:“不过纵然如此,就算事情重演一遍,我还是不会放掉珠儿!我想你去安慰珠儿,却不愿意你再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这就是我的目的——”
四目相对,白承之心下登时涌起无数念头,他无法原谅海陵王,若不是他拆散自己和珠儿,所有的痛苦与不幸就不会存在,如今他又要求自己不能对珠儿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一时又想起,这半年多以来,他允许自己和珠儿同处在一片屋檐之下,而今又允许自己去见她!
好漫长的岁月啊!终于等到能见她一面,一时间心下又是苦涩又是甜蜜,眉心紧蹙,沉声道:“依你说我是该恨你还是该感激你!”
七夕节,鹊鸟飞来回。
府上各处也渐渐热闹起来,年轻的姑娘们皆拿出新奇的绣样各自斗巧,嘻嘻哈哈笑作一团,花颜欲借着旁人的快乐,让珠儿也开心起来,珠儿却只是摇头,依旧闭门不出。
到了晚间,姑娘们各处乞巧,珠儿也只是一个人坐在河边的亭子里发怔。
花颜瞧出,这几个月以来,每天都有纸船从白承之的住处飘来,只今日还不曾瞧见一只,想必正是因为如此,珠儿才非要到这里来。
不知过了多久,果有一只纸船飘来,那纸船比素日的大了好几倍,飘到眼前时才瞧清楚,原来大船里面还放着一只小船,花颜慌忙拉了下珠儿的手臂说道:“公主,那上面有字!”说罢便急匆匆将船捞出,取出里面未沾水的小船交到珠儿手上。
珠儿双手发颤,小心翼翼打开,登觉一股痛苦的温柔狠狠的攫住了她的心脏,刹那间泪倾如雨。
那是她熟悉的字,熟悉的人所写的字!
许久以前,他还曾执着她的手在蕊珠宫的轩窗下习字,他的字并不似旁人力透纸背的挺拔冷峭,而是着力很轻,潇洒飘逸,自成一格,记得当年父皇无意间瞥见,还曾赞了几句,却又说他生性虽不喜受约束,却是多情之相。当时众人只当是说笑,没想到后来竟然一语成谶,若非他多情,又如何能造就今日之局面?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珠儿的声音断断续续,泪湿纸笺,字已模糊。
这生离死别,岂不是像极了天上的牛郎和织女么?然则牛郎与织女一年还得一见,自己和承之哥哥呢?
蓦地,她将信笺按在心口,仰起头看着天上的一弯明月,只觉一阵晕眩,慢慢的闭上了眼,任泪珠儿悄无声息地滑落。
花颜皱眉,本欲上前劝解,眼角余光一扫,忽然瞧见亭子外面站着一个人影,转头一看,几乎惊叫出声。
四目相对,那人对她悄悄丢了个眼色,花颜会意,含泪点了点头,默默走开。
夜那么静,静的几乎能够听到眼泪滑落的声音。
忽有人在背后低低唤了她一声!
声音那么近,那么熟悉……可是怎么会?
珠儿霍然间睁开眼,转过头去,模模糊糊瞧见一个人影站在亭子外面,白衣如雪,一双亮如星辰的温柔眼眸正凝她。
“承之哥哥——”珠儿唤了一声,慢慢走出几步,那人恍似也向她走来。
她飞奔出去,任他伸出手臂将自己紧抱在怀,她埋首在他胸膛间嘤嘤啼哭。
他的手轻抚她的秀发,就如同以前每次抱着她时一样,慢慢的,灼热的泪珠滴落在她颈间,怀里的人禁不住一阵阵战栗。
☆、铜雀(中)
暗夜花落,恍若一梦。
可又是谁,惊醒了梦里的人?
珠儿蓦然抬起头,凝着他喃喃道:“承之哥哥,你……你……难道我不是在做梦么?”
白承之尚未回答,身后已有人低低的唤了一声,“公主——”
侧目,瞧见海陵王站在不远处,双眸灼灼,正凝着他二人。
珠儿全身如泼雪水,狠狠一颤,她的手仍被白承之握在掌中,此刻已轻轻曲了起来,可是没有一丝挣开的意思。她怔了怔,禁不住咬住下唇,瞪着海陵王,却听他道:“白将军,我不允许你再抱她,也不允许你再碰她的手,因为她是我的妻子,除了今晚……”他神色一黯,喃喃道:“公主,是我同意他来看你的,所以你不要自责!我希望你能够开心快乐,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珠儿蹙眉,瞧了瞧他,又转头瞧了瞧白承之,满脸惊诧之色,似一点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踌躇间海陵王已转身离去。珠儿蓦然感觉一丝羞惭,急将手抽出来,追出去几步,忽觉腹间一阵疼痛,扶着廊柱弯下腰,背后已有人将她抱在怀里,轻唤她的名字。
珠儿推开他的手臂别过头去,摇头泣道:“别这样……别这样……”
她的声音那么低沉,好似可怜的哀求,那么的害怕,那么的羞惭,即便什么也没说,却已说了千言万语。
以前他总喜欢被他抱着,不开心的时候要他抱,痛的时候也要他抱,可如今他如何还能够这么做?难道他忘了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暗夜中她纤弱的双肩微微颤动,低垂着头,嘤嘤啼哭。
原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日夜相思难解,可没想到与她相见只会惹她痛苦害怕,她甚至不肯好好看一看他……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恰似无情。
白承之陡觉一阵钻心的酸痛,眉心紧蹙喃喃道:“早知会惹你如此,早知你根本不想见到我,我便不来了……”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又好似说不出,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怔了许久,缓缓起身离去。
珠儿瞧见他的背影在眼前一飘,不觉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摆,白承之蓦然回过头来,对上她一双含满泪水的眸子,依旧似春泉般柔美,却多了几分哀戚。
“承之哥哥——”
她低唤了一声,整个人已被白承之抱在怀里,脉脉无言,泪已模糊。
暗夜的星辰温柔而多情,一如他那双令她痴迷不醒的眼眸。
两人相对而坐,珠儿面颊绯红,只瞧了他一眼,又将头垂下,白承之抬手抚摸她的脸颊微笑道:“我只是来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有没有不开心,倘若你不好,我会心疼!”
珠儿心下恻然,喃喃道:“承之哥哥,你还像以前一样关心珠儿么?”见他点头,不觉道:“可是我做了别人的妻子,还怀了别人的孩子!”
听得白承之长吁了口气,却还是微笑,柔声道:“这有什么关系呢?珠儿,这有什么关系呢?”
低眸,手已被她的泪滴打湿。
她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轻轻摩挲着,幽幽道:“承之哥哥,我好想你!好想你抱着我!即便不该,即便不敢,也顾不得了——”
白承之粲然微笑,擦去她颊边的泪水,轻揽她入怀。
离珠儿产期还有两月多,箫娘已经把各色事物全部准备停当,各处细节也仔仔细细说给花颜听。
这箫娘原是海陵王之乳母,地位与花颜相若,二人素来也算交好,花颜听了半晌便笑道:“这王府里的规矩比皇宫里还琐碎的多,眼下离公主临盆之期尚早,王爷也太过虑了些!”
只见箫娘蓦然一抬眸,看了看她,淡淡道:“王爷怎能不过虑呢!二十五年前,我家小姐就是在生育王爷之时难产过世,王爷那么爱公主,他是心有余悸啊!”
花颜大吃一惊,怔了片刻,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
第九日上,建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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